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柯宜快步的把药水瓶挂在最近的地方，扶着马桶的边缘开始吐起来，刚吃还没消化的早餐吐得一塌糊涂，柯宜大口喘着气，果然再次从食物变成了血液，柯宜扶着马桶的手青筋浮起得很明显，头上的冷汗也不断的滴，像有一根线扯着他的内脏往外一样，很快眼前便是鲜红的一片，“操……”
柯宜按下冲水的按钮，体力不支的坐在马桶上，等身体恢复过来柯宜去洗手台洗了把脸，又漱了下口，又细心的检查了下衣服有没有沾有血迹，在确认了之后就拿着药水瓶慢悠悠的走了出去，高学成从他手里接过药水瓶，“你去好久啊~”柯宜随意的笑笑，“很久吗？你有问题的。”
“你别乱叫啊，骚的一比。”
“好好好，我有点累，我等下睡会。”
“先吃药啊你这条狗。”
“是是是。”
柯宜木讷的接过药，已经完全不用水就可以吞下去了，“这样不苦吗？……”高学成担心的看了看他，柯宜脸上却是一脸笑意，“苦啊，你奖励我一下？”
“！？”柯宜撑着到高学成旁边，“什……什么东西啊？”
柯宜想吻上去，顿时又愣住了，啧柯宜你他妈疯了，你现在满口铁锈味想暴露吗？柯宜伸过手摸了摸高学成的头，“诶嘿嘿，就摸摸你的头，你紧张什么？”高学成也笑了出来，“你他妈有病啊哈哈哈哈，搞的这么严肃。”
喝了杯水，口腔里的铁锈味淡了下去，柯宜觉得现在说谎已经是他的日常任务了，刚刚高学成笑的真多啊，这样就好了呀……
“今晚我不回去了。”高学成看着窗外那棵死气沉沉的树说到。
“为什么？我一个人在这没问题啊，不是还有医生护士吗？”柯宜满脑子的疑惑，黑眼圈都这么重了，还要陪自己？这个人疯了吧……
高学成想起刚刚主治医生的话了，柯宜的病情在恶化，虽然现在还不至于会要了柯宜的命，但是比之前恶化了一些……况且，那种黑暗的家谁要回去啊。“在这里不用出电费，怎么样？”高学成随便编了一个借口，柯宜一句芽儿，高学成依旧笑着看着窗外。
高学成今晚睡得很好，虽然脖子有些不舒服就是了，他是睡在柯宜床边的，但他坐了一个噩梦，当他醒来的时候，一边的柯宜已经醒了，“成哥你怎么了……？”
高学成惊恐的望着四周，刚刚梦里的情景已经忘记了，只有急促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让他记得刚刚他做了个噩梦，“我……我做了个噩梦，没……没什么。”他想起来了，梦里柯宜微笑的跟他说再见，他伸手去拉住柯宜却只碰到了空气，好可怕……这种梦，什么东西，会吓死人的我草……
柯宜帮高学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悄无声息的覆上高学成的唇，一只手在一边轻轻的拍着高学成的背，高学成紧紧的握着柯宜的手，仿佛松开就会失去他一般。
“我不会死的，我跟你保证。”柯宜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看着高学成认真的说道。“真的。”
“好，你跟我保证了，别耍鬼。”
柯宜笑了笑，“你还不信我吗，我信誉好吧。”
“我信。”
嗯，我会无理由的相信你，即使是你说的谎话。

5
“柯宜……醒醒……”高学成揉了揉眼睛看着时间，已经10点多了，这个B平时不是很早起的吗！
“柯宜！”高学成清醒了一点后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不予回应的柯宜，心里颤抖了一下，把手放在柯宜脸上，缓慢的呼吸让高学成舒了一口气，但手传来的温度却是那样不正常。“柯宜……”
“嗯……？”柯宜小声的应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继续休息吧。”
高学成像个行尸一样走到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听了高学成的话后摇了摇头，接着郑重的告诉他
“高先生，现在柯先生的病情很不乐观，加上身体又患上了感冒，化疗对他一点作用也没起，我想……”医生停顿了一下，看着张着嘴不知道想说什么的高学成。
“请您……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放弃治疗吧。”
“不可能！”高学成几乎是喊出来的，“不可能！只要他还没死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情绪激动的高学成看着医生，眼里满是伤痕。医生叹了口气，往药品单上加了几种退烧药，让高学成去拿药。
看着高学成的背影，医生有些发懵，他们两个人是有多好的感情，才会做到这个地步，都这样了还不放弃，现在的年轻人……啧。
当护士把药拿给柯宜时，柯宜好奇的看着不认识的药，“成哥，这是什么呀？”
