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或不救
展昭面色惨白，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声息。公孙先生坐在床边替他把脉，包大人和艾虎坐在桌前紧紧的盯着公孙先生，四大校尉站在门口急的团团乱转，但是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会打扰了公孙先生诊脉。
过了好一会，公孙先生才慢慢起身，仔细的替展昭掖好被角。艾虎第一个沉不住气扑上去拽住公孙先生的衣袖，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公孙先生，你快说，展大哥他怎么样了，有办法么……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的，一定有的，对不对！”问道最后，整个人都带上了哭腔。
我从没见过艾虎哭，哪怕受了伤，他转过头也能笑着安慰大家。看着他急切又紧张的表情，我心里也颇为难过。
公孙先生摸了摸艾虎的头，走到桌前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无奈，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虽然他还没有开口，但我已经明白这个方法一定与我有关，并且会对我非常不利。果然，他说道：“且不说展护卫内力耗尽，筋脉受损，无力逼出毒蛊，纵使完好无缺，那蛊已然占据心脉，单凭展护卫一人的内力也不足以将其逼出的。”他停顿了一下“除非有人冒着被毒蛊侵入的风险，将自身内力灌入展护卫体内，和二人之力或可一试。”
“我来，我不怕毒蛊侵入，就让我来吧”艾虎一听有办法可以驱除蛊虫大喜过望。说实话我很佩服他那种，这么说呢，勇气吧，明知有可能会被反噬依旧坚定的要去救人的心。可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否则公孙先生也不会漏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公孙先生摆了摆手道：“艾虎，你听我说，此法虽听起来简单，但是却有两大难关，一则，展护卫经脉受损，若要逼蛊必须先用内力将受损的经脉接好，你的内力尚浅，单是这一条便足以耗费你大半的内力，可逼蛊一旦开始就必须一气呵成，断然不会给你回复内息的时间。第二点就是内力，展护卫的内力醇和深厚，且属性偏阴，而艾虎你的内力则阳气较盛，若你来逼蛊，不但无法配合展护卫的内力，反而会刺激到毒蛊。因此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是我！”
我出声打断了公孙先生的话，看了看包大人的了然和艾虎的惊讶，停了停接着说道：“公孙先生，此法可有危险”虽是问句，但我的语气却十分肯定，笑话，若无危险，刚刚公孙先生看我的眼神也不会带着愧疚了。
果然，公孙先生点了点头，略微回避了我的目光沉声到：“如若两人内力分开，被毒蛊察觉定会反噬，所以我会开药暂时让展护卫处于半清醒状态，这样当另外的内力流入时展护卫本身的内力就不会产生排斥，可若是两人内力相融合，在毒蛊的压力下，极有可能真正的融合在一起……”说到这公孙先生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也许有人会担心自己的亲友得不到救治而隐瞒后果，但我知道他不会，这个清瘦的书生有着自己的坚守！我没有催，等着他自己告诉我。
果然，他并没有犹豫很久，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回避我的眼神，而是抬头看着我的眼睛道：“龙少侠，你修行的是正宗的道家心法，道家本来就有海纳百川，同而合一的特点，你的内力有九成可能会在毒蛊的压力下，彻底融进展护卫体内，这样不管毒蛊能否逼出，你都会损失掉几乎全部的内力！”
损失掉……全部么，我可以接受消耗，但是损失代表的却是消失。狼没了爪子，老虎失了牙齿只会饿死！我承认我犹豫了。
公孙先生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本就是极聪慧的人，当然明白内力对习武之人的重要性，更何况我幼时的经历更导致了我对武艺近乎偏执的追求，如今却让我舍弃。可也正是因为理解，当那个他视为子侄的青年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才会不惜一切！
噗通！我愣了，所有人都愣了，没有人会想到公孙先生竟然会跪在我面前，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
没有犹豫，艾虎是紧跟着跪下的，他没有出声，但是眼里的恳求足以表达他的心意！
我几乎是下意识撞开了要跟着跪下的四大校尉，夺门而出。
没有人追。
开封府的人会为了伙伴，亲人下跪求人，却绝不会用武力逼迫！
我在大街上转了很久很久，直到宵禁才从后院翻进府衙，府里静悄悄的，除了例行巡逻的侍卫剩下的人都在书房，大概是在查看医书吧，只要找到和蚀心蛊有关的记载也许就能及时保住展护卫的性命。
因为，时间……不多了！
我避开巡逻的侍卫，绕到展昭的卧房，在窗口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他是否清醒过知不知道我可以救他，更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不救他性命……
“进来吧。”
正当我沉默之际，屋内一声低哑的话语拉回了我的神智。
打开窗子，翻身进去。月光很好，照着他惨白的脸庞和虽然痛苦疲惫却依旧坚定有神的双眼。不知怎么的，我突然不敢面对这样清澈的眼神。
转身去桌上到了杯冷水喝下，以此掩盖我内心的彷徨。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选择救你。回过身，我有些试探，有些歉疚的说道。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心下一凉，他果然是知道了，知道了我可以，却没有救他。
“我，我只是……”突然间想解释什么，我有些慌乱的开口，却语无伦次。是啊，见死不救，不救的人还就在眼前，还能怎么解释？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知道”没有责备，没有祈求。床上的人就这么平淡的打断了我慌乱的解释，身上的伤势和体内的蛊毒让他的声音极其虚弱嘶哑，可是语气却依旧温和，就像他的为人一样，很是沉稳。
喘息了一下，他缓缓说道：“我不怪你，放心，大人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我愣了，为什么，为什么不会怪我，如果你真的不治，简直可以说是我间接害死的！
“你，不怕死么？”带着惊讶，我问出了一个简直蠢爆了的问题。
他却很认真的回答我说：“怕，展某也是人，当然怕死。”
“既然怕，为何不躲开，以你的功力根本不会中招”我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看着我说道：“并非展某躲不开，而是我不能躲开。”
不能？喔，对了，当时站在他身后的是包拯。
“后悔么？”我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但他却听懂了。
“不会！”
我没有忽略他语气里的坚定，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代表了一个刚到而立之年，却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侠客的决心！
大概是我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他微笑着给我解惑——“开封府可以没有展护卫，江湖可以没有展昭，但大宋的百姓决不能没有青天！”
字字千金，动人心魄。我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我只知道自己在后院的假山上做了好久，想了好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直到天边泛白，耳边传来鸡鸣声。
我终于慢慢的回过神来，同时也意识到卯时了，再有不到四个时辰蛊毒就会发作，那时就再也看不见那个温润醇和的青年侠客了……
后悔吗？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