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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提剑追梦】汉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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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判词】猜猜祂是谁?
八、
名系饮胆悬家国,美人如醉朱颜酡。
仗义执言天下士,猗兰风骨不须多。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3楼2017-01-25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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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小传】陆雪
    名系饮胆悬家国,美人如醉朱颜酡。
    仗义执言天下士,猗兰风骨不须多。
    关于陆雪,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因为她太过简单和坚定了。
    这就是个辛雁雁V2.0或辛雁雁plus,在陆元鼎、辛雁雁这样的道德模范爹妈熏陶下,不涉江湖险恶的名门三代陆雪只会更加理想主义:定下一个小目标,成为正直忘私的圣贤。
    虽说如今“圣父”、“圣母”被污名化,总不免被人冷嘲热讽,但真正的圣贤,并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他们只会依照自己的处理原则,不计得失,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陆雪正是如此。她会在众人心思各异时,第一个站出来斥责常无为;她纵然最初不喜归有期,也会为之拔剑。虽然她现下力量浅薄,还不能切实帮到更多的人,但她的道理会贯彻终身,始终为正义仗剑。为之舍生取义,却又何妨?正如她所说:
    【我打不过你,可我的道理并不是错的。天下事当是强者为王,强者不一定是胜者,或为时局不容,遭杀身之戮、灭名之灾,但天道好还,他日史书丹笔,必彰显后世,还以公正。】
    所以归有期奇货居之,赞她猗兰风骨,独众草而茂,扬扬自香。


    IP属地:浙江86楼2017-01-28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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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墨家仁刀倾侠士 孔门德剑愧先贤
      那少年略一顿首,走了过来。李刈笑道:“请坐。”又扬声道,“小二哥,拿酒杯碗筷过来。”李刈方才动手,早已惊走了其他客人,酒保缩在一旁战战兢兢,此时甫听得李刈呼唤,慌得跌了一跤,匆匆忙忙地去了。
      李刈抬眼见一干书生杵在一旁,微微一笑,道:“在下李刈。”那少年道:“卫端。”李刈笑道:“好极。”拿过酒保送来的酒杯,一一满上,“你似在丧期,能喝酒吗?”
      卫端接过酒杯虚敬,道:“如何不可?”一饮而尽。李刈面露喜色,道:“好汉子!孔老儿那套拘于形式,迂得很!”说着回敬一杯。
      众书生见他侮辱先贤祖师,无不变色。许弟子朗声道:“在下儒家许熙宁,讨教阁下刀法。”刷的拔出佩剑来。
      李刈也不睬他,道:“不过,孔丘明知不可而为之,心怀天下,兄弟是佩服的。”众书生面色微缓,还道他听许熙宁自报家门,怕了儒家。
      却听得李刈续道:“可惜啊,后世门人,把孔孟的脸都丢尽了!”许熙宁面色大变,大声道:“请阁下拔刀!”
      李刈淡淡道:“你还不配。”许熙宁面色惨白,喝道:“得罪了!”刷得一剑朝天刺来,这招乃是儒家“七十三贤剑”的第一式“仲尼心斋”,乃是整套剑法的总起之招,初看平平无奇,却是剑法精华所在。
      李刈微微一噫,瞧出厉害,掷出筷子,堪堪撞上剑尖,许熙宁只觉身子猛地一震,退开一步,筷子也应声削成两半。
      李刈叹道:“怎么就不让我安安静静吃个饭呢?”许熙宁面色红白相加,僵了片刻,倒转剑尖,向心窝刺去,只听得一声脆响,佩剑应声而折。
      许熙宁呆了呆,却听得李刈冷冷道:“孔丘困于陈,可曾想过轻生?”许熙宁又羞又愧,断剑脱手而落,惨然道:“我们走吧。”几个书生互相张望,迟疑不决。杨弟子咬牙道:“师父叫我们在此处等!还有这个叛徒……”用手指了指卫端。小师弟也道:“我们堂堂儒家弟子,怎可受此凌辱?”
      许熙宁叹了口气,神思惘然。杨弟子恨恨叫道:“布八佾剑阵!”八佾剑阵乃是孔门七十二贤之一所创,原本须六十四人才能发动,后经历代儒家掌教的改良,剑阵规模不断缩小,到了当今儒家掌教刘毕的手上,但凡三人便可成小型的八佾剑阵,但威力自是不及八八六十四的剑阵。
      此处儒家弟子共五人,发动最小规模的八佾剑阵绰绰有余。许熙宁无颜再斗,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另两名弟子相顾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拔出佩剑,站在杨弟子身后,组成三角阵型。
      李刈于儒家弟子的言行置若罔闻,自顾同卫端对饮吃菜,这时见众人布好了剑阵,才懒懒地看了一眼,转而对卫端笑道:“卫兄弟,想来你的箫吹得很好,不知哥哥有无这个耳福?”卫端道:“李大哥要听什么?”众儒生见两人谈话自若,更是气恼。


      IP属地:浙江87楼2017-01-28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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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刈不待回答,杨弟子已发作道:“八佾剑阵向来不对付无名之辈,如今只好破例了!”三人掀桌围住李刈。
        李刈淡淡回道:“在下也不杀无名之辈,如今只好破例了!”杨弟子怒极反笑:“好叫阁下死的不糊涂!在下儒家杨州,这两位是公孙野、万重。这位是袁江。”指指身后的两位儒家弟子,又指指小师弟。