高学成支吾的说了句营养素。便笑着看了看柯宜。
“芽儿，为什么我这种人也要吃营养素。”
“为了你早点好啊。”高学成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这些话，的确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心里想被人剜空了一样。
药物很快起了作用，柯宜昏昏欲睡的靠在枕头上，突然血像被离心水泵抽上来一样，柯宜连反应都还没做出来就像个水龙头一样往外吐血，柯宜残念的望了望高学成，心想你这个时候怎么不去吃饭呢……
高学成轻轻的拍着柯宜的背，默默的把血清理干净，柯宜再看高学成一眼的时候。
发生他的眼圈红了。
但表情却想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是……对自己之前的话感到……
柯宜想起了他自己说的不想见到高学成哭，但……
“成哥……想哭就哭出来，不用担心我。”柯宜轻声的说着。
“我没哭啊……”高学成看着柯宜，挤出一个笑脸。
柯宜看得却是满脸心疼。
今天是高学成的生日，平时啊，他会跟朋友们一起嗨一夜，早上起来还是满腔的酒精味。
但今年不一样了。
高学成看着微博上，贴吧上，到处的粉丝的生日祝福，笑了笑回了句“谢谢。”
回家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开始往柯宜的病房赶去。
等高学成赶到的时候，病房灯也没开，安安静静的，因为拉着窗帘光线太暗，导致高学成看不清里面的任何东西，刚想伸手去开灯，
“别开灯。”柯宜的声音悠悠的传来，高学成的手楞在半空。
“什么啊……柯宜你?”
柯宜有些艰难的站起来，拿好放在一边的花，还有桌面上的蛋糕，啪的一声按下了灯的开关。
高学成呆呆的看着柯宜，柯宜把花伸到他面前，他木讷的接过来，被柯宜搂在怀里。
“生日快乐！干嘛！你忘了吗！”柯宜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帮高学成庆祝着，高学成捂着嘴眼泪顺着脸庞滑到手上，柯宜楞了楞，帮高学成擦了擦眼泪。
“哎哟，成哥你哭什么呀~”
“没……没。”高学成平静了下情绪，“谢谢你。”
“你跟我谢什么……？”柯宜依然笑嘻嘻的看着高学成，“吃蛋糕吗？”
高学成点了点头，柯宜切好一块蛋糕放在高学成面前，顺便点上了一根蜡烛。
“许个愿望吧成哥。”
“让柯宜早点好起来。”高学成在心里默念着心底深处的愿望。
“呼……”吹灭了蜡烛，柯宜缠着高学成问他许了什么愿望，高学成笑着说你是狗吗告诉你就不灵了，真是的。
“你不吃？”高学成吃了几口察觉到柯宜在一旁笑着看他吃，完全没有一点想吃的意思。
“我……挺饱的。”柯宜脸上的笑容一下凝结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吃了腻的食品会吐……那样他又得更操心了。
“行吧。”
高学成擦擦手，坐回座位上继续看着手机，一会看看柯宜的。耳边回响着柯宜手机里传来的音乐和声效。
柯宜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接着微微张开嘴，下一秒又停住顿了顿，最后终于发出声音：“等我出院了……我们一起去吃海底捞吧。”
高学成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最后他咬牙点点头，半天才挤出一句“好啊”，然后低下了头。
他曾经和柯宜，一件一件地想象那些场景，叠加在一起，最后忍不住开心地笑出来。
他有太多想和柯宜一起做的事了。
而现在，他又将那些事一件一件地从脑海中剔除，像拆掉一座积木搭成的塔。
他已经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未来”在哪里了。
未来这个词是那些仍有几十年光阴可度过的人才支付得起的奢侈品。柯宜余额不足。
“成哥？”
回过神来时高学成发现柯宜正看着自己，似乎是已经叫自己好几声了。
“你怎么了，成哥？”
“啊、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啊……嗯……没、没事……”
“嘿嘿，这样……”柯宜笑笑，不再问。

8
他抬起一只脚跨进浴缸。水面跟着扩开一圈涟漪，整条腿被浮力微微上抬，脚心的刺痛感瞬间也又剧烈了几分，可他眉头也没皱一下，随即迈出另一条腿，整个人坐进了水里。
水冰凉。衣服被浸透，体温就这么开始往水里扩散。
高学成往后靠去，让整个背部都泡到水里。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几秒，接着慢慢将左手腕从水里抬出来到视线范围内，木然地看了看，最后把右手握着的刀送到同一个水平位置，立起刀面，往下用力割开一道口子。
