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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提剑追梦】汉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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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刈静默了一会,慢慢道:“天山居士何一剑的名头我也听过,他久居天山,不渉外事,却不知来中原了。据说他一剑伤人,无需第二剑,剑术之高当世寥寥数人可与之比肩。这么栽了实在可笑。”
陆承先吃了一惊,道:“如此高人,怎么也为虎作伥?”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偏生想不起来。李刈摇头道:“这也是寻常事。唉,我瞧……罢了。”陆承先心中烦乱,倒也没有留心他的语气,想了一阵作罢,笑道:“我们还是来下盘棋罢。”
李刈啊了一声,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一下必输,实在没趣。”前几日陆承先早已教会他下棋,只棋理素来易学难精,有的是他满盘皆输,每每被他杀的片甲不留、节节败退,明知是输还下,不是傻子就是棋痴。
陆承先棋瘾发作,哪肯答应,目光落在飘落的枫叶上,登时有了主意:“那这回我们换个下法如何?便以红枫和黄枫为棋子。”言下之意自是顺带考较武艺。
李刈笑道:“这倒是新鲜,可惜区区在下棋艺疏松,实在提不起兴致。”陆承先还待要说,忽见一绿衫少女缓步而来。陆承先扬声叫道:“雪妹,过来!”那少女微一顿足,漫步过来,柔声道:“哥哥、李大哥。”
陆承先笑道:“你来的正好,我同李大哥正要下棋,你便在他旁边帮衬。”又转头对李刈说道:“舍妹棋艺甚高,保管你输不了。”
陆雪低声道:“哥哥,你莫胡说。”陆承先道:“我胡说什么啦?高便是高。再说李大哥又不是外人。”陆雪瞥了一眼李刈,道:“李大哥还未说要下呢,你就……”
话说到此处,李刈倒是不好回绝,只得笑道:“那么烦请陆姑娘做军师。”陆承先笑道:“爽快不就好了嘛。”提起剑来,运劲直划,顷刻间便画了十七横十纵的棋盘,线条方正,如尺划一般。
李刈赞了声好。陆承先道:“李大哥先子吧。”李刈笑道:“你既说令妹棋艺甚佳,可莫要托大了才好。陆姑娘,你说咱们先下何处?”陆雪沉吟道:“天元。”陆承先笑道:“雪妹,你尽下刁钻的,看来不肯相让了。”陆雪面上一红。
李刈笑道:“不让的好!正好给我出气。”钢刀一震,头顶的枫树飘飘忽忽地掉下一叶黄枫,恰恰落在天元之位。陆承先目露奇采,赞道:“李大哥这手功夫可比我方才的高明的多了!”说着送出一剑,将枝头的红枫刺了下来,射向棋局,劲道非凡,小小的枫叶竟然使石桌微微一震。李刈道:“好,举重若轻,举轻若重。陆姑娘,到我们啦。”
陆雪神思不属,听得李刈唤她,秀脸飞红,忙收摄心神,指点下一步。片刻之间,两人已下了大半盘,但凡李刈出招皆是身形不晃,钢刀一震,便即晃落一叶黄枫,而陆承先则是剑走游龙,身形飘忽,刺叶射桌,两人一静一动,恰如太极两仪,各逞机能。
陆雪顾盼之间,却见兄长双眉斜飞、目若朗星,兼有一派浩然正气,而李刈则是剑眉虎目、神采飞扬,一派草莽英豪气。陆雪低下头去,心道:“他……他同哥哥一般心热艺高,实是……”
忽然听得陆承先道:“好啦,你赢了足足三子半。”李刈笑道:“多谢承让。也多亏陆姑娘这军师做得好。”陆承先道:“那还有的说,舍妹可从未这般争锋相对,哈哈!”拍了拍他的肩头,又道:“对啦,我须得去练八卦剑阵啦,雪妹,你就陪李大哥好好逛逛吧。”也不待他们回答,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李刈听得陆承先的弦外之音,心头一凛:“糟糕糟糕,这买卖可不好做!”转目望去,只见陆雪微垂着美目,睫毛微颤,似是心事重重,想来并未听见陆承先的话语,当下心头一松。
【第二回 完】


IP属地:浙江30楼2017-01-03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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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判词】猜猜祂是谁?
    二、
    清兮浊兮沧浪泉,人人自苦我独闲。
    结客四方知己遍,风流应醉孔孟边。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1楼2017-01-03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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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4 03: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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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小传】之刘清华
      清兮浊兮沧浪泉,人人自苦我独闲。
      结客四方知己遍,风流应醉孔孟边。
      写刘清华,只为了塑造我心中一个理想的人格。而安排她成为刘毕之女,却是为了戏剧冲突。
      想想一个为理想目标而不择手段的刘掌教,偏偏生了一个目无礼法、潇洒明达的女儿,就有种恶作剧的满足感。
      端木敬德和端木蓉,刘毕和刘清华,儒家还真是“一脉相承”,笑~至于端木敬德师徒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来,我想,大抵“物极必反”,父辈的强硬古板,反而激起了儿女的叛逆之心,不自觉地背道而驰。
      这么一看,刘清华似乎比慕无心更像端木蓉的得意门生呢。
      不过二人有本质不同。端木姑姑有医术和美食的执念,独来独往,芸芸众生不值她一顾。而刘清华则光风霁月,心中没有萦怀之事,重义轻生,是大家的好朋友。
      因而,人人都爱的刘清华,我写来也是最为开心的。因为不能喧宾夺主,遗憾未能写了刘清华和宁朝凤、胡不归的初遇,但总算在“流风回雪山水琴”一回,写了燕琳和刘清华的初遇。骄傲冷静的燕姑娘被刘三妹气得理智let it go,也是文中唯一一次动了真怒,但三妹好言好语几句,立刻没脾气,我是津津乐道的。
      还就喜欢这些孤标傲世的高人雅士们,被刘三妹拉到红尘,餐食一下人间烟火。不过效果应该不错,不露喜怒的燕琳对刘清华知无不言,刚强爽直的宁朝凤对她温柔细心,疏于人事的胡不归也对她另眼相看。
