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莞 有风轻轻吹进来，白色的窗帘往屋里飘动。白帘飞扬，病床上的苏宁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它底下不知被谁踩上的灰色鞋印。
窗台上一盆绽放的水仙迎风点头，阳光穿进来，玻璃瓶把赤橙色的光散成璃彩，窗外天空红火在墨蓝里怒烧。
天……亮了。
苏宁望着外面美不胜收的天空，微微一笑，光照着她如同那朵小小的水仙花一样苍白的容颜。
今天也能好好见到晚霞吗？
“咔嚓。”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病床上的少女没有回头，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少年坐在床尾，静静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天。自从少女被检测出携带艾滋病病毒的那个时候起。
那天她发着高烧，咳血，把家里人吓坏了，送到医院却被医生下了一道死亡通知单。
苏宁，女，十六岁，肺癌早期，携带艾滋病病毒。
从那天起，少女就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待在死白色的病房里，大概在等到死神的降临。
易购不知道苏宁是怎么想的，但他没有想过要抛弃她，也不曾害怕被那些丑陋的病毒缠身。
他们在一起……有三年了。
易购也不在意苏宁的刻意无视，他把手中的书打开，翻到最后一页，扯开了话题:“你说过这本书的结局是个悲剧，我看了的，这明明是个喜剧啊？”
苏宁并不答话，易购只叹了口气，再次浏览了一遍手中青蓝色的书，确定这个故事虽然情节波折跌宕，结局却是天大欢喜。
“是悲剧。”
易购闻声抬头，呆呆地看着苏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月没有说话的苏宁……居然开口了？
“天空与海之间，这本书是作者的自传。但是他把结局改了。”
“书里的主角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书外，作者妻离子散，抑郁而死。”
“在最后，他是自己跳楼的。”
“所以，这是悲剧。”
“小宁，你……”
“我……”苏宁打断易购的话，声音有些虚弱:“我想去……看看海。”
“海？”易购愣住。
苏宁下了床，套上拖鞋，在窗前看着吐了黄蕾的水仙花，说:“帮我出去，最后一次。”
＊＊＊＊＊＊
天气有点闷热，这里是黎国交通要塞，也是……在这个小国唯一能看到海的城市。
“小宁，小心点下去。”易购眼看着苏宁就要摔倒在下高铁的台阶上，赶紧伸手去扶，却被苏宁用手背拍开。
“别碰我。”
苏宁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下去，膝盖上立刻多了一片擦伤，隐隐有红色要破皮而出。
人群有些骚乱，却没有人上前去搀扶，但这正是苏宁所希望的，不要有人碰她。她快速站起来，神情泰然，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避开人群往前走。
“小宁……”易购从包里拿出两枚创可贴，拉住苏宁的手，蹲下来，就要给她的膝盖上药。
“我说过了，别碰我！”苏宁突然激动起来，努力挣脱易购的手。他不放，苏宁愣了愣，鼻子猛的发酸，她抬脚，对着易购清秀的脸狠狠踢过去。
“啧……”
黑衣少年捂着鼻子，不解地望着苏宁已经跑远的背影。他紧了紧拳头，手中的创可贴被捏的皱巴巴，丢进了垃圾箱。
小宁，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你……明明那么温柔。
残阳如血，等易购再次见到苏宁小小的背影，她正在绿化草坪上躺着。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城里带着些许汽油味的风吹过，不长的草叶晃动着身子，晃动着，也不管草叶上的是否有小虫因此站不稳身形。
六角形的小灰虫从草叶上掉下来，被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抓起来。“诶～哥哥你看，我捉住一只小虫了！”
小手的主人很兴奋，摇晃另一只小手招呼哥哥过来。但下一秒，小女孩就变了脸色，赶紧撒手把小虫往地上一扔。
“小虫在哪？”稍微大一点的小男孩跑过来 喘着气，只见妹妹把手放在小鼻子下一闻，“哇！”地一下就哭了。