        李刈笑道:“短些曲调,足够打完架就好啦。”却是回卫端的话。
        众人面色难看已极,杨州举剑叫道:“子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公孙野道:“在亲民。”万重道:“在与至善。”三剑齐出,剑阵登时发动。
        李刈骈指急出,阻了一柄剑的来势,哪知另两剑随即压上,陡然增加力道,李刈微微一咦,右手拔出项羽遗刀来,与三剑招架,登时刀剑相迸,火星四溅。
        一招斗完,双方都是暗自吃惊,箫声忽起,曲调激昂,正是《诗经·秦风》中的《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此曲乃是秦地的一首战歌,卫端现在吹奏,表明同仇敌忾之心,倒也恰当。箫声往往柔和悠长,而卫端此时吹来慷慨激昂,直如亲临战场,鸣锣击鼓之壮阔。许熙宁暗暗惭愧:“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往真是看走眼了,这等技艺,何止胜我十倍?闻乐识人,莫不是卫端并不如众传不堪?”竟无心看众人打斗,听着箫声呆呆出神。
        须臾间,双方已然过了数招,或进或退,难分难舍。李刈心道:“若是我使隔空点穴自然容易,可这也不算破阵之法,算不得大胜。何况这剑阵非同一般,不好好借此一观,日后哪有机会?”好胜心起,竟然与之游斗,刀势也随之放缓了。
        三人只道他气力渐消,心中暗喜,也不贪功,按着八佾剑阵的要旨,稳中求胜,只盼累死阵中之人。袁江在一旁却看得心焦,斜眼瞥见卫端吹箫不辍,恶念陡生,拔剑刺去。这一下甚是突然,卫端躲避不及,眼看便要惨招横祸,忽然青光一闪,一柄出鞘钢刀直挺挺将佩剑刺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袁江呆了呆,与此变故兀自不解。原来李刈斗阵之时,还留了一点心思照顾卫端,此时见袁江行凶,情急之下不待拔刀,空以内力运转,激出背后的钢刀,堪堪刺中来剑。此举行险之极,一个力道运用不当,伤了卫端也未可说。
        李刈喝道:“好君子!”再无心思同众人慢耗,点了三人穴道,走出阵来。袁江吃了一惊,见李刈面露杀气,心中更慌,呆站不动,竟然忘了去拔地上的佩剑。
        忽听得有人沉声道:“出什么事?”
        李刈转目望去,却见楼梯口站着一位中年文士,面容清癯,颔下长须,他凝目望着众人,目光严厉已极。一旁却伴着一个瑰姿俊逸的美貌少年,却见他头戴方巾,身穿黄衫,举手投足间好不潇洒。
        袁江哭叫:“师父!这人对我师兄弟无礼!”
        那中年文士已然注意到自己的三个弟子凝住不动,却不像受伤的样子,心中疑虑陡生,斜眼瞥见李刈手握项羽遗刀抱胸冷笑,心中不禁一动。
        许熙宁见小师弟颠倒黑白,更觉羞惭,不由叫道:“师父……”却见中年文士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话。
        中年文士对袁江冷冷说道:“这位少侠功夫远胜与你,不伤你已是手下留情。我平素教了你什么?”袁江年纪幼小,素来受师父师兄宠爱,此时听得师父疾言厉色,微微一呆,竟尔当场大哭起来。
        李刈见中年文士这般说话,倒是一愣,心道:“师父倒不跟徒弟一般见识。无论打什么主意,先走便是。”当下道:“卫兄弟,你要一同走吗?”被他这么一闹,儒家自然待不下去了。


        IP属地:浙江88楼2017-01-28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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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端还不待答话,中年文士道:“且慢。”
          李刈道:“怎么?我走不得么?”中年文士拱手作揖,道:“鄙人儒家掌教刘毕,若是舍徒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包涵。”
          李刈还了一揖,淡淡道:“不敢。”刘毕又道:“这位小兄弟自己答允在儒家当杂役的,恐怕阁下不方便带走。”
          李刈转目看向卫端,却见后者微一颔首,却不说话。李刈道:“便是如此,杂役便可随意凌辱吗?”
          刘毕目光射向众徒,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刘毕沉声道:“我平素教了你们什么?你们的先师圣人又是怎么教诲的?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你们做到了哪点?”忽见杨州喉咙微动却不说话,当下叫道:“万家,你要说什么爽爽快快地讲!“万家是杨州的字。
          杨州被李刈点了穴道,身不能动,口尚可言,见师父点名,横下心,大声道:“师父,孔先师也曾说过:‘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弟子教训这小子,不过是为了他亲君子而远小人!”
          话音甫落,忽听得有人扑哧一笑,却是一直侍立在刘毕身旁的美貌少年。这一笑甚是突兀,杨州不便对美貌少年生气,面上却是青白相加。
          李刈拊掌大笑:“好个亲君子远小人!亲你们这样的君子,这位小兄弟还不如当小人来的痛快!”
          杨州面色一变,正待回嘴反击,却被师父的眼神喝止了。刘毕淡淡道:“但夫子也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万家,你可知错?”
          杨州面色泛青,大声道:“这小子手脚不干净,总是想偷看我们练剑!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着外人的面,就这般袒护这个畜生!”
          “住口!”刘毕大喝道,“这是对师长的态度吗?回去在仁义堂对着祖师画像跪廿四个时辰!”说着目光又射向兀自抽噎的袁江,冷冷道,“江儿虽然年幼,但是颠倒是非,不得不罚。跪十二个时辰吧。至于你们三个——”目光逐一扫过许熙宁、公孙野和万重,“每人抄十遍《礼》。”
          “妙啊妙啊。”李刈拍掌大笑,心中暗自奇怪,“怎的这儒家掌教什么都不问就惩罚自己的学生?是演戏给我瞧,还是深知众徒人品?”