      然而,“万人迷”刘清华还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人,她没有明确的理想目标,学武只为好玩,交友只为开心;重义轻生,心中却无萦怀之人;世事洞明,却没有想要改变世界的意思。“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她大概就跟那个渔父一样,因为看得太透,所以缺了热血和执着,所做的只是自由自在地活着。
      心无束缚,自在而活,真难啊。 所以都愿意结交这样的一个刘清华,弥补心中无可奈何的缺憾。


      IP属地:浙江33楼2017-01-06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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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百转西径八卦阵 二分明月斗酒樽
        陆雪低声道:“……李大哥,可有什么想去的吗?”李刈笑道:“这几日,你哥哥陪我逛了个遍,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去之处,倒不知我能否一观你们八卦门的八卦剑阵?”心中却想:“虽然我对这剑阵也无兴趣,可总比同这位怕羞的姑娘独处的好。”
        陆雪道:“李大哥是我八卦门的救命恩人,自是无不可的。”李刈连连摆手:“救命恩人,休得再提。什么无所不可的,听着倒像我是打劫的山大王。”陆雪轻笑道:“如山大王都这般好心便好啦。”李刈微微一笑,不再接口,心道:“她倒不是一味拘谨。”
        两人说话间,已然到了圆形广场。广场上列队整齐,陆承先站在坤位,已然瞧见了两人走来,微觉诧异。站在一旁观看的陆元鼎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却是耐人寻味。陆雪微微低下头,却听得陆元鼎笑道:“李贤侄、雪儿,你们来的正好。”
        陆雪低声道:“爹爹。”李刈却笑道:“正好在何处?”陆元鼎笑道:“李贤侄,你见识不凡,看看我八卦门的八卦阵有何不妥之处?”李刈道:“不敢。”专注起列阵来。
        领阵的是八人,分别站至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个方位,八人后又各站七人,成八八六十四人阵列。每人均白衣长剑,刺的方位却不尽同,然六十四人齐动,剑光绵绵,错落有致,仿佛全是空隙。
        李刈道:“似乎全是破绽?”顿了顿又道:“不,全是破绽便是无破绽,是空门。”陆元鼎面露赞色,道:“好眼力。入此阵法,必是无止无休,直到分出胜负。儒家有个八佾剑阵,也是入阵不止,却不尽相同。”
        李刈道:“还要请教。”陆元鼎道:“八佾剑阵对外宣称毫无破绽,围剿之下不留活口,可到底被破了,”说着目光悠远,似有所思,“它是强极则辱,而八卦剑阵却是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李刈怪道:“竟是道家?”陆元鼎微微一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门本是道家的旁支。这八卦剑阵原也是道学大师开创的,原先用意不在伤人,后经改良,反有了杀戮之色,列阵必见血光。”
        李刈剑眉微皱,道:“我却瞧着越改越糟糕!”说话毫不客气。陆元鼎却不生气,缓缓地道:“有些事非如此不可。只要运用得当,也无不可。”
        李刈道:“不知陆伯伯用此对阵何人?”陆元鼎肃然道:“昔年我八卦门追随项王打天下,曾用此阵浴血杀敌,立下汗马功劳。而今日,此阵的敌人是扰我华夏安定的匈奴!”
        李刈微微一怔,大笑道:“陆伯伯不知今日是谁家天下吗?如此称呼岂不犯了大忌?”陆元鼎正色道:“昔年他本来就是八卦门之敌,而项王是我八卦门的尊上,这么称呼有何不妥?他皇帝当得不错,我们也不去反他,却绝不是他的子民!”李刈道:“陆伯伯,你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知无不言,实在是……”陆元鼎摆摆手,道:“若我不信贤侄这般的人品,才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李刈笑道:“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大丈夫当如是!想来被八卦门追随的项王也是个大英雄大豪杰!”陆元鼎头次被后辈如此称赞,虽觉不伦不类,倒也欢喜,想了一会,缓缓地道:“项王力能扛鼎,重情重义,是无愧英雄本色。但他暴虐自大,这才逼得八卦门不愿追随。当时何止八卦门,流失的豪杰又有多少?他便是真能当上天子,怕也是我们当初希望推翻的暴君嬴政!”
        李刈神色微动,道:“如此说来,他是活该啦。我虽在关外也听过他乌江自刎的故事。”陆元鼎正色道:“项王是豪杰之士,决然不错。便如你说的,是大英雄大豪杰,无愧我们追随一场。”
        陆雪本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此时忽然低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将这壮歌念的轻柔婉转,别有幽怨之感。
        陆元鼎笑道:“女孩家到底不同,英雄美人自有风流韵事,你也是时候去寻个英雄啦!”意有所指地望着女儿。陆雪秀脸飞红,啐道:“爹爹!”斜眼望去,李刈剑眉深锁,毫无笑容,不禁一怔。


        IP属地:浙江34楼2017-01-09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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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元鼎续道:“不过,说起项王,难免会想到虞美人,她有首和诗说:‘汉军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唱罢自刎,如此巾帼,难怪项王垂爱!”李刈冷冷道:“英雄有情,美人有义,想来定能流芳百世。只是死前只想宝马美人,未免量小,难怪要败。”陆元鼎微微一怔,实不知他会得出这样的论断,但一细想,却不无道理。
          李刈忽然道:“英雄美人哪及的剑阵有趣?”陆元鼎道:“哦?这么说你想一试?”李刈笑道:“习武之人是断然不会错过的。”陆元鼎道:“你找到破阵之法啦?”李刈笑道:“八卦剑阵对敌狡猾的匈奴人,哪能这么容易被破?”陆元鼎笑道:“好,少年人爱冒险有胆气!”