手腕内侧迅速被勾出一条细细的红线，接着那线开始变粗，往两边延伸。挂不住的血珠就这样顺着皮肤纹路滑下来滴在水面上，摇开一层淡淡的红。
伤口小。
餐刀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锋利，也有可能是方法不对。这些血比起柯宜之前的情况还真是让人不值得一看啊。
高学成皱皱眉头，把刀重新压在手腕上，准备割第二下。
而刚要用力，客厅便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柯宜？”
高学成一愣，立马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这倒完全是意料之外了，他没有想过还有人会来拜访。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为何会喊柯宜的名字，柯宜……？
他本打算不管，但想了想，如果就这么放任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可不希望刚给自己放完血就被人发现救活之类的，那可就真是笑话了。于是他站起身从浴缸里走出来，用毛巾擦了擦手腕的血，扯过一旁的浴袍穿上去到了客厅。
敲门声还在有节奏地持续着，不紧不慢。高学成由此推断门外也许是个陌生人。
可能是走错了问路或者是推销人员，趁早把对方打发走就好。
高学成不耐烦的打开门，发现外面确实站着一位不认识的男子。
对方戴着帽子，肩上斜跨着一个大背包，看样子似乎是快递员。
“快递……？”
在看到高学成后，对方本有些烦恼的表情瞬间消失，立马笑了出来。
“啊，请问是高学成先生吗？”
高学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答道：“我是。”
一开口高学成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已经多少天没说话才会在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到这个地步。
但对方并没有在意，而是接着从身后背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快递的东西递给了高学成。
“您的包裹，请签收。之前来了几次您都不在家，是出去旅行了吗？”
快递员一边笑着将笔递给高学成，一边问。
高学成一下愣了。
给自己的包裹？谁的？有谁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寄包裹？
他反射性地伸手，而在看到盒子上方的寄件人姓名时，他手一颤，接空了。
包裹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啊！先生？十分抱歉！”
快递员连忙蹲下身去捡，全然没注意到高学成的不对劲和他眼里快要溢出的泪水。
高学成此时眼前一片花白。
太久没吃东西引起低血糖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刚才自己眼中映出的姓名。
柯宜。
邮递员将包裹捡起重新递过来，高学成顿了顿，接过签字。
他手颤得厉害，字写得歪歪扭扭，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
关上门后，他慢慢走到沙发旁，将手中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接着便坐下不动了。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清思绪———尽管他现在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他仰头盯着天花板，过了十几分钟后，他慢慢收回视线，抱着赴死的心情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东西上。虽然这样的感觉有些让人说夸张也好，但高学成就是这个感觉，嗯，赴死。
包裹盒并不是很大，拿在手中也很轻，没什么重量。
高学成盯着面上那个名字，再确认了一次，确实是，柯宜。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真搞笑。
意外的，在完全确认下来后，他便没那么惊讶和慌张，反倒是出奇的平静。这种平静是出自他对于眼前一切产生的不真实感。
自从柯宜死去后，高学成面对很多事都莫名“平静”起来。
大概是因为，能真正让他产生悲喜情绪的人已经不在了。
