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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穿越文吧】转载《重生之大唐》 作者:若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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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来,发个最近在看的书。。


1楼2015-11-27 13:47回复
    要寻孙思邈,漫无目的的瞎撞是不行的,一护卫请示,该往何处去。
      高阳想了想,道:“去灾民最聚集之处。”人多,伤患也多,必然是最需医者的,另,城中富裕之人便是自家房舍坏了也有亲眷处可去借住,断无露宿街头与人挤一处之理,而贫瘠之户,邻里亲舍皆为贫瘠,自顾不暇,无可援手,自然就要寻地自处,且挨过这一阵。这样的人,往往是请不起大夫的,孙思邈最有可能,便是往那些地方去了。
      护卫却是迟疑,拱手道:“殿下,灾民聚集之处,鱼龙混杂,且贱人粗鄙,不识王孙,若是冲撞了您,臣等万死难辞其咎。”是怕他们衣饰富贵,遭了那些无家可归变成乱民的百姓哄抢。
      高阳也不想到那些个贱人所在之处去,那地方定然是又脏又乱,让人无处下脚——可没法,孙思邈这人,以他的性情,恐怕就偏爱往那些地方钻。她摇了摇头,道:“不碍的,灾起不久,还不致生乱民的时候,再且陛下就在城中,大臣们必然尽力施救维稳,不会有事的。”
      护卫只得退下。
      一行五人,有一护卫在前问路,摸索着去了。
      高阳以为这一去,定然是满目脏乱不堪,她为笼络孙思邈,定然要极力掩饰,兕子之病是天生弱疾,需长久调理方好,孙思邈四处行走,恐怕不肯长久留在宫里,做皇家的太医,因此,她更要表现得礼贤下士,务要以诚意打动人。为十八娘,她也得忍得这一时。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事,高阳上一世便精通,如何将面上的事做得漂亮,她也深谙其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越往贫穷之地走,入眼的百姓流离失所,婴孩啼哭不止,老者瘫坐路边无人扶持,民宅轰塌,无家可归的景象让高阳心中越发的揪紧,这还是皇帝在洛阳,大臣们极力施救,而洛阳又是富庶之地,若是其他地方,该是如何惨状?
      高阳上一世也会做施米施粥之事,所求也不过图个善名,却从未想过所谓生灵涂炭,所谓民生维艰,那并非御史们奏本上的一句空泛泛的数字数语,而是真真切切存在。因未亲见,故而不知其惨状,因未亲历,故而不知其痛苦。
      高阳下马,淌入水中,一时竟忘了来此的本意。地上还有高高的积水,很难行走,高阳云靴污了层烂泥,衣袍的下摆都已湿了,护卫心急不已,忙要劝止,高阳摆摆手道:“让我亲眼去看一看。”
      前有一破庙,因地势略高,倒是没灌进水,里里外外的坐满了人。他们走过去,门外一角落靠了一名妇人,她怀抱婴孩,那孩子哭得脸都红了,泪水满面,妇人很是心急,一面哼着不知为何的曲调,一面还警惕的观察周围,她的眼睛也是红的,显然也是哭过。
      高阳不由向她走去,在她跟前停了下来,那妇人起先一愣,而后忙抓紧这一根救命稻草,道:“贵人怜悯,给口饭吃罢!小儿已数日未进粒米了!”
      四周的人一听,也忙哀嚎啼哭起来,欲求一口饭食。
      护卫小心看高阳的神色,见她十分触动,便伸手入袖,掏了金钱来欲施舍,却被高阳喝止了:“她一妇孺,你与她这许多,她能守得住?”高阳不懂民情,也不知受灾的妇孺如何艰难度日,但她懂得何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护卫一见四周青壮之人已目露精光,忙告罪一声,将金钱收了起来,手握佩刀,威慑四下。那妇人见此,也知高阳话中有理,忙求道:“奴不要银钱,只求贵人给口饭吃。”
      高阳弯身与她道:“孩子的阿爹呢?”
      妇人低泣道:“逃命时叫倒塌的房梁压住了,怕是已不在了……”
      家中顶梁柱不在了,他们母子日后将如何过活?高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四周坐了许多面色疲惫,衣衫褴褛的灾民,这些还是好的,适才那一路所见还有比之惨了百倍的,她的心从未有过沉重。
      高阳直起身,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面目慈和的白胡老者正看向这边,见她回头,老者颔首一笑。
      正是高阳寻找的孙思邈。得来全不费工夫,高阳却没有喜悦之情。她走了去,拱手道:“某为先生而来,欲请先生为舍妹治病。”
      孙思邈捋须,神色慈祥:“不知阿郎是何人,令妹又染何疾?”
      高阳答:“某为陇西李氏子弟,舍妹天生弱疾,病在肝脾,望先生亲至诊断。”
      陇西,皇家祖籍所在,陇西李氏,孙思邈略略一想,再看眼前这位小阿郎通身气质,衣袍装饰便明了了,他笑道:“不想阿郎有心亲至,治病救人,医者本分,本不该辞,只是这里,委实离不得某。”
      高阳略略扯了个笑,笑得也勉强,却不是因为孙思邈不肯立刻便答应随她走:“自然是百姓为先,先生若不推辞,待此处事毕,某便来接先生。”
      孙思邈显是十分满意她所答,当即就应了:“承君之请,到时来此处寻某便是。”
      高阳点头道谢,她本心烦孙思邈一医药大家不肯供职太医院,非要往深山老林里钻,眼下又偏在如此脏乱之地,而现下,却不这样想了,人性之光辉,莫过于此了吧?她望了望四周难遮雨水的屋檐门窗,眼前这神人又是一把老骨头了,虽知这把老骨头硬朗的很,仍是真挚的道:“我行十七,封号高阳,先生在此,望自珍重。”


    13楼2015-11-27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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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内侍姓郭,名叫义。他一见金钱,顿时眉开眼笑,本想自己地位低下,也不惹人注目,以为出头无望,不料竟有幸入高阳公主之眼,立即跪下了,高声应是:“小的必不负所望。”
        高阳看中他不是一时起兴,她观察了许久了,殿中服侍的具是皇帝心腹,收买不得,如此,只好退而求其次,收买殿外的了,这郭义十分灵活,办事谨慎,且高阳赏赐的具是未做标记的金钱,就算发现了,也赖不到她头上,郭义想必也是知道的,更是谨慎小心以自保。
        高阳笑了笑,郭义便退下了。
        五郎要入京了,一场诸王争位算是拉开帷幕,太子与魏王怕还不知道齐王胸怀野心罢。高阳站在露天的游廊上,出神的望着骄阳之下的满池莲花,谁都不知她在想什么,还是竹君上前:“天热,殿下还是入亭避避暑气罢。”
        亭中已备下清甜凉爽的酸梅汤,十分解暑,高阳走过去,坐了,小小的饮了半碗,又令人取鱼食来喂鱼。
        “殿下生辰将至,苏婕妤也送了贺礼来。”竹君寻着话来说,苏婕妤就是晋安的母亲,晋安那事之后,苏婕妤特特来安仁殿道了回歉,请高阳不要记恨晋安,姿态放得很低,一点也不将自己放在高阳庶母的位置上,让高阳很感叹。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却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她生下来方合眼,她现在真想见一见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她若是在,应当也是如苏婕妤爱护晋安那般爱护她的。高阳想到她的母亲到死都只是个美人,便想着是不是可以设法追封哀荣,母亲生前,她不及尽孝,身后的事,总要让母亲泉下安慰。
        “帮我记着,苏婕妤日后有喜事,我们也送一份礼。”高阳说道。竹君仔细记下了,又道:“殿下长高了,去年的衣裳都穿不上了,令针线局再做新的来吧。”
        长高了?高阳睁大眼睛,点了下头:“嗯,”顿了顿,弯起唇角愉快的笑着又点了下头:“嗯嗯。”
        孩子乍一听闻自己长高了,总是兴奋欢乐的,竹君见她如此,只以为与所有的孩子一般,欣喜于自己离成人越来越近,便笑道:“殿下是急着长大吗?”
