……被吞的三楼。
Born to die.
“每一场跋涉都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
Part 1.
夜晚属于每一只蛰伏的野兽。
安岩听见来自沙漠千里之外,属于丧尸的嘶吼。他们叫嚣着,似冲着这人类最后一片幸存地扬威示意。
你专心点咯,我还在包扎呢。
江小猪骤然收紧绷带,因伤口被按压造成的疼痛令安岩吸了口凉气,他看着半显愤懑的江小猪,有些哭笑不得。
你轻点啊小猪,不然我可得疼昏过去了。
那也是你活该,看你这样子不盼着早死吗。
诶诶,我哪有。安岩把歪掉的眼镜扶正,语气间颇有些义正言辞的意味。他背靠在枯树旁,目光放空远方——戈壁与夜空仿佛纱绸与锦缎的交融,风一吹拂就柔软开一片流动。那种风声,空旷而辽远,如同行者悠长的呼吸起伏。天上的星辰明灭闪烁,它们看着世界,又似乎没有看着这早已荒谬失控的一切。
我要活着。安岩静默了一会,这么对江小猪说。
我会活着。
.
Part 2.
安岩记得刚从世界末日的状态中醒来正值深冬,大片大片雪花以粗犷的笔法随意抹涂在地面。他看着这世界的满目狼藉——滚落的残肢与纠结成团的血块,半倾塌在政府武装清扫中的大厦,还有游荡在街角的行尸走肉,这使得他迅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还来不及追根溯源,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身处此地、昏迷前发生了什么都还未弄清楚,就开始了狂奔地逃亡。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丧尸群。
后来他看见了人类,一群全副武装着,似乎在搜寻什么的人类小队——如果没有记错,那正是安岩第一次看见江小猪。但他迟疑着,不肯靠近。
大概是生物趋避厉害的本能作祟。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能靠近,安岩看着身后逼近的丧尸,一咬牙打算猛冲出去,却被一人骤然捂嘴向拐角拉扯。
那也是他第一次遇见神荼,他在他耳边说话,吐息间音色如同风暴眼中心深沉又寂静的呼啸,一字一句,如斯惊心。
你已经死了。
冲出去,他们会用军装弹将你打成筛子。
所以闭嘴,别动。
这第一次见面就噎得安岩无言,像一部无声默片被陡然插入歌剧高潮。
.
Part 3.
今晚夜色真好。
安岩这么想着,看见不远处罗平给值夜的瑞秋披了层毯子,眼角都在篝火火光下晕染开一片柔色。
小猪,你觉不觉得对面那俩实在太虐狗了?
安岩你别说了,简直……被虐瞎。
哈哈哈。看着惟妙惟肖作出瞎眼动作的江小猪,安岩笑出了声,结果不小心又扯到胸腹伤口,笑声又给疼了回去。
他抹了抹眼角逼出的眼泪,闭目小憩。
夜晚是个奇妙的时刻,它不仅卸下人的一切防备,也使人拾起所有本能;冰冷的会更冰冷,而柔软的情绪却也更柔软。它是狰狞的利爪,撕开脆弱的内心,也是隐秘的幕布,作了美好的温床。
.
Part 4.
那是他们初遇后第二个夜晚。
激烈的争执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你仅仅用一句失误,就想解释这种事?我简直是受够了,神荼。当我醒来,面前是一片血肉模糊,好不容易看见人,结果被你拉远还告知我已经死了?你说我因为你一个失误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是一句失误能打发的事吗!说是丧尸,可我他妈还能跑能跳,还能思考,我现在很饿,但看见人类食物只想吐。嘿你说,我这算什么?
如果你饿了,你需要进食。
安岩记得那时神荼不紧不慢地吐词,眉目间还是冷静至极,倒是与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但那种情况下越是冷静反而越是激起了他的怒火,安岩越过驾驶座揪着神荼的衣领——他现在想起这个动作还是觉得自己胆子大极了,他喊道,吃什么?人吗?告诉你,我不会吃的,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那就闭嘴。
安岩被噎得喝了口凉风,看见神荼敛目不再言语,只得悻悻地坐了回去。好吧,也许那时他真的只是情绪失控下的迁怒?毕竟丧尸病毒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可控的。
他看着神荼的侧脸发呆,冷硬的月光落在他脸上,越发衬得那肤色如瓷,深深浅浅的阴影又凸显出他俊美的轮廓,在自身气场下又带了点儿冷峻气。
——像是风暴未来临前的冰原。
他是道歉了的。安岩想着那时的自己,看着神荼的侧脸过了许久,便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自己来。
什么对不起啊迁怒了你,看着你这么秀气其实挺厉害的嘛,帅成这样简直是霸道总裁的标配。再到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要是没末世我准把你介绍给我们学校那些女生了,一个二个肯定……
没有了后文,回忆至此杳无音讯。他大概是睡着了,所以那一声似是而非的轻笑也不过是来自梦中的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