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怔了怔,脑中飞速掠过一幕又一幕的记忆,从被温柔怀抱的自己到觉醒滑头鬼的血脉那夜透紫的苍穹,到最后慢慢沉淀出一丝苦涩来。
曾经因为做了噩梦,他半夜抱着枕头去找父亲。当柔白的纸门被拉开,看见那张一如既往温和微笑着的脸庞,他心里才感觉到一丝安慰。
在梦里,看到鲤伴弓着腰,毫无生气地倒在一大片血泊里的时候,浓重的恐惧与陌生的疼痛情感洪水般蔓延上来。他吓得手脚冰凉,跌跌撞撞地跑出自己的房间,一直跑到鲤伴的卧房门口,望着紧闭的门既害怕又委屈,像只没人要的小狗,朝着门缝低低地喊父亲。
随后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用有力的臂膀抱他进房间,安慰他,哄他入睡。
那不过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月明星朗,夜凉如水。只是他窝在鲤伴怀里,却感觉那么安心。
想到这里陆生在心里狠狠伤感了一把,颇幼稚地跟鲤伴顶了一句:“你肯定有不知道的东西吧。”
“比如说,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是你的儿子,经历过什么,会走向何处去。
“我当然知道。”鲤伴笑笑,一本正经地说。
这明显是又在胡扯。还没等陆生说话,鲤伴伸手拿起陆生面前的酒壶,洒去碗里的花瓣,为两人斟上酒。似是轻叹了一声,鲤伴道:“再陪我饮一杯吧。”
和风吹起飘落的花瓣落在碗中水面,荡起酒液的清澜。鲤伴轻抬陶碗与陆生的轻碰,随后一饮而尽。
陆生有点失望,却也感觉到梦快要醒了。花瓣依旧飘飞,阳光依然和煦,身上仿佛被樱花浸染的暖意却正悄然退去。陆生望向两岸如云似雪的樱花,感慨道:“真的是很美啊,江户的樱花。”
“是啊。如此灿烂的美景……或许未来也很难再看到这样漂亮的樱花了。”鲤伴颔首,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运河上游船如织,往来不绝。有同来游览的乘船女子望见樱花云下的俊美游人,不禁悄悄嬉笑着指指点点起来。
如此繁华的赏樱时节,这个游人却独自坐在船上,只望着对面落满花瓣的空船出神。
——“如果不能……结束……最后……”
——“……会……是个非常……”
——“……他……来……、我……”
在梦境的交界处,陆生又听到了与之前相同的说话声。
——“……故人……”
——“这真是……”
听起来有些像是两个人的对话。越听下去,那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声音便越是清晰。直到最后的最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彻,语气不重,却清晰无比。
——“陆生。奴良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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