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豆★‖160828 文章‖论姚贝娜歌曲的美学追求及文化地理根源

姚贝娜离我们而去了，但愿她去了天堂，那里是没有病痛的，像她这样的人，不应当再受到病痛的折磨，而应当好好地生活在人间，为我们奉献出更多优美动听的歌曲。不知是怎么回事，上帝对于人间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熟悉，似乎很不专业，一点公平意识也没有。在一个很有才华的女性只有三十三岁的时候，就让她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为人间许多人所不知的黑暗世界。有的时候我为此而生气，甚至而苦恼不已，对于上帝的所作所为，总是百思不得其解。在世界上是不是有一个上帝的存在，我也开始表示一点怀疑。然而，我还是愿意承认有一个天堂的存在，不然对于姚贝娜这样的人就太残酷了一点，她这样一位光明如一团烈火燃烧的人，不能生活在黑暗里，也不可能生活在黑暗里。一个研究文学的人，在反复听了她所唱的数十首歌曲之后，要来探讨她的美学追求与艺术风格，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奇怪的一件事情。而在我来看，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二、独到而高远的美学追求
姚贝娜歌曲的美学追求，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大气开阔的艺术境界。没有想到一个柔弱无比的小女子，所唱的歌曲却是如此的自然、开阔、大气，许多的歌曲与她的身体与年纪完全不相称，在艺术境界上超过了许多男性歌唱家。最典型代表作是《日月凌空》《天耀中华》和《也许明天》。她所演唱的歌曲算起来也不少，有的歌是为他人而唱，有的歌是为社会而唱，有的歌是为时代而唱而不是为自己而唱，然而她的个性与风格是相当鲜明的。她自己也曾经说过，有的歌并不是她所喜欢的，也许是一种出于某种特定的任务。不是指她翻唱的一些影视经典歌曲，而是指《唱支山歌给党听》之类时代痕迹比较浓厚的旧曲。很明显，这一类意识形态性比较强的歌曲是在她一生中唱得一般的歌曲，她也为此而感到苦恼。有一些作家到了节日的时候不得不胡谄几首打油诗，何况歌手被要求参加具有任务性质的演出，这样的情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歌曲，也具有一种开阔大气的品质。当然，自然、开阔、大气是指在她所唱的某一首作品之内，往往具有一种大气纵横的气势，一种不凡的气象，似乎与一个小女子的身份不相称，而她却唱得那么圆满，那么充实，如此成功。2014 年春节晚会 12 点敲钟之后她所领唱的《天耀中华》，就是一个开阔大气的典型个案。一个由数百人一起参与的大合唱，既有庞大的乐队，也有华美的舞台，然而在由她所领唱的歌曲主体部分，足以显示她的自然、开阔与大气之气质，以及与天地等齐、与万物相融的气势。如果她本身没有强大的气场，她的声音就不足以领唱全体，一台大型的交响乐就难于立足。她没有以女性的声嘶力竭进行表演，而是以自我的身体与情感为本进行了深情的歌唱，以自己的美丽、大方与庄重，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说这首歌是以时间结构的延续性显示了她的自然天成，那么在《日月凌空》这首歌里，则以组合性的空间结构方式显示了她对宇宙时空的独到把握。正如曾祥书所说：“在团体赛中，她以高难度的代表作《日月凌空》出场，演唱时音域宽广，音色自然且富有穿透力，尤其是高低音转换优美自如，一曲唱罢令四座惊诧，评委们打出了 99. 28 的高分” 。这里记述的基本上是一种事实，然而也足以证明姚贝娜的歌声让几乎所有的评委倾倒，让许多的观众为之鼓掌不已的艺术效果。歌唱与文学创作是一样的道理，首先是要有境界，让听众和读者进入其间，不然就难以引起共鸣。大气开阔犹如长江汉水之汇流，也如蛇山起舞而龟山巍然，她的大气开阔与她从小所生活的江城美景似乎是相似的与相通的，这不需要实证，也不可能实证，但我们可以通过审美的方式进行把握，可以以感觉的方式得到说明。

也许有的人会认为，她一个青年歌手有什么“美学追求”呢？此话差矣！在现代社会里，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与成长方式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与中国古代农耕社会不可同日而语。姚贝娜出生于音乐世家，一路上有作曲家父亲指点与歌唱演员母亲相伴，并且在儿时的同伴里，也有许多艺术天才如刘亦菲等，所以她的艺术积累与文化素养都是相当深厚的。根据她所唱歌曲的艺术事实，来探讨其美学追求是没有问题的，并且她的确是达到了相当的程度，所以用“独到而高远的美学追求”，同样也是没有问题的。

