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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提剑追梦】汉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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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朝凤这才惊觉,心中歉然,随即将自身内力导入李刈体内,助他平复气血,她的内力浩浩然奔流不息,一派和暖正气,片刻功夫,不但治愈了李刈的内伤,反加了他几分内功修为。
李刈正要称谢,宁朝凤已然笑道:“我们互有受益,不必多礼了。”又想到此法理论虽然通,到底玄乎其玄,不知能否觑得门径,此生能否赛过丈夫,到底难说了,念及于此,却生了几分人世渺小之慨。
原来宁朝凤同她丈夫两人是竹马之交,自双亲离世,一直隐居于东海蓬莱,结庐双修。其夫谢山恪志向高远,一心想开创一派与中原武林争雄,是故学艺未成隐匿不出,武功虽高,却无声名。宁朝凤却不喜丈夫这般不理人事,多次劝说要求二人游剑江湖无果,竟然自行出岛,更暗暗生出较劲之意:“我的功夫虽是你教的,却焉知没有青出于蓝之日?你隐匿海外不出,自恃极高,却不知江湖高手辈出;你终日苦练武功,却不知习武之本当是济世救人。”
二人志向不同,一来二去生了嫌隙,谢山恪出岛寻了宁朝凤几回,也吵了几回,终是意兴阑珊,回转蓬莱。
个中原因刘清华知道的不多,只道二人只是寻常吵了嘴,安慰了几句也便罢了,宁朝凤却知二人大有分歧,但性子豪迈,懒得多说。
宁朝凤此番有此灵感,虽说施行极难,却到底有了目标,心中的欢喜实是高于失望,纵声清啸,道:“后会有期。”
李刈见她爽直,也是大笑:“一路珍重!”刘清华向二人招了招手,同宁朝凤背身而去。二人见两个女子身影淡去,这才将目光移开。
李刈望了望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得寻个酒家客店去。”卫端知他心意,笑道:“大哥要饮几樽?”李刈笑道:“自然不醉不归。”卫端道:“我却是有个好去处。”李刈想了想,笑道:“容我猜一猜,莫不是渭水之北,扶风酒楼?”卫端笑道:“正是!那日小弟未及尽兴,此遭定要痛饮。”李刈大笑:“妙极妙极!只不知掌柜还不欢不欢迎?”那日在酒楼大打出手,受惊的却是掌柜酒保。
当即旧路重返,去往扶风楼。到了此处,天已尽黑,楼内灯影幢幢,倒添了几许温馨。二人拣了位置坐下,正想招呼酒保点酒菜,李刈目光一转,却见不远处盘坐着几人,这一照面,众人皆是一惊。
李刈心头暗暗叫苦:“呸呸,这酒楼真他妈的邪门,不让老子好好吃顿饭!”原来对席多半是老相识,被李刈在函谷关连番戏弄的祝鸿之和扫尘道人赫然在列,镇星使龙古生被楚刀郎断了一只臂膀,他心底早将李刈和楚刀郎恨得牙痒痒,此时意外相逢,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座中另一人却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只见他精华暗敛,太阳穴微微突起,一望便知修为极深。
李刈武功虽有进益,但却也不见得能胜过三人联手,更何况对方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帮手?这么一想,心中一沉,计策却也定下了。他将项羽刀往桌上一放,对卫端低声道:“我有要事在身,你过个一个时辰去十里外短亭等我吧,若一天不至,就别等了。”话一说完,提着钢刀便即闯出门去。
众人见他要走,对望了一眼,也跟了出去,身后酒保连叫酒钱,那老者掏出一个银锭弹空一掷,那银锭活生生地嵌入石桌里去,酒保看的咋舌,身子一软,竟然摔了个踉跄,眼睁睁地瞧着众人出去。掌柜望着心里连珠价的叫苦,心想这酒楼迎客以来屡遭刀剑,动不动便有血光之灾,自己当的见好就收,早些变卖得当。
【第十二回 完】


IP属地:浙江119楼2017-02-13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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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判词】猜猜祂是谁?
    十二、
    兼爱非攻好修文,放牛归马远征尘。
    恩仇既如东逝水,莫问此身是何人。


    IP属地:浙江120楼2017-02-13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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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小传】之向公达
      兼爱非攻好修文,放牛归马远征尘。
      恩仇既如东逝水,莫问此身是何人。
      从零散史料中挖出“向公达”来,最重要的是为了给李刈找个对照版。所以李刈一派草莽英侠气,他就风度翩翩如浊世佳公子;李刈在复仇的旋涡中挣扎,他则一心想瓦解旧部泯却恩仇;李刈总不能释怀项羽的“偏心”,他却极尽“子孝、弟恭”……
      他就像李刈的一面镜子,照出兄长的“笨拙”,映射其成长。所以对这面“明得失”的镜子,李刈确然颇有微词的,纵然后来释怀,对这个亲兄弟也不如对卫端亲厚、对陆承先友爱、对胡不归知己。谁让向公达始终是他的明镜呢?在这面镜子前,连灵魂都看得分明,实在是有点心慌的。
      除此之外,向公达还是项氏领袖(尊重野史令项氏繁衍),墨家弟子(为了墨家不至绝学),是刘清华的师父(方便让刘清华穿针引线,令李刈前来),是魏君莲的“前夫”(为了陪塑一个刚强了得的女性?)
      总之,向公达有各种身份,而每个角色都扮演无可指摘,可他独独没有扮演他自己。但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在哪,身不由己。而“摩顶放踵利天下”,正是墨子精神。


      IP属地:浙江122楼2017-02-22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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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回 忍听空谷魔音响 疑是蓬山仙人来
        卫端微一发怔,却见李刈已夺门而去,跟着三人也急匆匆地晃了出去,他心头一惊,站了起来,已知李刈以身诱敌。可转念想自己去了不过是累赘,复又颓然坐上,心里乱成一团。
        正自无措间,忽听得一声轻叹,一个面目疏朗的白袍客缓缓而来,却见他腰间别着一柄墨笛,风神潇洒,美中不足的却是他左袍中空,却是缺了只臂膀。
        卫端见他身携乐器,仪表不凡,已是存了份知音之惜,忍不住替他遗憾身有残疾。却听得这白袍客道:“小兄弟你不追去吗?那些人穷凶极恶,恐怕对你的朋友不利啊!”
