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小秀菊陪着宗正先生喝酒，找了个借口出了房间，走到一楼大堂寻了个座，要了烟灰缸，点起了一支香烟来抽。烟雾缭绕的，迷离了视线，遮掩了眼底的阴冷。）
（花了大价钱满足那个嗜好特殊的变态，想来之后谈的事情应当顺利许多。美人计虽然俗，可耐不住有效用。挥退了鸨母上来拉客的手段，要了一杯浓茶，这是他喜欢的味道。）

【晚宴上，表哥与表妹齐聚叶家。但其间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毫不留情地揭示了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汹涌。叶家，一向如此。】
【一碗饭下肚，待祥嫂依例上前替我再盛饭时，修长手指有意无意地将筷子搁下，足够引起众人注意又不失礼节。不耐烦地道了句慢用，接过方巾转身便走。】
【单手驱车来到外滩，另一手习惯性抚上额头，顺势遮住了一半的灯红酒绿。过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戏谑，在书寓门前停了下来。拔钥匙，下车，往里走。】

：“这是，叶副处——真巧了。”
（指尖的香烟燃尽，弹到烟灰缸里，还有一星半点的红亮着。门口车子滴滴的响起了喇叭声，鸨母迎了出去。能开得起车子的人，上海不多，却也不少。微微眯了眼向外看去，走进门的人，有些眼熟。陆军部的副处长，叶家的五少爷，也算是个能耐人。拢了拢袖口，算是打了个招呼。）

【黑色皮鞋方踏入门，便有侍从热络上前。将灰呢长衣与帽子递予其后刚要往里走，迎来一声“叶副处”。嘴角一侧提起讥笑弧度，仍是低着头不急不缓地理了理袖口，毕竟，不太喜欢这个“副”字儿。】
【又往前走了几步，才抬头掠去目光，上一秒还淡漠的脸上此刻刷上了得意神色。在这地儿，最不能少的就是气度。摆手示意鸨母先退去，眯起眼角笑着朝眼前人说道。】
沈二少，好久不见。

：“五少爷风采依旧啊。”
（他既如此招呼，我自跟着变了话。相互握了手算是客气，看一眼前台墙上挂着的花名牌，眉眼间带着促狭。）
：“今儿个是来赏哪一朵花，只怕有不少都盼着你去浇浇雨露呢。”
（算算时间，只怕那宗正没这么快出来，少不得要在外面等许久，又不喜那红妆脂粉，内里缘由不能与人说。这叶家老五过来，鸨母这般熟悉，只怕也不是初客。也是，都是富贵场的公子，这种地儿，最不生疏。）

：“半是公事，只等人家尽兴罢了。比不得五少爷潇洒，若是不急，坐下喝杯茶？”
（这种地儿，自是酒比茶来的好，只是酒能乱心，哪个不是人精，还是稳重些的好。茶，也不是次等货，品一品也无妨。伸手比了比大堂西面安静一角的藤桌椅，邀了他去。朝鸨母要了一壶龙井，伶俐的店家倒还配了三四样干货来搭。）
（提起茶壶，淅沥沥入杯。）
：“近来上海尚算安逸，百姓倒是能顺心几分。五少爷觉得呢——”

【抬手看了眼腕表，漫不经心说道。】七时一刻。这个点，只怕都是在家欢聚用餐的多。
【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同他一起落座。目光本随着茶水入盏，闻言后愈发灼灼。毫不掩饰地反问了句。】
或许吧。但于你我而言，尚算安逸，便算舒坦？
【性子一直桀骜不羁，被老爷子塞进陆军处却只得个副处，极为不满。故而接人待物不免多了几分刺。】

：“若是想着家人，自然是舒坦的好；若是为了官职一说，其实乱世与否，与我外交部也各有千秋，比不得你军部，算是以战养战？”
（有堂叔一家还有表妹几人，更重要的是大哥，虽然已是乱世，却也希望明面上的硝烟少一些的好。捏着茶盏，吹了吹面儿上的热气。）
（轻啜一口入喉，微微眯起眼享受烫口的温度，总是灼热的刺痛，更能叫人清醒。）
：“看五少爷的锋芒，可惜了不是战时，不然定是善战之人。”

家人。
【执起茶盏的手微不可查地一滞，云淡风轻复述了俩字儿，一笑置之。指腹摩挲杯盏，似是感受不到内里的滚烫，眸光蒙上一层冷漠。】
为了官职，再生战事？【摆摆手，一脸认真】不敢不敢。
锋芒，不一定非得在战时才能展露——
【二人年岁相近，品阶相同，且分归军政，或许会有戏？再抬起眼皮看他时，依旧是少年才有的熠熠神采。】二少方才也说，乱世与否，其实各有春秋。要我说，军部亦然。

：“我素日也不过是打打嘴皮子官司，许多事情还得军部压阵。比着海军空军，总是麻烦陆军的时候多一些的。日后少不得，要跟五少爷打打交道。不如今日点花，我请了——”
（年轻人的锋利遮都遮不住，那一股子冲劲十足的模样，放在陆军这个地方，倒也恰当的很。叶家到底还是有只老狐狸在，纵然比不上白薄陈，也低不到哪里去。）
（摸了摸下巴，开起了玩笑。）

这世道，最怕的就是笨头笨脑往前冲的人。【含了口茶，才不紧不慢续道。】有一副厉害的嘴皮子，想要的都会得到，胜过多少刀枪。
【话说多了显得恭维，少了显得敷衍。至此，点到为止。】
【有一个好的搭档，或者说好对手，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儿。白薄陈上面的那几只老狐狸，也该歇一歇了？嘴角一斜，打了个响指，朝侍从说道。】锦瑟姑娘今晚可有候着本少爷？告她一声，老地方，新曲子。

：“哟，可是头牌，你倒是真下得去手。”
（头牌的花名牌通常都不会挂在外间，单人屋子单人伺候，比着那些个娇养的大小姐也差不到哪里去。前几日陪人来此，倒也听过锦瑟的名头，出场价可不低于一只手。不过这点子钱要是花的值，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改日请五少爷喝酒，找个好一点儿的地儿。”
（许多事儿，可不适合在这儿来说。微眯了眼，将茶盏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抽出一支烟，啪的按下打火机，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圈来。）
：“不耽误你赏花，请自便。”

【递给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拍拍他肩膀。】行家呀。
【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善待。再观他衣着，立时想起去年生辰三姐送我的瑞士表，正合他。又饮了一口茶，长身直起。】
也不耽误二少爷谈公事，改日定当，一醉方休。
【颔首示意后便只身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