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惟梦闲人，不梦卿 ]
沈惟卿，时年十二，沈炙与穆旻长主之子
寡言少语，坚忍果决，于所认定之事敏锐近乎偏执，略涉经史，喜绘水墨丹青

[ 年华故去，山水长青 ]
弘晖十六年二月·冬，沈氏惟卿为正八品·长子，居沈府·思劭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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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书当启，旧故难存。陈留一遇，挥去数年幻景，长夜无梦，心更难安。
我启了封存多年的老酒，灌满瓷壶，提了便往思劭来。
阁外俱寂，我站在石桌旁，看着案边人恍惚，唤他名。
“惟卿，过来。”
我朝他招手。
“来陪爹爹喝酒。”
此刻无风无雨，当是自在时节。

碧空如洗，园中桌案铺一卷素白宣纸，研墨已毕，提笔间，闻得父亲之声，搁置笔墨，唤小厮将之撤去，并带对酒盅
捋下袖子，拂了衣衫，迎上前去，未走近酒香便已然散开入鼻。父亲时常来思劭大抵都是关照自己，而这提壶饮酒还是头一次。
敬然轻唤一声：“爹爹”，继而无言
只屏退侍者，执壶倒酒入盅

琼浆入盏，端的是一场大梦。惟卿尚小，个头还未长开，立在桌旁教人不忍轻黩。一刹惶然，竟不知所思何物。
爹爹。他这般称我。
这名字只他叫得，就如同小炙，也只他叫得。
自嘲而哂，唤他入座。我仔细描摹他眉眼，怎么瞧着，都是故人的模样。
“惟卿想必还没试过，这一份醉生梦死的荒唐。”喉中滚烫，复推盏于人前。
“其实爹爹也有很久，没喝过酒了。”
杯复一杯，我只觉这玉液堪堪满上，要将双眼迷蒙。
“惟卿，你说些话来，给我听。”
只说些话，什么都好，如他一样。

撩袍而坐，一霎恍惚间爹爹已然推杯换盏，琼浆已不知入肚几盅，执盏醇酒入喉滚烫，适应不及咳声不止，渐而舒缓。
“虽不知爹爹为何事感伤，但惟卿会一直陪着爹爹，就如同这份醉生梦死。”
再将酒液满上，一饮而尽，喉间灼热不减。不善多言，所做以代，于己不应知晓之事一概不问，似是过了孩童顽皮之年。然则其模样正如忽忽一场大梦，其乐也无边；幽幽一朝梦觉，其恨也幽远。执壶满盏复推至爹爹面前再入肚一杯。
陈年佳酿于己而言不过是酒，品不出其中蕴藏，却只觉脸颊有些发烫，所思有些飘忽。

水中望月，终归一场虚假。他咳声牵我思绪，猛然抬首，似要将杯盏碎尽。
好一个醉生梦死。
好一句永夜相伴。
他也曾许我朝夕以对，可他走，我不留。而你如今生我身前，逃也不掉，因我总要留你在此，从入世到百年。你不愿，我等你至愿。而终归你愿，便至死不减。
觑他一眼潮红，夺罢手中盏。
“无须一直，只念现在。”
多年前我如此答言，那人嘲我不懂。可辗转一遭，总归当下长存。什么明朝，什么万世。天长地久抵不过此刻一情。大概已酣。
“我只要你，每一个现在。”

纵承诺千斤重，亦不比挚情烈酒。低语温声，气息吞吐间耳鬓厮磨，将我逼入魔障。反扣其手，四目相对，但闻深唤。
“惟卿……惟卿。”
我小心地二字吐出，念上一声复一声，是贪恋，是迷途。
我却只当归路。
倏忽入耳，再添薄怒。
“——凡此种种，你怎认做醉酒戏言！沈惟卿，你知也不知——”
浑音已颤，更引蛮力。
“我这一生，惟你不负。”

琼浆玉液满洒桌案，反扣之手愈发用劲，隐隐作痛，听罢其言，低语呢喃，所言非虚。神思缥缈，他一声一声唤我，音已颤，已是耳鬓厮磨却不忍推开，只寻思何事能至父亲于此。欲做之事不过陪伴尔尔。
“惟卿怎会不知……“
意识略模糊不清，伸手抱住父亲，就好似幼时不愿他丢下自己出远门。依赖之感却已发生质变即使自身并不知晓，不过是望我与爹爹比任何人都亲近，在任何意义，任何身份上，斩不断，断不完。
“爹爹，听惟卿的别乱动，不然今天真的要睡在院子里了。“
扶持在肩，气力不足以将其扶起，勉强为之却被他胡乱动作乱了步伐。

感觉儿子有点累，干脆把他横抱起扔到床上。自己回家睡觉。

昏沉无力，被打横抱起，知晓是爹爹，双手勾至其颈后。而后行至屋内将自己轻放于床榻之上，掖好被褥，抬手欲抓住其袖，终是不胜酒力，昏昏而睡，好梦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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