          心念未已,却听得刘毕道:“还请少侠屈尊降贵,一道去趟儒家。也好让少侠得知,这些孽徒当真知错了。这位小兄弟的事,也好缓谈。”
          李刈道:“好说好说,不算尊贵。”心道:“皇宫都去了,还怕什么儒家?”另外也当真好奇昔日两大显学之一的儒家是什么地方。
          刘毕拱手道:“多谢少侠宏量。还请少侠解了众孽徒的穴道吧。”李刈心头一惊:“怎的儒家掌教会知道这门功夫?他同端木姑姑什么关系?还是同慕姑娘有什么关系?”一想到慕无心,心中一热,更坚定了去儒家之心。当下拾起地上的钢刀,提刀刺出,只见刀光晃晃,三人已然能够动弹。这般解穴固然体现了他技艺高超,却也存了几分戏弄之心,李刈环抱钢刀,似笑非笑地望着惊慌不定的三人。
          刘毕却是面不改色,拱手道:“多谢。”李刈笑道:“好说,没有破相。”三人纷纷怒目而向,到底碍着他武艺高超和师尊之面,不敢多言。刘毕道:“如此多谢手下留情。”顿了顿,“儒门便在左近,趁着时候尚早,请吧。”
          李刈见刘毕始终面色如常,倒也佩服,道:“掌教先请。”刘毕微一颔首,携着那俊美少年转身而去,众弟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后头。李刈见卫端在一旁默不作声,微笑道:“卫兄弟,走吧。”卫端道:“大哥,我……”李刈笑道:“不必多说,我信你。”卫端身子微颤,重重点了点头,道:“好。”


          IP属地:浙江89楼2017-01-28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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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刈长笑一声,携了卫端跟上。出了酒楼,又有几名儒家弟子迎上行礼,想来一直候在外头。刘毕微微颔首,这几名弟子也加入了队伍之中。
            李、卫二人一直走在最后,却见杨州屡屡回头,似乎怕两人中途溜走,心中冷笑,大声道:“卫兄弟,你方才吹的那首曲子好的很啊!打架时候听的清清楚楚。”卫端道:“大哥一心二用,小弟佩服。”李刈摇头道:“不然不然,若是对手强上几分,兄弟便没这个闲心听曲啦!”
            杨州再蠢笨也知道这番话是说与他听的,当下转过头去,心中将二人恨到了骨里。李刈哈哈大笑,却见刘毕身旁的美少年转过头来,向他望了一眼,星眸带笑,神情潇洒。李刈心中一顿,想起方才在酒楼这少年的一声轻笑,似对杨州为人颇为不屑,心中不禁对其大有好感,也对他回以一笑。却不料这少年忽然转过头去,在刘毕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刘毕眉头微锁,说了句什么,复又点了点头。那少年神色欢然,忽的转身回走。众弟子虽然疑惑,却不敢多言,只是跟着师父慢行。
            李刈心头一动,与卫端对望一眼,却见后者缓缓摇头,示意不知。那少年却已走到跟前,抱拳笑道:“小可可否同行?”
            李刈见他虽为儒家弟子,却行的是江湖礼数,心中大觉有趣,还礼道:“如何不可?本也是同行。”那少年似吁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因为我是儒家弟子,会不乐意交我这个朋友呢。”
            李刈见他说得直率,心中更是喜欢,笑道:“儒家弟子自有好的,怎么能一概相量?愧对孔孟的,也不外乎那几个罢。”那少年更是欢喜,道:“大哥,你说的真好!”顿了顿又道,“杨师兄他们,我见了也讨厌。卫大哥,你不要介意。”
            卫端淡淡道:“没关系。”话是如此,却不见欢容。李刈心道:“倒不知我这位卫兄弟遭遇几何,找机会倒该好好谈谈。”
            那少年又道:“大哥,你快说说事情经过罢,我好奇的紧。”李刈笑道:“你这一口一个大哥,可真叫人难以拒绝。”那少年笑道:“我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李刈笑道:“可我也不知你的名字啊。在下李刈。”
            那少年拱手为礼:“啊,是李大哥。小妹刘清华。”李刈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我可真糊涂,天下哪有你这般俊的男子?容止清华,人如其名,好的很啊。”
            刘清华听李刈赞她,毫不忸怩,笑道:“李大哥,卫大哥,我可不是有意骗你们。实在是男装穿的方便。”李刈点头道:“是,你这一身可是潇洒的很,将天下男子都比下来啦。若是遇到天真的小姑娘,一颗芳心就此黏住,可就罪过了。”
            刘清华咯地一笑:“大哥,你可真会说笑。”复又正色道:“不过,你有一点错啦。”李刈奇道:“怎么?”
            刘清华道:“不是容止清华,是清风肃华。爹爹整天的匡扶天下……”似觉编排父亲不妥,哈地一笑,就此住嘴了。李刈心头一动,道:“嗯,刘掌教目光远大,也难怪明辨是非。”刘清华知道李刈说的那几个师兄,啐了一口,道:“哪用得着明察秋毫?杨师兄、袁师弟的为人……唉,不提也罢。卫大哥,这次他们欺负你厉害吗?”当时情形,自然知道李刈是为卫端打抱不平。
            卫端淡淡道:“不过是支使杂役罢了。”李刈道:“哪是如此?”将事情说与刘清华听。刘清华柳眉一竖,怒道:“我要告诉爹爹,惩罚太轻了!”说着快步往前而去。
            李刈注视着刘清华的背影,微微一笑,心道:“这个小姑娘倒是很可爱,要是刘掌教听她的话,却也省了很多事。这个刘掌教,哼,若是知道弟子品行不端,还让他们跟卫兄弟同行,当真是疏忽了?”想了一阵,并无头绪,心道,“但愿我多心了罢。”
            忽然前头众人站住了脚,却见两头石狮威风凛凛,面朝大道,身后楼阁栉比,庄严华美,想来儒门到了。众人却不进去,纷纷回望李、卫二人。


            IP属地:浙江90楼2017-01-28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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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刈却有心叫众人好等,反拉着卫端缓缓而行,众人面有怒色,倒是刘毕神色如常,不愧一派之尊。而刘清华笑容满面,似觉有趣。
              好容易走到大门,杨州再也按捺不住,叫道:“两位身有顽疾吗?八十老汉都比你们走得快了!”