        “是啊。”高阳叹息着,很是无奈的样子:“你不知我的烦恼,我没长大,都无人听我话呢。”她想招兵买马,想搜罗自己的心腹,但她这小小的模样,谁肯追随呢?就连一个小小的宦官郭义,都颇费了把力气。
        竹君见她这感慨万分的模样,不禁好笑,半是逗她半是认真道:“殿下说的哪里话?婢子们不是唯殿下之命是从?”
        高阳闻言,就看了竹君一眼,扬起她如雕砌般线条精致的下巴,骄傲得像只小狮子:“你们是我的人,若是连你们都不能收用,我还忙的什么?不如庸庸一生得了。”
        竹君一怔,这话可真不像个十岁女童能说的,但很快又释然,依她家殿下平日所为,能说这样的话倒不奇怪。
      高阳却已说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之穿戴衣物钗饰,你顾着就行。五郎病了,兴许要入京,你且暗暗备下药材,到时送去。”她见郭义是单独见的,旁人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竹君惊讶了一下:“齐王要入京么?大家准了?”
        高阳笑:“有备无患。先预备了,以免临到头手忙脚乱。”
        竹君一想有理,便认真的答应了,琢磨着公主与齐王的关系亲疏,该送怎样的东西与齐王才匹配。
        高阳见竹君肯用心思索,倒是很满意。竹君是长孙皇后为她选的宫人,比她长四岁,自小伴她长大,侍奉她竭尽忠心。她现下要做的事不同了,竹君作为她身边最受重用的心腹,需承担的便更重更难,如今她也许还做不得最好,但无妨,只要她愿意去做去想,她便会在一旁指点她,直到她可独当一面,绝不会抛弃她。跟随她的人,只要足够忠心,她都不会亏待。
        “你尽快拟了礼单来与我过目。”高阳道。
        竹君忙点头,恭敬地应了声是,她也怕掌握不好其中分寸,让殿下难看呢。
      竹君礼单拟好没几日,便闻得陛下颁下诏书,召齐王祐回京养病。齐王祐一面上表叩谢君父之恩,一面马不停蹄的赶往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21楼2015-11-27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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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日子,是很没意思的。高阳也不会任由自己这般,她多是在宫中读书写字,或与晋王说说近日陛下布置给他的课业,晋王喜玩乐,十分乐意高阳帮他完成,只是高阳也不会当真为他代笔就是了。近日来,魏王也与她走得近起来,高阳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处着,皇帝又时不时召她用饭或说话,再有旁的零碎琐事,高阳倒也不致于如其他公主一般无趣。
          公主妃子们那头也注意着交好,公主且不说,她们将来都会连接起权重之家,而妃子们也不可疏忽,如韦贵妃一流,掌管宫务,德高望重。人情如何做,高阳是很懂得的,故而合宫上下少有人说她不好——晋安除外,她依旧好与高阳争个高下。
          又兴许是已经历过喧嚣浮华,高阳平日极喜静,有人时不觉,她也融入人群之中,与人交谈,与人玩闹,但一旦只剩了她一个,她便只爱静静坐着,不出声。
          今日阳光甚好,花园中雪已消融干净,青草红花,绽放出清纯之极的风采,惹人喜爱。高阳便独个出来走走,她身后跟着众多的宫婢内宦,却无一人出声,搅扰公主幽静的心情。
          走了一阵,忽闻有一阵少女清脆如铃的笑声。
          其中一个,还很耳熟。
          高阳笑了笑,拐了过去。
          只见一丛绿树之后,一群身着彩衣的宫嫔正凑一群嬉闹。
          中有一颜容妩媚的女子,眼上系了条丝带,蒙住了光线,正探出手捉人,其他诸女则或四处躲避,或出声撩她,玩得不亦乐乎。
          认出蒙眼之女是阿武,高阳面带笑意的看了一阵,忽然,便觉出了不对,有一绿衣女子,不时的出声,极为巧妙的绕着人走,却显然是有意引诱,阿武看不见事物,只能通过声音来辨别方向。
          高阳看到武媚娘正往一处枯枝遍布之处去,前方是一丛荆棘。
          她皱了皱眉,未曾犹豫,便走了过去,挡在了武媚娘的身前,本欲出声让她停下,不想武媚娘伸手便抱住了她,口中欣喜道:“捉住了!捉住了!”
          高阳一怔,竟不忍动了。
          接着便是要猜出捉住之人是谁。武媚娘抬手,自高阳两臂往上,一路抚摸,直到她的脸庞。
          她的手十分柔软光滑,高阳嘴边噙了一抹笑意,顿起玩心,以眼神喝止了欲上前的侍婢,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抚摸。
          武媚娘感觉着掌心下细腻的触感,忽然,她察觉了不对,猛然间抬手扯去了蒙眼的丝带,却见一个陌生的女子,正微含笑意的望着她。
          武媚娘愣住了,一时间竟连呼吸都忘了。那人菱唇轻启,声音清凌凌的,十分好听,她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武媚娘的心中一片混沌茫然,不知如何回应,怔怔地望着高阳,点了下头。
          高阳笑了一下。
          此时四周已静悄悄地跪了一地的宫嫔,武媚娘反应过来,脑子逐渐清明,很快便忆起眼前这人便是那日惩罚内侍的那位公主,她忙退后了一步,正要下跪,却被高阳搀住了。
          武媚娘心跳重重一击,她记得这个公主很不好相与,不知她要如何处置犯上不敬的自己。
          高阳有些奇怪地道:“你似乎很怕我?”
          武媚娘哪敢说是?她竭力的平复心绪,笑着道:“只是初见殿下,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才能不唐突殿下。”
          高阳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笑她的话,还是说她不相信,武媚娘能感觉到自己得掌心都被汗濡湿了,她这样的才人,公主若要处置她,并不比处置一个内侍难多少。
          高阳不知她所想,只觉得既相遇了,便是缘分,有必要提前熟识一下,于是她便装作当真是初次相见,慢悠悠地道:“我行十七,封号高阳,不知你是何人,怎地在此处游嬉?”
          她的口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又莫名的让武媚娘觉得她是很看重她的,武媚娘极力定下心,恭敬地回话:“我姓武,陛下赐号武媚。”
          高阳点点头,视线穿过武媚娘的耳旁,扫了眼那个跪伏于地的绿衣女子,而后冲着武媚娘嫣然一笑,转身便走了。
          武媚娘的目光如上回一般,一直追随着高阳的身影,直到她走远,才发觉,这位印象当中很不好相与的高阳殿下不止未惩戒于她,乃至连一声喝斥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阿武:“我们一见面,你就勾引我!”
          高阳不屑:“我没有。”
          阿武(语带诱导):“你忘记了?你走前还对我嫣然一笑。”
          高阳:“我怎么笑都很嫣然,跟你没关系。”
          阿武:“……”
        ☆、第十五章
          细数起来,这才是武媚娘第二回见高阳公主,与上一次的霸道、冷酷、阴谋,令人胆边生寒全然不同,这一次的殿下甜美灵动可亲,担得起这世上全部的溢美之词。
          武媚娘呆了一阵,回过神便看到公主离去后她所站之处数尺开外便是一丛荆棘,走上一步,脚下踩得枯枝折断作响,哪怕是睁着眼,一个不留神就会绊倒,更何况她的眼是用丝带蒙上的。武媚娘又不笨,陡然反应过来,为何高阳公主会忽然出现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心间顿时不知是庆幸多些还是欢喜多些。
          徐才人待高阳走远了才敢直起身,走到武媚娘身边紧张地问:“阿武,你可好?”
