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丫鬟端上了煎好的药,并另带了一碗粥:“太子殿下,请用早膳。”
听到叮当的勺与碗敲击的声音,一种不安冲破重重梦境而出——吴邪忽然睁开眼,喃喃道:“不要喝……小哥……给我……”
丫鬟犹豫着:“太子殿下……”张起灵把粥放到一旁,端上了药。
“吴邪,喝药。”
小家伙瞬间没了刚才凛然赴死的气概,把头一歪:“不要,苦。”
“吴邪,听话。”
“不要。”
……
黑瞎子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齐羽则是一脸目瞪口呆——几个月不见,张起灵怎么……再看看吴邪惨白的脸,强迫喝了些药才有一丝血色,接着嘟着嘴就是不肯吃下一口,栗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活像只干了坏事被抓住的小猫——那双澄澈的杏眼,隐约蒙着层泪花,让齐羽想到的,竟是长白天池的水,干净。
这样的人,用来,试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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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羽帮云彩给霖雨涧挂上新的红灯笼,日过午后,能看见山那边背着箩筐上山的人——齐羽微微一笑,有得那人忙了。
杭州城的人都知道,霖雨涧有一位名曰关根的神医是个盲医,什么疑难杂症,他右手一搭脉,左手就是一张漂亮的瘦金书法方子。关根的针灸也很是了得,一开始也有人忌惮过他的眼睛,可针到病除,这名声也是越传越远。人们也知,霖雨涧行医不收大钱,有什么给什么,大夫从不过问。
夕阳西落,云彩担心融雪地滑,便扶着他一格格下楼。金色的余晖照亮了山,也染透了他的白袍,一切美得令人贪恋。
“药换了么?”吴邪问。
“嗯,按公子的话,加了金银花。”
当年也是他劝他行医,望一个医生的感觉使他不至于亲口尝毒,他做到了,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这福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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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吴邪十二了。
作为太子的侍读,书苑的各类书册便可以随意翻阅,小说、兵法、医书……不得不承认齐羽的眼光,吴邪对医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翻完一本《黄帝内经》,竟也能对五行、脉络、阴阳讲个一二,其中巧妙的思维令太医院的老大夫都感叹不已,一来二去,吴邪也成了太医院的常客。而张起灵自束发便开始上朝,这也给了他更多东跑西逛的机会。
张起灵身为太子,兵书自是不可少读,这也是吴邪最不愿呆的时候。夫子大谈“瞒天过海”,吴邪干脆倒头便睡,而张起灵则是一脸冰霜,愣是谁也不敢道他家侍读的不是。
吴邪也不是傻子,看了那么多的书基本的礼节也是懂的,虽然东宫里仍是“小哥小哥”的叫,但外边一句“太子殿下”温文尔雅,行路也自觉地退后半步,若是遇到其他皇子的挑衅,更是不需要太子殿下开尊口。
谁让吴家经商倒斗,吴邪整一个小奸商呢?
放下竹笔,抬头望那个和王盟一起种莲花的身影,张起灵真心感谢上苍,能让那双眼睛、那天真的笑容,如燃不尽的烛火,照亮他倦累的世界。
“三叔!”
“侄子!”
“三当家。”王盟道。
“看你三叔给你带了什么?”
“有什么?雪莲花?”可这色泽不对啊,虽是雪莲做的药丸,为何边上有一层黑糊糊的东西——“三叔,说,是不是又下斗了!”
吴三省悻悻地一笑,还是瞒不过他,这小家伙越来越机灵了:“三叔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你看你……来来来……快吃!王盟!”
“唔……三叔,好药要用对时候!”终于从两人的联合围攻中挣脱,并保住的药丸,“谋财害命,三叔!”
“你有什么财?”
……
瞎子又去看梨园的那个“小姑娘”了——兄弟一场,怎么两人的差别就那么大呢?齐羽叹了口气,走进院中就看到一老一少玩得正是兴头,亭中的古琴有了一层薄薄的灰,琴谱仍翻在上次他离开的那一页:又没练吧?看他这回怎么装!
轻弹尘灰,撩起衣襟,从容落座,一曲阳春白雪。
远处传来一阵惊叫:“完了!被阿羽发现了!王盟,掩护我!”
手指在那一刹那停在颤动的琴弦。
是在那时,爱上他了么?
齐羽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不选择静守,或者再那么一点的主动,是不是他就不会爱上那个人,最后被伤得遍体鳞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