          陆雪叫道:“爹爹!”妙目微垂,似怕被看出心事。陆元鼎望了女儿一眼,笑道:“不用着急,虽然刀剑无眼、阵法精妙,总能收放自如。”陆雪低下头去,雪肤又染上朝霞的颜色,不甚娇艳。
          陆元鼎叫道:“停下。”六十四人应声而止,动作整齐划一。陆元鼎续道:“这位李刈少侠,武功高强,你们以八卦剑阵较量一回,点到为止。”
          李刈笑道:“不敢。”说着大喇喇地走到阵中,向诸人微一抱拳,众人皆是肃容还礼。站在乾位的屈奇芳朗声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语毕,剑指正南,紧接着外七人纷纷捏好剑诀,随即余人纷纷出剑,顷刻之间剑光漫天,连成一道错落有致的剑墙,似乎缝隙极多,然而稍纵即逝。
          李刈抱着钢刀端站不动,眼见剑光逼近,仍无一丝动手的意思。陆雪的手心不知不觉透出了冷汗,眼瞧着数把长剑齐齐刺向李刈,虽知点到为止,到底害怕,双目随之阖上。忽的听得父亲叫道:“好刀法!”睁眼一瞧,最里层的门人手中全是断剑,倒不知他是如何一刀斩断八人手中剑的。
          正自思索,剑阵又动,比之方才的缓缓而行,此时运转如潮,只瞧的陆雪头晕目眩,眼前亮晃晃的一片,实是瞧不清人的影儿。她还待要看,忽的脚底一软,回头瞧见父亲扶住自己,道:“你功力不足,别看了。”
          陆雪微觉羞惭,往日不爱习武,觉得舞刀弄剑有伤斯文,这回却是观战不能。陆元鼎却没有留意女儿的心思,目光仿佛定在了剑阵之中。只见剑阵忽快忽慢,但无论状若飞雪,还是大拙若巧,剑阵中人仍是稳步慢移,偶尔一刀挥出,必震断一柄长剑,片刻之间地上残剑遍布,与手中断剑映衬之下,格外刺目。陆元鼎瞧得目眩神驰,心中却隐隐起了疑窦:“李贤侄用刀的法子倒与普通刀客不同,倒像是用内力挥刀,而不是一般刀法。倒不知是何方高人之徒。”
          李刈在阵中虽然身形稳重,却也无甚头绪,便是他震断了所有长剑,他们还有断剑可用,便是将断剑斩的一寸不剩,他们还有指剑、拳剑,身体各处皆可成剑招,成剑阵!这看似处处透着破绽的剑阵,一经发动,破绽转瞬而逝,难以捕捉,全成了空门!
          在这个剑阵下,不是被众剑相加,便是力竭而亡,无怪八卦门曾多次用此对阵匈奴,立于不败之地。匈奴滋扰边境,素来人数非众,汉兵来袭便即逃亡,打得如游击之类的作战方式。但若大军对阵,匈奴天时地利,汉军人困马乏,难占上风。昔年汉高祖刘邦亲率大军三十万众,仍被匈奴单于冒顿围困七昼夜,自此不得已定下和亲政策。然而少数匈奴南下滋扰却是屡见不鲜,八卦门人遍布华夏各地,据北的八卦门众便采取八卦剑阵,与匈奴周旋,而赢得“西径八卦阵”的美誉。
          李刈握刀凝望,阵中每处破绽皆是轻易可见,又是稍纵而逝,头顶、身旁皆是无处可破!而剑阵越来越紧,几欲难以招架,此时连震断长剑也是不能够了。
          剑光霍霍,不见刀光,剑阵练至此处,直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之感。陆元鼎正待要喊停,忽的剑阵一晃,恍若飘了起来,有人影嗖的成底下窜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李刈。
          陆元鼎微微一怔,后边的剑阵也随之停了下来。李刈提刀大笑道:“小子无能,破不了阵,只得用无赖的法子!”


          IP属地:浙江35楼2017-01-09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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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阵头顶、周身皆是密不透风,殊难破出,唯有下盘疏于防守。但自古高手对阵,绝无从底下钻出之理,便是围攻匈奴人,他们也是横刀乱砍,只想着破阵而出。此等法子只有三尺顽童或者地痞无赖会想到的法子。何况李刈快刀如电,杀气逼人,往下盘虚砍,众人自然而然移动避开,如此窜出倒也不是难事。
            陆元鼎在脑里转个数个弯子,才想通此节,不由拊掌大笑:“好!多谢你找出了一个八卦剑阵的致命破绽!”沉吟片刻,又道:“依你之见,这该如何改进?”
            李刈道:“行军打仗极少用剑,只因长剑虽好,却不实用。”陆元鼎道:“正是这个理。剑阵对敌武林高手更管用,对其他人么,还需换个兵器,补充下盘。”陷入沉思,恍若入定了一般。
            陆雪微微一笑:“爹爹想问题还是这般入神。”李刈笑道:“既然如此,还是别打扰他啦。”提着刀走至不远处树阴底,就地而坐,立时阖上了双目。这番打斗确实有了几分疲态,脑中却想着这剑阵的精妙之处,不知不觉进入了梦境。
            梦中仍在练武不辍,挥舞着钢刀不知多少次,他却好似毫无疲态一般,不断地重复一招一式。身后站着个长眉俊目的中年男子,长身玉立,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严之色。那是他的师父。他一向很少笑,对他极为严格,却是真心待他好的。无知无觉,师父威严的脸幻成了一张芙蓉秀脸,眼波温柔,举止端庄。母亲一向端庄有礼,她的面前摆着一张大桌子,上边儿列着各色小菜,鸡汤浓郁,透着甜香。那一定是母亲特制的鸡汤……
            忽然那香味越来越浓重,他眼前一亮,赫然有碗,被一双玉葱秀手端着,碗里香味浓郁,勾起了肚里的饥肠。再往上一瞧,少女黛眉微蹙,秀目含愁,桃腮杏面,撩人心怀,真不知是梦是幻?
            那少女以手支颐,似想着心事,忽然对上李刈的目光,微微一慌,柔声道:“你醒啦?”
            梦境归于现实。是陆雪。李刈嗯了一声,伸个懒腰,笑道:“睡的再好没有,原来这么晚了。”他入睡时不过午后,此时已近黄昏。
            陆雪轻轻嗯了一声,又道:“这是妈妈留给你的鸡汤,你尝尝。”碗里香飘四溢,冒着热气。李刈柔声道:“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多谢啦。”接过碗,便即喝了起来。
            陆雪低声道:“你……妈妈有事找你,在离火堂。”李刈哦了一声,怪道:“何事?”陆雪晕生双颊,道:“我也不知。”也不等他答话,转身便走,疾步匆匆。
            李刈神色古怪地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将汤喝完了,起身向离火堂走去。离火堂门户洞开,灯火通明,辛雁雁在灯下补衣,显然在等着李刈。
            李刈心下寻思:“却不知陆伯母寻我何事?”当下叩门道:“陆伯母。”辛雁雁抬起眸来,微微一笑:“你来啦。坐下吧。”李刈依言坐下,道:“伯母,你寻我是?”
            辛雁雁放下线头,微笑道:“李贤侄,你在八卦门住的还惯吗?”李刈笑道:“小子懒怠惯了,倒觉得太舒适了呢。”辛雁雁哦了一声,又道:“你一人从关外来,双亲不管么?想贤侄这般人才,双亲定是才俊英杰。”李刈面色微沉,道:“不,先父母籍籍无名,说与姓名来,想来伯母也是不知。”
            辛雁雁微露讶色:“哦,真是对不住……”李刈道:“这也没什么,生老病死本是常态。”辛雁雁微微颔首:“难得你小小年纪,这般阔达。那你可有其他的尊长在关外?”李刈道:“先母过世后,我一直同师父……”忽的顿住,心中已是了然:“啊,这回可真是好事做到底了!”