        卫端心中更添烦恼,拱手谢道:“多谢先生提醒。”
        那白袍客摆手道:“在下不过仗义一言,不必放在心上。想我方才同这几人同桌饮食,为他们吹笛取乐,深以为愧啊。可是在下一介落魄乐师,哪敢对他们这些江湖好手反抗啊。”说着长叹一声,神情怆然。
        卫端深知卖解之苦,感同身受之余对这白袍客的好感又多了一层,虽心底隐隐觉得这白袍客气度高华,不似落魄之人,但此人自承同那几人同桌,反消了卫端的疑心。却不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样恰恰中了白袍客的诡计。
        卫端叹道:“先生不必自伤,生活所迫,哪管的了高风亮节。”
        白袍客点头道:“朝闻夕死,小兄弟所言极是。”顿了顿又道,“你那位朋友当真没事吗?我瞧那些人功夫好的很呢。”
        卫端长眉一皱,道:“多谢先生关怀。”
        白袍客来回走动,踌躇了一阵,道:“小兄弟,不若我们去报官吧。这么干坐着,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卫端热血上冲,刷得站起:“正是!……可那些官儿却也没用,何况这般晚啦。”
        白袍客摇头道:“我们总得试试再说,”拉起卫端续道,“救人如救火,我们快去!”
        卫端见白袍客如此热情,倒也不好说什么,拿起项羽刀收好,跟着白袍客出去了。却见外头一弯新月高挂,射出淡淡银光,四周一片静谧,唯闻冷风拂树,新虫长鸣。
        白袍客道:“小兄弟,你还发什么愣呢?”拉住他疾走。卫端一愣,却不意这白袍客身有残疾,力气却大的惊人,卫端微一挣扎竟没挣开,却是硬生生地被他带着跑。
        卫端心下微惊,叫道:“先生,你做什么?”
        白袍客也不转头,道:“去附近衙门啊,我早年做过活计,有的是一身蛮力,想来很快就到了,你忍着些。”
        卫端暗叫惭愧:“我胡乱怀疑,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道了谢,只觉耳畔生风,景色一晃而过。倏忽间灯火渐稀,已然到了野外,却见山高谷深,月明星淡,好一派月夜风光。
        卫端心下不安,叫道:“先生,你跑错方向了吧?”
        白袍客长笑一声,抛下卫端站落,道:“没有错,这却是黄泉路的去处。”
        借着月光,卫端只觉得白袍客神情诡异,心下一寒,强笑道:“先生你说什么?”
        白袍客眼底寒光一胜,冷笑道:“我说的还不清楚吗?这是你黄泉归处!”提笛一勾,拽住欲跑的卫端,笑道,“急什么?”
        卫端颓然一坐,强笑道:“我们无冤无仇,先生你何必如此?”
        白袍客哈哈大笑,拿着墨笛在手中打转,道:“若凡是皆问个因果,世上便无那么多不平了。”忽见碧光一亮,他忙得退开半步。
        卫端方才坐倒对话,本是消除戒心,欲待刺刀逃命,哪知慌乱下拔出了玉箫,不疑竟然吓了白袍客一跳,他一呆之下已然明白了白袍客的意图。
        这白袍客正是镇星使龙古生,原来他想随着众人对付李刈,哪知目光一转瞧见了卫端的玉箫,魔音岛以乐杀人,岛上人皆好音乐,遇上绝好乐器没有不心动的,他但想李刈难逃一劫,还不如顺手捞个好处,竟然起了谋财害命之心。
        但之前失了只臂膀,神通减半,来日连受挫折,龙古生患得患失,便先去试探卫端的虚实,待见卫端空自着急,这才放下心来。可他尚自求着高官厚禄的荣华,自然不能如草寇一般公然犯案,于是想了主意将卫端骗自荒郊野外,好来个死无对证。
        龙古生眼瞧着玉箫手到擒来,但想佳器在手,《周天幻境曲》多半有成,正自得意间,哪见碧光一亮,玉箫冲着自己狠狠砸来,他慌乱间居然忘了伸手去抓,只怕它有所损伤,竟然退开一步。这么一来,一番心思却也暴露在卫端面前了。


        IP属地:浙江123楼2017-02-25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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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端将玉箫靠近项羽刀,锐声喝道:“你退开!”
          龙古生眼见这宝物有玉碎瓦全之厄,大是惶急,赔笑道:“我要你的命作甚么?我们有话好好说。”
          卫端哼了一声,挟着刀慢慢往后退,龙古生也赔笑上前,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卫端心中着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情知龙古生受己胁迫,完全是因为玉箫,更是紧贴着刀面不放,眼瞧着龙古生上前却也无力迫他。
          两人一退一跟,缓慢移动。忽见龙古生眼露亮光,卫端心中咯吱一下,已知不妙,忽的脚下石子乱响,却原来他目不视路,竟是到了深谷一侧。
          龙古生面露诡笑,一步步逼近。卫端心中大急,提起玉箫猛地向龙古生戳去,龙古生见他故伎重演,心头大喜,有意显摆功夫,腆着肚子不加理会,有心让玉箫轻轻松松收入囊中。哪知身子一麻,体内气血翻涌,猛地向前倾去。他只觉手脚瞬间不听指唤,惶惑间伸手去抓卫端,眼瞧着要触到衣衫,却被卫端矮生避过,自己用力过猛,一个倒栽葱跌下山崖。他身处半空,全身不能动弹,只觉耳畔生风,吹去了额前冷汗,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卫端听着龙古生惨叫声渐远,心有余悸,只觉浑身瘫软,站不起身来。原来他在危难中激发体内潜能,奋起点了龙古生的神阙穴,这本是周身的死穴,可他力弱,只能扰乱龙古生的气血,可这一停顿已足够让他避开攻击!龙古生更是自食恶果,用力过猛,跌下山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真应了那句“玩物丧志”的古语。
          卫端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元气站起身来,低头一望,却见底下郁葱一片,乱石堆积,也不知龙古生落到何处。卫端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间接杀死了一个人,虽说此人可恶之极,但不安和悲戚却占据心头,茫然间复又坐下。他同李刈相处尚短,穴道云云学的还只是皮毛,可这皮毛便足以致人死命,倒是有违自保而不伤人的初衷了。
          念及李刈,卫端心头大急:“我却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么,还不知大哥怎么样了!”可事已至此,只好去同李刈约定的地方等候了。
          夜路着实难走,卫端借着项羽刀的锋利,一路披荆斩棘,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到了短亭。短亭四角高起,并无人迹,他呆了片刻,靠着木桩,全身酸软,疲倦袭来,竟尔沉沉睡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睁眼可见日光,四周一片亮堂,这一下卫端立刻清醒了。他又惊又愧,连骂自己不争气,起身环顾四周,却哪有李刈的影子?
