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人造的天幕下,微风卷着拟真的尘土,亲吻着黄土似的地面,又飘飘悠悠的从半空掠过。空旷的地下空间回荡着沉闷的撞击声,间或夹杂着兽类的嘶吼。
这是位于那间毫不起眼的杂货店之下的,庞大的地下空间。穹顶被设置成一蓝如洗的天幕,全真模拟出的黄土地面上散布着嶙峋石块和土丘,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肃杀荒凉。这里的一切虚假又真实,相比之下外界所谓的高精尖科技,似乎只是小孩子的科技课手作。
空间的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泛着浅淡橙色流光的半透明防护罩。被困在其中的人形生物正不断地撞击着面前的阻碍物,头部两侧的角成了它最为有力的武器,巨大的冲力即使隔着光罩也将周围虚拟的尘土激地飞扬起来。而防护罩的顶部,一颗乒乓球大小的淡青色球体正高速旋转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褪色。
浦原坐在防护罩前方的一块土丘上,看了眼手中紧握着的老式怀表。细长的秒针滴答滴答走过了一圈又一圈,催动着分针一格一格跳跃着将时针送向最终的结局。他又确认了一次时间,然后收起了怀表,握紧了手边的长刀——一旦融合失败,他将用它结束黑崎一护的性命。
这次的融合超乎想象,濒死的人没有因为剧烈的融合直接死亡已经是奇迹。而持续了近24小时吸收融合,大约已经将那球体里所蕴含着的巨大能量消耗殆尽——这远超过一个人类,甚至远超过任何已知生命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当指针最终同时指向了XII,那颗悬于半空的圆球也戛然停止了转动,而光罩之内的生物也似乎有所感应般停止了撞击。下一秒,已经变得近乎透明的球体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之后瞬间碎裂,消失不见。
仿佛在接受洗礼一般,光罩内的生物仰首呆立了片刻,直到化作齏粉的球体完全失去里能量波动,它才又开始了新一轮更为凶猛的撞击。而防护罩在持续不断的剧烈撞击下,终于出现了细小的裂痕,然后像蛛网一般,持续蔓延、不断扩大。
浦原持刀站在即将崩溃的防护罩前,仔细观察着其中妄图逃出生天的怪物:手脚俱生着尖利指甲,因能量蓬勃充盈而夸张隆起的虬结肌肉将上衣完全撑破,苍白的皮肤下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这是一副与野兽相差无几的肉体。
再往上,竟是一张极为俊秀的人类少年的面孔。苍白的脸上两条由发际贯穿双目至下颌的暗红纹路时隐时现,妖异非常。仿佛裹挟在深沉黑夜里的金色双眸中,闪动着痛苦又疯狂的情绪。橘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在过剩的能量鼓动下微微舞动着。而两侧额角的位置,则生着牛角般的漂亮的纯白巨角。
它嘶吼着,疯狂而不知疲倦地撞击着防护罩,将蛛网似的裂纹一点点扩大。即使那双漂亮的巨角也同样因为撞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裂响,它也没有丝毫停止的意图——它大约,是并没有痛觉的。
立于光罩前的浦原微微皱了皱眉,面前的怪物仅余下类似人类的外壳而已,内里大概已经毫无知觉、理性和智慧,只充溢着兽类的本能罢了。而这样一个无法控制,又有着难以估计的能量的存在,必须抹杀。
“那么,按照约定,”浦原手中的紅姬直指笼中即将脱出的困兽,神情肃穆:“我会杀了你。黑崎一护。”
光罩内的野兽突然顿了顿身形,迟疑着后退了几步,神色茫然的看着几步之遥的浦原,那样子就仿佛它仍残留着些许曾经为人的理性——它甚至还轻轻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不过短短的数十秒,浦原却觉得仿佛比过去的一天都要漫长。他并不希望一护身死,不论是因为任务,或是因为融合失败。那个少年有一种近乎神奇的吸引力,总是让人很容易生出亲近之感。他看着那似乎将要恢复人性的生物,手中的长刀也不自觉微微向下坠了几分。
所以,当那具充满野性张力的肉体悄悄躬下身子,蓄力瞬间冲破屏障的时候,浦原刺出的刀并没有如最先预想的那样,刺穿对方的喉咙。而是刺入了那对仍旧秀致漂亮的锁骨之间,在强大的冲力下,刀身迅速穿透了身体,直至浦原握刀的右手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
然后它抬起了右手。
浦原迅速抬腿,不留后劲地踢上对方的小腹,然后拔刀后撤,横刀身前做好了防御的姿势。刀身上粘稠的血液滴落到地面,被这拟真空间悄无声息的清扫干净,没留下半点痕迹。
预想的攻击却并没有来,那只长着尖利指甲的右手缓慢的上抬,然后握住了右侧的犄角。右臂虬结的肌肉夸张的隆起,白色的巨角应声而断。
一瞬间,那双眸子里的金色黑色尽数褪尽,苍白的肌肤有了血色,纵横的伤疤都不复存在。利爪变成了指甲修剪得整齐漂亮的修长手脚,虬结的肌肉鼓动了几下慢慢变得如雕塑般漂亮实用,巨角碎裂、消失,橘色的长发也飘扬着消散,最终恢复成原本的利落短发。俊秀的脸上时隐时现的暗红纹路,也最终隐没不见。
“浦原先生……”嘶哑的声音响起,一护蹒跚着向前走了两步,最终失去意识倒在浦原面前。
浦原能感觉到那些原本汹涌险恶的能量逐渐被征服,被彻底吸收。他伸手在空气中敲击了几下,蓝天黄土瞬间变成布满精密器械的实验室。在为一护彻底做过检查之后,即使难以置信,这位天才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脱力晕倒失去意识的少年,将那足让以任何生物毁灭的力量,完完全全的化为己用。
仿佛一场华丽的魔术,野兽变成了漂亮的小王子。
只可惜……浦原看着一护赤裸的后背,那在所有受到凌虐后留下瘢痕都消失之后,仍然顽固而坚定的盘踞在少年后腰的图案。
只可惜,小王子的身上,被烙下了无法抹除的,恶魔的印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