          武媚娘看向她,弯了弯唇角以示自己无事。徐才人见此,稍稍有些放心了,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与她相识?这位殿下,看着对你很和善呢。”与上一回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武媚娘勉强笑了笑,道:“我怎会与公主相熟?兴许是她今日心情好罢……”
          边上人渐都围了过来,武媚娘止住话头,示意徐才人回去再说。旁人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事不关己地息住了,唯有那绿衣女子面色惶惶,恍惚不安。
          武媚娘望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并未说什么。


        25楼2015-11-27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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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如一波波妖艳的花潮一般蔓延在晶莹剔透的玉瓶中,花瓣上还有翻滚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光可鉴人,阳光一照,便是万丈金光。
            高阳纤细白净的手指轻抚上一朵花瓣,红色的花朵映着瓷白的手指,美得惊心动魄。她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问道:“才人呢?”
            “在门外等殿下宣见。”
            “去告诉她,花我收下了,见就不见了,若有话,说与宫人传进来就是。”高阳亲自捧了那瓶花,放到自己的书房中,而后到案前坐下,写了几字,抬首,便正对着花瓶所在的方向。
            武媚娘没见到公主,并不气馁,每隔三日,便送鲜花去安仁殿,不特是玫瑰,牡丹、蔷薇、芍药,无不是风情娇艳,春色撩人之花,用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总之是她倾慕公主良久,特献鲜花聊表心意。
            高阳花都收了,放在她最常注视的地方,只是从没松口宣见。从夏日到深秋,从玫瑰到海棠,高阳从武媚娘的手中接过每一季最美的景色,收藏在安仁殿的书房中。
          与高阳书房中暖融融的花香四溢不同,前朝随着皇帝一道道颁下的诏书,气氛紧绷。东宫僚属全数替换,由房玄龄、张玄素等十余名老臣顶上,兼任东宫属官,如此,东宫与前朝连成一线。不止于此,皇帝又诏令刘洎、岑文本等贤臣常往东宫与太子交谈,谏太子不当之处,使太子明是非,懂进退,终为贤君。
            这般处置实实在在地表明了皇帝要保太子的决心,太子为朝中最为显赫权重的大臣围绕,只要不行将踏错,乃至错一些也无妨,只要无要命的大过错,都有人死谏保他,堪称稳如泰山。
            可惜承乾,注定是要辜负皇帝一片舐犊情深了。
            高阳深知,承乾所患不在小人,而在其他。先因魏王步步紧逼,后因足疾自身颓废,太子之心如雨中小舟,风浪扑打,摇摇欲坠。太子亲近用惯了的旧人,而现在,乍然革太子旧人,而起朝中端凝厚重之臣,太子孤立无援,有苦无处可诉,心中之烦闷可想而知,又有正直大臣在旁不断谏太子过失,承乾更会心生叛逆。
            否则,她为何要跟陛下进谏?真当她也是要保太子么?太子德不堪匹,迟早是要废,即便陛下不愿父子离心,魏王也不肯善罢甘休。陛下既舍不得魏王,又欲保全太子,哪能事事如意?他们,早成水火之势,二者,只能容一人活下来。
            高阳出手了,并不以为自己奸诈,自古为皇位手足相残的不计其数,她欲挣出一席之地,必要有所动作,况且,她虽剑指太子,然太子但凡存一丝理智,稍稍为陛下想一想,便不会任事情无可救药。
            高阳嘴角微翘,东宫谏臣中有一名于志宁者,其顽固不下魏徵,迂腐甚于老学究,并以直谏为己任,言辞激烈,不死不休,光这样一个人,就有的大郎磨了。
          伏笔已埋下了,高阳便暂且搁下这事。至于太子,若无天降神人相助,便必如上世那般沉不住气,退一步说,哪怕他安安稳稳到最后,也无妨,毕竟,此时不论谁来看,她都拉了太子一大把,这功劳,太子不能不记。她无忧矣。
            高阳的日子过得如涓流之水,有条不紊,悠然自得。
            直至某日,魏王府的宦官跪伏在她身前禀道:“王置宴席于府上,欲延殿下与晋王到府一续。”


          32楼2015-11-27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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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仍开着,下了帘子挡风。武媚娘仍念着适才的一幕,心跳噗噗的,低着头,声音轻轻的,仿似恐惊了仙人一般:“只有一会儿。”
              高阳好笑,忍不住逗她:“才人在我面前怎么总也不自在?可是我失礼于人,让才人心生厌烦了?”
              武媚娘还没“色令智昏”,忙道:“岂是殿下之过?是我常来打扰,幸而殿下不嫌得入殿下门庭。”
              高阳这才嫣然而笑,俯身执武媚娘之手道:“梅花初发,莫要辜负好时光。”
              武媚娘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由于心中激荡,面上又欲极力平静,两相抵触,竟成了个面无表情:“蒙殿下厚爱,愿与殿下同行。”
              高阳感觉得到她紧张的心情,不由觉得心情大好,好像脑袋也没那么昏沉了。
            长久的持之以恒终于有了回报,高阳为报武媚娘书房长久芳菲,邀她赏花。
              “昨日赴魏王兄之宴,入厅之时,天尚晴,谁料一出来,漫天白雪纷扬,梅花也开了,我便想,若有人共赏,可就是人间美事。”高阳语气慢条斯理,听在武媚娘耳中又是心头一跳,这一日,不知被她撩拨多少回了。
              偏生高阳不自知,世间尚世家,世家多名士,此时魏晋之时的风气还未消散,就是女子,也是放达高洁的多。她对阿武好一些是不错,但也没想太多,不过率性地凭着感觉来罢了,昨夜见魏王府那满园满枝团团簇簇的梅花,她就想邀阿武共赏了。
              想就做了,她是公主,还要看谁的脸色不成?
              武媚娘走在高阳身侧,顿时有些手脚都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不知怎么摆置才好,颇为局促,她应当也是大气之人,偏生,就是不知如何应这位殿下。
              眼前便是一处梅园,园中有山有亭有蜿蜒流过的河。一到此处,便有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扑面而来。
              因近掖庭,武媚娘常来,对这里比高阳要熟悉的多。开始是高阳领着她,不久便是高阳跟着她了,渐渐的自在起来。
              不知何时又飘起雪来,细细的小雪片,落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上,四处雪影白梅,枝干盘曲,虬枝倒悬,枯枝老树,疏影横斜,高阳穿梭其中,只觉满园兴味,绕过一丛矫若游龙般的树枝,便见武媚娘在前方朝她巧笑倩兮:“殿下,你快来~”
              那边是一处浅滩,此时积满了雪,四面是花如碧玉萼如翡翠的绿萼梅,武媚娘站那处,目如秋水,色若春花,芙蓉如面柳如眉,浅笑吟吟。
              高阳素来知道阿武生得好看,她以美召为才人,天下鲜有能出其右者,却从未如此时这般清晰的在心间回荡,阿武,竟是如此动人,令人神往。
              她不禁快步上前,绣鞋踏在雪地,发出吱吱的响声,高阳笑靥粲然,走到了武媚娘的跟前,才发现阿武的眼神无比柔媚。
              “前方有亭,本是坐观湖景的,但眼下水中覆雪,怕无好景致了,只是歇歇倒也无妨。”武媚娘自然地多了。
              高阳弯唇脉脉的笑:“我令人置酒水。”
            一场雪覆下,确是无甚好景致可赏了,但二人的心情一直是飞扬的。武媚娘也不似开始那般束手束脚了,她本善言,说起话来妙趣横生,高阳便一味侧耳倾听,时不时也插上一两句,本是很美好的,直到武媚娘发觉高阳的脸色不对,忧心道:“殿下面色似有些不对,可是有不适之处?”