          卫端心头一沉,兀自安慰道:“到了酉时,才算是一天。大哥吉人天相,绝不会绝不会……”想到后边再也按捺不住,抱着项羽刀,眼泪簌簌而下。他想起李刈生死未卜,又想起自身遭遇,悲上加悲,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在这无人的深山由默哭到痛哭。
          哭了一阵,他觉得心头好受些,去胡乱寻了野菜吃了,又回来继续等待。望着日头一点点向西倾斜,卫端的心也一点点沉到谷底。
          卫端心乱如麻,胡乱想道:“莫是我寻错短亭了?一定如此!”又四顾望望,忽而瞥到腰间玉箫,想道,“大哥识得我的箫声,说不定会赶过来。是了,我怎么之前没想到?”
          取箫吹试,他原是抱着寻找李刈之心,但按律吹箫时,一时忘却了外事纷扰,思绪又回到了年少时候,母亲手把手教他吹箫的日子。那样的日子是多么温存啊!不知不觉中他吹奏起了白芊红素来爱唱的曲儿:
          “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箫声如泣如诉,似乎见到了巫山上年轻貌美的女神少司命,那回以意会的惊鸿一瞥……忽的箫声一顿,戛然而止,卫端放下玉箫,长叹了一声。


          IP属地:浙江124楼2017-02-25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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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吹下去了?”有人问道,声音却如山间清泉叮咚,悦耳好闻。
            卫端呀然一惊,四处张望。
            “呆子,我在上面!”那个声音复又道。
            卫端抬头一望,却见高高的杉树顶上立着一位白衣少女,衣袂翻飞,恍若遗世仙人。卫端吓了一跳,竟而退开了一步。
            那少女咯的一笑,如白鹰一般急掠而下。卫端看的发呆,眼看这少女便要摔个头破血流,哪知她轻如纸鸢,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卫端望着发愣,颤声道:“你是人是鬼?”
            那少女笑道:“你瞧我是人是鬼?”
            却见那少女白衣飘逸,不染尘俗。星眸流转间,清澈照人,仿若望向何处,哪里便有了生气。只觉她如秋菊荣耀,春松华茂,又如高竹俊雅,青山轩秀,莫是造物者神奇,将世界之美尽送与了她。
            卫端呆了半晌,忽的手间玉箫滑落,脆生一响,这才惊醒。卫端又窘又迫,低头去拾玉箫,却见玉箫尽头多了个小缺口,不由低声苦笑:“不是鬼也差不多了。”
            那少女细眉一扬,道:“你说什么?”
            卫端不敢正视少女,低头道:“没什么。”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胆小鬼!”
            卫端抬头恼道:“你干嘛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
            那少女淡淡道:“那也算高么?”
            卫端叹道:“好吧,你功夫高。”低头见玉箫破损,心头甚是难过,自己竟连母亲遗物也保管不好。
            那少女瞧见他的神情,道:“这支蓝田玉萧虽是佳品,却也不算什么价值连城之物,你痛惜什么?我赔你一支便是。”
            卫端恼道:“有些东西可跟钱财没关系!”
            那少女一呆,道:“好吧,算我错了。这是什么人留给你的吗?”
            玉箫本是自己弄坏了,迁怒少女已是不对,见她道歉,卫端心中更是过意不去,叹道:“对不住,我方才着急了。这是我妈妈的遗物。”
            那少女神色讶然,呆了半晌,慢慢道:“所以你方才睹物思人,没有吹下去吗?”
            卫端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道:“这曲子……我本也不知下半阙的。”
            那少女微微一愣,凝目望他,卫端被她的目光一照,脸上一热,复又低下头去。却听得那少女低声吟道:“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声音婉转,曲调低柔,好似化作歌中人,对回眸顾盼的那人心生哀婉,恨其绝情罔顾,就此乘云而去。
            卫端半晌才回过神来,难掩激动之色,叫道:“这是……此曲的下半阙么?”
            那少女叹道:“是啊,这是先秦楚地民歌,年代久远,中土不予流传也是寻常事。这曲调若是令堂教与你的,她多半是楚人,但只教一半倒是令人费解。”
            卫端只觉谜团接踵而至,更让他如处迷雾,他之前向李刈询问过白芊红事迹,深知夏姬夫妇绝非楚人,那何以会这冷僻歌谣?他想了片刻,只索罢了,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却怎么知道的?”
            那少女闻言一笑,却不说话。
            卫端自知交浅言深,此问颇为失礼,正待道歉,却听得那少女道:“你的玉箫借我瞧瞧?”卫端一愣,却递了过去。
            那少女接过,素手把玩,箫管通碧,皓腕凝雪,相衬之下,直如初雪染翠,灵动清爽。少女微微一笑,道:“方才我却是看走眼了。虽是蓝田玉箫,此物却也不凡。”
            卫端奇道:“怎么瞧的?”