              李刈笑道:“咦,杨大哥见过八十老汉走路吗?快请演示一番,好叫兄弟明白。”刘毕喝道:“万家,你再无礼,可不是闭门思过那般简单了!”杨州脸色一变,低声道:“是。”
              李刈心道:“刘掌教倒真是加重惩罚了。”当下向刘毕一揖:“晚辈无礼了。”
              刘毕道:“请。”却见朱门高槛,四位仆从毕恭毕敬分列两侧,上头“君子知方”四个篆文古朴方正,倒不知是谁的手笔。
              李刈笑道:“囿于方正,却是君子。”跟着刘毕迈入大门,迎面绿意森森,倒似进入了丛林,但见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假山乱石,亭台楼榭,华美不失雅致,错落不乏严谨。道路两侧皆立着一丈多高的石像,或体格高旷,或威猛雄健,或俊秀出尘,或古朴深沉,神态不一,栩栩如生。
              刘清华见李刈望得出神,说道:“这是儒门七十三贤。”李刈奇道:“孔门不是七十二贤?”刘清华笑道:“那你猜还有哪位大贤者?”李刈随之醒悟,道:“原来漏了孔夫子。”刘清华拍手笑道:“正是!你瞧,这是子路正冠,这是颜回坐忘,这是曽皙鼓瑟……”每个石像皆出自诸位先贤的典故,只见一众石像形态各异,恍若复生。李刈心头一凛:“这些石像的动作不一,倒有几分像招式。是了,这些动作同许熙宁使得剑法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石像更为守拙,后者更为繁琐,倒似后者化于前者。”
              李刈所想不错,这些石像历史久远,雕刻之人乃是儒门的一代掌教。当时《论语》一书初成,他拜读之后,融合心中所想,将孔子同七十二贤的神采刻石为像,记录下来。其时他不过仰慕前贤,并无他想,却在雕刻之中,无意从石像中悟到剑法,便是今日的“七十三贤剑”的雏形。而这“七十三贤剑”经得历代磨合,渐趋完善繁琐,却失了最初的大拙。
              思索间,两名儒门弟子迎上揖礼:“掌教师尊。”刘毕点点头,道:“这是李刈李少侠,退之,你带他乐乎居去安顿。子京,你领杨州、袁江去受罚。”两人称是,其中一位温文尔雅的儒门弟子对李刈行礼道:“在下陈退之,请李少侠随我来。”
              李刈还了一礼,却道:“刘掌教,那卫端如何?也去乐乎居么?”刘毕不待答话,众人已面露不满之色,须知儒家尊卑有序,绝不越礼,卫端如今还是儒家杂役的身份,如何同李刈这个远来之客相提并论?
              刘毕淡淡道:“乐乎居是招待客人的,卫端自有去处。一例而开,规矩即坏。”李刈面色微变,正欲分说,却听得卫端淡淡道:“掌教说的是,大哥不必多说了。”
              李刈怫然不悦,道:“既然如此,便请掌教说明白了,卫端的事如何了账?还是早些解决了好。”竟是不愿多留。
              众人面色大变,刘毕默然不语,眼见双方便要说僵,刘清华笑道:“李大哥,我可还想多同你聚聚呢,你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愿意同我交朋友啦?”
              李刈面色微缓,道:“自然不是,你好的很。可是儒家不愿对我的好兄弟平等相待,我虽知儒家讲求秩序,却也不能忍受。”
              刘清华点点头,道:“嗯,儒家讲求秩序本意是好的,世道也少不了秩序,但对底层良贱确是不公道的。”
              李刈道:“那还用说?我瞧还是墨家的兼爱像话些。”
              刘清华叹道:“愿望虽好,终是难以实现。”
              两人一番对话说得如家常一般,可在场众人却越听越不是滋味,若不是摄于掌教威严,早有弟子出言驳斥了。


              IP属地:浙江91楼2017-01-28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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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毕耐性倒好,始终听着并不说话。倒是卫端说道:“李大哥,多谢你的好意。可当日是我走投无路,求恳掌教作一杂役的。若是掌教不肯放行,卫端只能践守前言。”说着目视刘毕。彼时贱民归属主人,并无自由之身。
                刘毕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道:“季布一诺千金,为人称道。卫小兄弟不逞多让。卫端,你在本门游学期间已做了三个月杂役,去领了工钱,我们便是两清了。我这几个孽徒品行不端,欺侮于你,本该给你些补偿。否则天下岂不笑我儒家虐待下人?既然你有意离开,李少侠也为此事耿耿,那便恢复自由之身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竟不知事态会如此发展。李刈呆了呆,也不知会如此容易,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刘清华欢然叫道:“爹爹好!”卫端行了揖,道:“多谢掌教。”
                李刈这才醒悟过来,朗声道:“刘掌教,方才是小子无礼了,多谢大量。”刘毕微微一笑,道:“那么李少侠愿意盘桓数日么?”
                李刈面上一红,道:“小子义愤之下胡言乱语,请掌教不要介怀。”刘毕道:“江湖豪杰义气为重,又是什么错了?”转头又对陈退之道,“退之,你一并领着卫小兄弟去吧,这回他是客人之尊,不可怠慢。”又对卫端说道:“我想来你跟着李少侠的,不怕我擅做主张吧?”卫端道:“掌教言重了。但凭吩咐。”
                刘毕往四处扫了一圈,徐徐道:“还在这做什么?没有自己的事情吗?”众人纷纷道是,行礼趋行。
                陈退之行礼道:“请李少侠、卫公子,随小可来。”李刈闻言一乐,心道:“突然便是卫公子,真是天差地别。”但见卫端神色如常,眉眼仍有淡淡抑郁之色,心中一叹,“他小小年纪,实不该如此忧郁,倒该好好劝他。”转而念及自己身世,不禁暗暗苦笑,“我自己尚自做不到逍遥,还说别人做什么?”
