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冬天干枯的行道树上哭泣，爱过的人如夏日祭燃起的花火转瞬即逝。
无所谓该或不该，最多也就是抓不进手心。
有种体味，已足以后生挥霍青葱岁月来回忆其中甘涩，笑着哭着去忘怀。

朝堂上运筹帷幄，进退有度的王爷第一次大失分寸，一点一点被女子蛊惑着，忘却礼制规矩，沉浸在如梦似幻的旖旎中。
气息互相交织，发丝也仿佛融为一体。
可就在这时，当缠绵还未曾全部褪去，女子却突然红了双眼，她说，她其实有一位情人。
“那是我第一次听她讲起霍夫人，当然这是她对她的情人的戏称。她说他们相遇在一座小城，她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是哪，但她却和霍夫人相遇了。她说霍夫人一直都在，不过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深居着。”
男人突然叹息了一声，没有声音，但是白永羲看见那没有由头的白烟，郁结着太多说不清的情感。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云端的规矩，所以在她决心与霍夫人分开前，我不能娶她过门。”
如此悲哀，尽管相爱，可是却不能成为女子的唯一，他甚至不能说在她心里，自己能重过那个霍夫人。
“她总有一天会放弃霍夫人的，只看你能不能等她到那时。她和霍夫人，终究不是一路人。”
白永羲只觉有些奇怪，总觉得男人不像在安慰自己。
“阁下来这北地做什么？”不再提那姑娘，男人转道别他。
“她曾说想要北地的鸟羽做笔，恰好如今得闲，便来这里寻。”
兀自点了点头，男人回以缄默。
大雪仍在纷飞，远处公车的前灯照得很亮很亮，把雪的逝去演绎得如此凄美。
白永羲收起了伞还给男子，却被男子拒绝了：
“拿着吧，她再也不会来了。”
临上车，男子突然道了一句：
“早些回去吧，妖姬她，多数已是思念你许久了，陪她好好过。”
男子的身影最终与公车背道而驰，很快地消失在了白永羲的视线。
他知道妖姬啊……苦涩地一笑，白永羲攥紧了手中的黑伞，他其实早该意识到这个霍夫人是谁的。
“尼德霍格，若再相见，绝不手软。”
在很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几句被风刮得支离破碎的歌，最终还是消弭了。

在北地恰是好运碰上了祝羽弦，见他裹着厚厚一层紫金狐裘，再也不好像南境那样草草披件锦缎，就在落雪时分闲逛了，这北地的极寒也算是教他认真着衣罢。
攀谈几句，问及之前所闻的歌，祝羽弦只思索片刻，便道：
“若是我没记错，这旋律是北地的民歌啊，好像是在讲情人分别的故事吧。怎么？有哪个姑娘给你唱了？哎长张好脸真的有用……”
“闭嘴。”
祝羽弦轻轻哼着，便往狐裘中缩了缩。
白永羲算是明白，尼德霍格是下定了心要退出他和妖姬的过往了。
他最后没在北地多留，便回到了云端去。一是不习惯北地的大雪天，二也是明白自己再不回去，心系的那个小女子可要不满意了。
到达熟悉的云端，白永羲还未来得及回王府，便先往妖姬的家赶去，不巧还未进门，就听见她正大怒。
“发生什么了？”放下手中的行李，他朝女子近了些。
“王爷！王爷救救奴婢……小姐说要打死奴婢啊！王爷开恩啊，王爷开恩……”侍女见白永羲的前来，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在他脚下连连求饶。
“王爷叫你来这里，你就是我的奴婢，现在出了事情你还往旧主子那靠！白公子你别插手，今天我一定要让她好看！”说罢就要冲过去。
“好了妖姬。”站在那侍女身前，白永羲道，“她犯了何事，你先说。”
“我叫她侍奉霍夫人那么久，今个儿霍夫人不见了，她居然告诉我她不知道！”女子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愤怒，她甚至没有在意她的脸庞因着怒火已有微微变形。
这是白永羲第一次看见随性的她发火，却是因为尼德霍格。
心下泛上一阵苦涩，他低头对那侍女说：
“本王先前叫你对小姐唯命是从，你是怎么回事？”
“不是奴婢懈怠啊！奴婢前去侍奉霍先生，可霍先生无论怎样不肯开别院的门，只说他不需要别人照顾，奴婢……奴婢实在没办法……”
“你胡说！”
“你回王府领些银子，离开吧，王府不养闲人。”尽管言语冰冷，侍女却还是感恩戴德地磕了几个响头，才落魄地跑开。
“白公子！你！”
“首先我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杀人，哪怕是下人，都是会付出代价的。”
“可是霍夫人他……”
“他是自己离开的，也不会再回来了。”白永羲明白这话很残忍，却无法欺骗眼前心爱的女子。
妖姬一怔，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白永羲只是陪着她等着，等她做好接受这个事实的准备。
“不可能……你是骗我的……他爱我怎么会离开我……”即便这样说着，女子却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白永羲沉默着，确认的话哽在喉中，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要去找他！到我们相遇的小城！”刚说完她就朝门外奔去，却被白永羲一手拦住，往怀中一拥，任她怎般挣扎也无法逃脱。
“白公子你放开我！”
“你知道你的霍夫人叫什么么？”
只一言，女子就像被一根木棒当头击中，她痛苦地闭上双眼，过了些许时候才言：
“他只是告诉我他姓霍……但是如果相爱，就算不知道姓名又……”
“不是他在考验你，是因为他的名字会让你害怕，如果你知道你深爱的他其实手染鲜血，你还会那样在乎他么？你不会恐惧么？”为她的天真感到欣慰，却又万分惋惜，“你不能去找他，你若去了，你就背叛了云端。”
背叛云端……妖姬惊得睁大了双眼，她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结局。
“他是云端的敌人——尼德霍格。”
道出真相的那刻，妖姬倏地攥住了白永羲的肩膀，她抓得很紧，直至红润的指甲泛上阵阵青白，仍不松手。
白永羲或许还想说些什么，她却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仿佛陷入荆棘，无法脱身，越是挣扎，扎得越深，鲜血淋漓。
悲伤不能自已，她的嗓子渐渐嘶哑了，眼眶已经微微肿起，她却仍旧不顾一切地发泄自己的痛苦，仿佛那是永远不能排解的东西。
心爱的人在自己的怀中，却在为别的男人而哭泣，白永羲不能安慰她，他只恨尼德霍格的无情，对妖姬也是，对他自己也是。
“妖姬。”
女子没有契机去理会他。
“妖姬。”他再唤了一句，仍是没有得到回应。
微蹙了眉，他终于一横心，扣住女子的头，印上了她的双唇。
泪水是苦的，流到心中却还是不改其味，但若是从她的心里流出，他岂能分毫不知？哪怕一起痛苦也好，他不能坐视不理。
那天，白永羲对妖姬说：
“妖姬，成为羲王府的主人吧。”
那天，妖姬才知道白永羲为她设计的嫁衣，已经等了她太久太久。

