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吃点东西吧？”
“公子，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会累坏的！”
“然儿，你说我画的竹子好吗？”
“好，咱们东虞城都称公子为‘竹公子’，自然是因为公子爱竹且画的竹无人可比。”
“是这样吗？”
竹公子语气里透出了寡淡，好看的容貌也遮不住的无奈，让然儿担忧起来。
“对啊！公子不妨先吃些点心，若是累坏了身体，恐怕就要错过这场雪了。”
“嗯……”
他吃饭的样子自然而优雅，也像及了一棵竹子，让人赏心悦目。若说这世上谁能让他动了心，该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啊！

冬天的夜泼墨一般笼罩了整个天空，偶尔有迷路的候鸟凄厉而鸣，更显悲伤。
竹公子夜里做了一个梦，醒来后便唤来然儿为他备好了纸墨，还特意吩咐准备一把匕首，即便是然儿奇怪却终究没说什么。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啊？”然儿慌忙抓起公子的手，急急问道。
“我没事，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位老者告诉我说若以画者精血研墨，就能使画更加栩栩如生。”
“公子，你……”
“我没事，你去忙吧！”
“公子……”
“去吧。”
看着公子舒展开的眉头，然儿即便是心疼却什么也说不出了，疯了魔的爱竹画竹，却一点不怜惜自己。
那幅画，画了三天两夜，竹公子收笔的那一瞬便晕倒在地，面色苍白的可以抵得上庭院里的雪。
然儿把公子扶到床上，才转身回来看那幅画，粗粗看去，并不如先前的那些画，可凝神细看，那些竹叶好似在随风飘动，细细听去，耳边似有风声而过。

掺了竹公子血的那幅画在案上摆了几日才使墨迹变干，墨干了，公子也行了，如玉的脸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然儿，画呢？”
“在案上，然儿不敢轻易去碰，怕公子起来怪罪。”
“扶我起来去看看……”
公子的声音原本就清淡，如今散了精气神，更像是春末的风，轻轻拂过耳边却撩不动一根青丝。
“墨才干？”
“是，墨一干，公子就醒了，真是奇怪。”
“嗯？我知道了，取请师傅来把画裱起来……”
“是，公子。”
那幅竹子用上好的落日绢裱了起来，公子命然儿将画挂在了内室。自那日起，竹公子再未提笔作画，整日里为那幅画拭灰抹尘，并以精血养之。
日复一日，被公子悉心呵护的画竟越发的灵动起来了，墨迹丝毫未褪。
又是一年冬雪，然儿为公子用沾了雪的红梅煮了茶，竹公子立于窗前偶尔有雪飘过，竟让人分不清哪个更不似红尘。
庭院里的竹叶上也都沾了白白的雪，风吹过，飘飘摇摇，散落一地的相思却不知为谁。

竹公子带着那位穿绿衣服的姑娘进了屋内，从青铜炉里飘出的檀香不知是各种香料熏制的，绿歌竟然有一丝恍惚。
竹公子果真如爷爷说的那般，如仙非人，清骨傲于世。细细望去，眸子里是见底的清澈，藏不住心思，如此公子，我……
“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绿歌。突然造访，多有打扰，还请公子见谅。”说罢，如修竹般的身体微微前倾，落落大方，官家小姐也不过如此。
“不妨碍，姑娘可要用些茶点？”
“多谢公子，唤我绿歌就好。”
“公子，这幅竹子？”
“绿歌姑娘看出什么了？”
“我对画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公子这幅画上的竹子像活的一般……”
“姑娘见笑了，拙作而已。”公子眼角微微含笑，看得人也不禁笑了起来。

“敢问公子，可曾为画取个名字？”
“名字？未曾想过，不知绿歌姑娘有何感想？”
“不知为何，自方才被画吸引，竟陷入了思念，却又不知所念何人何事，只好等待…… 待凝神思及，恍若大梦初醒，所念之人早已浮上心头。”
说罢，便向公子看去，恰碰上了他投来的目光，眸子里清澈如春雨，倒映着彼此的模样，这一刻，好似风止了，雪停了，时间也停滞了。
绿歌悄悄红了脸，低下头继续说道：“公子的这幅画如冬笋抽芽，一日春风而万物醒。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竹公子不禁在屋内踱步，还不停的呢喃着，是什么在心里激起了涟漪，却又没入心海消失不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烛影飘忽，照着院子里的积雪上与琳琳月光相合。屋内一片祥和，两人似乎都忘了时间一般。
“咚咚……”
然儿轻轻的扣了扣门，生怕打扰了屋内的人。“公子。已经备好饭菜，请公子到前厅用饭。”
不由一笑，跟着公子多年，还未曾见过公子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个绿歌姑娘是何身世，配不配得了公子。罢了，这是公子的事，岂是我能如何的。
“知道了，然儿你去添双碗筷，今晚留绿歌姑娘一起用饭，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天色已晚，我一姑娘家……”
“还请姑娘莫怪，在下倒是只顾自己心意，忽略了此事。外面风寒，然儿，去给绿歌姑娘备个披风和手炉……”
“多谢公子！”
“是，公子！”

公子送绿歌到门外，再三叮嘱车夫后才让绿歌离去。他立于门前，目光随着马车越行越远，竟不知为何流出了眼泪。
绿歌让车夫在一家不起眼的农户家门口停了车，若是从上方看起，便会明白此处与竹公子的竹林只有一墙之隔。
此处早已荒废，若不是绿歌和爷爷说明情况，车夫定会觉得奇怪，为何在城里兜兜转转些许片刻，还是没到绿歌姑娘的住处。
“多谢小哥，麻烦转告竹公子，绿歌已平安归家。” 微微福了福身，谦逊优雅。
“姑娘客气了。小的先行回府，姑娘好生休息罢！”
绿歌缓缓像院内走去，虽说其穿着打扮与这院子不符，好在院子打扫的干净利落，细细看去颇有讲究。车夫趁着说话的间隙，略略打量了一番，觉得绿歌姑娘还是配得上公子的。

“爷爷，我回来了。”
“你去见他了？”
“嗯，他真的如爷爷说的那般，只是爷爷为什么要我和他相识？”
“说来话长，你看到他的画了吗？”
“爷爷是说掺了他精血的那副？”
“嗯，是他唤醒了你。”
“爷爷，什么是他唤醒了我？我怎么听不懂？”
“好了，其中缘由爷爷会慢慢告诉你的，先吃点东西吧？”
绿歌虽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事，心里还是不免惊讶一番。醒来的时候记忆里还是刚修成妖时，爷爷说她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可她心里空空的，觉得这一觉醒来好像忘了许多事。
不论是人是妖，没有记忆并非都是坏事。可没有记忆，也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
听了爷爷的话，绿歌心里便多了些心事，整天缠着爷爷给她讲自己睡着的时发生的趣事。爷爷怎么会不知她是什么心思，只是现在告诉她会不会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