            辛雁雁微笑道:“想来师尊定是前辈高手,不知我夫妇二人能否有幸拜见?”李刈道:“家师退隐江湖多年,不愿小侄对外提起他老人家的名号。小侄这次出关,本也是奉了师命,有要事要办。”辛雁雁微觉失望,道:“既是如此,也勉强不得。贤侄要有事相帮,我八卦门定赴汤蹈火。”李刈道:“多谢伯母。”
            辛雁雁心下寻思:“此事倒也不急。反正现下他们年纪还小。”当下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李刈道:“是。”缓步出去,掩上屋门,在道上乱走。


            IP属地:浙江36楼2017-01-09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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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母今日是透了口风啦!焉知哪日直言道来?到得那日,我开口拒绝岂不让双方尴尬?陆姑娘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只待她如陆兄弟一般,是断断不能娶她的。唉,这回可是好事做过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今晚便走,也不用辞行啦,如此这般陆伯伯他们总知道我的意思。何况,长安我总是要去的。”
              李刈想到此处,忽的抬头望了望天空,西边最后的晚霞已被夜色吞没,四周一片寂静,他忽的心中一冷,喃喃道:“我当真要去么?”
              思虑未已,便即转身回房。待得出了八卦门,已是月上树稍,外边景色如故,对李刈而言却是恍若隔世。在八卦门的时日虽然不长,却如居隔世仙境一般,不必思索红尘琐事,而一经远离,诸番心事都涌上了心头。
              他在夜色中行了数里,瞧得天方微白,这才觉得有几分疲意,跃上大树枝头,闭目养神。朦朦胧胧中忽的嗅到酒香,香味清冽,令他清醒了几分。张眼一望,天色已亮,树下半躺着一位青年男子,有些发旧的青袍,一尘不染,倒比店铺新买的袍子穿着还要精神,他腰间别着一个大葫芦,盖子开着,酒香便是从这冒出的。古怪的是,这男子侧身而卧,腰间开口的大葫芦歪歪地躺着,却无一滴倒出。
              李刈心头一凛:“这人功夫可高的很啊,他何时来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心中思量这人多半是风尘怪客,若无恶意,倒可结交。
              正自琢磨着,树下那人懒懒道:“树上的朋友,你既醒了,还呆在上面玩吗?”声音清越,带着几分疏懒。
              李刈大笑道:“树下的朋友,你既醒了,还装睡玩吗?”语毕,轻飘飘地落下地来。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有趣,有趣,有趣。”连说三个有趣,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来。
              李刈这才看清这男子年纪甚轻,一双丹凤眼带着懒懒的笑意,朗然照人,玉容皎然,俊爽疏狂。
              那男子也懒懒地打量起李刈,过的片刻,道:“喝酒不喝?我可是不轻易请人喝酒的。”言下之意,倒似李刈占了大便宜。
              李刈哈哈大笑,道:“我也不是轻易喝别人酒的!”那男子点头道:“有趣!有趣!你非喝不可!”说着将葫芦向李刈一掷。
              李刈伸手去接,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向自己狂袭而来,他心头微凛,侧身去拍酒葫芦,脚步大开,泄了一部分力,这才伸手接住,力定双腿,登时脚底踩出一对深深的脚印来。
              那男子赞道:“如此消力,好!”李刈微微一笑,忽的身形一晃,退开了一小步,这才稳住,心中微骇:“没想到他的后劲如此之足,也不知是敌是友?”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笑道:“你这口酒可不好喝!”凑鼻一闻,道,“好清冽!”
              那男子听得李刈称赞其酒,登时眉飞色舞,道:“那是自然!我平生第一好酒,第二好武,不是绝佳好酒,怎能入我之口!”忽的又俊眉直皱,道:“可惜啊,世上好的酿酒师太少,好的品酒人更少,这人间圣品竟少人问津,不免曲高和寡、惆怅难平。”
              李刈听他说的痴,不禁笑道:“听兄台之言,倒似恨不得化作清酒,慰人情怀。”那男子摇头道:“若有绝佳品酒人也罢了,若是入了普通酒鬼之口,唉,暴殄天物,牛嚼牡丹,惜哉惜甚!”说着连连叹息。
              李刈笑道:“你如此说了,我倒不敢喝了。”话是如此,却端起葫芦,一饮而尽,他只觉唇齿留香,酒味极清,比之甘泉亦不为过,过的片刻,只觉周身毛孔舒张,全身甚是舒畅难明。
              李刈赞道:“果然好酒,我平生从未喝过这等清冽如水的佳酒!”那男子呆了呆,复大笑道:“果然妙人,我平生也从未遇到你这般有趣的人!”


              IP属地:浙江37楼2017-01-09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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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刈道:“如何?”将葫芦掷还给他。那男子接过,亦自饮一口,陶醉了片刻,才道:“能这般坦然喝陌生人酒的,阁下是第一位。”
                李刈笑道:“以兄台的功夫,何必在酒中下毒令我上当?便是兄台想轻松了账,又怎会对自己生平最爱干此等勾当?岂不如兄台云:‘暴殄天物’?”
                此话正合那男子心意,他听着连连点头,又自饮数口,连连道:“很是很是!当浮一大白,不,三大白!”语罢复饮,正自如痴如醉,忽的瞧见李刈在旁,挠头一笑:“只剩最后一口了,仁兄还要吗?”话是如此,却没有递出葫芦的意思。
                李刈暗暗好笑,道:“美酒无须多,阁下自请吧。”那男子不待李刈说完,已然最后一口酒下肚,拍拍肚皮,很是满足。
                那男子忽然皱皱眉,又道:“可惜啊可惜!”李刈虽同他相见不过片刻,却对他的性情颇为了解,当下也不问,反而就地坐下。
                那男子瞪眼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说可惜?”李刈笑道:“我不问你便不说么?”那男子微微一愣:“这倒不是,我要说的话,没人可以不让我说;我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我做!”神情甚是狂放。
                李刈只是微微一笑,好似觉得他这样的人就当说这样的话。那男子一丝不苟地盯了他片刻,大笑道:“你这人再妙不过!很对我脾胃!可惜现在不是明月高照之夜,可惜身边酒壶空空。”
                李刈笑道:“过奖。”却不多说。那男子果然自己说了下去:“若是月夜,我便装一脸盆美酒,将天上的月亮捉到酒盆之中。然后提剑将酒中月一分为二,用剑气喝到美酒佳酿。这便叫‘二分明月喝酒法’!”
