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简单办完手续以后,老流氓就走了。我是说,离开这个地方,登上一班火车就远离了这里。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不会回来了。我说那番茄痴怎么办,他说那个傻番茄只能你来收尸了。他说你能不能好好叫一次我的名字,我说,好,弗朗西斯先生。
好像把生命里的三根支柱都一起抽掉,世界就摇摇欲坠了一样。
番茄痴告诉我说,老流氓有病,死的时候会非常难看,脸部因疼痛而抽搐。“他不想让你看见那时候的模样,”老人剪掉一根白头发,“那是他亲口说的。”
我只好沉默。就感觉像是你的爷爷在他身体挺好的时候告诉你,在他死了以后把他喜欢的酒和烟烧给他,这种尴尬的气氛。
夏天到了。一片番茄地里开着一片粉色的天竺葵,柔软的鲜花和冰冷的银十字依偎在一起。那天下午,来了一个老人,她摘下一朵花,别在自己的耳鬓旁,向番茄痴点了下头就走了。
在这之前、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还是那一天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吹风。安东尼奥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番茄。他问我怀孕了想吃酸的还是辣的,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问我需要钱的方面就说,老弗朗留的钱不用白不用,他问我咖啡店的生意怎么样。我一件一件回答他,突然鼻子就酸了。
他又说:“我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这个U盘里有我编写的一堆程序,电脑出问题了就上里面找,肯定有解决方法。里面清清楚楚地一条条写着呢,你肯定会用。”
后来他撑着自己直到我把出生的孩子抱到他面前看才合上了眼。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当我在他们的院子里为他们列出三块紧挨着的墓地时,当我每个星期都去打扫一次屋子,当我悉心照料那一地的番茄时,当我试着学习法/国菜系时,当我聚餐只喝啤酒时,我好像懂了,融入对方生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