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皇榜刚出来，意料之外我倒得了个从四的位置。几日休整，也打算朝服衣冠，难能像现在这般，整日无所事事，弹素琴，阅金经。城南的茶馆，自科举后就不曾去过了，那地坏境幽静，茶香袅袅，文人骚客多会于此，实在怀念。）
（城南，茶斋，寻了个幽僻的地界儿，身侧几簇翠竹摇曳。福子点了六安来的瓜片，我则静坐，半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素日里念书还算认真的，比起那些个琴棋瑟箫来，还是觉着这桩事更有趣儿些，当然，其中除却抄写女训女则这类。此刻矮身在书案前看着一整列地方志却犯了愁，贪心不足蛇吞象，转瞬时光该择哪一本才算值得，可不想这一趟白白浪费时光。
这种事萤儿自然是不懂的，她连字都识不全，只管上好茶垂首立侍在旁。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再看向远处几个正低声争论的秀才，听闻这类书生多少是有些迂腐的，通常不屑于与女子谈文。于是再视线继续回转，瞧见近旁角落翠竹掩映下一人静坐，先前自个儿竟没注意到那处坐了人，他通身气质是与旁人有些不同的，究竟是哪儿不同也说不出，却让自己没什么怯意上前，弯腰伸手在他紧闭双眼前晃晃
：诶…你是睡着的吗?

瞧他面善模样，却还是有些担心突兀打扰惹人不悦，不料想他示意自己入座，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言行也自然起来。敛裙入座，聆其言语，似懂非懂似的点点头，自己向来是爱玩爱闹的，性子也不免有些急，这样冥神沉醉的时刻，在自己身上实在少见
：听你这样说，是常来这间茶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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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冥想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是非黑白，连着是何人问话，都转瞬就忘，应答之事更是不能实现。听了她的话，应了声嗯，便再无其他答案。）
（还倒是被福子给提醒的，他在我耳畔喊了数声主子，实在受不住，便瞪眼瞧着他。之间他颜色却瞧见了对面的姑娘，眼波暗动，心中暗叹不好。我竟忘了，方才还邀人入座，连连回过神儿来。对着福子说）：还不给姑娘沏茶！
（一是尴尬，也只能把目标转到福子。）

倒没想到他简简单单一句嗯应付了过去，与人相处中从没遇着过这样的，向来不习惯沉默相对，抿唇再想思索句什么打开话题，再抬首却见他双眸微阖似是再次陷入他口中的沉醉。心道他真的不是因为困的吗? 一旁小厮也是尴尬，在他耳边唤了好几声才有了反应，瞧他二人的模样不禁笑将起来
：可是难为了他，这算是给主人背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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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待她言语，举杯把茶盅递给了她。拂去茶沫，微呷，听了她的话几乎喷涌而出。她倒不留情面，一语便道破了玄机。这孩子，不会说话呀，不禁摇摇头，苦笑道）：姑娘干嘛一语道破，多少要给在下留些脸面罢，姑娘这番一说，我日后在福子面前，威望何存？
（说完，便撇过头看向远处，似是出神。估摸也只有自己知道，方才尴尬不知如何时候，估计也只有自己不知，颊便悄然爬上红霞。）

接过茶盏，虽话出口就意识到不妥，却也不太在意，直爽的性子使然。闻言倒仍是一脸坦然点点头，抿一口香片才抬眸道
：是叫福子? 你转过身去假装没听到可好，你家主子怪难为情的。
见他也是抿唇偷笑的模样默默转身，满意点头在看向对方，顺着他撇头的方向歪头硬是要对视，男子脸颊爬上红晕的模样让自己觉得有趣之极，坦然模样话语蕴笑，藏不住调皮的意味
：现在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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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此事因我的沉默过去了，可哪知她还咬着不放，这是真的在让人难堪。哪里知晓福子还真的听了那俏姑娘的话，悄然转过身去，及时的双目相对，忍不住一记凶煞的眼神，瞪得他不觉一个战栗。这福子，还真是的，一肚子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不晓得往哪儿发。）
（现在好了？我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嘲笑，你说好不好。当然内心里的不满，是不能通过表象发出来的，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带着几分涩意，默默瞧着她，温声道）
：好，怎么不好，姑娘喝茶。

性格里那点恣意总是这样伴随着小坏心思展现出来的，兴许是瞧着人吃瘪的模样很有趣的缘故? 但这副样子平日里还是很少表现，今日在初见之人面前三两句就挑衅似的，也算是稀奇。
只见他自然不像我，直性子表露无遗，再多不满也由着面上的温和无害掩盖下去，自个儿先前的举动再怎么无礼也是，还是好奇，这样的善于隐藏情绪的人，难道不会，即便是偶尔，也不会觉得累吗? 一瞬间的失神思索，依言再执茶盏抿着，半晌才道
：你…是不会生气呢，还是觉得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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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平日里压抑惯了，压了许久，连生气都不会了。加之家中姊妹都胡闹惯了，也见惯了小姑娘们的淘气，只觉得她有几分可爱罢了。）
：哪有什么气可生呀，再说，你也没做错什么，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小肚鸡肠的人吗？
（拂去茶沫，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现在的小丫头都有这么多小心思？不禁摇摇头，微呷了一口瓜片。）：姑娘觉得，我应该生气？

撅嘴思索片刻，虽是没做错什么，但无礼这个罪名是够自己背的了，素不习惯察言观色如履薄冰，故此刻欲从他神色间窥得些什么也是无果，只摆摆头
：一个陌生人，这么不给你面子，还打扰你…常人应该是不满的…
倒也不是凭空将人揣测成小肚鸡肠之人，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一副温和淡然的模样，让自己…更想撕下他的面具…? 也不知道这样形容情绪是否妥当，再抬眸补道
：若是我，即便面上不生气，心里也该是窝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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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原先也不是这般模样，满腔子热血，连这性格也比现在豪爽不少。但当我知道我这副身板，永远不会实现我这腔热血的时候，连带着人也萎靡不少。周遭的人都劝，虽说不想着堕落，但这收起来性子怎么也放不开了。她不明白也很正常，在她的认知中，人都要有自己的脾气，或好或坏。可她没想到，我的脾气这么好？）
：那姑娘就不要拿我当常人便是。
（语毕瞧瞧她，还是一脸的疑惑，不禁摇摇头。）：姑娘，我这样问你。你今儿心情好，我弄脏了你的裙子，和你今儿心情不好，我弄脏了你的裙子，你的心情一样吗？
（结果显然，私事不好外泄，便只好引向了心情好这理由。）

眼前这人，越看越交谈的确越发觉与常人相异。不说别的，哪有让旁人不把自己当常人的，这…是在承认自己不正常? 抿唇轻摇头摈除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脾性，他是如此，也容不得旁人干涉非议
：啊…那你是非同常人…
只是话到嘴边却发觉怎么说都不妥当，眨眨眼显然不知道如何继续，听他继续解释下去，才释然似的拊掌表示了解，只是…真的是心情好这么简单的原因? 虽尚存疑，勉强点头作明白状
：这样啊……虽然我大概都很生气……那你今天心情很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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