嫁入王府后，生活平静而又温馨，一切就像回到了从前，没有想象中的纷扰，只是有一个人，走离了她的生命。
自从尼德霍格的不辞而别，二人就再也不曾相见，但妖姬仍旧记得，记得他为自己做的那个兔子玩偶，虽然在辗转中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记得夜深，他披着单薄的外衣，低声咳嗽的样子；记得他给自己描述莉莉斯的豪华喷泉时的淡淡笑容……
她知道，那些不过是年少轻狂，误入了藕花深处罢了。船渐渐远行，这些都会看不见的。
但这又何尝不好？让回忆作为那人最美的收场。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假装从未遇见过尼德霍格，与白永羲过着恩爱的日子。

她见过一次一个粉色头发的姑娘，据说是自家夫君的朋友，名叫暖暖。她给了妖姬一个有些陈旧的兔子玩偶，说是在北地时一个人托她带来的。
接过时，妖姬不小心带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没有什么别他，唯有一句“一切安好，勿念”，她却是泪目了。
她怎么会……认不出这个玩偶……认不出这个字迹啊……
她最终把玩偶放在了临窗的桌上，每日太阳照入窗棂，那个玩偶就像是在微笑似的。
路途真远啊，思念走了整整几年。

“回信吧，也许他还在那个车站。”
展开白纸，女子用羽毛笔蘸了黑墨。
那支笔，是白永羲专程去北地为她带回的，她万分惜之。
然笔尖触上纸张，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只剩下一个突兀的黑点。
“算了吧，永羲。不管我写什么，他心里都清楚的。”
轻点了头，白永羲把那张纸在蜡烛上点燃，眼见它最终化作灰烬，才拍了拍妖姬道：
“去休息吧，我还有些政事要处理。”
“嗯，别忘了我教你的哦，隔岸观火，混水摸鱼。”给自家羲夫人一个爱的么么哒，女子才往房间走去。
今晚该玩什么好呢……找下人要几支蜡烛罢。
她告诉自己，生命不可能没有遗憾，没有疯狂，但是又有什么不能放下呢？

北国仍在飘雪。
迎向夜晚，雪花纷飞，等待着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某人。
“先生为什么在这站着？”
“嗯……因为北地的雪景，很美啊。”
【终】

给二夫人，三夫人的雅座
@白永羲 @祝羽弦_

基友们
@过客341y @dayfghhb @柒初柒无

读者们
@花语之恋羽泪 @姎浅 @贤莫晨 @温婉小姐温十娘 @呆呆呆呆呆叶

@羲玥 @摇椅不到 @见兮SAMA @羞耻play的在心 @流言蜚语ヽ无语

到

@巨根少女喵 @欹枕听长更 @魔鬼的搓衣板 @505917466 @凤鸣紫陌曙光寒

@音雪希 @琳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