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来时,是四月初夏。】
【京中仿佛已是隔世了,熟悉的人都少,自己也不是从前那个了。】
【少年的霍梵戡有着温暖的眼睛和手,即使发脾气来训人,也带点无可奈何的笑意。即使再气,也会伸出手去拉住别人。如今整个人是淬满了血的刃,即使收拢在鞘内,也森冷又锐利。】
【自己是一袭白袍回京的,然而只有自己才知道,这样干净的颜色底下埋了多少的血与骨。我带着那些死在那崇山峻岭瘴气毒虫中的英灵回来了,他们的哭泣与尖啸,响在一声声拍打在马侧的剑鞘中。在漫天迎接凯旋的欢呼与祝贺中,只有自己能听得清楚。】
【公主府似是荒芜了许多。大哥虽然还在,自己却凭空觉着这偌大的府,一点生气也没有。近乎寂静。自己懒得去找他叙旧,梳洗罢了风尘,重新换上旧时宽袍大袖的白衣素衫,去霍府祠堂,跪了许久。】
【把所有人都关在祠堂外头,独自一人对着墙上新增的画,案上新奉的香,要有人问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记得最后三个头磕去尘埃里,是无悔的样子。】
【然后起身,扯了马去白马寺。】
【自己是想先去见阿娘的,却又怯了。许是怕她问什么吧。近乡情怯,眼下才是知道的。一步步上了台阶,见眼前一截裙子的下摆,不熟悉的,却莫名知晓。】
【站定,慢慢抬起头,在那里看一看她,我想自己该是笑了出来,却也感觉到身与心为仇,面上肌肉一分都动弹不得,像忘了怎么笑的,只能这样将她看着,微微眯了眼,去看她,然后说一句】
:我回来了。
【战场上,刀锋上,所能支撑自己最后走回来的,不过就是这么四个字。自己有家可回,便是最大动力。】
【然而眼下回来,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兴高采烈。自己做了官,骑马游了街,被人崇拜也被人敬仰。可那些热闹,都像与自己无关了似的,隔了层什么,看不分明,也感受不到。】
【反而不如眼下的感触深一些。】
【再将她看一看,神色语调都冷冷的,再努力关心,都带点无可眷恋意味,仿佛叹息】
:像是瘦了。怎么,吃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