高学成又这么静静地坐了会，最后他鼓起勇气拿过包裹拆起来。
他没有去猜想里面会有什么。现在的他再也不喜欢做无意义的思考。
当掀开纸盒的盖子时，里面出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似乎是防震用的泡沫纸。
高学成伸出双手去拿，在把这个东西完全取出来放在桌上后，他才发现外面被包了好多层保护用的纸。
看来是什么易碎品或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他木然地站起身，走到旁边的五斗柜前从抽屉里翻出剪刀，然后回到沙发上一层层剪开泡沫纸。最后，在无数纸片的环绕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出现在了他面前。刚翻开纸盒的盖子，一个信封便出现在了高学成视野内。
准确说来，是一叠信封，只是最上面那个先映入了高学成的眼帘。
他冷冷地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拿出第一个。
信封上写着两个字，“晴天”。
高学成顿了顿，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刚翻开，他就微微睁大了眼。
光是看着这些字，高学成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柯宜坐在病床上、紧皱眉头满脸认真地拼命地想把字打好的画面。
一股眼泪又被挤出来，可高学成依然面无表情。
他慢慢抬高手，揉了揉眼，然后开始读信。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这么一段话：
嘿成哥！今天天气真不错！哇哦，看看头顶这太阳！还有比这更适合出门的天气吗！别闷在家里啦，我们应该上街或者去公园逛逛！对了，去吃个海底捞吧！夏天就是要吃海底捞！嗯？你说你不想吃？噢好吧，那我们去看电影吧，这样你开心了吗？：）
高学成的视线就停在这里，无法继续了。
光是短短几行字，就已经让他的脑中跳出了柯宜说这些话时会有的笑容和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活生生地在脑海里拼凑起来变成一个完整的身影，让他惊恐得快要抓狂。
后面还写着不少内容，但高学成一边颤抖着双手一边将信合上放在一旁，不看了。
他犹豫了一会，从盒子里拿出了另一封。
这一次拿到的信封上写着：雪天。
高学成已经觉得脸上像被花洒淋了一滩水，但他全然不想擦掉那种发痒的感觉，只是木然地翻开信。
他没有从头看起，而是从中间随意挑了一段开始读。
这次上面写着：
所以才说我不喜欢冬天嘛！冷死了！成哥你不冷吗？别嘴硬了！我都这么冷你肯定也很冷啦！去加件衣服吧。啊对了，那条毛毯记得吗，就是我玩游戏时总披着的那条，我放在衣柜里了，你找找，很暖和哦。去拿来盖吧，不然着凉就不好了。今天要出门吗？这么冷就别出去啦，泡壶茶看看电视吧，冬天就是要这么过才开心嘛哈哈！不过，如果要出门的话别忘了带伞啊。你总说不需要打伞，哪来这么多奇怪的大道理，带上伞！不然生病了我会爆炸的！
一滴眼泪碎在“伞”这个字上，晕开了一片黑。
高学成被迫移开双眼，让视线逃到信纸下方直接去看最后一行。
那里写着：
冬天的时候，我就是雪花。如果等会有雪落在你的唇边，那么就当做今天的早安吻吧！哈哈哈是不是感觉一整天都嗨起来了，游戏会十连胜的哦！^3^
高学成看着最后那个代表亲吻的表情，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眶里的眼泪跟着颤动两下，滚到了信纸上，字句间一下又多了两块深色的点。
他将这封信放在一旁，以极慢的速度伸出手把盒子抱到自己双腿上，翻看起来。
里面还有很多封信，每个信封上写的字都不一样。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阴天”，“雨天”……
“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无聊的时候”，“害怕的时候”……
所有的季节，所有的天气，所有的心情。
所有活着的人还会感受到的事。
他把他能想到的，全都写了。
高学成已经明白剩下这些信里写的都是什么，他不敢继续看了。
他将信全都拿出来，这时忽然发现盒子底部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表面什么也没有。

楼楼，要不要这样玩我要哭死了啊啊啊

终于更完了！看一遍哭一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