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素来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把个人的欲求高高地建立起来,换来余众如痴如醉地奔赴死亡,金戈铁马之后,苍茫的夜晚被衬托得越发空寂,寡淡的月色薄的和窗户纸一样,一捅就会破,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似是旅人低语,更恍若亡魂哀鸣,
他们困守在这片废城许久,曾经这里也是个富饶的国都,仿佛如今的皇都,千重宫阙安乐昌盛,他并不知道这个城市废弃的原因,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以后无尽的伤痛,被萧飒的风埋没了,繁荣也好,尸骨也好,什么都没有留下。
“将军,粮草已经撑不了一个月了。”副将来报的时候,他就站在女墙之上,指掌中紧紧握着一份家书,长风决裂,衣袂翻飞如乌云滚墨。
他看了无数遍的家书。
她嫁给他近两年,他们相依相伴却不过一月左右,但是岁月从不能丈量情愫的因由,流岁清寂却处处玄机暗藏,所谓草蛇灰线早就掩埋于过往寻常的故事里,只待得一日,诉尽所有不安好心。
他不能陪她过得那个生辰以一笔浓墨涂得全黑,翌日清晨他回去的时候,她依旧在紫藤架下还是昨日的衣衫,袖子因着睡姿卷了起来,她就这样枕着光裸的臂膀睡着了。他走上前去她依旧没醒,桌上那壶烧酒他拿起来时竟然还有些温温的,不知昨晚她是几时睡着的,杀生丸并不再往下想。
桔梗醒来的时候,正被他拥在怀里,抬头看见的是他轮廓完美的下颚。
见她睁开眼,他才低头道:“累了吧,是我爽约了。”他顿了顿复抬起脸,“对不起。”
“没必要的。”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唇堵得半点声音也无。
“夫人,我想你了。”桔梗仍有他压在床榻之上,眼睛里只有他近在咫尺的脸,溽热的鼻息喷在她白皙的颈项上。
衣衫寥落,跌落亦如残蝶。正所谓春销帐暖温芙蓉,碧窗阁下睡鸳鸯。
“吾夫,见字如面。北雁已归,天近凉秋。漠北风飒深寒,勿忘望添衣加餐。家内安好。。。。只故居一辛夷枯败。”
他低头只能看见家书里极少的几句,开头和结尾。
宿命如何大约是一开始便注定的,而诸多的努力最终落得殊途同归的一幕戏,软倒在自己怀里的身子和曾经一样的温软如玉。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下起小雪,漠北干燥的雪总比皇都来得早太多,此刻不过是仲秋时节罢了,他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慢慢伸出手去,指掌仰望天空,雪就这样落在他的手心里,寒彻肌骨,即便体温灼热也不曾融化片刻。
她面对自己阖上眼的那一刻,身子也是这般的凉。
“将军?”
“取火把来。”
“将军这是?”副将还欲再问,只见他扫过一眼,寡绝肃杀似一把刀子扎在心口,副将忙低下头应是。
燃烧的火把便是这个雪天里最妖冶的精魅,是嫁衣的颜色,副将恭敬地递上前去,在杀生丸接过来的一瞬,他听到了将军此生最后一个命令。
“明日开城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