                李刈击节叹道:“也只有你这种人想的出这么古怪的喝酒法,如此好酒好剑好景,可惜啊可惜!”
                竟轮到他说可惜了,那男子忍不住好奇,只得问下去:“怎么可惜了?”
                李刈叹道:“只能是形影孤单,风流自赏。”不意那男子道:“有何可惜?若与不交心的人对饮,那才是讨厌至极,无趣之极。不过,阁下便是例外啦。”
                李刈笑道:“多谢抬爱。能赴此等雅致的约会,俗人也成雅人啦。小子李刈,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那男子神色一向疏狂懒怠,似对一切不放在心中,可一听得李刈这番话,神色居然古怪起来了。
                李刈暗暗好奇,仍旧没问,他知道此人若不愿意定然不会说。那男子果然道:“名字不过记号,阁下又何须太在意?就好比这树上叶,叶子便是叶子,难道还有人为它取名么?”
                李刈无奈笑道:“但人总和叶子不同。阁下若不愿意透露真名,随便给个称呼也好。”那男子又恢复了懒怠疏狂的模样,笑道:“这里有清风,有高山,有苍树,我等立于天地中,不过如蝼蚁尘埃,如何称呼皆好。”明明不愿说其名,却偏偏说的这般大方潇洒。
                李刈只得顺口气说道:“阁下一派清风明月,又爱在月夜饮酒,叫清风如何,叫明月又何妨?”那男子神色又古怪起来,过得片刻,大笑道:“有趣,有趣,这名字有趣!”却不说为何有趣,又道:“如此说来,我腰间别着壶卢,便叫壶卢也无妨。”(按:葫芦一称唐始流行,东吴时称壶卢,便妄借用此称。)
                李刈学着他摇头晃脑道:“壶卢,胡者,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胡作非为,胡天胡地。鲁者,周公旦为其始祖,孔仲尼为其后人。阁下姓乃狂妄无所不为,名乃方正有所不为,妙极妙极!”
                那男子笑道:“照啊,听你这般解说,我都觉得自己便是壶卢。子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看来有先见之明。”
                李刈笑道:“我肚里墨水有限,可没法继续同你胡说啦。”不料那男子正色起来:“从今开始,我便叫胡鲁啦,可取什么号好呢?”当下凝眉苦思。
                李刈吃了一惊,愣愣地说不上话来。那男子按拍吟道:“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将这首《式微》反复吟诵,似乎痴了。
                那男子忽的长揖到底,笑道:“在下姓胡名鲁,号不归。今日倾盖相交,不甚欢喜。”
                【第三回 完】


                IP属地:浙江38楼2017-01-09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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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4 03: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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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判词】猜猜祂是谁?
                  三、
                  惊才风逸轻王侯,弹剑狂歌傲九州。
                  兴酣摇笔得意处,鼓腹栖琴醉中游。


                  IP属地:浙江39楼2017-01-09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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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小传】之胡不归
                    惊才风逸轻王侯,弹剑狂歌傲九州。
                    兴酣摇笔得意处,鼓腹栖琴醉中游。
                    按最初的构想,胡不归的设定是明月之孙(因为三代出贵族啊,这样胡不归的惊才绝绝更有说服力),最终因为时间问题搁浅(想让李刈亲手解决项伯,而项伯死于惠帝三年……)
                    因而翩翩浊世佳公子摇身一变,成了潇洒狂傲的一代宗师。
                    他会是后世江湖的传奇,那样飘渺立于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绝顶之人。众人遥想他当年,便觉悠然神往,恨余生也晚,不能识荆。
                    而实际呢?
                    少年的宗师不过是一个不服父亲强权而叛逆出走,飘零江湖去艰难寻道的孩子。
                    是的,是孩子。
                    无论他表现得如何潇洒,他都在耿耿与父亲的单方面约定。而这个约定说到底,就是一言不合就开打,打不过撂下狠话来日再战。迫切渴望打倒父辈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何其幼稚。
                    而胡不归跟叛逆期孩子不同之处就是,他多了份一路走到底的倔强,他既然承诺过,无论初衷如何,他都会去一往无前地践行。所以最终的最终,在燕琳的一言相劝之下,终下了决心的胡不归,一路北上前往关外,去迎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
                    这一战,他准备的并不够久,但早该开始了——为了结束一个幼稚的执念。
                    跟荆天明的一战,代表着新旧领军人物的首次交锋,后世江湖一定会津津乐道,然而对于胡不归来说,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从耿耿中走出,一战成长,完成蜕变。
                    可以说,他是抱着“超越父亲、证明自己的道”的目标去迎战的,而一战终了,他身上枷锁得以解开,扫开压在头顶的父辈阴云,才能真正地开始追求自己的道。
                    后来如何?
                    他住进了传说里。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42楼2017-01-11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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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鸿雁在云鱼在水 离歌莫唱情莫寄
                      李刈呆了半晌,干笑道:“好,好,不归兄?”胡不归纵声长笑,畅意十足,竟尔迈步疾行,或横行,或纵行,或直越,极尽写意之态,只见他身形晃动,足尖点地,片刻之间已在大地上写了数个大字,笔意潇洒清绝,更带着一股石破天惊的苍劲,几欲裂地迸出。
                      李刈就地一瞧,正是方才胡不归所吟的《式微》。李刈于书法之道并不热衷,虽觉得他的今草写一气呵成,委实妙极,专注之处却落在了方才胡不归的步法上。
                      他在八卦门见证的八卦剑阵,以两仪四象八卦为依准,兼以天干地支之理,这胡不归的步伐倒同八卦剑阵有异曲同工之妙。至于何处相同,何处不同,一时之间倒是理不清头绪。只见胡不归越走越急,飘忽若龙,已然做了收笔之势。
                      李刈看得亲切,叫道:“好!”话音甫落,胡不归已然划完最后一笔,一个纵步跃到李刈面前,笑道:“如何好法?”自己端详,却也不免沾沾自喜,数次行书以这次最为流畅无凝滞。
                      不料李刈道:“你这步法奇妙,同敌对招很占优势,似乎还含有天干地支之数。”胡不归闻言大是失望,但转念一想,见他见识不凡,倒也欢喜,笑道:“说与你听也无妨,我这步法不仅有天干地支之数,还有八卦九宫之变。你若是喜欢,我便教了你也无妨,不过,你非得给出点看家本事来,让我不吃亏啊!”
