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尤瑟·纳西亚医生的状态
尤瑟讨厌一切白色粉末,它们总为他带来深深的恐惧感。
但这种厌恶并不能影响他对各类甜食的喜爱,尽管糖霜也是白色的粉末。
由于工作和其他令人喘不过气来的事带来的压力,闲暇之余,尤瑟总会光顾自己住的公寓附近的一家小甜品店,并在那里买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甜腻食物,配上自己亲手泡的咖啡或者红茶,将那些精致的甜品统统塞进自己的胃。
只有在感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被逐渐填满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轻松一些。
此时,尤瑟正坐在一张布面沙发上,神情是难得的轻松。他慢条斯理地嚼着裹满热腾腾巧克力酱的甜甜圈,嚼了几下,又端起手里的茶杯,闻了闻杯中红茶的香气,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我想,你或许还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饮食习惯。”此时,一身便装的私人心理医生——海伦娜·莱耶手里正端着一盘奶油曲奇饼站在不远处。她将盘子放在尤瑟面前的玻璃小茶几上,然后随手找来一把木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红茶,坐在了椅子上。
“别这么严厉,海伦娜,”尤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顺手拿了一个奶油曲奇,咬了一小口,“甜食是我不多的爱好之一,你不能这么残忍。”
周五下午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两人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看上去两人似乎只是在享受这难得的下午茶时光。
“虽然吃甜食可能会缓解压力感,”海伦娜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她双手交叉,身体前倾,褐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但是也会让你的血脂血糖上升,包括你的体重。也许比起担心你的精神状况,我应该更关心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她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尤瑟的肚子,重新直起了身体。
“关于这个,我心里有数,”端着茶杯,尤瑟有些不耐地撇撇嘴,直了直身子,让自己的肚子看上去没有那么大,“毕竟我是医生。”
“忠告而已,毕竟我只是心理医生而已。”海伦娜笑了笑,抬手将耳边的红发拨到后面去,露出的小巧的耳垂上,深蓝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尤瑟看着那只闪亮的耳钉,有些出神。
他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一个客户的女儿。
那位客户患有恶性脑肿瘤,据说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
按照一般人的惯例来说,这种事一般是要瞒着当事人的。但这家人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知道消息的当天便把这噩耗告诉了那时还不是客户的患者。
然后,自然而然地,那可怜人便成了他的客户。
实施安乐死的时候,那患者的女儿来了。
红发,褐眼,是个美人。
她当时站在外面的走廊里,一头夺目的红发高高盘起,耳上戴着一副深蓝的耳环,褐色的眸子里噙满泪水。
走廊里灯光很足,不仅是她的眼睛,连那副深蓝的耳环也一并闪闪发亮。
他记得当时他隔着窗户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后来多科特叫了他的名字三遍,他才回过了神。
所幸那姑娘当时再看别的地方,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刽子手。
海伦娜的耳钉和那姑娘的耳环并不一样,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这个姑娘。而有趣的是,他当时盯着她看了很久,现在,只过了不到十二个小时,他便想不起那姑娘的名字,甚至是她的长相。
似乎他只记得那深蓝色耳环的光芒。
或者是,他当时只是因为那深蓝色的光芒才注意到她也说不定。
“尤瑟先生?尤瑟先生?”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尤瑟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啊,不好意思,走神了。”他带头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突然发了呆,怎么了?”海伦娜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工作上的事,”尤瑟又伸手拿了一个曲奇,将它整个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很漂亮的耳钉。”
听到他的夸赞,海伦娜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个有些幸福的笑容,“这是我的男朋友上周刚送的,谢谢夸奖。”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尤瑟将杯中剩余的红茶一饮而尽,“你们和好了?”
“不,我和塔克尔在两个月前分手了。这副耳钉是另一个人送的,我们上个月才认识。现在还在他要好好对待我的时间段里呢。”海伦娜拿起一小块曲奇,咬了一小口,“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我很喜欢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你会见到他的。”
享受完令人身心愉悦的下午茶,海伦娜便开始为尤瑟进行检查。
可惜的是,最终海伦娜并没有为尤瑟诊断出什么,她最终只是照常为尤瑟开了一些抗抑郁药物,并叮嘱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生活习惯。
“你应该找一个伴侣,这会对你有所帮助。”尤瑟离开前,海伦娜微蹙着眉头,神色严肃地对他讲,“你也知道你是有病史的人,虽然目前还没有复发过,所……”
“你是知道我的,海伦娜,”尤瑟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察觉到自己情绪上的暴躁,尤瑟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半开玩笑道,“我暂时还没有让别人把我拴住的打算。”
“你知道我并不能强迫你接受我的建议。”海伦娜摊手,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无奈的笑容。
“哦,别那么不开心,海伦娜,”尤瑟试图转移话题,他用咏叹调一般的话语说道,“我知道一个很适合约会的地方,我自己没有伴侣,但是你却可以和你新交的男朋友一起去,相信我,没有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会比那里更适合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