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醉酒
百年之后。
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花千骨和白子画隐世而居,倒也乐得逍遥。
反观他,虽说服自己放手,却也时常痴痴念念。
而她,轮回转世,依旧,轻车熟路地来到瑶歌,异朽。
当她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边,见他如故,不禁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悄然而至,他见到她,怔忪须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上却还说着:
“回来就好。”
路途中,她也听闻一些她死后之事。妖神果真出世,不过还好,如今六界依旧平安祥和。
而花千骨和白子画的凄美爱情,却为世人广为相传。
不知阁主他……心中可还挂念千骨姑娘?
是夜,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便索性起身,随性披了件衣服便在异朽阁回廊内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间来到他的住处。
思绪纷乱,她轻轻揉着太阳穴。
如若那时候,阁主为她拭泪之时,她勇敢地抱住他,结局就会有些许不同?
她爱,只是小心翼翼地、自卑地爱着,却直到此时,才发觉,爱情也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是要自己表达出来的,是要勇气去爱的。
如果当初勇敢的在一起
会不会不同结局
你会不会也有千言万语
埋在沉默的梦里
……
暗暗苦笑一声,她无奈摇了摇头。绿鞘啊绿鞘,你果真还心存无妄之念吗?
远眺,见他的住处灯火阑珊,不禁疑惑:已是三更,阁主竟还未就寝?
快步走上前去,却见他孤身坐在庭中,对月独酌,星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忧郁苦闷。
一杯杯烈酒下肚,似乎酗酒焚心便能化开心中的苦涩。
她胸口猛地一阵钝痛,快步至他跟前:“阁主——”
他淡然抬眼,见是她,便欲起身,不曾想身体疲软至此,还没站起就踉跄了一下,忽然间头晕目眩,神志也有些不清。
方才还好好的,这酒果真后劲大么?
他抬手,欲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却又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阁主!”她心急,连忙扶过他。尔后,他整个身体的重量便尽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银牙紧咬,踱步将他扶入卧间。
正当她谨慎而吃力地将他身体放在床榻上时,他却趁她不备,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阁主!”她惊呼,双手使劲推搡着,无奈他束缚得太紧。
“骨头、骨头……”他嘴中不住呢喃,目光涣散。将头深埋在她颈窝处,冰凉的唇瓣在她的皮肤上滞留着,细腻的触感令她的身体不住颤抖。
唇一点点蠕动,不知不觉间过了锁骨,缓缓向下……
而他的手,也在一点点褪去她的衣物。
即使他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人,她也不愿去拒绝他吗?
不行,她自己不打紧,可他会后悔的……
“我不是花千骨……不是花千骨……”她支支吾吾地说着,想办法控制他的双手。
突然间,她的颈脖被一只大手扼住。是他,他的眸中裹藏着愤怒:“你竟敢对我有非分之举!”
“咳、咳……阁主、不是、不是……呃——”
她欲开口辩解,扼住她的手却猛然收紧,令她脑中混沌不清,呼吸变得困难。
她以为她就要窒息之时,他却忽然松开了她。
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定睛,却发现他眸中变得一片清明。
他定定地看着她,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最后指腹在她的眉眼处停留:“你是我的绿鞘啊,我怎舍得杀了你……”
她的呼吸霎时间乱了。
“很早我便知晓你对我的情意,只是我总视而不见,避而不谈,这算不算是一种逃避呢……”他低声说,却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
“起初我并不理解男女之情,只当你是我家人了。直到遇见骨头,遇见骨头……”
他的声音忽然夹杂了些许哽咽。
“我原以为我可以翻云覆雨,却因自己的自负输了这盘棋,赌进了自己的心,还赌输了她。”
“直至我终于懂得‘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之愁苦愤懑,也才真正理解了你。”
“爱本就没有是非对错,你我竟也是同病相怜。”他笑,却是苦涩的笑。
她默默地听着,眼眶中却迅速蓄满了泪水。
他见她哭,心顿时乱了,慌忙为她拭去:“绿鞘,莫哭、莫哭……我一手将你带大,最见不得的就是你哭了。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凡事需得坚强,可现如今我自己竟也做不到了……”
“不、不……”她呜咽,拼命摇头。
“对不起,绿鞘,是我负了你。可我心中,只容得下骨头,只能容下她了……”
他忽然倒下,似是睡去了,睫毛轻颤。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泪,无声滑落。
阁主,绿鞘怎么会怨您呢……能留在阁主身边,已是绿鞘最大的幸福,绿鞘当真不敢再妄想什么。绿鞘只希望阁主能喜乐、平安,不再受相思之苦,不再流离人之泪……
慌忙起身,将他的外衣褪去,替他仔细掖好被褥。连自己凌乱的衣衫也未整理,她便踉踉跄跄地跑出了他的卧房。
躲在一处无人之地,失声痛哭。
没人注意到他眼角的湿润。
皎洁的月光穿过树阴,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却不知,月华本是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