            那少女指点箫管道:“箫一般为竹子制成,按拆字法亦可解。只因竹属自然,更得天籁。玉制的箫模样是好看了,也金贵了,音色却不佳。真正的丝竹行家是不会用玉石之器作箫笛的,那会失了它的野趣。这支蓝田玉箫却不然,蓝田者,出昆山,虽谈不上名贵,质地却是精美。你瞧这箫管碧绿通透,不含杂色,可见是拣上等纯色蓝田玉制作而成,由此耗了多少精玉也未可知呢。”


            IP属地:浙江125楼2017-02-25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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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端咋舌道:“小小玉箫,却有这么大的学问。”
              那少女道:“不止如此,这玉箫外碧内金,多半在里层镀了金铁,增加回声,弥补玉箫音色不亮的缺陷。这个镀金插口却是调制声音高低,和声用的。”
              那少女解释完毕,秀眉微皱,道:“如此一来,这缺口倒真成瑕疵了。”似乎颇以为憾。
              卫端见她如此,倒是过意不去,张口便道:“那也没什么打紧的,世上哪有完美之事,缺口权作标记也未必不可。”
              那少女咦了一声,细细地打量他一眼,忽的展颜一笑,却如拨云见日之明艳,春寒乍破之和暖。卫端不敢与之直视,低头不语。少女递还玉箫,漫不经心道:“这里荒山野岭,你在这做什么?”
              这一问却勾起了卫端的愁肠,他心乱如麻,忍不住与之对视,却见少女星眸欲滴,目光似带几分暖意,他心头一热,将他的遭遇尽数说了。这份感觉奇妙已极,他们明明份属初识,他却觉得眼前的少女值得信任,一时间如洪水决堤,说的滔滔不绝,远至童年生活,近至被镇星使拐骗,全都毫不隐瞒的说了。他素来沉默少语,此番说的话倒觉比半辈子还多,只叫他暗暗惊奇。
              他原本还担心少女会不耐烦,瞥眼瞧她并无不悦,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叙说。渐渐地沉浸于自己的经历,直把多味人生又过了一遭。
              卫端说完,少女半晌不语,过了片刻,才轻叹一声,道:“好啦,我也知道你的秘事了,去给阎王爷报到吧。”
              卫端微微一惊,却见少女嘴角含笑,目光俏皮,这才知道少女是在打趣,他轻吁一口气,道:“你干嘛吓我啊。”
              “还说呢!”少女细眉一扬,指点说,“像你这样的呆子被人骗了也份属活该,别人随口一问,便连祖宗十八代都说了!”
              卫端面上一红,冲口道:“你不同的!”
              少女转过目光,淡淡说道:“你很关心那个李大哥的生死么?”
              卫端闻言一震,忙道:“正是!……你觉得他会没事么?”倒似把少女当成了救星,企盼她说一句定心之语。
              少女想了想,道:“按你的说法,那李大哥的武功已然登堂入室,为人又机敏,以一敌三,不见得会输。他没按约定时日到达,多半有另外的事耽搁了。凶吉参半,变数过多,倒也不必早早下定结论,以为他遭不测了。”
              卫端只觉一片茫然,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少女道:“他不是说约定时日不到,你就不必等了么?”
              卫端啊了一声,叫道:“这怎么使的?”
              少女白了他一眼,道:“那我问你,你在这里眼巴巴的等,可有什么用处?”
              卫端不禁语塞,但想到人海茫茫,寻找李刈何其渺茫,又不禁怅然。
              少女瞧见他的神色,不屑道:“希望渺茫,却也胜过绝望。你这样低沉不作为,像什么样子?”
              卫端面红耳赤,心境却也豁然开朗,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指点。”忽的想起不知少女芳名,呆呆看她,欲言又止。
              少女小嘴一撅,道:“我叫燕琳。”
              卫端知道少女看穿他的心思,满面通红,连声道:“燕……姑娘好,燕姑娘好。”
              冷不防头顶一痛,吃了一记爆栗,却见燕琳横眉瞪目道:“呆头呆脑!你呢,你叫什么?”
              卫端这才醒悟,他方才说的事无巨细,偏偏漏了自己的姓名,当下更是窘迫,低声道:“我叫卫端。”


              IP属地:浙江126楼2017-02-25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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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琳哦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望着天色微微出神。
                卫端定了定神,偷眼看她,却见少女侧颜欺霜似雪,肌光如玉,眉似细柳,眼若清溪,便只静望,更如玉树环云,傲雪迎日,直欲羽化仙去。
                卫端鬼迷心窍,大着胆子问道:“燕姑娘,你来这有什么事么?”话一出口,便即后悔。
                燕琳回头瞥了他一眼,徐徐道:“自然是等人。”
                卫端神色讶然,燕琳似乎不愿多说,转口道:“卫端,你知道那个拿着墨笛的断臂人是谁么?”
                那人不明不白地死了,卫端一直蒙在鼓里,当下问道:“是谁?”
                燕琳淡淡道:“若我猜得不错,他是镇星使龙古生,算起来是我的师叔辈。”
                卫端吃了一惊,却见燕琳神色肃然,不似玩笑,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道:“那你……”
                却听得燕琳冷冷说道:“不过,他投靠朝廷,是魔音岛的叛徒,我们早无师门之谊,何况他做得出这等谋财害命之事,更是罪不可恕,还该多谢你清理门户。”
                卫端连连摆手:“不是……”忽的又是一愣,呆呆地望着少女,“这么说,你也是魔音岛的……?”
                燕琳冷笑一声,却不说话,目光却投向卫端。
                卫端脸上阴晴不定,他万没料想到少女竟然出身恶名昭彰的魔音岛,关之的传说众多,多半说的神乎其神,凶神恶煞,儒家弟子闲时谈及更是一副弃之敝屣的模样。但到底如何,魔音岛远处海外,岛上众人多不渉中土,也难知实情。
                卫端思索不定,叹气道:“魔音岛就魔音岛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
                燕琳不意他如此回答,锐声道:“这是什么话!你不知魔音岛在中原名声不好吗?”
