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将至，如去岁一般命人打点下各色应节之物，安德府掌事出自孟府，各样节礼也都是问着他，再根据众人喜好拟出来的。诸物齐备，便往孟府这边来】
【与侯府中女眷的多是些衣料头面，珍玩摆设一类，晓得女眷们非比寻常，所赠之物既要依着长安时兴的样式，又要衬得起女眷们的端庄风度。分赠节礼后又与众人说笑一番，只是独不见了十娘子。印象中的孟氏诸女，或洒脱或娇俏，如春兰秋菊各有千秋，而她似是持重端静中颇有决断的人。如此一想，唤来侍女问明所在，教人在前引路，沿回廊亲身找去】

【元节在即，团圆二字裱在里外，各府同聚，尤是恬适，叔伯兄姊俱在，正是难能的和乐。家人面前谈不上应酬，只是觥筹也乏神，懒得讨一身不自在，索性孑往墨园躲。日头按下，园内又响起步履声，回身见人，笑添在两颊】
殿下长乐。
【孟府方寸之地，安陵一行寻来也不出奇，她是周全的性子，此时来会，不外是一叙亲缘之情。】

【寒冬肃杀，花木凋敝，侯府墨园中亦有奇草仙藤，愈冷愈见苍翠，又有结了实的，似串串累垂的珊瑚珠子。她翩然回首，教人觉得园中草木也都跟着鲜活起来，当下笑应道】
到处寻不着十妹妹，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上前一扶，轻轻牵住她手】
这样冷的天，在一处站久了怕是不好，不如十妹妹同我随处走走？

【安陵是温雅脾性，内敛在骨子里的高贵端庄，而云陵则是身居长序的天赐雍容，双姝并蒂而开，妆我门楣——孟氏侍主，岁已长久，繁文缛节不在话下，更遑论是闲谈应对。】
妹妹因躲懒而来，教五嫂见笑了。
【对她的亲昵无有贰色，如久未谋面的一双闺中密友，步履随之而去，话也顺得自然】
平日墨园热闹，这会儿家里人都在里屋，这边也就清闲些。@刘令贤_

【既已嫁作人妇，自需恪尽本分，对于侯府内外诸事，心中亦有一番计较。携着她手，言笑晏晏】
哪里，人人都爱热闹的去处，难得躲个懒也没什么。即便是我，在盛宴上也有不胜酒力，偶尔逃席的时候。
【稍稍一顿，又接着道】
当年就因逃席，还曾在宴外回廊上遇到过孟容华。如今看来，你这份沉静幽闲的态度倒与她颇为相似。

【眉一弯】
五嫂也是性情中人。
【纵使家里少不得缅怀感慨，但对婕妤此人并无星点印象——除却同是孟氏弈子。闻言失笑，矢口否认道】
是五嫂高看，妹妹心性，断不及沉静幽闲四字。
【与大伯父详谈后一夜里，我也曾揣摩过披香夫人的周思，为家族，为荣华。以姻换利，大抵是普天下所有高门深阀惯用的手段，这桩买卖不亏，否则不会有这样多的前赴后继。于是为酬养育之恩，点一点头，倒也不是难事。】
披香夫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四个字自然是夸人的好话，旁人听了多半是要一番逊谢，而她这话出口，其中倒是否认的意味更重。诧异之余先是一笑，却是说道】
她端方慈惠，宽严有度，尤其待人温和有礼，宫中上下提起她来，没有不感戴赞叹的。我幼时亦常得她关怀照拂，温言劝慰，是以至今不敢忘却。
【姑侄本就有相似之处，然而毕竟不是同一个人。那个人就像是幽静雅致的湖泊。回眸向她一望。我想眼前人，似乎更像是暗藏锋芒的铜剑】
如今见着妹妹，忽然就想起她来了。

【汉宫十七载，所谓“端方慈惠”的这位孟夫人，到底是抱持着怎么样的心思，盛开且长存着呢。永巷不是莳花佳壤，她又身负孟氏兴衰，如何艰辛，真正为世人难明。】
夫人是汉宫秋月。
【寥寥此语，将自己率先撇出来。我与她相去甚远，她如月柔婉，如水沉静，却到底尔尔。越罗者，乃明艳骄阳，旁人目不能视，才可谓风华无双。】
方才忘了问，五嫂来寻，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心声不能表与她知，下颚微收，另起一句。】

【温雅柔和如孟氏，亦有携手霍氏挟持泗水的果毅，我想他孟家的女子，即使柔和，绝不会柔弱可欺，随波逐流。】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古人这句话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闻言笑道】
也不是顶要紧的事。这次过来原是带了些应节之物给姊妹们。旁的都好说，只是那新制宫花、脂粉，我竟是吃不准妹妹喜欢何样的，妹妹若得了空，不妨亲自挑上一挑？

【一句敲打，听在耳旁，如风般拂过。】
傲骨铮铮，宁折不弯，亦是另种英姿。
【纵然心中有感于她所言，十五年来娇养于金闺的执拗使然，也要与她一辨。此话罢了，权作个无事人儿，认真地思索起后问来】
五嫂费心了，家中诸事繁杂，还多想这些琐碎——五嫂若便宜，赠与妹妹一套四宝已足够，不必再挑旁的了。

【汉宫之中，历来崇尚黄老之学，纵有孝武皇帝独尊儒术，在宫中时也早读惯了道家经典。常言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因觉她偏于果毅端严，才忍不住劝了这话。同是自幼娇养绮罗丛中，而她生成这等英姿傲骨，却又是我无法具备的了】
妹妹果真比众不同。
【女儿家谁不喜欢胭脂水粉，绮罗熏香？看她神色认真，确也不像刻意逊让，于是笑道】
为自家姊妹尽些心思，原是应当的。妹妹若是独爱四宝，寻常之物自然使不得，我另挑一套顶好的与你，如此，妹妹可万不能推却了？
【园子里风光再美，到底天寒地冻，沾染了寒气可是不好，略是一顿，又问道】
咱们出来了好一会儿，她们寻不着人该着急了，不如妹妹随我回去歇一歇？

您的心意最是难得，妹妹却之不恭了。
【欣然受下，也颔首应是】
五嫂请。
【侍从在前引路，于她身后半步随行。公主金躯，纵是兄长妻也不可僭越，这一份清明心中有数，未敢疏漏。与她同归孟府堂内，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