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辉
12月7日晚，传奇钢琴家波格莱里奇在北京举办了他自2005年北京国际音乐节演出后的又一场音乐会，上一次的演出因为他各种近乎诡异的演奏表现，直到今天还被很多乐迷作为谈资继续八卦着。说到波格莱里奇，估计真的无法绕过他曾经的那些传闻与八卦：1980年的肖邦大赛也因为他在决赛前被有预谋地淘汰出局而被认为是肖邦大赛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耻辱。当时的评委之一、著名女钢琴家阿格里奇拍案而起，对着不知所措的评委会大吼一声“他是天才，你们这是在犯罪”，拂袖而去，愤然辞职。
阿姐的这次辞职让这位之前默默无闻的钢琴神童一夜之间名满天下，再有他桀骜不驯的性格，高大的身材，俊朗的外表，加上他后来与比自己年长20岁的老师类似《神雕侠侣》般的爱情故事，让这位英俊得不能再英俊的钢琴家一下子成为舆论的焦点，对他的报道铺天盖地，以至于他自己都会半带开玩笑地说，那时他即使随手擦擦钢琴都会被好事的媒体写出一篇报道。

但究竟是什么成就了波格莱里奇传奇？其实还是来自他犹如魔鬼附体的琴声。他的琴声是独一无二的，虽然他身材高大，体格魁伟，可是他演奏钢琴时的状态却是那种近乎完美的松弛，手指尖能凝聚理论上才有的那种自然落体能量，所以他奏出的声音虽然比常人大无数倍，但却都是通透到近乎完美的乐音，声音大而不噪，明亮而不污浊，踏板的使用完全是他特有的。而且他还是那种完全独立思索的游吟诗人般的琴手，绝不循规蹈矩，任何谱子都要读透彻，然后用自己完全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重新搭建构筑新的音乐建筑。
这次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奏会，波格莱里奇用李斯特的《但丁读后感》作为开场可谓煞费苦心，他要让久候的中国乐迷被他演奏的这首乐曲征服。《但丁读后感》是李斯特钢琴套曲《旅游岁月》第二集中最后和规模最大的一首，以一个三全音的主题开始，这个音程被认为是“音乐中的魔鬼”。

下半场开始前，大剧院的调琴师忙碌地调整着这架有些吃不消的钢琴，希望它能抵抗住下半场波格莱里奇的击打。但当他开始演奏斯特拉文斯基的《彼得鲁什卡》时，这架钢琴再也扛不住了，在第一个和弦响起时一根琴弦被波格莱里奇的手指无情击断，这时的波格莱里奇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却没有让演奏停止，虽然有断掉的那根琴弦捣乱，但他还是基本完整地演奏了这首超级炫技的乐曲，但从他匆忙地离开钢琴时的状态来判断，这位桀骜不驯的敏感钢琴家的情绪已经被断开的琴弦所困扰。紧接着，经过协商，大剧院把另一台斯坦威用舞台升降机运到台上，耽搁了20分钟后舞台上的琴声又再度响起，曲目是勃拉姆斯的《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但这时的波格莱里奇已经有些心不在焉，触键也变得潦草多了，毕竟这架新琴的触感让他很不适应，直到曲目接近结束时，他才在最后几个段落找到些许感觉。演出结束后观众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他也一次次上台谢幕，但结束时把琴凳放到琴下的举动已经预示着不可能有任何返场曲。虽然岁月已经让这位曾经帅呆了的钢琴家变得苍老了许多，虽然神雕侠侣的另一半也已经因病离他而去，但波格莱里奇还是一如既往地走着他自己的那条桀骜不驯的艺术之路。
波格莱里奇，这位钢琴界的异数，这位能让钢琴发出超出人类预测音量与音色的钢琴奇人，每次演出都会让很多观众神魂颠倒，也同时会让一些观众无法承受他巨大声音的压迫而退场。他是一位特立独行的钢琴界的游吟诗人，他的存在让我们知道人类永远无法窥测到自己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