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平生，却是闲愁）

前几日勤奋得我妈都惊叹，三天打鱼呢两天晒网，这不，一早我就跑长乐来，咣咣敲门。
“普渡——快点渡我啊——”
我为甚么没去找六姊，而来堵亲姊姊门呢？很简单：
我要拉着她一起晒网。

（窗下燃香，正伏案提笔，誉写经卷，一道声，将栖于房檐的燕雀也惊走，与绿阑对视，不约而同的翘了唇）
（暂且搁笔，使玉阶开门，待人来了，才发声疑他）
大清早的，跑来做什么？

代李定祯
娘像把全部的静美生给了阿姊，然后余下的嘛，是都留给了我呀。
“阿姊，你还在抄经啊？白天抄夜里抄，究竟是谁带坏的，弟弟今儿打算好好修理修理他！”
迎门的，入屋的，阿姊这里的侍女一个个都像模子拓的。我分不清，干脆不分，一概是喊“劳烦干姊姊了！”
声腔脆又爽，脸上还斯文矜持地含笑。

（我跟他，是双生胎。可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我的亲亲阿娘是否抱错了孩子？一静一动，我随阿娘，他约莫随了阿耶？糊涂，实在糊涂）
（眼波盈盈流转，妙目看向他，红润的菱唇微张，一嗔）
谁借你的胆子？娘知晓了，定是要罚你写字的
（向玉阶递去眼风，她自去准备茶点，无一例外，都是他喜欢的）
（又听他一句“干姊姊”，眉也弯弯）
就你嘴甜，明个儿，她们几个便只认你了

代李定祯
我阿姊笑起来那是谁都不及她的迷人。我常禁不住她散发的光芒，躲不开便痴了。若是反应过来猛一偏眼，抬起手背来挡她的功夫，没等我喊停，一位位我的好干姊就又都——一模一样地嗔笑起来。
“哎哟哎哟！弟弟错了！好姊姊，休来这一遭啊！”也不知究竟最终是朝谁喊出声的，总归遮遮掩掩，分不清是源头的阿姊，还是跟风起哄的忠奴了！
救我的是迎到嘴边却又溜远的茶点，我涔涔然改掩目为折梅手，抻长了臂子飞地捞回一枚豆饼，一口就扔进嘴里，乖觉道：
“还是姊姊疼我！”

（我时常同娘说道，阿祯性子顽皮，极是愁人的。我还偷偷藏着话，不想告诉娘。我的好阿祯，知心暖人，是最好的弟弟，这个事实，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我一笑，他忙掩目，见状，眼底笑意蕴的更深，抬手让其他人噤声，这才说）
瞧你，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长不大
（玉阶送来一应小点心，他率先捞了豆饼，他吃的好，我也高兴。把茶往他那推了推，口中道）
你是我弟弟，当然疼你
（取一块甜糕，小口小口的咬着，一壁）
小心别噎着

代李定祯
我在娘那里吃茶食的次数比阿姊这儿多，每一回都是细嚼慢咽地乖顺。但每一回来阿姊的屋子，好像本性都要暴露的干干净净。
怪阿姊的秋波太夺人——我随意往点心那儿瞥一眼，阿姊的手指就拈着甜糕撞进我的瞳仁里。沿着手指瞄上去……
“咳咳咳！”我捂着嘴巴拎起茶壶就跳着脚灌水。
“阿姊，弟弟可能也要抄抄经了……”
长不大？这要是长大了还怎么活啊！

（他十分跳脱。有些双生姊弟，生来便有一些玄而又玄的心灵感应，而我跟他，好像并没有。以致于，对于他灌水的行为，我一头雾水）
（伸手拉了拉他，十分疑惑）
很渴？
（若之前还是一头雾水，后面他的话，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他，抄经？）
（心里想着，他可能开窍了，有些欣慰，揉了揉他的头）
抄经好，平心静气，压压你的性子

代李定祯
我阿姊真是十分纯净无瑕，她不仅不为我的失礼而不满，还始终是深深关切我这个弟弟的。在这一点上，我得多夸一句，是连娘也不如她的细心与勇气。
我这一时让她揉得心中澄净无比，又对方才不能启口的遐想感到诚然的羞愧。任她揉了半天，才难以言表地，讷木发问，
“阿姊，你方才，擦手了吗？”
手里孤零零地提溜着茶壶，这会儿趁着机会，把壶往远了一扔。
“哎，干姊姊接住咯！”

（我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温情脉脉相处的人，相比，我更喜欢与檀香佛经作伴，但他并不是别人，他是我想要用心呵护的宝，我希望他好，比谁都希望）
（他突然一问，我鲜少的愣住，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还是笑着收了手，若无其事）
没有
（话音落下，他又抛出茶壶，无奈的叹气，果然，还是这样的性子）
（秋霜接下茶壶，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我看着他，问）
今天去看娘了吗？

代李定祯
嘴上喊着干姊姊，眼里是只有我阿姊一人的。她的愣怔，彻然地喂入我的视角来。
我初初要捉住这恍惚间的静好，却又因而后她眉尾滴落的叹息而与她同惊住了。
把一瞬不可思议地窘然妥当地收拾好，靴尖点了点地面，
“昨天去了，今儿还没。阿姊想咱娘了？不成——”
我眼角不负所期地飞扬起来，笑也张扩的。
“弟弟还没洗发，阿姊的经也没抄完呐……哎，阿姊你说，先办哪件事？”

（我们姊弟两个，每日都要往娘那走一遭，就像按时报道一样，寒暑不缀）
（他笑起来，我也情不自禁的弯了眼，葱指挑起他一缕发，指腹碾了碾，想了一瞬，又和他对视）
今天我也没去
（他似乎没有懂我的意思，又补）
经下午抄也可以，现在为你洗发，洗完后我们一起去看娘
（绿阑闻言，忙俯身而去准备一应东西，站起来，行到他身后，动手解他的发带，以手指做梳，为他理顺披散下的头发）

代李定祯
我是很懂我这位胞姊的。同胞数月，我与她脐带互融，闭眼共处一室，做了很好的邻居。我相当程度地爱看她沉默的模样，最好不过手足无措。更因那是由我而迫生的局面，一整夜的四书都有了佐味。
但她今日不慞惶，不恼羞，视我做了她的甚么——“殊……”我却怔得念她名儿了。
不对！我突然停下这弱气的虚伪，坦率地承认：我着实喜欢阿姊的温柔和无限度的满足我——这实在煞人！
“阿姊这儿用什么替皂角？弟弟平日里粗糙，难得头一回啊，可不能浪费！”脖颈扭来扭去，连声地叫喊：“痒啊！啊呀，好痒！阿姊万万手下留情呐！”
不老实地握住阿姊的手腕，闭着眼嬉笑“阿祯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