                【第九回 完】


                IP属地:浙江92楼2017-01-28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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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判词】猜猜祂是谁?
                  九、
                  仗剑苍生事未空,承先遗志有仁风。
                  走马击胡真丈夫,立节徇义是英雄。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3楼2017-01-29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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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小传】之陆承先
                    仗剑苍生事未空,承先遗志有仁风。
                    走马击胡真丈夫,立节徇义是英雄。
                    陆承先是心中英雄少年的模样——那种能为了陌生的受害者千里追杀权贵,不计得失、义无反顾的墨侠。
                    当然,李刈也是这样的墨侠形象——所以陆雪一开始便将他和兄长进行了一番比较。二者艺高心热、重义轻生,这是一样的,但李刈确确然是个会迷茫、会冲动的少年,他还有太多不成熟、不完美的地方,陆承先则不存在这样的“孩子气”,始终正直勇锐、坚定稳重。一开始,他就是作为“少掌门”(少年领袖)来写的,你看得见他的“指挥若定”,却看不到他的任性冲动。
                    因此上,少年中我虽然最欣赏陆承先,但总觉得他失了份生动,远不如胡不归“闻风而逃”来的可爱。陆承先作为少年英雄,实在太过稳重了,你永远都瞧不到他失去理性的时候——甚至于听闻父母噩耗,我一瞬都觉得他在公式化地落泪。
                    这点上似乎跟燕琳有些像,但我们的燕姑娘是始终隐忍着,她闻父亲殉节面不改色,我却真切感受到她快要窒息的悔恨伤心。但我写陆承先听闻父母噩耗时,我只是觉得:“哦,这时候他应该哭一哭了。”所以【陆承先早料父母遭遇不测,这时被证实,虽然哀怮莫明,却也没失了神志,对着李刈作了一揖,痛声道:“李大哥之恩,八卦门万死难报。”】天啊,他还是这般正经稳重!
                    我顺手给他牵了个红线,陆少掌门当然是一等一的好夫君,我写他对韩菁体贴入微的关怀:【陆承先握住她的手,低声叹道:“菁妹,我竟不知你曾这般辛苦……”对上陆承先令人心安的目光,韩菁手心温暖,心中也渐渐温暖起来。】说实话,我是没有什么温暖感,因为我只是觉得:“哦,这时候,他应该去安慰一下未婚妻。”
                    也就是说,我过于在意刻画陆承先的英雄形象,反而写了一个纸片化的道德完人——我找不到与之的灵魂共鸣。我敢打包票,你在文中绝对找不出陆承先一丝不是,可人哪有不犯错的?所以,我总觉得他的完美得太过单薄。至圣失真,大概如此。
                    当然了,虽然我总觉得写陆承先写得不够生动,但我依旧最为喜欢他。觉得人设失真是一回事,觉得“大丈夫应如是”,又是另一回事。韩菁曾将卫端比作温和的水,把陆承先比作凝重的山。这也是我对二人的印象。陆承先少年稳重,无论作为什么身份,都是最令人安心的存在。笔下的少男少女们或多或少都有一堆成长的烦恼,但如少掌门这样,一开始就是出色的继承人,热忱的朋友,可靠的丈夫,完美的英雄……不用操心只要仰望,不也挺好的么?


                    IP属地:浙江94楼2017-01-31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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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 青灯寂寥思妇眼 红尘惨淡稚子心
                      二人随陈退之而行,转而走过木桥,进入回廊,但见藤萝缠绕,紫团团开得正盛。清风拂面,香气怡人。
                      紫色花海中忽的瞥见一角翠绿,却是丛凤尾竹悄然倚在藤架之下、回廊尽头,风姿秀雅,清新爽快,纤柔的竹叶招摇而摆,倒似迎接远方之客。身后竹屋排排挺立,上书的“乐乎居”三字也极为雅致,同这一带红墙高瓦的建筑大是不同,颇有入了秀雅江南之感。
                      李刈笑道:“这里倒与别处不同。”陈退之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乐乎居本是招待南来的客人,也就仿着南方建筑,连竹也是自南移来的。竹又素有君子之称,这也是对远来客人的敬意。这南方风格,非是有意怠慢。若有不习惯之处,还请将就,实在对不住。”
                      李刈只不过随口一言,引得陈退之一本正经的解释,不禁暗暗好笑,但见这个谦谦君子面色惶惑,心头倒是过意不去,当下正色道:“是,这里风雅的紧,倒怕我等俗人辱没了此地。”
                      陈退之连连摆手,道:“不辱没,不辱没。李少侠、卫公子能居于此,实是增辉。”他只道李刈是正话反说,不喜此地,急得额前冒出冷汗来。
                      李刈微微一呆,倒不知如何同他解释。卫端拱手道:“多谢引领。却不知我们住哪间?”
                      陈退之望了卫端一眼,登觉如释重负,回礼道:“请随小可来。”引着他们走进一栋竹屋,指了两间相邻的屋室,又道:“若有需要,但请传唤此间的仆从便是。”卫端拱手道:“是。有劳了,想来先生课业繁忙,还要给掌教复命,便不留了。”陈退之回礼道:“如此小可先行一步。”再行了一揖,这才缓步而去。
                      李刈呆了片刻,见陈退之走远了,才长叹一声,道:“卫兄弟,还是你有法子。若换了我,不是同那些假道学打架,便是被这些真君子逼疯啦!孔夫子说什么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我看小人也没什么,至少可以随意对付,也不用过意不去,但是对这些君子,可真是没辙。”
                      卫端淡淡一笑,低声道:“人情世故的事,见得多了,也便懂了。”李刈微微一怔,似觉这句大有深意,正要说话,又听得卫端道:“李大哥对君子没撤,不过是因为善良的本性。大多数人还是对小人更为畏惧的。”
                      李刈道:“卫兄弟,你既叫我一声大哥,心头有什么不快,大可说与我听。大哥纵无法帮你出主意,当个听众总是绰绰有余的。”
                      卫端沉默片刻,忽道:“李大哥,我说与你听。我不是没法子才来儒家的。”李刈俯听得此句,微微一惊,忙将门反掩上了。
                      卫端又道:“我也实在对不住你的信任。我确如杨州所言,有心偷看他们练剑,被他们发现了。”
                      李刈哼了一声,道:“好哇,险些被刘掌教骗了。他既然知道你偷看剑法,还这么客气,肯定有鬼!但愿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卫端微微一愣,道:“李大哥,你仍就信我?”李刈笑道:“你愿意同我说这等事,自然是信我,我怎能不信你呢?”