                      不待李刈说话,胡不归又解释道:“你想啊,我若是白白演示给你看,怎么说也算是你半个师父,不妥啊不妥。有这么个半个弟子,后事源源不断,便像个累赘一样,麻烦的要命。人生在世,不拖不欠才是最好。”
                      李刈听他搬弄出这样的歪理来,顿时哭笑不得,心道:“哪有这般容易,不拖不欠?”当下说道:“那么父母朋友师尊之于你何如?”
                      胡不归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可矣。父母之命,有理则听,无理勿听。师父嘛,我可没什么师父,师命就不必遵啦。为人处世,若不能逍遥自在,太也没趣。”李刈微微摇头,并不说话。
                      胡不归叫道:“多说无益,咱们手上见真章吧!”也不待李刈答应,霍的迈出,踏实了九宫之步,朗声道:“小心啦!”身形微微一晃,掌风已然劈到李刈面前。
                      李刈只觉掌力惊人,连忙闪避,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大树已然倒地,不免暗暗心惊。胡不归竟说:“好,我这招再加三分力道,凑足七成!”一掌轻飘飘地送出,比之三尺孩童的拳头尚自不如,李刈却知这其间定有奥秘,不敢硬接,侧身避开,哪知右面掌力又至,这回却是气壮山河之势。眼瞧着掌力拍到,李刈灵机一动,矮身直直滑过,跟着出手如电,直击胡不归的环跳穴。
                      胡不归微微一怔,竟也化掌为指,对上来势,只听着嗤的一声细响,胡不归膝盖一软,险些跪下,而李刈则是倒退数步,气血翻涌,烦恶不已。
                      这变化只在须臾之间,胡不归愣了一会,慢慢站起,哈哈大笑:“好!有意思!李兄,你这气功点穴之法我可不会。”
                      李刈见他自动解穴已然惊讶万分,又听的他道破穴道之秘,更是讶然,叫道:“你莫不是……”
                      胡不归抢着说道:“妙极!你演示给我看你的气功点穴!嗯,对啦,我还未见识你的刀法呢!那我便将这步法和方才的掌法尽数告诉你,如何?”说着面露企盼之色。
                      李刈沉思道:“端木姑姑当时授我奇经八脉时,说不得告知外人。我却说,妙术绝学理当传世,只要传与得当,无所不可。她当时也并未反对。何况,这隔空点穴是我自行悟出的,更无关系。这位胡鲁兄,游戏风尘,却决计不是恶人,倒也无妨。”


                      IP属地:浙江44楼2017-01-13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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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不归见他迟迟不答,心中着急,道:“不若我再告知解穴之法?唉,你倒是快些说话啊!勾起我的武瘾,你不跟我过招,我绝不让你走!”急切之余,竟然撒起泼来,转念又觉自己说的太过蛮横,挠头大笑。
                        李刈笑道:“不敢不敢,如何敢阻了胡兄兴致。”
                        胡不归面露喜色:“好!”目光射向李刈的钢刀,微微一笑:“以柔克刚,那么我的兵刃便是——”从倒地的大树拣了根极细的树枝,以手作刀,将不平整处尽数削平了,冲李刈晃了晃:“我用这个!”
                        这般细的树枝对上李刈的钢刀并无作用,想来是点穴之用,至于对敌当仍是方才气势如虹的掌法和飘忽若神的步法。
                        李刈思虑一定,笑道:“好!大家都不吃亏。”胡不归笑道:“正是如此!李兄,你先请。”李刈道:“得罪了。”更不打话,快刀一闪,力注刀面,激荡而出。那方胡不归身形微晃,脚底步法已然变化数种,顷刻间欺到面前,跟着一掌拍出,不待他反应,接着连发数掌,或是轻如鸿毛,或是重于泰山,一时之间,全是掌风掌影,置身其中,恍若望着万花飞舞。
                        李刈无暇去辨他招数的虚实,右手挥舞钢刀,霍霍生风,左手运气激射,逐一扫过胡不归的周身穴道。说也奇怪,在胡不归密不透风的攻击之下,他竟然认穴极准,绝不失手,胡不归每被击中,身形凝滞,停顿少许便即恢复,跟着树枝如灵蛇乱窜,去拂李刈的穴道。
                        李刈于八卦剑阵斗出经验,于天干地支之数颇为熟稔,竟然现学现卖,学起胡不归的步法,堪堪躲过他数次攻击。毕竟他与胡不归功夫相差颇远,加之步法并不纯熟,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若不是他会的这隔空点穴,多半早已败下阵来。
                        胡不归虽然立于不败之地,但李刈的隔空点穴奇妙无比,他虽然练就了颠倒穴道的功夫,仍不免微有滞留,便这么须臾之间,李刈逮住机会,立时避开掌风大盛之处,挥刀在掌风结成的网里兜着圈子。
                        若说胡不归没有必胜之法,倒也不尽然,只是那样非要伤了李刈,实在美中不足。胡不归学武甚痴,认定以伤人取胜便如美酒入酒鬼之口,大煞风景,习武若不能到收放自如、举重若轻,绝不是极高的境界。要知滴血伤人,便是武功没练到家的极好体现,而此等“要命”之事,胡不归是断断不会做的。何况,他尚存着一观李刈武功之心。
                        双方僵持不下,胡不归掌力一收,借力退开,笑道:“够啦够啦!”李刈随即收刀,站在一旁,喘着粗气,方才确实耗了极大的气力。
                        胡不归笑道:“李兄,我不会让你白吃亏的!”当下细细讲解他的步法和掌法,连他自行领悟的颠倒穴道的法子也一股脑地告知。那步法深合天干地支和八卦九宫之理,胡不归只说了精要,李刈便即领悟了十之七八。但掌法却恰恰相反,乃是催动内力,十分力道便打十分,气势端的惊人。
                        说到此处,胡不归忍不住皱眉叫道:“要我说这简直是蛮牛的打法,什么遇强则强,十分打出十分,岂不是无法收回?呸呸,什么绝学!”见李刈面露讶色,又说道:“若不是配合杳冥步法,一阴一阳,一刚一柔,这九魄降真掌实在一文不值!”说着连连摇头。
                        李刈这才知他方才所讲述的武功的称呼,甫一听还不觉如何,过的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叫道:“你说九魄降真掌?我怎么听说是昔日武林第一人马水近前辈的绝学,天下第一掌?”
