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宴之后，本欲归云汉，却见归瑶酒气上涌，不见离意，仍一人饮酒，仔端其面色，已是醉了。摇了摇头，想起她方才愁绪，抿唇，对她宫人说道：“陆美人这般醉了，本容华送她回去，免得冲撞了上殿，扰了嘉淑仪。”宫人应下，点了点头，亲手扶人往琅寰伏光，及至屋内，吩咐宫人备下醒酒汤。

【一人独饮，纾解愁绪，却不料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醉愁不散，不知当下何如，麟德殿明月正亮，不知道同在月下的他，是否安好，是否和我一般，愁思难断。】
【迷朦之后，再睁眼时，已是自己宫殿，看了看身旁的颂茹，笑】
“ 让你于我同醉，你扰是不肯，如今又要你照顾我。”
【 拉了人手，阻她为我擦面】
“ 我却不知，林容华的手还会照顾我这个自怜自艾之人。”
【苦笑】“又是何苦。”

顿了顿手中动作，这番下来宫人已烹好醒酒茶，我接了。“ 都下去吧，陆美人这里有我呢。”待宫人退下，稍微停了会儿，将茶搁在桌上。没来由的，觉得眼前人已是药石无灵病入膏肓，又想起大选那些日子，倒未见她这般愁绪，如今册为妃嫔，晋为美人，这般荣光，她竟也不在乎。
“ 我可以不照顾你，你呢，破罐破摔？”摇了摇头，侧眸，低头看倚着床榻的她，笑：“ 我是可以不照顾你，你为陆美人，不乏宫人照顾。”
这话说下去，已经冷了几分脸，我素来与人为善，如今四下无人，我也不愿意与一个酒鬼说太多温和的道理，她既不可理喻，我也不必留太多脸面。
“ 所以你就可以尽情的糟践了。”

【无言语噎，本不是这般意思，她却强说，我无处辩驳，彼此僵持，我索性借酒装疯，囫囵去，心底却和醍醐灌顶一般，不是滋味。】
“ 你既觉得我糟践，那便糟践罢。”
【无理取闹】
“请林容华归。”

见人索性请我走了，蓦地起身，着实不愿再留，起身走到门口，折返。“ 我合该将你的事情捅出去，这才解气！”这话说得急，却也逼得紧。“ 届时你还要向我求情，莫要波及陆氏。”
我与陆氏，如今已有同气连枝之相，我自不愿陆氏折一枝，更何况这一枝，还是我与陆氏的纽带，万万断不得，如今新秀恩宠持平，若她无心再争得一二，往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 你知不知道，与陆氏，你是累赘，却也是你姐姐万般想维护的，你现今这般，是罔负了多少人的希望，你又岂知，宫外你思慕的那个人，是否愿你安好？”
嘲讽她。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好？”

【 她说话尖锐，一番言辞下来，莫不是让我连装醉都无法，我心里的结，是离了我此生心上之人，她又知，此间情意深几许。绕是我承欢旁人身下，都斩不断，便是我诵万卷佛经，都看不开。】
“ 子非鱼，又岂知鱼？”
【别开头】
“ 谢您一心为妾，只是妾始终一凡人，纵想做好，也做不得完美。情之使然，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心里多痛。”
【红了眼，却仍笑，笑中有泪，指了指心口】
“情之使然，你又怎么会懂，什么叫做，剜心之痛。”

“ 我为何要是你？学你？羁绊缠身，不得自在？”低头一笑，笑得轻缓。“ 尝闻陆氏明宣贵妃亦是痴情，我也听闻你相貌相似，却不想性格如旧。”
目光看着她，有些怜惜，又有些厌倦，若她耽溺与这个心结，只是伤己，这后宫，也不会再有那个帝王心间的明宣，我们只是自己，若得宠，便是明月，若是不宠，便也只是浩瀚浮游罢了。
“ 不去计较你的情字，当下，要么我走，要么饮下这杯醒酒茶，不准再借酒撒疯。”

“…”
【 默然许久，终是起身，端起茶盏，喝了下去。】
“ 我非姑母，期间我也掂量得清自己，入宫之后，也未少听人说我相貌之事，只是，这未必是好事，你我心知肚明。”
【哑然】
“ 颂茹，我不喜欢你这样说。”
【为尊重姑母，为尊重自己，千人论议我无从阻，唯独她，我不喜她这般说。】

她这一句话，我报以默然，话既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她有她的棱角，我有我的心思。叹了口气，彼此僵持之下，我终落了下风。
只因，心软，不愿在为难于她。
“ 罢了罢了。”
顿首，起身，合上了门窗，此间只有宫灯燃烧着，透着橘红色的光，照在我们脸上。
“ 坐下来吧，不闹了，现在你也不醉了，不若说说你的故事。”声音轻轻地：“ 你若是不说，我也不勉强。”

【 坐下，看着她的眼，沉敛又温和，实和那日初见不同，她予我万般的纵容，又岂在那一封书信之上？与她一致的叹了口气，之后与她一笑，将我与他的故事，从初识到相知，再到誓言，再到别离，一一说了出来，说到最后，我心中暗痛，落寞的低了头。】
“ 我并不后悔入宫，也不后悔认识她，只是我尚不知，我该如何去做…”
【苦笑】
“ 才不会难受。”
【抬眸，嘲】
“纵聪慧如你，也是知道，自古两难全。”

“ 我不懂情，却也知晓情之所然，一往而深。”听她道来她的故事，心中动容，不知为何，苛责的话竟然半句都说不出来，她问我该如何做，我却是不知的，心底忽然想起宋大人，当初的惊鸿一瞥，再到如今，也算得上是物是人非。我时刻保持着清醒，我若非有用之人，便再也不是林氏之女，随时弃之如敝履。
并非是我不愿意追逐，只是太过清醒，后来我也曾打听过，他有妻室。
“陆氏贵胄，如今蒸蒸日上，自然是无忧无愁，所以才将感情看得太重。”笑予她：“ 我想起那句，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展眉，与她娓娓。“ 若食不饱腹，何来情深似海？只不过一块麻席裹了，随处乱葬了罢。”

“ 你也不是宦官之家，嫡出贵女，又何须妄自菲薄，又何须大放阙词？”
【字字珠玑，反唇相讥，她这话说得轻巧，我是不理解的。】

“ 你那句话说的好，子非鱼，又岂知鱼。”并不脑她嘲讽，我自打入宫，旁人都道我是家中明珠，纵得我这般姿态，殊不知，若非一番锤炼，如何能从阿鼻地狱逃出生天。
“ 我是家中嫡女，是父亲眼里的明珠。”顿，似乎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话，没有半点骄傲，也没有半点情绪，平铺直叙。
“ 可那是我争取来的，知道么，富贵虽为天定，可长久的，需要自己争。”

【听她所言，莫不是一惊，抬首问】
“ 你的故事，又是怎样？”
【隐约可猜到，他方才为何这般说，惊异之余，是对她的好奇，以及，心疼。】
“ 我以为你同我一般，甚至幸过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