                      卫端低下头去,声音似哽咽了:“我从头说给你听。”李刈心道:“到底是个孩子。”笑道:“好,你慢慢说,我听着。”


                      IP属地:浙江95楼2017-01-31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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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端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叫卫端,我也不知道我几岁了。只不过妈妈瞧着我的时候,总是含含糊糊地说什么‘卫……端……’,我便将它当做名字了。”
                        李刈大奇:“你妈妈她……”
                        卫端点点头道:“我妈妈她神智不大清楚,没法给我取名字。因而我也不知道,我在这世上活了多少年了……”说着一阵默然,望空呆呆出神。
                        李刈叫道:“无论你今年几岁,你叫什么,你是我的兄弟,终身不变的!在这世上,你总记得,你不是孤单的。你便是我的二弟,成不成?”他见卫端在丧期,料想他的母亲多半不在世了,是以这么一说。
                        卫端重重地点点头,叫道:“大哥!”这么一叫,便算是认作金兰兄弟了,两人皆不是拘于礼法之人,是以形式一概免了。李刈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头,道:“好二弟!”心道:“我的亲兄弟生死未卜,但上天给我个异性兄弟,却也好的很呢。”
                        卫端道:“我继续说。妈妈有时神智清醒些,便教我吹箫。她吹得很好听,可总是吹一首曲子,是郑国国风《子衿》,每每吹完便是惘然不堪,好像一点生气都没有。其实家里的曲谱比比皆是,为什么她只吹这首,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只是我年纪渐长,慢慢听出这曲子里的哀婉伤绝。我知道妈妈到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经历了伤心事。可惜我无法知道,也无法宽慰,只明白我吹箫吹得好的时候,妈妈会安静下来,似乎精神好了些。于是我拼命地学箫。家里的曲谱很多,倒不是难事,难得是很多字不识,妈妈神智一会清楚一会儿癫狂,根本教不了我许多。我只好出去吹箫卖艺,顺便向那些识字的书生小姐请教,总算有所知闻。”
                        李刈啊了一声,随即一阵默然,他心知彼时一个卖艺少年,去讨教“上等人”才有资格学的文字,会遭受多少白眼。
                        卫端却似无觉,只是沉浸在他的回忆之中,慢慢说下去:“可妈妈的状态越来越差,起初听我吹箫,还会安安静静的,后来却整日价的癫狂,一会大哭,一会大笑,口中还说些什么,可我一句也听不明白。情绪激烈的时候,她还拿着一柄指刀扎自己的手指,扎得鲜血淋淋,却笑得分外温柔。我怕极了,上去抢她的指刀,她却冲我横眉瞪目,还拿起另一柄弯刀,冲我挥舞,叫我滚得远远的。”
                        卫端顿了顿,面上露出又迷茫又惶惑的神情,好似回到了过去,李刈一惊,叫道:“二弟!”
                        卫端一醒,神色又归于淡然,道:“是。当时的我又惊又怕,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我心底打定了主意,要是她进一步伤害自己,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刀夺下。可是,妈妈却找了一瓶药粉涂在伤口上,神色又安静下去了。她唱了什么歌,好像是什么‘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反反复复便是这么几句,她唱的缠绵凄恻,比她吹的箫还要好听。嗯,大哥,这是什么歌?”
                        李刈道:“这是南方的曲调,上半阙说的是一个住在楚国巫山年轻貌美的女神,名叫少司命,掌管着天下儿童的命运。它的下半阙是说一个凡人爱上了这位女神,一眼成痴,可惜人神相隔,情谊终不得遂。我姑姑最爱哼这首歌的上半阙,我也是听她说的,咦,你妈妈是南方人吗?”此话一出,登觉自己问的傻了,忙道,“其实是哪里人也不重要。”
                        卫端不以为意,道:“嗯,这可巧了,妈妈她也只唱上半阙。大哥,下半阙你能写了与我吗?”
                        李刈神色尴尬,挠头道:“这些曲调我可半点不懂,下回遇上了端木姑姑,我帮你问问吧。”
                        卫端微觉失望,点点头:“哦,那我继续说。我见妈妈安安静静地哼歌,只道她慢慢好了,哪知第二日她又是如此,原来的伤口还未愈合,却又被她剐了一刀。这回我当真怕了,狠了心去抢她的刀子,却被她的右手弯刀划伤了手臂。我不知她会那么狠心,只是呆呆地望着她,连手上的疼痛也不知了。她也忽然安静下去,以一种奇异的目光凝望着我,忽的凄厉大叫道:‘你回来?哈哈。你回来!嘻嘻。不要你回来!’”


                        IP属地:浙江96楼2017-01-31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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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端虽没模仿母亲口音,李刈心底却升起一阵寒意。
                          卫端道:“当时我吓呆了,发疯似的跑了出去。待我冷静下来,一边包扎我的伤臂,一边想我到底是不是妈妈亲生的,她怎么这么待我。其实就算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又怎么样,到底是她养我教我,我这么想实在对不住她。”
                          李刈叫道:“不不。”
                          卫端一呆,道:“怎么?”