                        胡不归瞪眼道:“天下第一很了不起吗?还不是人云亦云!这功夫招式是十人莫当,但一经出手,如狂风雨落,绝难收回,实在差劲的很!”
                        李刈微微一怔,恍悟道:“不归兄用杳冥步法配合,正是克制这九魄降真掌的威力,而后者也激发前者的力道,正是此消彼长,阴阳和谐,妙极妙极!”


                        IP属地:浙江45楼2017-01-13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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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不归畅意十足,哈哈大笑:“知我者李兄也!收放自如,放的功夫谁不会?能收才是高手!老子言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是如此!”说到兴处,忍不住又掉起文来。
                          李刈笑道:“如此,这天下第一掌实在不算极高的武学,枉担虚名,枉伤人命。杀戮极重的武功,都是下品。”
                          胡不归大喜过望,李刈这几句话无疑说到他心坎上,连连称是,叹道:“可惜无酒!”李刈续道:“当浮一百大白!”两人相对大笑。
                          笑了一阵,胡不归又道:“可惜我们相逢太迟,若是早些认识,你一定可以帮我跟老头子吵架,我也不用寡不敌众啦。”
                          听他的口气,倒似生平一件憾事,李刈素无窥人隐私之想,只是道:“跟人吵架倒不如跟人打架方便,下回你有酒相约,我定拔刀相助。”
                          胡不归笑道:“妙极妙极!你是冤上我啦!下回我给你带西域的葡萄酒,我们喝酒论剑!嗯,你这刀法以气御刀,倒是独特。不过没有练到精纯,想来还不是我的剑法的敌手。你若是毫无长进,可是喝不到我的葡萄酒啊。”
                          李刈微微一笑:“这可糟糕!糟糕之极!美酒到眼前却喝不到的滋味可是难受的要命啊。”胡不归大笑:“是啊,何止糟糕!……哎呀,这回真糟糕啦!”忽的脸色大变,腾的跳起,一跃数丈之外,只见得人影晃动,片刻便淡了身形,声音却远远地送将过来:“记得赴约!”
                          李刈微微一呆,想纵声询问地点日子,可树影茫茫,哪有胡不归的影子。他摇头坐下,实在想不通胡不归为何突然仓皇而逃,但想他游戏人间的性子,却也无所不可,正自印证着他二人的武功,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响,抬头一望,远处有一头青驴,驴身高高耸起,却不知是什么。
                          那头青驴来势好快,不待李刈反应,已然奔到面前,刹然而止,又是一声铃响,声音短而疾。
                          李刈呆了一呆,这才瞧见青驴的脖颈挂着个硕大的铜铃,而驴身上躺着一人,青袍松松垮垮,远远望去倒像是驴身耸起一处,只是这人躺在青驴之上,不见颠簸,定然是个内家高手。
                          正自思索,那人已然起身,劈脸叫道:“小子,你有瞧见一个戴酒壶的青衣人吗?”
                          只见那人柳眉倒立,凤目清亮,眉目之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竟然是个美貌少女。她的腰间别着一根青竹棒,滑溜溜的,伴着青驴在腰身一晃一晃,带着几分俏皮和山野之气。
                          李刈时常自称“小子”,但被少年女子这么劈头盖脸的叫倒还是第一次,他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
                          青衫少女见他不答话,又喝道:“喂!我问你话呢!你是聋子吗?”
                          李刈见这少女蛮横无礼,已是暗暗摇头,又估摸着她寻的便是胡不归,但想方才不归兄神色如此惊惶,这少女多半来者不善,更是懒懒的不说话。
                          那少女柳眉一皱,嘀咕道:“遮莫真是聋子?唉,明明听到那人的声音的,难道他不愿见我吗?”神色带着几分幽怨,正要拍驴离开,忽然听得这“聋子”道:“见到啦。”
                          那少女微微一怔,柳眉一扬,道:“好哇,你刚才干嘛不理人?快说快说!”李刈嘻嘻一笑,指着那少女道:“便是姑娘你啦,你不是穿着青衣吗?”
                          那少女脸现怒气,道:“好小子!你逗我玩啊!”挑起青竹棒欲打,忽的在半空停住,又收回腰际,轻哼了一声,拍驴欲走。
                          “慢着。”李刈叫道。
                          “如何?”少女转脸望去,冷冷道,“我放过你啦!”言下之意倒似李刈捡了大便宜。
                          李刈微微一笑:“你不要知道那个戴着酒壶卢的青衫男子的消息吗?”这句话果然奏效,那少女轻轻一跳,落下地来,忙道:“你……当真知道?”语音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IP属地:浙江46楼2017-01-13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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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刈笑道:“那个青衫男子是不是年纪很轻,相貌潇洒俊逸的很?”那少女忙道:“正是!你……方才见过他了是不是?”面露企盼之色。
                            李刈叹道:“是啊,小可正同他坐而论道,哪料他一听见风姑娘你的毛驴声,就慌忙跑啦。”李刈起初还道这少女是胡不归的仇家,但瞧她的言行,便知她涉世未深,当下出言试探,才知这少女一派天真,言语蛮横不过是山野之气浓重,并非有意如此。李刈又听出这少女对胡不归特殊的关心,心中更是一派明朗。想来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胡不归又被这少女迫得紧,是以远远听的青驴铃响,便脸色大变,仓皇而逃。
                            那少女秀眉微蹙,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我不姓风。”
                            李刈故作惊讶:“你不姓风?那不归兄怎么闻风而逃?”
                            “你!”少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想起什么,轻轻道:“原来,他叫不归啊。”
                            李刈怔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道:“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那你怎么……”那少女横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奇怪的?他没说我怎么知道?”
                            李刈呆呆地望了她一眼,叹道:“他姓胡,名鲁,号不归。”却没有说这是不归兄临时胡诌的名号。
                            少女喃喃道:“哦,胡不归,胡不归。”神情似痴似怨,忽然又冲李刈扬眉一笑,“谢谢你!”
                            李刈报以微笑,道:“小子李刈。姑娘呢?”少女道:“我叫阿竹!”
                            李刈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少女的腰际的青竹棒。那少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我就叫阿竹!竹子的竹!我没爹没妈,从小在山林长大,没有姓。”
                            李刈面露同情之色,冷不防阿竹道:“你别用这种目光看我!在山林长大没什么大不了的!外面人心叵测,我还讨厌呢!”