                卫端道:“那也是传闻。便算真的如此,同你有什么关系?”
                燕琳面色忽明忽暗,一对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卫端心下忐忑,正想低头,燕琳的目光却已飘走了。
                却听得燕琳徐徐道:“龙古生是轻敌大意,若他吹《周天幻境曲》,就你的水准,早已身首异处了。”
                卫端一呆:“不就是一个曲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燕琳摇头道:“这是我们魔音岛的三大基础功之一,是以乐杀人的本源,也是魔音岛得名的由来。”
                燕琳见卫端面露迷惑之色,微微一笑,又解释道:“通俗的说,听此曲轻者心神俱醉,跌入幻境,重者曲终人亡,七窍流血。不过这也和普通的武功修习一样,要取决于对手的强弱。对手定力内功越佳,此曲越无作用。”
                卫端眉头微锁,道:“音乐本是陶冶性情之用,怎么用以伤人害人?”
                燕琳叹道:“是故师门修习此曲,难免误伤他人,渔民经过本岛,闻得乐声,无不重伤,魔音岛的名字也是如此传开来的。”
                卫端寂然不语,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燕琳望了他一眼,道:“但这曲子不含内力而吹,个中变化,却不失为佳曲。创作这《周天幻境曲》的大乐家原意也不是用作武学的。”
                卫端心思一动,望着她欲言又止。
                燕琳微微一笑:“你想听是不是?”须知但凡有所癖好,个人在某一事上便会甚为执着,卫端虽不认同魔音岛以乐杀人的法子,但听闻佳曲仍不免心动,当即点了点头。
                燕琳秀眉微皱,道:“可惜我的乐器不在身边……”
                卫端冲口而出:“用我的玉箫吧!”话一出口,又觉不对,脸色涨红之余,低头拂袖,去拭玉箫的吹口,道“我乱说的……你别当真。”
                燕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自他手中取过玉箫,玉指轻叩,道:“也罢,我的乐器是琴,箫恐怕是不及你的。”说着拿起玉箫,就嘴一吹,试了几个音,扬眉一笑,“还好音色未损。”她仍记得方才落地一摔。
                卫端面如火烧,压根没注意她说了什么话,心里只是晕晕乎乎,不知所往。忽的箫声一起,他只觉一阵清凉,神思渐回,闭目听箫,随之潮涨潮落,云开云卷,只觉时空忽的静止,似要同箫声同化,融入万千世界。
                【第十三回 完】


                IP属地:浙江128楼2017-02-25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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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判词】猜猜祂是谁?
                  十三、
                  腾凌快剑问灵猿,纯质不妆冰雪颜。
                  应怜独秀空林上, 任尔飘蓬风雨间。


                  IP属地:浙江129楼2017-02-25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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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小传】之阿竹
                    腾凌快剑问灵猿,纯质不妆冰雪颜。
                    应怜独秀空林上,任尔飘蓬风雨间。
                    写阿竹倒没什么深意,纯粹一时兴起,信手写来的,颇为意外的是,很多人蛮喜欢她的。仔细想想她吸引众人的地方,或许是率真吧。这个生于山林长于山林的姑娘,全无机心,高兴便高兴,生气便生气,从不跟你虚以委蛇——这是大自然所造就的。
                    她没有在人类社会生活过,所以她的思维方式更接近动物本能——适者生存。应该说,这是一个未被红尘污染过的纯粹的人,无法说这样的简单究竟是好还是坏,但我想,很多时候,我们都愿意这个世界能简单一些。


                    IP属地:浙江130楼2017-02-28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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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 剑中望帝人中凤 山间佳士滩间龙
                      倏忽间好似寒宵独坐,昼夜凄冷,又闻得清流白石,可堪素手汲泉,忽而船头吹火,一片静谧,几星瓜州下,看松子月下。静默忽的被打破,只听得涛声渐响,好似面迎海潮,雷声殷殷大作,骤雨而下,细柳堪折……
                      幻境一个接着一个,伴着那缕箫声,或高或抑,浑没了自己的思绪。忽的箫声一歇,卫端的三魂七魄猛地归于本体,这才觉自己身处荒山,脚踏实地,方才所见全是虚幻。
                      他舒了一口气,叹道:“如此乐曲,恐遭鬼神忌。”
                      燕琳微微一笑:“能谱出这等乐曲的大乐家定然十分了不起,可惜生不逢时……”
                      卫端正色道:“后世有传,这位大乐家泉下有知,再闻人间佳乐,也定当欢喜,引你为知音。”
                      燕琳嘴角一弯,偏过头去,许久不说话。
                      却听得卫端道:“似乎方才骤然而止,乐曲未终?”
                      燕琳叹道:“你的耳力倒好……《周天幻境曲》共分六个境界,火候不到,是吹不下去的。以我的功力,目前只到第四境界罢了。”顿了顿,又道,“即便我能吹完,你有自信能听的下去么?”
                      卫端面上一红,情知此曲妙绝非凡,即便对方不存伤人之想,所听之人仍不免堕入幻境,不识自我,以他这等定力,乐声一起,立刻被带着飘乎九霄了。
                      卫端不由问道:“那你方才吹到第四境界了?”
                      燕琳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不客气。方才不过初窥门径,只在第一境界而已。六境分别为:万籁、芥子、九曲、混沌、坤元、希音。因而你方才所感知的都是大千世界的万籁之声,仍属八荒人间乐。”
                      卫端问道:“那龙古生能吹到第几境界?”