首先，姚贝娜是一个典型的江汉姑娘，听她的歌曲就可以感知她是一个汉味十足的当代女性。她许多时候是以一个小姑娘的身份在唱，并且是以典型武汉人的方式在唱，那就是充分地展示自己的个性，总是有着一种大胆而热烈的情怀，一种执着而进取的精神。虽然她对自己的童年没有深刻的记忆，但显然对她的音乐之路是有重要影响的。虽然她说：“童年很枯燥，主要是在练钢琴，基本上没有趣事。” 她之所以说自己的童年没有趣事，是指她在父母的要求之下每天除了读书之外，就是要不间断地练琴，以期以后有更大的发展。其实，她对自己的父母、家庭是深有感情的，在她从小开始的生活中，在她后来生病之后所说的话里，都有诸多的体现。江汉之间是有其深厚文化传统的，并且也有着与他处并不一样的民风与民俗，这就是古老楚文化的一支———“江汉文化”。在民间，从古代流传下来一句话“不服周”，就是一种典型的体现。江汉民间在说到“九头鸟”传说的时候，同时还存在这样一种说法，体现了一种傲视他者、不服权威的思想气度。我们并不是说姚贝娜之所以唱歌就是因为不服谁，而是说她具有了一般武汉人身上的个性，敢于挑战险要的环境，勇于面对艰难的局面，别人不敢唱的歌她敢唱，别人不愿意唱的她愿意唱，似乎她总是与他者唱对台戏一样，其实是一种性格的表现。所以，她的许多歌曲其实都是高难度动作，但她一旦完成了这样的动作，就会获得高度的肯定。其父姚峰曾经说过女儿是“第十二代”武汉人之类的话，说女儿身后也要回归江汉之间，才可放心而去，方可安身立命。这不仅说明他自己对江汉之地的深厚感情，并且也说明女儿的出生与成长之地，对其艺术生涯是有重大影响的。有一点放纵、有一点野蛮、有一点智慧、有一点豪情，这就是所谓的“江汉风味”，在她的许多歌曲中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也有与此相关的各种各样的表达，在本质上是与池莉的小说、沈虹光的戏剧、车延高的诗歌相通的，没有江汉之地的自然山水与民俗风情，没有江汉的深厚民间传统与生活形态，也就没有他们的作品及其独到的艺术风韵。

再次，姚贝娜的歌曲基本上都是以自我为主体的。也许有人会说任何歌手都是自我的，其实未必。在当代中国，有许多歌手都不是自我的，甚至是没有自我的。前些年在重庆，在有人提倡大唱红歌的时候，那些歌唱有多少是自我的，或者有自我的呢？在过去的“八个样板戏”年代，又有多少歌手是自我的，或者有自我的呢？根据我的观察，只有自我的歌手才可能成名成家，只有把歌唱当成自己的事业，才有可能取得意外的、最大的成功。凡是有自己代表作的，如那英、刘欢、杨洪基、蒋大为、郭兰英、韩红等歌唱家，都是很自我的，任何时候都有自己的气质、个性与风格。同样的一首歌，可能只有他才唱得出风采来，别人来唱就不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有的时候我看那些模仿前人的节目，总是觉得很不舒服，就是因为他只是模仿，而少有创造性。姚贝娜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了。她曾经说她总是根据自我的感觉来唱歌，在谈到《千万次地问》这首歌的时候，她说:“这个感觉还是蛮好的，尤其是在现场的时候，以自己的一种方式来演绎自己非常喜欢的歌曲，其实还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以自己的一种方式”道出了她的艺术选择，“自己非常喜欢的歌曲”则道出了她所具有的个人性质，“一件很过瘾的事情”则说明了自己的兴趣所在与个人性格之间的关系。她的歌唱之所以取得意外的效果，在很大的程度上来自于这种个性的存在与展现。姚贝娜的个性在于她的自我，一个平时不善言辞的女孩，一个沉静而阳光的女孩，一个喜爱音乐到痴迷的女孩，一个心痛父母而认真执着的女孩，她也只能唱这样的歌，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唱。她是一位敢于挑战自己的女孩子，许多时候敢于冒险，正如她自己所说:“在部队里面我呆了四年，四年之后我离开，我是想去尝试一些新的生活方式和演唱方式、演唱状态，所以我可能天生就有一种爱冒险的个性在里面。”[9]她的一些言行，在别人看来不能接受的，在她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比如说本来在部队文工团工作得好好的，待遇也很高，说不定以后也可以像他人一样获得少将职位，她却要辞职而下海;本来已经生病了，可是她却总是像过去一样地忘我工作，甚至比从前更卖命。这样一种执着与进取，与古老的楚汉文化传统直接相关。像屈原那样的执着，像张居正那样的正义，像筚簏蓝缕、以启山林的楚国祖先一样，像三年不鸣而一鸣惊人的楚王一样，我们谁也不能说她不正是当代的楚王，并且是音乐世界的、女性的楚王。姚贝娜不是别人，她正是她自己，所有的生活内容与生活方式，所有的江汉自然山水与人文传统，在她每唱一首歌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有所体会，有所认识，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