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我是在那之后才意识到学会泡茶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应是被当时佩特拉的反应给误导了。这么细想,那天围绕红茶的小波澜是微妙和匪夷所思的。
我并不是刻意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为难我的部下。只是我意识到了,佩特拉表现在我面前的手足无措、怯懦慌张——毕竟是女孩子吧。从一开始看起来她最为适应,其实她到现在依旧畏惧着我,她并没有敞开心扉。所以在她仿佛条件反射般地要退缩的那一刻,我给她下了命令。我想她还需要一些历练,以此开始,首先,我不希望我成为她的绊脚石。
也就是说,我并不是以针对“学会泡红茶”下达的命令,而是针对佩特拉下达的命令。因此我忽略了“学会泡红茶”其实算不上一个艰难的任务这一点——在我看来。佩特拉为什么如此抗拒这件事情。我便是感到匪夷所思的。
午餐过后我试着休息了一会儿,照例没有睡着。窗外是夏季常有的天气,稠密的层云盘踞于穹顶,天光白皙,不温不火,平淡无味。这样的沉闷感没来由地让我觉得心烦。
我从房间里出来,并不处于即将出墙的准备期或是刚刚完成计划任务的休整期,兵团里也并不忙碌。我走过餐厅看见好一些士兵正在闲谈,因为我的经过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表情都像生生吞了一个蛋。如果不出意外,佩特拉应该是正在厨房努力着吧。
就在我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了厨间里金属掉落到地板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响了几圈细碎的余音。听起来应该是佩特拉把茶罐的盖子碰到了地上。我站在门边,看到房间另一头的佩特拉蹲在地上捧着茶罐盖子,仿佛一个正在受大人训斥的小孩。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她看起来非常地焦虑。锅炉上有烧热的水,水槽旁是洗净的茶杯,那个银光闪闪的茶罐就堂皇地立在桌子上。佩特拉蹲着愣了很久,我看她回过神起身准备泡茶,手却碰到了水壶嘴上慌乱地弹回来。然后她小心地掂量着茶叶的分量,倒水时也很小心翼翼。她将手撑在桌面上停了片刻,有清香飘过来了。
我是在这个时候走开的。沿着走廊出去到了马场。
我的马叫凡,是我到调查兵团之后的第二匹马,之前那匹没有名字,死在了那场雨里面。这畜生正在低头嚼着草料,知道我过来然后抬起了头。它很安静,我一直很满意它。我站在马厩前不动作,我向来如此,因为实在很脏,我也从没有什么亲近所谓动物战友的意愿。除了有时候可以和它说说话。
“利威尔。你今天的味道不一样。”
三毛那叫人恶心的脑袋就凑到了我脖子下面,并且身后还牵着他那匹躁动的马。我想要一个手刀劈下去,他也很适时地收回了身子。
“啊。可能今天的天气太该死了吧。”
三毛惯例地哧了下鼻子:“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啊,应该最近你的气味都不太一样吧。”
我不是很想理会他。
“很不错吧,那个女兵。”他拍着罗宾(三毛的马)的头又好像是自顾自地说,“很不错的味道哦。不过杂着少女的意愿,还是太甜腻的,不适合调查兵团啊。”
“……啊。”
总之我是很不耐烦的回应了他,他听了之后突然地哧哧笑了起来。
“喂喂利威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粗鄙啊。”
已经是深夜时才响起的敲门声,比佩特拉先进入房间的是红茶的清香味。几乎听不见她的脚步声,然后红茶被放到了我的手边。佩特拉是一个字也不敢说。我端起来抿了一口,说实话,味道真的很不错——虽然我也未曾体味过其他——佩特拉看起来天生就是做好这些事情的料。
“很好。只是太慢了。”我说。
我看见她战战兢兢的笑容,虹膜上浮着一层光晕,是那个样子的,在我面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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