              高阳笑笑:“无妨,一点风寒罢了,睡上一夜,明日就好了。”
              她那太过红润的面色让她的话听起来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武媚娘大着胆子,探手去碰高阳的额头,高阳不及躲避,兴许她潜意识中也没想过躲避,便由着阿武了。
              顾不上体会掌下细腻润滑的肌肤,只一触碰,武媚娘便觉得自己的手都被灼了一下,心下不禁急了起来,既是想高阳殿下与她一同出来,若是病了,她难辞其咎,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揪心,怎么一直好好的,一同她出来,就病了呢。
              她焦急道:“殿下快宣太医来吧。”
              高阳不说话了,颇有种好兴致就打断的不悦。
              温馨欢悦的气氛似乎随着那一句话戛然而止。
              一旁的竹君是急得快跺脚了,出来前她便劝十七娘今日在殿中休息一日,莫出来了,可,十七娘哪是她能劝的住的!这下听武媚娘说了,忙冲她使眼色。
              于是,武媚娘便明白了。
              刚欲开口,便听得高阳淡淡道:“昨日才从魏王兄府上来,今日便病了,不是给人现成的话柄予人攻讦么?”让皇帝以为魏王对她做了什么?让太子以为有机可趁?让魏王以为她有意针对?
              这两处,她躲且不及,哪会自去引火上身?
              武媚娘一时默然了,她不知公主平日交际,却明白阴谋与算计是无处不在的。殿下高贵如斯,得陛下盛宠,却也不能随心所欲。
              武媚娘忍了忍,终是忍不住:“那殿下就该在宫中安歇,怎么出来这冰天雪地里了呢?”
              高阳瞥了她一眼,语生不耐:“不是说了莫辜负好时光?”
              武媚娘哑然。
              口鼻间的气息的确越发的烫了,高阳叹了口气,道:“看过景了,回罢。”扶着竹君的手,起身跟武媚娘道:“此处近掖庭,我便不使人送你了。”
              说罢便走了。
              武媚娘起身,看着那小小的人影众人的簇拥之下渐行渐远,不由以手扶额:这是因为玩到一半被打断了心生不悦?殿下,真是任性呢。
              无奈之后,又有一种歉疚在她心中蔓延,她似乎辜负了殿下“莫负好时光”的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追媳妇要花心思,要有诚意(就算是被压那个)。
              暧昧只要没戳破,就永远是最浪漫最让人留恋不舍的。所以有时候不敢踏出那一步还是很有道理的,舍不得打破。
              哈哈,开玩笑,大家勇敢一点,仔细观察,有一双敏锐的眼特别重要,时机对了千瓦不要犹豫,幸福自己追求。
              ………………今天的小绿字到底是什么风向我已经不明白了…………


            36楼2015-11-27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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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的手悬空交叠,这对高阳是个陌生而新奇的感受,武媚娘比她年长,自然手也比她的大一些,明明是她托着她,手上柔软的触感偏又让她觉得她其实是被包容了。这与她和兕子双手交握的感觉全然不同,好似,一个是她引领,一个是她被引领。
                高阳有点不习惯这种被人引领的感觉,她抽回了手,置于案上,这动作有些突兀,让武媚娘摸不着头脑,她的手心忽然就空了,再看案上,殿下玲珑小巧的双手水嫩白皙,圆润粉嫩的指甲仿佛还透着水泽。玉手纤纤说的就是这样一幅如画般的美景了吧?武媚娘心下叹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能够放肆,她真想将殿下的手据于怀中时时观赏。
                高阳被她的目光看的不自在,这回是真正的脸红了,如桃花映面,还有一点发烫,她别过头,轻咳了一声,武媚娘忙回神,殿下再如何亲切,她都不能忘了各自的身份,武媚娘找话来打破这让人心痒的寂静:“殿下是在读史?”
                说完这话,她又被高阳粉嫩的面容给吸引了,高阳哪能无所察觉?带点气恼的嗔了她一眼,武媚娘呼吸一滞,胸口猛然间滚烫起来,连同心尖都在发颤,即便第一回被陛下召幸,她都不曾有过现在这样的异样而美妙的动心。
                越嗔她她还越呆了,高阳“不得已”,只得答话:“读史使人明理,才人……”说到一半,高阳发现武媚娘还在出神,根本就没听她说话,不由生气,阿武竟然敢不好好听她说话,还一直盯着她看!公主的脾气可不是谁都消受的起的,往日人人说她娇蛮,也不是花架子而已!高阳提高了声音,美目圆嗔:“才人!”
                武媚娘被惊醒了,小美人目含嗔怒的望着她,她结巴了:“殿、殿下,我,我……”好半天找到自己的心智,然后说了一句让她后悔多日的话:“你说什么?”
                高阳深吸了口气,笑容中带上危险的气息:“你今日是做什么来了?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武媚娘当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正因为知道她更结巴了:“我,我……”越发显得高阳说的心不在焉不是口说无凭。
                高阳摆手:“才人既然心不在我这,即便身留在这也是无用的,你走吧。”
                武媚娘:“……”
                没给她多犹豫的机会,高阳便继续道:“竹君,送客。”
                这下是真的留不得了。
                自入门,到出门,统共不过一漏刻,武媚娘出了那恢弘而富丽的宫殿,看不到让她心跳异样的美人,她觉得酸酸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又要有多日见不到殿下了。
                这也是武媚娘第一次见识高阳的干脆,或者说决绝,虽是件小事,由小见大。


              43楼2015-11-27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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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阿武被赶走了,高阳重新提笔,又觉得从前看着津津有味、颇受启发的书册满是乏味,看看砚池中的墨也快干了,高阳又搁下了笔。
                  竹君奇怪,不是刚刚还挺精神的?试探道:“婢子来为殿下磨墨罢?”
                  高阳摇了下头:“今日不想动笔墨了。”
                  “不如出去走走?”身为公主身边最有身份的宫婢,竹君不但要为公主办事,收拾琐碎,还兼着逗公主开心,不让她无趣的使命。
                  高阳道:“不去,遇上了个人,又要说遗爱,我都懒得搭理他们了。”
                  竹君不由好笑:“殿下喜欢驸马,他们要说就由他们说去,只是不知陛下定的婚期在那一日?嗯,纳采、问名、纳吉……六礼下来少说也要大半年呢,得准备起来,也免得到时忙手忙脚的。”
                  说得高阳更没心情了,房遗爱那事,她谁都没说,有点烦躁,又忍着:“这些自有专人打点,陛下之意不可度,我只等着便是,总不会让我吃亏的。”
                  竹君深以为然,她家殿下是绝不会吃亏的。高阳站起身,腿坐得有点麻了,竹君忙扶了她的手,在室中走了几圈,走到窗前,玉瓶中那丛阿武带来的名作“姚黄”的红牡丹娉婷袅袅。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高阳轻抚其中一瓣,花色鲜亮,触觉饱满,她收回手,问:“阿武最喜欢什么花儿?”
                  竹君想了想:“武才人给殿下送的什么都有,但她自己最爱的,应当是牡丹。”
                  高阳惊讶:“我都不曾闻说,你从何处得知的?”
                  竹君道:“有一回,在御花园中见到才人为殿下精心选花,她在一丛盛放的红牡丹前驻足良久,婢子见了,便上前问好,才人与婢子叹息,”她学着武媚娘的语气,“我家西河,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其之特异,尤为魂牵梦绕。”
                  高阳默然半晌,面上有了恼意,一跺脚:“洛阳牡丹盛于长安,等下回去洛阳……”语意不绝,其意昭然。
                  竹君顿悟,原来殿下坐立不安的,是因把武才人赶走了。作为善解人意的近身侍婢,她出主意:“婢子去请才人回来罢?”
                  高阳马上反对:“才不要!”刚赶人走又请人回来,太没面子了。
                  于是竹君就说了回公道话:“殿下常戏弄才人,才人皆是好脾气,从未有怨言,今日不过略走了会儿神,就被殿下赶出去,还不让请回来,真是可怜。”
                  高阳不满:“我何时戏弄她了?”