“唔哇！小虫是臭的！好臭……好恶心！”小女孩哭着指向地上的灰色六角星，然后一脚狠狠踩上去，白色的小鞋子转着圈儿碾压在小虫身上。
“这是臭屁虫，它一放屁就臭了，”小男孩慌乱地解释，拉着妹妹的手说去洗洗。
两个小小的人走远了，躺在草地上的苏宁突然起身，看着那只被碾压过的臭屁虫，它的壳没烂，五脏内腑流出来，身体变得扁平。
“恶心吗？”苏宁盯着它的尸体，喃喃自语，“我的血一定也是臭的……好恶心，确实好恶心。”
“我和它，又有什么区别？如果说出来，那些人也会用看臭虫的眼神看我。不，他们会比讨厌一只臭虫更讨厌我。”
时间有点晚了，风开始变凉。易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呼吸平稳，脸色却也苍白，有几分憔悴。
苏宁知道，那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那都是她身体里，血管里寄生着的黑暗的病毒害的。
她恨它们，她恨自己，她恨这世界。
她最后长久地看了一眼易购入睡的脸，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眼眶突然有点红。她忍了很久，很久，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
可是却害的易购当众掉了好几次泪珠……
她又想到那张医疗报告单，退后几步，离他远了一点。
谢谢你不嫌弃我，谢谢你陪在我身边，可是……我却不能再吻你。
我怕那些黑色的、小小的病毒也在你身体里肆虐而行。
我的一切，都该到此未为止了。
苏宁长久的望着草地上因为太累而熟睡的黑衣少年，用最轻的脚步，离开。
“易购……再见了。”
＊＊＊＊＊＊
“哎！你这篇小说还不错，而且我喜欢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
QQ小窗那边的编辑发过来这样一句夸奖。
“嗯，谢谢您了。”易购打过去，“不过，这是个悲剧。”
“悲剧？”
“是的，虽然书里的主角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书外，作者失去了恋人。”
“所以，这是悲剧。”
易购合上电脑，再一次拿出那本青蓝色的书，扉页上一张精美的海与天空的插图，配着文字。
“天空与海之间，那是无形无尽的思念。”
小宁……你最后，看到海了吗？
窗台上一盆绽放的水仙迎风点头，阳光穿进来，玻璃瓶把赤橙色的光散成璃彩，窗外天空红火在墨蓝里怒烧。
天……亮了。
苏宁望着外面美不胜收的天空，微微一笑，光照着她如同那朵小小的水仙花一样苍白的容颜。
今天也能好好见到晚霞吗？
“咔嚓。”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病床上的少女没有回头，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少年坐在床尾，静静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天。自从少女被检测出携带艾滋病病毒的那个时候起。
那天她发着高烧，咳血，把家里人吓坏了，送到医院却被医生下了一道死亡通知单。
苏宁，女，十六岁，肺癌早期，携带艾滋病病毒。
从那天起，少女就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待在死白色的病房里，大概在等到死神的降临。
易购不知道苏宁是怎么想的，但他没有想过要抛弃她，也不曾害怕被那些丑陋的病毒缠身。
他们在一起……有三年了。
易购也不在意苏宁的刻意无视，他把手中的书打开，翻到最后一页，扯开了话题:“你说过这本书的结局是个悲剧，我看了的，这明明是个喜剧啊？”
苏宁并不答话，易购只叹了口气，再次浏览了一遍手中青蓝色的书，确定这个故事虽然情节波折跌宕，结局却是天大欢喜。
“是悲剧。”
易购闻声抬头，呆呆地看着苏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月没有说话的苏宁……居然开口了？
“天空与海之间，这本书是作者的自传。但是他把结局改了。”
“书里的主角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书外，作者妻离子散，抑郁而死。”
“在最后，他是自己跳楼的。”
“所以，这是悲剧。”
“小宁，你……”
“我……”苏宁打断易购的话，声音有些虚弱:“我想去……看看海。”
“海？”易购愣住。
