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前后,江河湖满,此间正逢雨季,只是落雨不曾降暑气,天气仍旧好似蒸笼,纵是轻衣薄衫也难去闷热,很快又要沁上层薄汗。
天公不作美,客也稀落,闲来无事便捧两罐黑白星子去往后院寻人。果真见那少年横卧凉亭,斜倚廊柱,只是远观背影,似有所困顿。
走近再瞧,黑白混沌,却只一眼把局势辨得分明。黑子已围空地,白子却欲反夹,是险中求胜,也难免操之过急。
棋里春秋枰上乾坤囿困多少巨擘国手,又怎会叫一个小小少年参得透彻?
负手立于身后,静默良久,直见其前额汗珠滚落,“滴答”一声惊得露珠翻身,从荷叶边沿坠入池塘,方才温声出言提点。
“不争而自保者多胜,务杀而不顾者多败。”
“长考最消磨心思,云笙也会心急?”
眼见他再落一子,黑棋竟成接不归,阴阳翻转,兵戎相见,一切皆在不言中。目光也由棋盘转落在他面上,不由欣然。
我的人生早已成定局,往前十数年,往后数十年,也平淡,也复杂。我看他,好像看到年少时的梦,琴棋书画五经六艺,略知一二便也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也该鲜衣怒马,也愿踏月啸歌。
可又有谁不是了了此生?
墨玉为黑,砗磲作白,两只棋罐向他面前一推,“小子前途无限,莫要蹉跎了这身本事。”
可又有谁甘愿了了此生?
云销雨霁,我叹呵,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