                  竹君道:“回回都是。”
                  高阳纠正她:“这是我看阿武喜人,爱不释手。”目含威胁地望着竹君,大有你敢反驳试试的意味。竹君明智地改变原来要说的话,言不由衷道:“正是。”
                  高阳奇怪:“你和她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阿武贿赂你们了?”
                  竹君没好气:“才人入宫有四年,家里带的银钱必是花销完了,才人俸米能有多少?恐怕也是紧巴巴的过的,就是有点余钱,也是换了好物来献与殿下,哪有给婢子们的道理。”
                  的确是这个情形,高阳对下面人收了谁的东西大致是知道的,竹君对她从无隐瞒,在这事上更是如此。那就更不对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见识得多,又受人巴结,眼界就高起来了。她安仁殿诸人个个眼高于顶,平时与妃妾打交道多有客气之语,是拘着礼数,偏对武才人,以竹君为首众婢,似乎都心甘情愿的与她交好。
                  高阳就说:“你们对阿武倒是亲近。不过她是才人,陛下嫔御,莫要失礼了。”
                  竹君很明白:“岂有失礼之处?婢子们并不敢与才人多说笑,”她顿了顿,又道:“不知怎么,婢子看才人,总觉她非久居人下之辈。”


                44楼2015-11-27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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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阳从宫婢这边得不到答案,就想问晋王,但又放心不下这里,想了想,便在高阳榻前坐下,等她醒来。
                    高阳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了晋阳,不由心暖。
                    往事已矣,来者犹可追。高阳也不是沉湎忧郁的人,等陛下来,还有一场要应对呢。她坐起身,看了眼漏钟,叫了人来侍奉梳洗,吩咐人到外面去把晋阳要的木偶买来,又对晋阳道:“别坐着了,该用饭了。”
                    晋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似乎当真无事了,才舒了口气,并不提房遗爱的事,陪着高阳安安静静地用过饭,又磨蹭了一会儿,方由一群宫婢护送着回去了。
                    皇帝来得很快,事关皇家颜面,定要尽快了解才好,不能由着高阳的名号被人挂在口中说笑。
                    高阳也没打算插手接下去的事,陛下心中必有计划,不是她能干预的。
                    果然,皇帝一到洛阳,立即令心腹重新去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查,晋安的作用也藏不住了。皇帝怒急,还得严令心腹不得泄露,本是房玄龄欠他,若是宣扬出晋安做的好事,就不好说是谁欠谁了。
                    弄清事情始末之后,皇帝便下诏了,赐婚房遗爱与杜子君,并且废除了高阳公主同房遗爱的婚约。房玄龄领全家伏听圣谕之时,差点昏了过去。什么惩罚都没有?皇帝是欲先将这事按下,留待日后慢慢的算账了?
                    皇帝其实憋屈的很,房遗爱不能杀,罪不至死,杜子君更不能杀,若是杜如晦还活着,他可以向杜家讨个说法,若是此次所犯为国法,他也无需手下留情,偏生,这一回是家事,若是以此向杜家发难,不免会有人议论皇帝苛待功臣之后。
                    但皇帝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不出三日,便将房遗爱身上所有官职都罢免,连同散骑常侍这一无实权的加封都未留下,用的理由是他自身修养不够,不足以出仕为官。至于这自身修养不够,谁都知道是在影射什么。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我为你们赐婚,是我宽容,是我予功臣之家优待,但我绝不纵容,你们仍是野鸳鸯,仍是苟!合!房遗爱仕途绝于此,再无出仕的可能。
                    处理完野鸳鸯,还有高阳需安慰。
                    皇帝委实不愿承认自己眼拙,竟看中了这么个不中用又无人品的臣子来做女婿,想到日前高阳开心甜蜜的模样,羞得老脸通红,房玄龄无颜见他,他也无颜见高阳。作为一个尚算有良心的君王和一个尚算有慈心的父亲,皇帝心中很不安,拖了几日,再不见是不行了。只得召了高阳来,要与她补偿。
                    高阳也没为难他,像是看破了红尘一般,道:“阿爹为儿用心良苦,儿岂有不知?又岂会生怨?阿爹无需内疚。”凭良心而言,房氏子的确可与帝室相配了,陛下并没有苛待她,当日选了房遗爱,必然也是将她的感受纳入过考虑的。
                    皇帝感动不已,叹了口气,红着脸道:“我儿明理……你别为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伤心,朕为你再择一佳婿,此番,必不再错了!”
                    高阳双目通红,低首,略带哽咽:“经此一事,儿实在无心婚事了。”她受到了背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皇帝无措,搓着手,讷讷道:“这也的确不很急,你心中难过也是难免,只是万莫伤身了。”心里又给房遗爱记了一笔。
                    高阳只是低头不言语。
                    皇帝无奈,只得道:“下一回必多谨慎,让你点头了才算。”这事一出,高阳的婚事的确不能急了,需得冷一冷才好再提,这样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大事,没个三五年恐怕都冷不下来。
                    高阳深吸了口气,眼泪簌簌直下,用绢帕抹去,低身一礼:“儿先告退。”
                    皇帝心疼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派身边的内侍送高阳回去。安慰完这个受到了严重伤害的女儿,他还有一个做从犯的女儿。皇帝不想见晋安,还不能立刻处置她,一处置就等于宣告于众,晋安参与了那件丑事了。正好,有快马来报,吐蕃遣使来朝,为他们的赞普松赞干布求娶大唐公主。再过半月就要到长安了。
                    皇帝考虑是不是把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丢过去算了,转念一想,若是如此,他当真是丢脸丢到番邦去了,又忍了下来。
                    过了半年,皇帝寻到晋安的差错,以忤逆之名,削其封邑三百户,勒令闭门思过半年。这是后话了。
                    处理完这件事,皇帝便要率众回京,接见吐蕃使者。
                    那时已是寒冬,高阳为武媚娘选的牡丹早已凋谢了,她又令花房加紧培育了新的来,欲带回长安,奈何牡丹在寒冷的天气中存不住,一出花房只得两三日便要凋零,高阳思索良久,最终派人快马送回长安,在它们凋零之前送到武媚娘的眼前。
                    近日高阳做什么都是人人称好,唯恐她念着前头的事想不开,只盼她能寻些开心才好。皇帝赐了她无数宝物,又给她加了五百封邑,高阳如今已有封邑二千五百户,在公主当中也算是多的了。
                    晋阳跟着她从花房中出来,好奇地问:“十七娘将这些娇嫩的鲜花赠予何人?”
                    高阳道:“一个才人。”
                    晋阳是知道才人是什么人的,她似不解:“为何要将一个才人这般上心?”
