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渟岳峙·厅院·永肇七年元月
辰时从梁府回来，就打发了人，拾掇出厅院前的亭子。雪后，物静，天凉。思路极清，极适于反思琢磨。目光落在正铺纸研墨的顾琮身上，后者似有察觉，却故作镇定，耐着性情不作声响。倒是一边拨炭盆的福隆阿敲了敲铜盆，站起来先声道：“瞧这雪落的，今年定是个吉祥年。”
听见这话，如是平时定也聊起来。可这次却不搭腔，抬步就朝书案走过去。拾了本书，撂在顾琮眼前：“既然梁师开了口，你就跟着我们一道读书。”话锋顿了顿，看着福隆阿道：“今后在梁府，你我他三人都是梁师的弟子，无主仆之分，执同学礼就可。”
顾琮听了这话，惊惶从书案后跑出来跪在地上，叩首。福隆阿则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愣在当场，二人半天没崩出个字。顾琮在地上许久才出声：“奴才，错了。”
梁师为人极惜才，收徒向来不分三教九流，这次突然收顾琮为弟子，看似突兀，却未必不是梁师早有心收徒。想起适才梁师交代的课业，此刻即便心里不痛快，却也奈何不得。“错？未错。就算错，错也不在你。“扶起顾琮，“想想今日老师布置的课业。”
”无事如有事，时提防？”福隆阿与顾琮对视，均做沉吟。片刻，福隆阿霎时大笑“老师可真是诡诈，收徒就收徒，临了还给咱们落了个套。”福隆阿一掌拍在顾琮身上，哥俩好混在一道：“成了，你小子若真有天分，就拿出来，也不枉我们被算计这一遭。以后甭跪他，也不必怕他，等他啥时候能算计过老师的时候，咱再怯也不迟。”
这话听进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刺耳：“滚滚滚，格老子滚，老子要读书了”
“格老子滚是怎么滚？师兄不如示范个”
…………

————川渟岳峙·厅院·永肇七年二月
自梁师收了顾琮为徒，课业就越发多起来。一日里，卯时出，戌时回。若说只听课习字倒也罢了，偏偏梁师是极喜“磋磨”的师傅，时常冷不丁就放“冷箭”，事后再点播，叫你知道他的课不止是书里的内容，一来一去着实令人疲于应付。每每一天课下来，梁师兴趣盎然，我们倒是被磋磨的只能一路“瘫着”回府，动也懒得。
只是这一日一日的被“磋磨”惯了，渐渐也寻觅出其中意思，不再轻易上当，课业长进也颇有些进益。算下来，比起学堂那些寻常夫子，的确跟着梁师学的深，懂的也快。虽然总被整，但这师傅拜的实在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