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虹上黑虎崖那年,约莫不过三岁有余,同如今这般,穿着比身子稍长些的白裳,被父王抱在怀里用大氅紧紧裹住,睁着双眼睛好奇地东瞧西望。彼时还在飘雪,严冬的风刃割得人生疼,他却感受不到似的从父王怀里跳下来,赤脚踩进雪地里,小手呼噜几下揉了个雪团子,啪地扔在毫无防备的我的脸上。触及肌肤热度的雪团子瞬时化成了水,顺着脖颈一路滑过胸膛和小腹,激起一阵寒颤。我恼怒地擦干脖子上的水迹,抬步往他方向走去,本欲好好教育一顿,哪料这小家伙不跑不说,反倒往我怀里一扑,将我紧紧抱住。面对这个毫无撒娇意味的抱,我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抬头看了看我,肉乎乎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沾了雪后掌心的热度褪去许多,放在我手上时仍旧有些温热。
我自幼手脚冰凉,难得暖起来。
突然他往我手上呵了口气,在凛冽的风雪里成一团白雾,触到我手上时只有点点淡薄的暖意。我透过这团雾气看他,眉眼很是精致。
“哈哈哈小虎,这是你弟弟,叫麒麟。麒麟之才的麒麟。”我头一遭听父王笑,仿佛即得天下,胜券在握。
“虹。”怀里的小家伙此时支了个头出来,绷着脸望向父王。
“嗯?”
收到一记凌厉眼刀的小家伙重新把头埋在我怀里,不再说话,整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身体仿佛已不由我支配,手顾自放在了他头上,轻揉了揉。俯下身贴在他耳边压低了声叫他:“阿虹。”
疼。
膝头被石子硌得生疼,好些都嵌入皮肉,后背的鞭伤虽已上了药,却仍似在灼烧。我偏过头叫住了正要推门出去的婢女,嗓子干得厉害,声音也涩哑,不舒服得紧。
“阿虹呢?”
小丫鬟大抵是被这突然的一声惊住,慌乱地朝我欠了欠身,一声少主被叫得磕磕巴巴的,对我的问话显出茫然。
哦。这才反应过来,整个黑虎崖,只有我如此叫他。
撑起身靠在床头,闭目揉了揉眉心,问道:“小公子呢?”
丫鬟磕磕巴巴地跟我讲着我昏睡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
听说他把黑虎崖上所有的剑谱都烧了,跪在父王跟前立誓不再学武。
父王事事宠他,唯独让他练武一事,从小到大都未曾松过口。先前我便因招架不住他的左央右求,下山时替他偷带了几本剑谱回来,被父王发现,震怒下头一次受了他一顿鞭打罚跪。
说来也怪,十八般兵器,他偏生只对那三尺青锋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