                    高阳想了想,眼中泛起暖意,笑道:“她是我挚友。”
                  ☆、第二十九章
                    “她是我挚友。”高阳说完这话,晋阳睁着大眼睛,定定的望住她,咕哝道:“你何时有了挚友,都未曾说与我知道。”
                    高阳笑而不语,拉着她的手,一路慢慢的走回宫去。小径上已积雪,有专门洒扫的内侍将雪清除,扫开了一条道。明日一早就要回京,晋阳想到先前听来的小话,说道:“听说吐蕃的使者在来朝路上,要给他们的赞普求娶公主,她们都好怕被嫁到吐蕃去。”
                    松赞干布求了好几回了,还为此生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先是七年前听闻突厥与吐谷浑皆得以迎娶大唐公主,便也派使者求娶,皇帝拒绝了,当时有传言是吐谷浑从中作梗,于是松赞干布便出兵击败了吐谷浑、党项、白兰羌,而后扬言大唐若不送公主和亲,他便要率军大举入侵,皇帝大怒,派兵打败吐蕃军,松赞干布惊惧不已,连忙派使者请罪,并且又一回请婚,皇帝仍旧拒绝。
                    这一次,是第三回了。高阳记忆之中,这一回陛下是答应了,妻以宗女。前头突厥与吐谷浑所娶公主亦非皇女,皆是宗室之女封做公主。此番做法也类之。
                    “阿爹不会以皇女妻吐蕃的。”高阳道。
                    晋阳笑了笑,简单的道:“我也这么想。”


                  51楼2015-11-27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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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楼2015-11-27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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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了好多次都被屏蔽了,没办法只有图片了。。。。。。。


                      60楼2015-11-27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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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安果断被气到了,今日她做主家,便该由她来主领,退一步说,即便她不是主家,但她年长,长幼有序!还有,公主随之也就罢了,皇子何时竟也听高阳的了。高阳得意,她就气闷,她一气闷,高阳就更得意了。
                          高阳以前不跟晋安计较,是因晋安掀不起风浪,眼下又要跟她闹,是因给自己逗乐,也是她随着年纪增长,稍能掀起风浪了。高阳不会让敌人日益变强,必须在晋安出嫁之前便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晋安气闷归气闷,却也沉住了气,面上依旧挂笑,过了今日,谁都要讨好她,而十七娘,必要她跪在她的脚下求饶!晋安笑意越发的甜。
                          到时机差不多,晋安上前,令人捧上她备下的酒来,在殿中跪下,殿中众人皆静默了下来,望向她。晋安朝皇帝做出真心诚意悔改的模样:“儿不孝,让阿爹几番劳心,今幡然醒悟,回顾往昔,羞愤难当,也知负阿爹苦心良多。往后,儿必不混账了,请阿爹饮下此盏,原谅儿往昔的不孝。”
                          皇帝笑着点了点多,颇多欣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听他这般说,韦贵妃方笑着接口:“哪家父母不盼儿女好的?公主能改过,陛下是最高兴的,怎会不原谅?”
                          说得晋安心底真的生出了羞愤,不因过往做的混账事,而是她在众人面前卑微的跪着求皇帝的原谅,真是平生大耻,幸好,今日也是她雪耻的日子。晋安决定做得更诚心一些,低首伏地,高举酒盏:“请阿爹饮下儿的酒。”
                          皇帝挥手,身旁的宦官便去端了上来。
                          这酒必然有问题。高阳眼睛一眨都不眨的随着酒盏移动,宴上膳食饮品都是有专人打理的,陛下所食也是有专人试毒,并无下药的余地,唯一可做手脚的,便是这盏经晋安之手呈上的酒。
                          那边皇帝接过了酒杯,放到了唇边,抬头欲饮,晋安提着心,成败在此一举了。高阳心惊,她本以为陛下知情,但……心念一转,高阳起身惊呼:“陛下请住。”
                          这一打岔,皇帝便停了下来,唇上干燥,还未碰到,望向高阳,笑问:“我儿何出惊呼之语?”
                          满殿的目光都聚在高阳的身上,晋安尤其尖锐——只差一点!
                          高阳平复了一下心跳,笑着平静道:“那酒,还未试毒。”
                          晋安心一紧,睁大了眼瞪着高阳,惊叫:“十七娘这是何意!是疑心我加害陛下么!”
                          高阳认真的看向她,真挚道:“陛下万乘之尊,凡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晋安心虚,极力做出愤慨之色:“我还能谋害生父么!十七娘之语太过伤人了!”
                          高阳扬起下颚,轻蔑道:“试一下又不费事,你怕什么?”
                          晋安握紧双拳,还欲再说,高阳又打断她:“还是十三娘心虚了?”她一直都注意着座上皇帝的神色,也正是如此,她的心才一点点定下来。
                          晋阳轻抚新城的后背,示意她莫怕,口中声援高阳:“无事是最好的,也不是说非要试出什么,不过谨慎一些。”又堵了晋安一回。
                          这时若再看不出那酒有古怪,便是傻子了,这殿中便没有一个不是人精,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晋安一面心慌不已,一面绞尽脑汁,欲出这困境,然而,已无需她再说什么,皇帝放下了那酒盏,扫视殿中,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晋安的身上,不紧不慢地道:“这酒,事定之后,便赐给你了。”他知道,之所以作势欲饮,不过是给了晋安最后一个机会,做父亲的总不忍心当真开口杀亲子,哪怕是早已厌弃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晋安已知自己惨败,殿外御林脚步一致地跑进来,拿下晋安,退了下去。
                          高阳一言不发的坐下,案下轻轻抚慰晋阳,晋阳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皇帝不再说话,往凭几上一靠,只闭目。殿中一片寂静。
                          直到半夜,蜡烛又换过了三回,长孙无忌快步入内,跪地禀道:“情势已控,东宫诸人皆已拿下了。”
                          皇帝一点头,声音无悲无喜:“知道了,卿退下。”
                          长孙无忌退了出去。
                          皇帝目视殿上众人,笑了笑,十分阴森,指着案上的酒盏,道:“这里头放了□□。”
                          即便有所预料,高阳也不禁颤了颤。
                          皇帝垂下眼,毫无感情的道:“拿去给她灌下。晋安公主逐出宗籍,废为庶人。”
                          众人都忍不住发颤,低垂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帝哼笑,挥手道:“都自去歇着吧。”顿了顿,又道:“十七娘留一留。”
                          众人按尊卑秩序退了出去,人小的皇子公主则由乳母抱着,整齐划一,半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高阳仍坐在坐上,待殿中的人都走光了,她方站起身来,叠膝跪坐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见她不慌不忙,很沉得住气,便道:“你知道那酒有古怪?”
                          高阳回道:“儿猜疑的。”
                          “为何?”
                          “十三娘本不是肯醒悟之人。”
                          皇帝骤然发怒:“她已不是我家的人!”
                          高阳一愣,心底发寒,口中吐出了一个新的称呼:“是,李庶人。”
                          “又为何先前不说?”
                          “儿与她同为陛下之女,且无证据,不敢擅出声。”不说,是因怕皇帝不信。
                          皇帝道:“那后面又为何说了呢?”
                          “恐阿爹受损。”
                          皇帝点点头,一双冰冷的眼睛如一座千年古井,无波无澜,却让人莫名的心底生寒:“你很聪明,往日便见你是透彻的,不想竟如此观察入微,洞察人心——庶人李氏身边的婢子你收买了多少?”


                        63楼2015-11-27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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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顿时觉得整颗心都被火烫着了,滚烫滚烫,连同脸上都是热的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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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便如做坏事被人捉了个正着一般:“嗯?没怎么?有些热。”
                            武媚娘顿时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儿,太子也匆忙赶来,再过一会儿妃妾们或遣人问陛下安好,或亲自来看,高阳趁此辞出,走到殿门口,终于忍不住又回头,武媚娘也正看着她,仿佛是一种默契,她知道她在看她,她也知道她会回头。高阳觉得她的心跳太过剧烈,剧烈到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等日蚀的影响一过,武媚娘再遇轮休,兴冲冲地去安仁殿时,便得到一个公主住到芙蓉园去了的消息。
                            无需多说,显然便是为避她而去。武媚娘不由无语凝噎,一腔热情化作满腹心事:就殿下这样,纵使她当真被她轻薄,也找不着人讨要说法吧?
                          ☆、第三十九章
                            武媚娘在安仁殿前呆呆站了片刻,转身回走。
                            她走了条小径,却恰遇太子迎面而来,太子远远看到那时常入梦的美人,顿时眼前一亮,加大了步子就走了上来。武媚娘眼角一跳,环视左右,并无可避走的岔路,便大方的迎了上去。
                            太子偶遇武媚娘,喜不自胜,一张俊脸上挂了欢欣的笑容,到了跟前,双唇嗫嚅着,一时倒不知怎么开口了。
                            武媚娘对太子的彷徨踟蹰视若无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婢子见过太子。”
                            “免礼,免礼。”太子连连道,倾身扶了武媚娘一把,武媚娘并未推开太子,就着他搀扶的姿势站直了身,太子见美人似乎并不反感他的亲近,不由喜动颜色,又上前了一步,欲同武媚娘再靠近一些。武媚娘一惊,极力忍住自己后退的*,垂首不语。
                            太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柔声道:“媚娘。”
                            武媚娘略带羞怯地飞快抬头望了眼太子,慢慢地往后挪了小步,轻声道:“太子殿下。”
                            太子大喜,激动地去执武媚娘的手,刚碰到那温软的手背,武媚娘却快速地避了开去,太子惊愕,只道美人害羞,欲再开口安抚一二,武媚娘先于他环视了一眼他身后的随从。太子猛地反应过来,他的随从,多半是皇帝给的!这件事,决不能传去陛下的耳中!