                      燕琳轻哼了一声:“他添为我魔音岛五音使,却资质平庸,不过在第二境界打转罢了。五音使中只他在六合次序乐中徘徊,也难怪他会另谋出路,跟着连谋财害命都想干了。”
                      燕琳见卫端不解,又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说资质最重要,但上佳乐器确实有助修为。”
                      卫端啊了一声,这才明白龙古生的心思,可笑他为求进益,玩物丧志,终是落了个丧身谷底的下场。卫端望了燕琳一眼,见她兀自把玩玉箫,心中想道:“可惜这是妈妈的遗物,来日有幸寻到妈妈的埋骨处,还当坟前吹那首南方歌谣,以慰她在天之灵。如若不然,见她这般喜欢,这支玉箫早给送与她了。嗯,她眼界极高,焉知身边不是有更好的箫了?”
                      正自胡思乱想间,燕琳将玉箫往他怀里一送,冷冷道:“你快些走吧。”
                      卫端一愣,却见燕琳眸里闪过一丝杀气,他心下微寒,道:“你……”
                      燕琳不待他说完,抢着道:“你若不愿走,躲远些别让人瞧见。”卫端心知出了变故,点了点头,快步走向大石身后。
                      燕琳见他躲好,才转过目光,反身除下剑来,剑鞘银白如霜,纹路古朴,隐透寒光。她忽然高声叫道:“赵师伯,侄女等候多时了。”


                      IP属地:浙江132楼2017-03-03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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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得前方一声异响,有人干笑道:“侄女的功力可又进益了,这么大老远的便听见了,师伯到底老了。”说话间自右首转出两人来,一人鹤发童颜,寿眉高高垂下,几与毛发混为一同,颔下长须三髯,一派仙风道骨。另一人却是个青年男子,浓眉弯弯,浑如刷漆,眼如月牙,目光带笑,极为讨喜。他搀着那老人,神态颇为恭谨。
                        卫端心下恍然:“原来这两人便是燕琳要等的人。那赵师伯便是那老人了?他们明明是同门之交,她干嘛这般谨慎?”
                        却听得燕琳笑道:“赵师伯精神矍铄,哪里见老了?”
                        那赵师伯笑道:“你这丫头,便是说的不是真心话,也叫人听得高兴。”
                        一旁的青年男子笑道:“师父,你又不是不知,燕师妹风华绝世,便是张口数落人,也叫那人心里舒坦,颠倒不知东西。”
                        卫端听了暗暗皱眉,本想燕琳会不高兴,哪知她面不改色,似笑非笑道:“如此韩师兄是愿意听人责骂了?许是赵师伯平日里疾言厉色,听得惯了。不过严师出高徒,也是应当的。”
                        赵师伯横了一眼青年男子,道:“燕丫头,你有事直说吧。”
                        燕琳拍手笑道:“还是赵师伯爽快,那侄女也不兜圈子了。赵师伯奉命外出公干,眼下一年过去了,赵师伯打算何时回去复命?”
                        赵师伯皮肉抽搐了一下,淡淡道:“那东西着实难取,老夫还需些时日。”
                        燕琳笑道:“吕十二自称十年之期可完善,那东西也是他飞鸽传书让人来取的。赵师伯这话是把侄女当孩童哄了。而且最近关于赵师伯不好的传言,甚嚣尘上,着实让人担心啊。”
                        赵师伯面色一变,冷冷道:“这么说你们知道我同代王的事了?”
                        燕琳眨眼笑道:“这可是师伯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赵师伯心里咯噔了一下,情知之前徒有传闻猜想,自己按捺不住说出真相,魔音岛再无立足之地,当下杀心一起,仰天笑道:“很好,你很好!”
                        燕琳淡淡道:“赵师伯,我最后叫你一次。你以为我爹处置岛上诸事如何?”
                        赵师伯本以蓄好气势,打算一举杀了,听她此言,不由一愣,气势一堵,只得顺口说下去:“燕东城别的老夫不敢说,就用人处事,老夫却是佩服的。”
                        燕琳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能认定杀得了我呢?若无必胜把握,我爹会任由我出岛拦截你么?”
                        赵师伯被她说中心事,已是尴尬,转而听得燕琳语气狂妄,怒极反笑:“小丫头,你固然远胜侪辈,但这般狂妄自尊,怕是要吃亏啊。”
                        燕琳反问道:“赵空守,你的造化乾坤剑练到第几重?《周天幻境曲》窥的第几境界?燕翔功有何进益?”赵空守正是赵师伯的大号,她这般称呼已是断了师门之谊,而她列举的三者,正是魔音岛的三大基础功:剑法、心法和轻功,是岛上门人的必修课。
                        赵空守闻言甚是得意,笑道:“不久顿悟,乾坤剑已到第六重,幻境曲是差了些,算是第三境界吧。燕翔功可斩十燕。”
                        燕琳点点头,道:“我虽不才,但在你的数字上都可加一。”
                        赵空守勃然变色,喝道:“小丫头,空口无凭,我们手上见真章!”霍得一掌拍来,隐带风雷之声。
                        燕琳轻巧跃开,冷冷道:“你偷袭也不见效,看来惊潮掌练的也不怎么样!”
                        赵空守老脸涨红,喝道:“鼠子敢尔!”以他的身份偷袭本是不妥,是故那一掌本是虚晃,哪知燕琳拿来说嘴,如此一来不禁动了真怒,掌风霍霍,扑面而来,竟将掌力打到十分,顿时风雷大作,恍然间以为天气大变。
                        燕琳任他如何打法,只是以燕翔功相避,绝不还招,说也奇怪,每次眼瞧着赵空守掌力拍到,她总能及时回避,时间拿捏的正巧,似乎有意戏弄一般。


                        IP属地:浙江133楼2017-03-03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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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空守起初怒不可遏,打的越发卖力,见她总是巧巧避开,忽地灵光一现,叫道:“好丫头,你练成‘天听术’了?”天听术是魔音岛的上乘心法,可由乐声入手,听微知著,感知声波气流,辨声而避招,用的耳朵而非眼睛。此术难就难在要对各种声音的辨识度。有些人汲汲一生而不得,有些人却可无师自通,听风辨声。赵空守浸淫乐道数十年,可乐心不净,过于急于名利,无法堪得上乘乐道,是故用功虽勤,“天听术”仍是半点不会。
                          燕琳淡淡道:“知道的却也不算晚。”拔剑出鞘,道,“到我还招了。”
                          说也奇怪,这把剑鞘银白如霜,剑身却是如抹嫣红,经日光一照,隐见层层流纹,透明夺目。当真是神剑美人,互相辉映,令人观之不能移目。
                          赵空守动容道:“好家伙!燕东城将望帝剑给了你?”
