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们又跋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小花早先盘好的营地。到了地儿之后,眼镜先让我进了帐篷,之后他又到营地周围溜达了一圈,才回来点着了营火,把我叫了出来。
我看见火苗子在火坑里面飘的时候,虽然被晃得眼泪直流,但是整个人都亮堂了。我刚到火边上,眼镜就递了个锅子给我,让我上那边弄点干净的水来。我接过锅子,还没问他去哪弄水,就被他在小腿上踢了一脚:“……快点。”我被他踹得痛死了,赶紧蹦起来往远离他的方向跑。他没说话,估计是我跑对方向了。
营地在的地方接近一条河的浅滩,所以我循着水声很容易就找到了适合打水的地方。月亮在云层里冒了个尖儿,我借着背后的火光和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发觉这似乎是个天然形成的坝湾。
我滤了约莫半锅水,觉得够了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眼镜已经清理了营地,正在帐篷周围撒石灰粉。秦岭虽然不比南方,但是蚊蝇蛇虫还是相当厉害的,不能掉以轻心。我把锅架在火上,眼镜过来看了一眼,墨镜上火光一明一暗,笑道:“就这么点儿。……小三爷,您还真打算只取一瓢饮啊。”
我已经足够狼狈,背心和裤腿都破了洞,胳膊和腰上也被磨破了皮,汗一沙疼得要命。我想起来刚才他要把我往山崖里面推的事,就没什么好气,于是冷冷地答道:“嫌少?嫌少你多打去。"
眼镜闻言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答话,只是走到火坑边坐下拨弄树枝子。他不回话,我就讨了个没趣,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挺没道理的,于是也走过去坐下,问了他一句:“……诶、那个什么。……这喇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和我说一下呗。”
眼镜便答道:“是个小斗,没什么要紧的地方。那不是重点,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扭头看他,他就冲我笑了,接着说,“……小三爷,您不要生气么。你松懈了,所以我提醒你,这是我的任务。”
我本来只是有一点尴尬,结果被他这么一说,立马尴尬病都要犯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我赶紧说:“说什么呢你。我哪生气了。”说着站了起来,离火远了一点,说,“……这也太热了。”
眼镜挑了一下眉,接下来笑得更欢了一些,笑得我都觉得他牙白得晃眼。但他并没有奚落我,只是说:“……是挺热的。咱们一会儿可以去河边冲个凉。……你觉得呢。”
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水开了之后,眼镜把锅子从火上端下来盖起来晾着,就和我一起去了背后的浅湾。我把一条毛巾递给他,之后蹲下鞠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清清凉凉的,相当爽快。我出了太多汗,早身上拉黏儿,这时候就急火火地脱起了背心。
我刚脱了一半,结果一扭头就看见眼镜抱着双臂在后面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差点没让他看了个激灵,这下衣服也不敢脱了,他却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我给忘了,小三爷。您身上有伤,还是别下去了。”他说着,就把我已经撩起来的背心放了下去,接着说,“不过您可以看着我……戏水。”他特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我呸。我拿着毛巾站在一块大青石的拐角擦身的时候,听见石头那边传来清晰的水声。妈祂蛋,成心把水撩这么大声给我听是吧。我这么想着,冲着水声的来源比了个中指,然后重新把毛巾浸在了水里。
等我擦得差不多了,就上了大青石把衣服穿起来,然后在石头上躺下了。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深山里天空中星宿千万,都像是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微风拂面很是舒服。
我一低头,就看见眼镜散在一边的一堆衣物,刀放在一边,长裤一只脚都要掉进水里,靴子一只立着一只躺着,墨镜就放在背心上面……诶、等等。墨镜?我立马来了精神,赶紧悄没声儿的爬过去确认了一下。我没看错,当真是眼镜的墨镜。
眼镜已经当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师父,我还一次他的眼睛都没有见过。我有一段时间好奇心特别强烈,所以每次训练的时候都专围着他的墨镜打主意,最后被他狠狠修理了一顿,再也不敢动摘他眼镜的心思。
可是现在……我一边悄悄往石头顶上爬,一边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己的不怕死。我这样干事,真的有可能导致明天眼镜拉练我练到死。然而话虽这么说,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战胜好奇心。眼镜曾经对我说过让我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知道,这对我没好处。我探出头去的时候,心想我打小儿就这样,而且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眼镜就在石头跟前不到两米的地方,背对着这边站在半腰高的水里,脊背半边映着火光,另一半却被月光照得灿白。不得不说,眼镜的确有一身好肉,肌肉线条流畅但不突出,站在那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多少有一点冷酷,像把刀一样,看着很有味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早就干瘪下去、但现在还只是初具雏形的肚皮,感叹了一下人与人的差距。我正想着,突然看见他背后肩胛附近好像漫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黑,一直到了侧腰上。我看不清是什么,以前从没见过,刚心说不会是个迷你的麒麟纹身吧,他就撩起一捧水从肩头冲到那块,抽了一口气。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眯着眼睛想再看清楚一点,眼神却禁不住顺着水的流径落在了他的腰上。我刚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缩回头去、重新躺倒在了石头上。
……他祂娘祂的,这小子屁祂股祂真祂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