                            李刈正色道:“是,我错啦。阿竹姑娘,你真了不起。”
                            阿竹扬眉一笑,道:“若是他也这么说,我就更高兴啦。”李刈见她天真直率,也不禁微笑道:“自然啦!若是不归兄不肯说,我拿刀打他屁股!”
                            阿竹摇摇头,道:“我要他真心诚意的!就像我比剑输给他,也输得心服口服一样!”李刈心中叹气:“原来是小姑娘比武输了,也顺便输了心。这缺德鬼,打架也不分人!”忽然想起阿竹轻便的身形,忍不住道:“阿竹姑娘,你的师父是谁?”
                            阿竹茫然道:“师父就是师父。她只让我叫她师父的。”李刈暗暗摇头:“我是傻了吗?小姑娘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她师父的?”当下问道:“你师父老人家好?”
                            阿竹神色一黯:“她死啦!”李刈忙道:“对不住……”阿竹摇摇头,说道:“你老问我师父,是不是对我的武功感兴趣啊?”
                            李刈只得道:“是啊,你的功夫定然好的很呢。”阿竹扬起脸来,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傲色:“当然啦!师父说祖师爷的剑术曾帮着以前的一个国家复国成功呢!胡不归也说,我的剑术好的很,若不是我年纪小,内力浅,他就赢不了我啦!”
                            李刈微微起疑,忙道:“你的祖师爷的功夫是不是一只白猿教的?”阿竹望了他一眼,奇道:“你怎么知道?师父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李刈笑道:“那你要记住啦:你的祖师爷是鼎鼎大名的越女剑阿青,传说她的剑法是从一只白猿学来的,她也同你一样,长于山林之中。竹杖在手,千军莫当,后来她被越王勾践礼聘,教越国士兵剑法,从而一举灭了吴国。”
                            阿竹呆呆出神,道:“原来她这么了不起啊。”
                            李刈笑道:“是啊,你同她一样了不起。”阿竹嫣然一笑:“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剑法?我教你三招好不好?”
                            本来少女年纪小过李刈,即便她功夫真的高过李刈,如此做法也是不合,须知华夏极重辈分尊卑,长幼有序,乃是自古之理,少女这般说话却是过于狂妄和无礼。好在李刈知其心意,只是微微一笑,道:“那多谢姑娘赐教啦。”


                            IP属地:浙江47楼2017-01-13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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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4 03: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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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竹也不客气,道:“你看好啦!”嗖地拔出青竹棒,一棒送出,登时寒气凛人,四方八面皆是棒影,青光霍霍,看不分明,忽然眼前一花,少女已然收棒,笑盈盈地望着他。
                              李刈吃了一惊:“三招使完了?”阿竹笑道:“正是!”
                              李刈心中惊疑不定:“如此凌厉快法,真是平生未见!越女剑果然盛名无虚。别说我的快刀远远不及,便是不归兄的速度同她一较,也是落了下乘。那他是如何打败阿竹姑娘的?是了,这姑娘年纪尚幼,多半内力平平,否则以她这等剑术,天下哪有敌手?我比不上不归兄的是招式和轻功,内力却是绝不于输他的,待我好好专研阿竹姑娘的三招剑术,说不定下回便能喝上他的葡萄酒啦!”如此想着不禁面露微笑。
                              阿竹见他迟迟不说话,脸色忽惊忽喜,忍不住道:“喂!怎么样?你又当聋子啊!”
                              李刈忙笑道:“不敢。你的剑法好极了,普天之下,单论快狠,莫有敌手。只是小子眼力不佳,没瞧仔细。”
                              “原来这样,”阿竹霎然而喜,“我慢慢地给你打一遍不就行了?”当即放慢身形,一招一式地演给他看。但古怪的是,如此一来,李刈固然看得明明白白,但是方才精妙绝伦的剑法忽然虎落平阳,毫无奇妙之处了。殊不知这套越女剑法,讲求气势,若是缓缓使来,便如柔弱妇人一般,而对敌之时,千钧一发,才会将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锐不可当。当年越女剑阿青同越王勾践谈论剑道时,也曾说:“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说的便是如此。
                              阿竹此般教授如同儿戏,越女剑自然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李刈隐隐约约明白此理,只得苦笑道:“阿竹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我怕是学不了啦。不归兄爱酒如痴,你沿路寻酒肆,多半能见着他。你若是见到他,要记得说话嘴上说一半,心里留一半,让他猜疑不定,说不定就不会那么逃得快啦。”
                              阿竹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我一定要教会你三招!”
                              李刈微微一怔:“你不想找他了吗?”阿竹一字一顿地道:“要的。但是我一定要教会你,我说话算话。”
                              李刈又是惊讶又是感动,静默了一会,大笑道:“好!一言九鼎,阿竹姑娘,你真是女中豪杰!”心知越女剑招式放缓毫无作用,当下说道,“你做飞卫,我做纪昌。”见阿竹迷惑,便将纪昌学箭的故事讲给她听。
                              飞卫是首屈一指的神箭手,纪昌向他拜师学艺。飞卫说:“你要先学会不眨眼,才能学射箭。”于是纪昌回去,仰面躺在他妻子的织布机下面,一眼不眨盯着脚踏车,学了两年,才学会不眨眼。他回去见飞卫,飞卫又让他练眼力。纪昌于是回家盯着牛毛上的虱子,一直过了三年,终于将虱子看成车轮的大小,而此时他的箭术便学成了,能够贯虱之心,而悬不绝。
                              阿竹默默听完,笑道:“原来你要做苦功啊!那我一遍遍地演给你看,可好?”李刈笑道:“辛苦你啦!”
                              阿竹嫣然一笑,当即挑棒出手,这回她出手更是毫无滞留,比之第一次出招还要迅猛凌厉,李刈只觉得少女如同一只凌厉的青猿,或跳或纵,或猛或疾,无不精准的刚刚好,若是力道弱了一分或是强了一分,竹棒多刺了一寸或是少刺了一寸,都未免是美中不足。只是阿竹的剑术实在太快,未及他领悟更多,更多的精妙之处已然错过。
                              阿竹将越女三招使了一遍又一遍,李刈只瞧了如痴如醉,只觉得越看越无穷尽,精妙之处道之不尽。阿竹的耐力极佳,使剑许久都不觉疲倦,稍一歇息,便精力无穷,这自然是居于山野练就的本事,鸟兽的生存之道。弱肉强食,是万古不变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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