                          燕琳道:“本也是无主供着,怎么,我当不起么?”
                          赵空守面上半白半红,心中更是七上八下,这望帝剑素来供奉在望日台,以神剑之资受以日光普照,只因它宝剑虽利,剑性亦是极烈,寻常人持之必受灼烧,长久难免气火旺盛,自害身体。传闻望帝剑的铸剑师乃是采了岩浆化石(按:天宝陨石)混以异种金属炼成,不知他以什么法子保留了岩浆的烈性,望帝剑经久不损。阴阳调和,非有极纯的内功修为和纯阴之体之人而不能用。魔音岛上女弟子较少,出类拔萃更是鲜见,是故此剑一直空置,难觅良主。
                          赵空守一见此剑,不免心头胆怯,冲弟子韩时暗使眼色,他起初自高身份,不愿群攻,此时却是保命为上,什么也顾不得。
                          赵空守干笑一声,道:“好。望帝出世,我也得用剑才是。”嘴角一努,韩时过来装模作样地取出布囊,给师父递剑,忽地抖布一张,漫天花瓣送将出来,伴着一声惊呼,跟着一剑一掌如骤雨射来。
                          燕琳早料到他二人要闹鬼,哪知竟送出漫天花雨,不暇多想,如穿花绕树般东避西退,一剑却险险擦过衣袖。赵、韩二人不意她身法轻灵,竟然避开三重攻击,皆是一呆。燕琳冷笑道:“好本事!”跟着再不客气,刺剑而去。赵空守手忙脚乱,匆忙地回了几招,却连连被刺破衣袖毛发,神情甚为狼狈。本来以他的修为,原可与燕琳多斗几回,但先前气势为她所破,跟着望帝传说骇人,所到之处无不感到灼烧,剑气激得热浪连连,而自己也冷汗簌簌了。
                          韩时更见狼狈,且战且退,竟是不顾师尊,远远避开。燕琳冷哼一声,正待上前,忽觉身后一寒,又是赵空守偷袭,忙回剑一挡,剑走游龙,正欲朝赵空守刺落,却听得韩时高叫道:“你瞧这个?”
                          燕琳更不迟疑,顺手一剑挑破了赵空守的琵琶骨,这才回转过头,却见卫端被韩时从藏身处抓出,提在半空费力挣扎。
                          韩时笑道:“燕师妹,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燕琳淡淡道:“你是没主意了么,随便抓个路人威胁我?”
                          韩时微微一愣,望了望燕琳,又望了望卫端,不由笑道:“燕师妹真是淡定。这小子躲在一旁,见你危时惊呼一声,却是不认识的?我可不信这般凑巧。我说燕师妹,阔别一年,你的眼光怎么降低了?那齐师兄可是……”忽见燕琳目若寒星,冷冷射来,心里无端打了颤,继而赔笑道,“好吧,这小子还是有几分……”
                          冷不防寒光一扫,韩时惨叫一声,臂上已是血迹斑斑,他又惊又畏:“仙猬刺!”目光一转,卫端臂上竟也中了一枚,血流而下,竟也不叫一声疼。
                          韩时心中一寒,强笑道:“燕师妹,你当真……不管这小子?”提着卫端挡在自己身前。
                          燕琳淡淡道:“你只管让他当挡箭牌便是,看你能负隅顽抗到几时?”说着提着望帝剑慢慢走向前去。
                          韩时心里打了个突,不由地挟卫端往后退,若是燕琳的目光是冷彻入骨也便罢了,偏偏神情淡然,面无表情,他心下惊疑不定:“莫非燕琳当真不识这小子?那我带着他岂不是成了累赘?”


                          IP属地:浙江134楼2017-03-03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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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自思索不定,冷不防燕琳一剑狠狠刺来,韩时心中一凉:“她真不顾这小子!”提着他行动不便,哪能躲过这电闪雷鸣的一击,韩时想也不想,将卫端往前一送,慌得侧身退开。卫端只觉劲风拂面,一人抓住了他,触手柔滑,与之相握,才觉对方手心尽是冷汗。
                            韩时本道险险逃过一击,哪知望帝剑强极则柔,明明是直刺,须臾间竟斜斜送出,突的一下已然刺穿韩时右肩,顿时废了他半生的功夫。
                            燕琳拔出剑来,韩时扑登倒地,不可思议地望向她。燕琳也不瞧他,放落了卫端的手,拭去了剑上鲜血,才冷冷道:“魔音岛的规矩,背叛魔音岛轻则废去武功,重则丢掉性命。既然你的武功废了,小命且留下吧。你危难叛师,自求多福吧。”
                            韩时心中追悔莫及:“仙猬刺本是数十枚齐发,叫人避无可避,且深入脉络,乃是极阴毒的暗器,她方才明显的手下留情。可恨我心慌意乱,没想到这一节。”挣扎了一下,竟未能站起,想起师父就在左侧,虽也不能动弹,但心虚胆寒,不由惴惴。
                            燕琳再不理他,望了卫端一眼,拉他去一旁坐下,替他拔出刺来,复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了白色粉末敷在伤口左近,这才撕下衣襟裹上。
                            其实燕琳虽为取得韩时信任,令两人皆中暗器,但力道却大是不同,刺中卫端的那枚虽使他流血更多,但未伤筋骨,远不及韩时的难受,医治起来哪需如此麻烦?但见少女神态甚是认真,卫端只觉心中一团火热,一时之间疼痛尽忘,只觉若得她如此相待,却也无所谓多受几次皮肉之苦了。
                            正自情怀激荡间,燕琳已然了事,站起身来,皱眉望了望天色,轻声道:“趁时候还早,你早些走吧,此地可不怎么安全。”
                            卫端一呆,愣愣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燕琳道:“你不是要寻你的李大哥么?”