                          李刈道:“没有,你继续,我只是觉得在你面前,我很惭愧。”心中想到:“比起他妈妈,师父待我实在太好了,我之前居然疑他,当真该死。何况我的妈妈那么温柔可亲,其实我比二弟幸福的很啊!为什么我还要为父亲的不公道郁郁呢?”
                          卫端摇头道:“大哥,你别这么说。”顿了顿,又说了下去,“我在外面呆了一宿,想起妈妈来,去找了大夫回家。哪知刚一进门,大夫就被沾着血的刀子吓跑了。妈妈缩在地上,又在唱那首歌,见到了我好像不认识一样。我也不敢同她说话,只是吹箫给她听。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除了还会拿刀割手指,却也没做什么,而我竟也习惯她这样了。”
                          卫端忽然做了长长的停顿,好似呆住了。李刈心头无端一凉,道:“后来怎样?”说着竟有几分颤抖。
                          卫端叹了口气,说了下去:“有一天,家里来了个老爷爷,看不出年纪,长的很是和蔼。他见了我的面,目光好像微微闪动,在掩饰惊讶的神色,但他为何惊讶,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是摸摸我的头,说要同我妈妈说话,拜托我出去。他虽然和蔼,但毕竟是陌生人,我迟疑不动,哪知这老爷爷力气大的惊人,我被他拿住,动也动不了。他将我推出门口,反扣上了门。”
                          李刈啊了一声,道:“看来这个老爷爷是武功高手,这可奇了。”
                          卫端道:“是啊,我虽然被推出门,却走到另一边挨着小洞,听他们说话。这是我小时候挖出的,这时竟派上了用场。只听得那爷爷道:‘你……你怎么这样了?还认得我吗?’口气十分震惊,唉,其实见到妈妈那个样子,论谁都会惊讶的,但这老爷爷好像更觉奇特。妈妈当然没有理他,近些日子,她除了唱歌,都不说话了。”
                          “却听得那老爷爷又道:‘我找了你很久,你知道吗?哪想到你居然会躲在同他一起住过的木屋。唉,也怪我太不了解你,我只道你那么骄傲,被他伤了之后,定然走得远远的。我也就跑大远去找你,哪知道……唉。’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妈妈还是没有说话,反而笑出声来,嘿嘿呵呵得不停。”
                          “那老爷爷却耐得住心,听她笑完,才道:‘白儿,我们鬼谷四魈在江湖上何等的名头,沦落到现在,你甘心吗?这该怪谁?你快醒醒吧,当年那个傲视群雄的夏姬去哪了?你看看,这是你家传的闭血鸳鸯刀!还有你家传的庞涓兵法也忘光了吗?’”
                          李刈吃了一惊,道:“什么,鬼谷四魈?”
                          卫端忙道:“大哥,你认识吗?”
                          李刈道:“我听师父说起中原江湖,这鬼谷四魈是秦始皇麾下的,为‘春老鱼冉,夏姬白芊红,秋客柳带媚,冬僮束百雨’。确然无疑,你妈妈是夏姬白芊红!这老爷爷是春老鱼冉!听说这夏姬白芊红颠倒众生,想不到竟然……”说着一阵默然。
                          卫端微微一颤,道:“哦,原来妈妈这么有名。那我该姓白?”说着一阵惘然。
                          李刈道:“二弟,姓什么又哪里打紧了?快别想了。”生怕他想岔了去。
                          卫端一醒,道:“是,大哥,多谢你。我好歹知道妈妈是谁。”
                          李刈微笑道:“既然知道夏姬是你妈妈,你的身世以后会慢慢知道的。你且说下去吧。”
                          卫端嗯了一声,说道:“妈妈听了这番话,啊的叫了一声,之后又没声音了。那老……鱼冉说道:‘啊,你想起了些是不是?白儿,你是庞家后人,可不能这个样子啊!别忘了你母亲怎么说的?庞家长女怎么可以不继承庞涓的遗志?你还记得你打败路枕浪,攻下桂陵吗?那可是你生平最得意之事啊!’”


                          IP属地:浙江97楼2017-01-3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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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鱼冉忽然住嘴不说了。我只道他是算了,正准备走回大门,哪料到妈妈忽然叫道:‘爷爷。’妈妈忽然恢复神智了,我本该高兴才是,可是当时心却沉的厉害,好像在怕什么,至于怕什么,当时我不知道,现在我却是明白的,我当时在怕妈妈离去。这到底是应验了。”
                            李刈深怀忧色地望了一眼卫端,却见他呆了半晌,又说了下去:“鱼冉颤声道:‘你,你想起了么?’妈妈说:‘是。’然后二人的说话声便小了下去,我却是听不着了,只得回到门边站着。我等了一会,却见妈妈提着双刀开门出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片目光我一辈子也忘不得,一辈子也读不懂。”
                            李刈奇道:“那是什么目光?”
                            卫端叹道:“我也说不准,我只觉得不妙。果然她飞一般地奔了出去,我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她消失成一个点,然后再也寻不着了。妈妈以前也常这样出去,然后带回一些金银吃食,可我那时却清楚的感觉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我却没有求恳她,追她,是不是我的不对呢?”