苏宁下了床，套上拖鞋，在窗前看着吐了黄蕾的水仙花，说:“帮我出去，最后一次。”
＊＊＊＊＊＊
天气有点闷热，这里是黎国交通要塞，也是……在这个小国唯一能看到海的城市。
“小宁，小心点下去。”易购眼看着苏宁就要摔倒在下高铁的台阶上，赶紧伸手去扶，却被苏宁用手背拍开。
“别碰我。”
苏宁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下去，膝盖上立刻多了一片擦伤，隐隐有红色要破皮而出。
人群有些骚乱，却没有人上前去搀扶，但这正是苏宁所希望的，不要有人碰她。她快速站起来，神情泰然，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避开人群往前走。
“小宁……”易购从包里拿出两枚创可贴，拉住苏宁的手，蹲下来，就要给她的膝盖上药。
“我说过了，别碰我！”苏宁突然激动起来，努力挣脱易购的手。他不放，苏宁愣了愣，鼻子猛的发酸，她抬脚，对着易购清秀的脸狠狠踢过去。
“啧……”
黑衣少年捂着鼻子，不解地望着苏宁已经跑远的背影。他紧了紧拳头，手中的创可贴被捏的皱巴巴，丢进了垃圾箱。
小宁，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你……明明那么温柔。
残阳如血，等易购再次见到苏宁小小的背影，她正在绿化草坪上躺着。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城里带着些许汽油味的风吹过，不长的草叶晃动着身子，晃动着，也不管草叶上的是否有小虫因此站不稳身形。
六角形的小灰虫从草叶上掉下来，被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抓起来。“诶～哥哥你看，我捉住一只小虫了！”
小手的主人很兴奋，摇晃另一只小手招呼哥哥过来。但下一秒，小女孩就变了脸色，赶紧撒手把小虫往地上一扔。
“小虫在哪？”稍微大一点的小男孩跑过来 喘着气，只见妹妹把手放在小鼻子下一闻，“哇！”地一下就哭了。
“唔哇！小虫是臭的！好臭……好恶心！”小女孩哭着指向地上的灰色六角星，然后一脚狠狠踩上去，白色的小鞋子转着圈儿碾压在小虫身上。
“这是臭屁虫，它一放屁就臭了，”小男孩慌乱地解释，拉着妹妹的手说去洗洗。
两个小小的人走远了，躺在草地上的苏宁突然起身，看着那只被碾压过的臭屁虫，它的壳没烂，五脏内腑流出来，身体变得扁平。
“恶心吗？”苏宁盯着它的尸体，喃喃自语，“我的血一定也是臭的……好恶心，确实好恶心。”
“我和它，又有什么区别？如果说出来，那些人也会用看臭虫的眼神看我。不，他们会比讨厌一只臭虫更讨厌我。”
时间有点晚了，风开始变凉。易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呼吸平稳，脸色却也苍白，有几分憔悴。
苏宁知道，那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那都是她身体里，血管里寄生着的黑暗的病毒害的。
她恨它们，她恨自己，她恨这世界。
她最后长久地看了一眼易购入睡的脸，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眼眶突然有点红。她忍了很久，很久，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
可是却害的易购当众掉了好几次泪珠……
她又想到那张医疗报告单，退后几步，离他远了一点。
谢谢你不嫌弃我，谢谢你陪在我身边，可是……我却不能再吻你。
我怕那些黑色的、小小的病毒也在你身体里肆虐而行。
我的一切，都该到此未为止了。
苏宁长久的望着草地上因为太累而熟睡的黑衣少年，用最轻的脚步，离开。
“易购……再见了。”
＊＊＊＊＊＊
“哎！你这篇小说还不错，而且我喜欢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
QQ小窗那边的编辑发过来这样一句夸奖。
“嗯，谢谢您了。”易购打过去，“不过，这是个悲剧。”
“悲剧？”
“是的，虽然书里的主角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书外，作者失去了恋人。”
“所以，这是悲剧。”
易购合上电脑，再一次拿出那本青蓝色的书，扉页上一张精美的海与天空的插图，配着文字。
“天空与海之间，那是无形无尽的思念。”
小宁……你最后，看到海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