                            卫端被挑起心事,更觉怅然,可嗓子似被什么堵住似的,呆呆地回不上话来。
                            燕琳似未瞧见他的神色,径去赵空守处,问道:“那东西呢?”
                            赵空守为她所害,成为一介废人,此时正受着身心折磨,虽说她的处置是轻的,但心头仍是将少女恨到了极致,索性闭目不答,心道:“左不过是一剑一命,倒也一了百了。”
                            却听得燕琳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猜的到。”话毕拔剑出鞘,挑破他的长衫,果然露出一截锦绣来,燕琳将其拿出,匆匆一览,果然是吕十二注解的《乐经》。
                            赵空守脸色惨白,叫道:“你怎么知道的?”
                            燕琳淡淡道:“你的料子太光鲜,方才给日光一照,前胸现出阴影。”
                            赵空守惨然道:“好好……”身上剧痛交加,心中气闷难挡,竟而说不下话去。忽的数支响箭划过天边,破空之声响彻云霄。他眼珠微微一亮,几欲叫出声来,可情绪波动之余,一口气转不过来,登时晕转过去。
                            燕琳秀眉一蹙,已觉不妙,一枚仙猥刺嗖地掷出,登时将韩时打昏过去,将二人都拖至暗处。她回头望了望卫端,道:“先离开这里要紧。”
                            卫端知道有了变故,倒觉能与之同行,心中喜悦竟然盖过不安,连连点头。
                            燕琳却是秀眉长蹙,她见方才响箭之众,心知对方来了不少人众,真要对付起来却也不见得那般容易,还是趁着二人未被发觉,早走一步为上。她见响箭自西南方向射出,便同卫端往东南而去。


                            IP属地:浙江135楼2017-03-03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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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走出一段,燕琳忽的停住不走,却原来闻得前方隐有交谈之声。
                              当下她施展起“天听术”,侧耳听闻。
                              却听得一人道:“却不知圣女娘娘如何想,要叫我们悄悄去寻带玉箫的小子?”
                              燕琳微微一怔,心道:“却有这般凑巧?”
                              却听得另一人道:“我们只管做事,问这许多做什么?”
                              当先的那人道:“我只好生羡慕别的兄弟,能跟着代王麾下沾沾光……”
                              另一人笑道:“好啊,却是想着高枝呢!只要你忠心,有你好的!圣女娘娘在代王那里可也长着脸呢……”
                              当先那人笑道:“老兄说的是!我却也真好奇……嗯,吹箫的小子,瞧画像长的还凑合,莫非圣女娘娘想要来当面首?吹箫谈情可风流着呢……”说着秽笑几声。
                              燕琳只觉血色上涌,握着望帝不放。
                              却听得另一个干笑几声:“你倒还真会想,这些话叫圣女娘娘听见了,你十八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当先那人赔笑道:“你老兄总不会说吧?我前几日抢来的美人儿,叫你尝尝鲜?”
                              接下来二人来来去去尽是谈着风月场的事,只听得燕琳连连皱眉,可话入耳中,却又不得不听,心里只将二人怒斥了百转千回。
                              忽的一人喝道:“你们两个,闲站着干嘛,等着挨揍么?”说着隐听风雷之声,跟着二人惨叫一声,显然挨了一记。
                              当先那人赔笑道:“我们正自琢磨着,荒山野岭,可怎么找人呢。”
                              后来那人语气稍和,道:“你们没领画像吗?”
                              当先那人支吾道:“画同真人总是不同的……”
                              后来那人怒哼一声:“就知道你们偷懒!我告诉圣女娘娘去,你们可没好果子吃!”
                              当先那人惨叫一声:“王头领,你大人有大量……小的实不如您得见娘娘,拜听教诲,是以议论一番,心底实在羡慕王头领您的际遇……”
                              后来那人想来爱听好话,不再怒骂了。
                              另一人看出好的,忙补充道:“正是正是!却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能得圣女娘娘如此看重?”
                              后来那人笑道:“你们不知却是正常的。圣女娘娘想借此人做笔好买卖呢……”忽的顿住,喝道,“别紧啰嗦,还不寻人去?”
                              那二人忙忙叠叠地应了,忽的目光一亮,前方多了一个白衣少女,二人为她容光所摄,正自望得出神,冷不防数点白光射来,未及反应,已觉脖子一凉,排队地去给阎王报到去了。那王头领正要呵斥上前,却见一剑当胸刺来,正欲回挡,右手一麻,未及抬起,眼瞧着长剑直挺挺地透过后背,跟着去了黄泉。
                              燕琳挑起画像,果见画中人与卫端有六七分相似,运劲将其撕个粉碎,心头尤自愤恨:“果然没有杀错人。”但觉那什么圣女不会只派这几人,又觉忧虑,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却不知何往,跟着又暗自悔道,“早知留个活口盘问了。”可她在盛怒之下,哪里顾得这许多,而方才之举,却是大违她的平素作风了。
                              忽的眼前一亮,却见那王头领的袖口出滚落一朵花来,形貌大为眼熟,心中好奇,挑起一看,那花竟同赵空守布囊里装的花瓣同出一源,不由呆了:“此花从前并不见过,怎的一天内连见了两次?嗯,赵空守投靠了代王,方才听着那什么圣女也同代王大有关系,好么,却是同僚……”
                              忽的一声低呼,却是卫端到了,他见燕琳闪身前奔,呆了片刻,只得跟上,却已远远瞧到她同人动手。此番陡然见到了三具尸身,不由惊骇交加,但想她不问缘由连杀三人,嘴上虽然不说,面上却不免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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