                            李刈忙道:“二弟,你歇歇吧。待会再说。”
                            卫端默默地摇了摇头,又说了下去:“然后鱼冉也走了出来。他对我说:‘你妈妈去找你爹爹了,虽然他百般对不住她,但她……唉,她多半永不回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叫道:‘什么叫永不回来?她要丢下我去哪里?’鱼冉叹道:‘便是你要再过几十年才能去找她,那地方……活着的人是去不得的。’我整个人呆住了,心里升起了无限的恐惧,张口想骂他骗我,可我见到这老人眼里浓重的悲伤,反而什么也说不出了。我的心就那么沉下去,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鱼冉说道:‘我原以为她想起会重出江湖,哪知……总是我害了你妈妈。’我怒道:‘你怎的不拦她?’说着一拳狠狠打向他。鱼冉轻松地拦住,握着我半点也动不了,他见我逐渐冷静下来,才缓缓说道:‘你妈妈的性子和本事,我拦不住的。’我听了他的话,既觉骄傲也觉悲伤,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了。”
                            “鱼冉又说道:‘我和你妈妈有个共同的仇敌,你要不要帮我们报仇?这样你妈妈九泉之下也安心啦。’”
                            李刈心知说到了关键处,不由屏息望着他,这时倒盼着卫端快些说下去。卫端道:“我说:‘我有什么本事,能帮你?’鱼冉道:‘就是因为你没功夫,他们才不会疑你。那地方大的很,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报不了仇,需要有人暗中协助。’”
                            李刈叫道:“好哇,他叫你在里接应,哼,这等危险之事,也亏他叫你做!”
                            卫端道:“鱼冉与我素无交情,这么说倒也没什么。大哥,可不是谁都如你般好心肠。我便问道:‘我怎么做?’鱼冉说道:‘儒家掌教刘毕乃是伪君子,你若假装末路投他,定然会收容你。儒家只一八佾剑阵颇有门道,你伺机窥视,到必要时刻我破了儒家来接你。’”
                            李刈啊的一声,叫道:“你也信他的鬼话?”
                            卫端道:“我若不听他的话,又如何?”
                            李刈呆了半刻,竟然答不上话来。
                            卫端道:“这便是了。他总有法子迫我,我何必同他纠缠。再说我也想知道鱼冉的话真假,若儒家真如妈妈有仇怨,我总算能帮她半分。”
                            李刈问道:“那你在儒家的日子,可看出什么?”
                            卫端想了想,道:“儒家虽有不肖子弟,但掌教为人却无不是之处。”
                            李刈哼了一声,道:“说不定真是伪君子呢。”卫端奇道:“你怎的对他如此偏见?”李刈摇了摇头,叹道:“我也说不准,只是觉得这掌教太不简单,我怎么也看不透。他越是安淡,我心里越觉古怪。”


                            IP属地:浙江98楼2017-01-31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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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端道:“我瞧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李刈笑道:“二弟,你还说我好心,你自己心肠便软的很。我们也不必讨论这个了,防着点他便是了。那鱼冉当真会……”忽的面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卫端一怔,过了片刻,果然听到了轻缓的脚步声,心道:“大哥的耳力真好。”
                              却听得有人叩门道:“李大哥?”声音清悦,正是刘清华。
                              李刈脸色登时放缓了,笑道:“进来罢。”刘清华一笑推门,道:“啊,卫大哥也在!”卫端微微点头:“你好。”
                              李刈笑道:“你的轻功倒是不错。”刘清华一笑,心知李刈是从她的脚步听出的,道:“大哥的耳力更佳。”
                              李刈笑道:“你来这难道是捧我的?”刘清华笑道:“自然不是。正巧卫大哥也在,让我做一次咨客如何?”
                              李刈笑道:“求之不得。”卫端望了望二人,道:“多承好意,我还是不去了。”李刈心知他起了误会,正欲分说,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刘姑娘提的,要回绝要邀请,我也不当越俎代庖。”
                              刘清华道:“卫大哥,你还生我门弟子的气吗?还是你不当我是好朋友?”卫端微微一怔,道:“自然不是。”
                              刘清华笑道:“那就好。那你是不喜儒家景致,还是累了?若是这样,我倒不能勉强。”卫端不待回答,李刈大笑道:“你瞧瞧,你若不答应,她可有大堆的理由呢。”心中却想:“小姑娘襟怀洒落,倒是我二人浅薄了。”
                              卫端道:“如此有劳了。”
                              刘清华欢然道:“那太好啦。”李刈笑道:“这可是我们的福气,怎的你倒这般高兴?”刘清华笑道:“能交到好朋友,带好朋友游玩,自然高兴。如子路那般‘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好的很啊。”
                              李刈笑道:“很是很是。我们客随主便,有劳咨客啦。”刘清华格的一笑,一本正经地唱了个诺:“若有不周到之处,也请给个赏。”
                              李刈哈哈大笑:“这可难了。”说笑间出了乐乎居,径往东走,又瞧见了一众石像,不禁驻足沉思。
                              二人也随之停了下来,望着这一丈多高的石像。李刈忽然道:“眼前的这个持笏是哪位?”刘清华答道:“这是南方夫子言偃,以礼乐教化人民。孔子打趣说:‘割鸡焉用牛刀’,言偃答:‘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李刈嗯了一声,道:“这招果然温和的紧。”
                              刘清华咦了一声,笑道:“李大哥好眼力。儒门七十三贤剑皆化自石像,这招叫做‘言偃授道’,是化干戈为玉帛的一式。”
                              李刈证实了心中想法,本是欢喜,听她说的毫无隐瞒,更是高兴:“你对武学的门界之别看的倒开。”
                              刘清华笑道:“那有什么?只要不是告诉宵小之徒拿来害人,什么绝学绝技本该流传于世才是。”
                              李刈击节赞道:“好胸襟!”刘清华道:“你别赞我,本门功夫我学的糟糕很,七十三贤剑徒有架势,爹爹不知说了我多少回。大约我不是什么贤者君子吧。”说着扮了个鬼脸,哈的一笑。
                              李刈笑道:“是极是极!你是江湖豪杰,不必做什么徒有架势的‘贤者君子’。”刘清华笑道:“我的两个师父才算是江湖豪杰呢,我算什么。”忽的又想起什么,低声道,“李大哥,卫大哥,这事我爹爹可不知道,你们可得替我保密。要是他知道我把外门功夫练得比本门好,还不知怎么说我呢。”


                              IP属地:浙江99楼2017-02-01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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