                            太子惊得一身冷汗,心道还好媚娘机敏,给了她一个“莫急,等我”的眼色,便昂首挺胸地走了。
                            武媚娘低身恭送太子离去,抬起头来,又是一脸平静,抬步继续前行。
                            日蚀那日,高阳自甘露殿出来便整个人都不大好。仿佛拨开一层厚重的浓雾那般的豁然开朗,纠结多日的情绪终于明朗,终于明白那种心跳如鼓,满面羞红的情动是为何而来。高阳一点也不开心,她觉得恐慌,极端的恐慌。
                            阿武,是个女子啊!
                            高阳果断的避走欲静静神。
                            她要出宫并不多难,只同管束后宫的韦贵妃说上一声儿,再令人取个腰牌,记个档,便可带人堂而皇之的从玄武门走出。
                            公主出行有仪仗,有卫队,高阳又是已建府邸的,府邸建成之时,皇帝连同长史、家令等一众公主府的属官都给配上了,还另蓄了三百甲士。
                            到芙蓉园,长史带众属官来拜见主上。高阳也提起精神来接见了他们,她也想看看这一群人的办事能力如何,若是不好,趁早换了去,省得留着碍事。高阳挺满意吴王先前的长史权万纪那样忠心正直,精明能干的,可惜,权万纪后被陛下调去做了庶人祐的长史,庶人祐起兵前把权万纪戳死了。
                            好好的一个干材,遗憾了。
                            头一回相见,并不能看出深层的什么,倒是高阳给那一众属官留下了一个很不好应付的印象,长史回答高阳一个个层出不穷的问题,起先颇有些漫不经心,渐渐的便恭谨起来。
                            高阳问完了,笑着道:“诸君俱是才俊,若有自以才高,心心念念欲另谋高处的,不如现在就说来,就为你在我府里待过一场,我给你觅个好去处如何?”
                            众人顿时一惊,万不曾想公主竟会如此言语。的确有人有凌云之志,一公主府并非振翅高飞的好踏板,诸人交头接耳,低声讨论,高阳也不急,只含笑等着。
                            不久,讨论声止,有二人走上前。高阳亲和地问二人姓名长处,左边高瘦长脸的先长揖,恭敬回道:“下官任知古,身居录事,擅刑断,擅度算。”
                            另一高壮者抱拳道:“某李宗臣,是典卫,擅训兵,擅布阵。”
                            李宗臣一说完,便闻得有人嗤笑。高阳未搭理,先看向任知古道:“如此,近日有陈郡郡守寻辟法曹,多时未得中意者,我便荐你过去。”
                            任知古先喜而后疑,不知高阳说的是真是假。高阳并不理他,又对李宗臣道:“而你,吴王处缺一参军事,我也荐你过去。”
                            李宗臣喜而拜,高阳笑了笑,眼露轻蔑,他跪伏于地不曾见到,其他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侍立一旁的荣誉便适时呈上两封荐信来。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众人顿时对公主不好惹的印象又上升了好大一个阶层。
                            虽说隋朝时便有科举,也有明经考试,但本朝使用并不多,出仕多靠举荐荫封,公主要荐上几个人也是无妨的,只要荐的出去。
                            显然,高阳公主连荐信都写了,绝不是荐不出去的人。二人皆拜谢接过,李宗臣仍旧在狂喜之中,任知古淡定的多,没多言,将荐信收了起来。
                            高阳看着这二人迥然不同的神态,道:“我荐你们去,你们不必谢我,往后自用心就是。”
                            李宗臣连连应是,任知古终于在眼中显出一丝懊悔,却未再开口,深深一揖。
                            一出手就是一个法曹,一个参军事,虽品级不高,但有能力,皆是大有作为的位置。
                            高阳手撑着下颚,环视众人,懒懒的道:“可还有要走的,快说来,现在不说,以后敢朝三暮四,我可不饶他!”
                            众人皆道不敢,却没一个人要走,都觉得留下前程更大。
                            高阳这才正色道:“我知诸君心意,跟我的人,我从不叫他吃亏,有二心的人,我也从不让他得意,你们记着就是了。”
                            长史等人唯唯应是。高阳便没有话说了。


                          75楼2015-11-27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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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施礼的动作一顿,片刻,一揖到地:“谢过阿爹。”
                            ☆、第四十三章
                              二人一路出两仪殿。皇帝的意思是高阳看上了什么便给她什么,补全安仁殿的东西不过一个说辞罢了,公主居住的宫室,哪怕数年无人居住,也不会缺东西。
                              彼时日已西斜。二人本该并肩而行,此番武媚娘却落后了高阳一步,谨守礼仪。高阳看今日忆往昔,心里觉得很难过,但也理智地明白,这样渐行渐远是最好的。
                              安仁殿离得不远,很快便可见宫墙,武媚娘见快到了,尽心地同高阳出主意:“天寒,冬将至,殿下不如选几张毛皮来做衣裳?”
                              高阳:“可。”
                              武媚娘又道:“前两日突厥有进明珠者,大家本就说了要赐殿下,也一并取了来,为殿下增添光彩,可好?”
                              高阳:“但凭武宫人。”
                              武媚娘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意多言,便也目不斜视了。
                              她在高阳身后,高阳看不到她的面容神情,心里有点慌,又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时如芒在背,一时又身心俱麻。从她想明白她对阿武不同寻常的情感便也明白阿武对她同样是非同寻常的。阿武在她面前露出的对太子的喜慕应当皆是伪装的,往日种种怪状,而今都解释的通了。
                              这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若是只她一人倒也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偏生她们是相互……
                              她不忍她伤心,却不得不伤她的心。罢了,往后,少去甘露殿便是,她们,本也走不到一处去的。
                              她们二人氛围奇怪,竹君跟在后面也不敢多说,她也忧心,只恐殿下一心软便做出出格的事来,到时便是一场轩然大波,她们这些侍奉的人必是要治罪身死,武宫人也活不成,殿下必也将失宠。
                              许多事,身不由己,冲动不得。
                              夕阳西斜,尤带余晖,偏生却让人觉得无比的萧索寂寞。
                              至安仁殿前,荣誉已领着诸宫人门前相迎,高阳正要让荣誉去跟武媚娘协商要“添”什么,却听武媚娘道:“殿下数月未居,安仁殿璀璨如昨。”
                              高阳就住嘴了,点了下头,带了她进去。
                              走到堂前,宫人们也都散了去,唯余几个近身侍奉的。高阳令上茶饮,招待武媚娘。武媚娘便低头小小地饮了一口,而后笑道:“殿下宫外逍遥,我在宫中都耳闻殿下宴会车来人往,人皆以登殿下之堂为幸。”
                              高阳就很标准的笑了笑,不见喜色也不见愠怒,将武媚娘做一个卑微的宫婢待她还做不到,但如一个不相干的人那般对待,高阳自以还是能够的,便淡淡道:“诸君抬爱罢了。”
                              武媚娘便垂首低笑,高阳不知她为何如此,就一直看着武媚娘,武媚娘忽然对上她的眼睛,天生便妩媚非常的眼角失落地低垂,低声道:“殿下宫外逍遥,是已忘了宫中旧人了么?”
