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去了一拨，府里没的人声，仅有火炭毕剥。小七在一旁跺脚，原本瘦削的身子靠的近自己，而今却不动声色地挪去了火炉旁。手上的茶温了一半，还不如缩进衣袖里暖和。趁着风声渐小动身出门，开门的一瞬把小七冻回了里室，还好自己有裹紧衣绳，不轻易叫雪花飘进领子里融成冰水。）
（一路的没多少引起注意，只不过是为了闲逛，额涅说的活动活动总比窝了一团暖得更快，这个道理自己明白，也总得把小七教懂才是。抬眼瞄几眼各色各式的牌匾，才不过没几间的距离，听一声牢骚。方才自己有没有看见？回身去看看，那笔庄的牌匾尤为显眼，眼前的姑娘不可能瞅不见。做个人情提个醒，柔声一句。）只需留心，就定能找到的。

（正恼着连翘的笑，翩首，伸手作打状，却忽聆温吞柔声一句，几欲湮没在烦嚣人潮间。）
姑娘，（端然一副嫚嫚面孔。遂忙作揖，皓齿粲。）见笑见笑。
（她步态绰约，我亦放缓脚步，唯独一双明眸流转，悦动鲜活，浅睇绵藐。）
姑娘这是去哪儿？寻古玩书画，还是文房四宝？

（主仆二人打闹于眼中也只是感情交好的意思，小七在后头嘟囔句我听不见的，大概又是嫌我话少，比不上别家主子的风趣。明白自己的性子，便是话少，只要揣着自己的心对人好，她亦能感知便可。哪费什么劲儿。）不过是寻常走走，我对书画见解一般。天下文人众多，我何以要去占个位又看不懂，最怕是误了有心人。
（只见她眸中灵气，教养极是好的。轻缓回了一礼，唇角勾起美好的角度，看样子自己也该找些伴儿，不叫小七说自己仅是呆样。）姑娘急匆匆的定是有了心头好，笔庄就是后头，还望姑娘能得了自己喜爱的珍物。

（她颦笑不惊，像极了画中形态澹雅的仕女。）
嘿，原是随便走走。想来，你对这边应是熟悉的？我入京未久，路还没记清呢。
（相较之下，她静和如水，我话多得如一只脱兔。愈羡她温柔可亲模样，喜色更填眉眼。）
既然无事，不如姑娘陪我走走？待会儿选笔，也不至于我一个人举棋不定了~

（没有理由拒绝，也是小七身旁嚷嚷着小姐真该去瞧瞧，没好气嗔一句，就她贪玩的性子，和眼前的更胜一对。）京城之大难言，东西景色更异，时常多出来走动，每日看见的都新鲜便好。哪用得记路，条条宽敞的都是能回了姑娘府门前。
（交涉间回了李福寿前，柔声一句请。身上的棉袄厚重些，抬脚的时候生怕力气扯大了容易摔倒，落地更是轻缓。抬头望去，从前只经此路知有此店，可连它里头让人叫好的物件都不知一件，而今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样样都是移不开眼。）我也不识这些，既带了来此处，合该姑娘同我讲解讲解，我好懂点皮毛，不让人说我一问三不知。

（同行时，她持稳的音线汩汩而淌。容色如旧，心底的感慨却川流不止。京城格格的循礼有节，规言矩步，我究竟多久才能学会？）
（冥思苦想间，她已引自己入笔庄，两眼被各式翰墨所牵，前言自按下不提。）
咳，其实我也不懂甚多，只知羊毫软些，狼毫硬些，兔毫金贵。最有意思的，莫过于鼠须做的笔。据说王羲之作兰亭序，就是用的鼠须笔呢~
（流连于店中，不时回首瞧她温柔眼色。）姑娘平日都做些什么？

（只懂细细聆听，为免阻了她奔走的路线，自发与她落个三四布开外的距离，缓慢而走。童稚时曾被要求执笔描字，不懂的是阿玛桌签悬的毛笔，长短粗细各一。放自己眼里的不过是看毛尖沾墨的深浅，推算阿玛平日哪支用得勤些，亦或是擦损多少，算得新旧。欲伸手各一感受，又恐店家吼自己一个不懂的外行乱碰，给哄去门外，可是丢脸。）
（小七直瞪大了一双眸，装满了好奇。不禁加快了几步，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孤身前来的一人。）平日里只懂得叫人煮一壶茶，端着暖手。看着茶叶沉浮，叶尖偶尔的顶出水面都叫自己惊奇。或者是廊下看花，蜂蝶采蜜。

（再回顾，不见人。将目光探得更远，方觉三步外，才是袅袅婷婷一具倩影。）
（宽袖里的手摇个不停，憨态可掬。）是我太聒噪，吵到你啦？
（廊檐外的日光愈浓，她立于逆光中，前行时驱散了细碎浮尘。）看花、吃茶，怎么听都像是闲云野鹤的日子。（却暗暗觉得，太寂寥了些。）平素里，你总是一个人？

（笔庄中人流往来翕忽，她宁柔言语，需侧耳仔细去辨。）
（笑颜灼灼，似劝似哄。）既然喜欢，便放心大胆地做，做对了，续之，做错了，改之
（不比邻家女俏于身姿、媚于语言，她更偏向于仪静体闲的意态。）
若你喜欢热闹，以后就跟着我，我上哪儿，便领你到哪儿~

（原是自己怯于失败，懦于伤心。所以埋起了自己的心思，一心一意躺了廊檐下的躺椅，看着那和自己不是一种世界的快乐，偷一份来消受，而后再耐寂寞。自己从未胆敢迈出一步，所以长辈眼中，不曾做错。没有一人同自己说，错了——没关系。）我脚程慢，脑子转不过来，你可要担待我些。
（眉眼弯弯，脸上的不适，才发觉自己的笑容比往常任何一个都深。小七抱着一幅字画匆匆赶来又挂上一幅震惊的面容，让自己羞得垂下头，忍不住又想将这笑容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