                              高阳端着半盏蜜水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就要掀翻茶盏,好不容易定下了神,把茶盏置于案上。武媚娘的语气说不上尖锐,却让人心头纠葛着疼。高阳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语气比方才更冷淡:“宫中有何人?陛下与诸王公主,是血缘至亲之人,如在骨髓,我便是想忘也忘不得。或是韦贵妃等妃子?也是我长辈,我入宫置礼物孝敬。”很有你管太多了的意思,生生将武媚娘话中之意转换了个概念。
                              武媚娘也不跟她争辩,争辩有什么用,她当初非要让殿下明白,也不是为的马上双宿双飞,不过是想让她老实一点,别总想着将她与太子送作堆。何况,旁人兴许不觉,她在陛下身边侍奉最是知道,自废太子之后,陛下的脾气坏了很多,身体也败坏了。
                              武媚娘坐了一会,多看了高阳几眼,想着下回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眼中不由流露了不舍出来,高阳本想赶她走,见她如此,到底不忍心开口了。
                              二人相对静坐,高阳不说话,武媚娘也由着她,本是身份之别,在旁的竹君不知怎么就觉得这是武宫人对她家殿下纵容。她连忙闭闭眼,把这个奇怪的念头赶走,见时间差不多了,再留就太久了陛下那里不好交代,正要开口,就见武媚娘起身行了一礼:“殿下喜好,我也知一二,便派个人同我前去,我也好有交代。”
                              高阳便指派了荣誉。
                              他们一走,竹君就看着高阳欲言又止,高阳一笑:“我知礼,知世情,更知而今不易,便是不为自己,为她,也不会有失礼之事的。”
                              纵使都知道,但那揪心的感觉,怕是不知要多久才能好了,高阳眼带黯然,静静的坐着,什么话也不多说,直到听说晋阳来了,才放下心事,打起精神来。
                              人生在世,谁能没几个坎,过去了就好了,不能总想着为难的事永远原地踏步。
                              高阳的婚事是注定了要不顺,接下去,估计就要先考量晋阳的,晋阳必须嫁得好,想想京中俊彦不少,靠谱的却不多,高阳这回行宴,还特意帮晋阳看过,本来,裴行俭倒是挺好的,风趣,又有才识,脾气也好,且依高阳来看,这人必成大器,可惜,他家现在还很配不上帝室,而且,夷三族,全家死光,命太硬了。
                              听陛下的,高阳又觉得陛下很不靠谱,不说帮她看了个房遗爱,单是十六娘(阳城公主)那里竟看了个杜荷,如今杜荷何在?杜家全家都被牵连入罪了。记得前世,后头陛下还帮新城看了个病秧子,成婚没多久就病逝了,害的新城姻缘很坎坷。
                              新城,高阳是不管的,但晋阳,高阳很不舍得让她过得不好。她自己的事儿还梗在心头难受的要命,又得想别的。
                              “十七娘。”晋阳戳了戳高阳的左腮,“回神了。”
                              高阳视线往下,就见一个初现美人风采的小女孩儿笑呵呵的看着她。把住她调皮的手指,高阳道:“你怎么来了?还想明天去看你呢。”
                              晋阳道:“等不得了呢,你总出宫,我没人陪,多寂寞。”
                              “二十娘呢?”高阳问新城。


                            83楼2015-11-27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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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夜凉如水,即便是空气之中带着丝丝花香的季春,一入了夜,也透着股冷。
                                光亮的地砖,寒气一阵阵地渗透上来,高阳仿佛这时才察觉到冷,她动了动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后挪一挪,却有人阻止了她,不容她再后退。武媚娘就这么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她的心,她不可动摇的情意已说出来了,不论如何,今夜,她也总要得到一个答复。
                                高阳望着眼前这倔强的人,竟然有了一种她们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错觉,高阳不由觉得可笑,她别开头,望向不知名的某处,淡淡道:“阿武,你我情分不同一般,但凡是你想要的,我总会为你办到……唯此事,不行。”
                                武媚娘就默了一下,她按在高阳肩上的手顺着她的两臂下滑,就在高阳以为她会收手的时候,她转到了高阳的身侧,轻轻地揉捏起她已麻痹的小腿。
                                这人,怎么总不按常理来呢?她柔软纤细的玉手隔着一层柔滑的丝绸揉捏着她的小腿,高阳有些不自然,却仍维持着她淡漠的态度,与武媚娘一样,她也想今夜能有个了断。
                                “殿下说你同我情分不同一般,说的又是哪一种情分?”武媚娘低垂着眼睑,密黑蜷长的睫毛掩下了她眼中的情绪,状似不在意。
                                小腿上一下一下不急不躁,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揉捏,若非知道阿武有多倔强对这事又多期待,高阳几乎要放松警惕,她语气中有一种刻意的疏离和责备:“自然是相识已久的故友,我素来引你为友,待你以诚心,你不该这样回报我。”
                                原是责怪的话,武媚娘却偏从中听出了一些恳求,她知道她这样会让她为难,也知道她们若想走到那一步将有多少苦难在前方,但她就是舍不得放弃,不论多少代价,她都愿付。陛下身体大不如前,他要做明君,宫车晏驾之后必不会让宫人殉葬,而她也未曾有子,对承宠过的无子宫人,谁会多加关注?
                                武媚娘想说待陛下晏驾,便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望殿下万勿推绝,便见从后殿之中走出一个人来。
                                晋阳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高阳一惊,她何时来的?
                                晋阳缓步走近,云鬓凤钗,广袖薄衫,面上是她一贯的优雅温润,武媚娘皱了下眉,转头去看高阳,高阳已回拢了颜色,笑着唤道:“兕子,你来的好迟。”武媚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待公主到她面前,便姿态安然地起身施了一礼:“见过晋阳殿下。”
                                晋阳仿若未闻,径直伸手扶起高阳,叹道:“来了还令你嫌弃,早知就让你在这儿待一夜,”说着,稍稍一缓,眸光泛起一股冷意,淡淡的瞥了武媚娘一眼,“这是谁?高阳殿下面前也得如此自在。”说罢,还嗔怒地瞪了高阳一眼。
                                十八娘知道了。高阳真不知说什么才好,本就一团乱,现还要掺进一个,兕子素淡雅,少有这般敌意外泄的时候,可见是当真气到了。她就着晋阳的搀扶站好,给了武媚娘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同晋阳道:“走了,陪我回去。”
                                武媚娘便按下了欲出声的话,静静地送两位公主出去。晋阳公主待她不满是理所当然的,她是公主,要问罪,她也只能领受,这种坐以待毙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幸而,殿下不会让她吃亏,更幸而晋阳殿下此时来了,不然她与殿下的事,怕是就要埋葬在今夜了。
                                武媚娘对两位公主的态度把握甚好,晋阳殿下纵使知道了,也决不会不利殿下,只会反过来治罪她,殿下岂会弃她不顾?
                                殿下会维护她。
                                高阳扶着晋阳的手慢慢地走。晋阳看看她,颇有气恼道:“你何必为一个外放的刺史冲撞阿爹,阿爹虽松口了,却犹带怒意。”
                                高阳一笑,并不多在意:“我有成算,你放心。”纵使晋阳不去求,陛下也不会真让她在甘露殿跪整夜。陛下如今对她寄予厚望,怎肯随意折损了她?
                                晋阳一听就知道其中还有她不知道得事,便也不刨根问底了。
                                走了一路,安仁殿就在近旁。晋阳想着适才在甘露殿听到的,就不大自在,又颇难以启齿,不知怎么说才委婉。晋阳偷偷看了高阳一眼,见她并无半点异色,自得得很,仿佛辛秘为人所知的人根本不是她。
                                甘露殿守卫严厉,殿中宫人各占其位,井然有序,然而今晚过去时,本该侍立着宫人的后殿却是空空如也,稍远一点,还有一个小宫婢守着,见了她便神色紧张欲入内禀报,晋阳那时便觉有异,自走入内去看,谁知就让她听了这样一篇话。


                              92楼2015-11-27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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