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二
太子。秦淮生
大雨将至。
朝歌笼在一层仿佛永远见不到尽头的水幕后,雷霆纷沓,天公欲怒,宫人四散在周围,雾气沾上他妥贴的袍角,秦淮生一把推开人,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母妃——母妃——”他高声唤。照阙宫门半掩,他透过殿中微醺的烛光见到逶逦堆展的日月河山,大好风光。
秦淮生扯出一个笑,“父皇在前朝说——”他惶惶的住口,仿佛遇到什么天大的难处,他的眼好似有泪光浮动“父皇说要废了您。”
妃。江时瑶
江时瑶抬起头来,只见大风忽起,燕子低飞。轻轻叹了口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执笔作画,长袖展开是水墨江山的画卷,依然鲜明。那是帝子曾允她的,他曾说要同时瑶并肩共赏天地浩大。
外面的风声又大了些,夹杂着倾盆大雨落地的声音,不时还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江时瑶状若未闻,直到太子闯了进来。
“父皇说要废了您。”这一句话宛若惊雷,炸开在她耳边,字字诛心。
江时瑶手中拿着的画笔一抖,笔墨四散——这画,便是毁了。
可惜了。
江时瑶拿起帕子,替太子擦去脸上的雨水,微微蹙眉
“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瞧瞧,这身上湿的。”
话锋一转,带了几分嗔怪的意味。
“赶明也该罚罚东宫那些人了,办事这样不力,竟让太子淋了雨。”
太子。秦淮生
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木偶,浑浑噩噩的由她近了身,他细细的看她鬓钗琼瑶,裳堆日月,白荑玉钏,身上似着了烈火,他猛然退开几步,手扣着案“母妃,”他重重的吐出这两个字,并不去看她
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也或许他知道这话本不该说,但他磕磕绊绊的,一字一顿
“儿臣不管储位如何,亦不知您与父皇作何打算,儿臣只求平安。”君袍太沉,压的不及弱冠的秦淮生喘不过气,他从没有过此刻的畅快,舒了口气,他垂下眼
“母妃,我们退一步吧。”
妃。江时瑶
时瑶勾唇一笑,笑的肆意。
“退?淮儿,我还有退路么……”
柔荑轻拍了拍太子的肩,柔声劝道
“母妃何不想保得淮儿平安?”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平安也要,这储君之位也要得。否则,罔顾母妃机关算尽”
太子。秦淮生
她的笑刺入目,秦淮生有些发怔。
他记得有一年暮色四合,母妃拉着他莞尔而笑,她的身后是茂盛的榴照花,懵懂的他觉得母妃真好看,比花还好看。
他记得那一天,这些年午夜梦回他常常睁眼看着垂流苏的锦帐,在心底一遍遍回忆。他把它珍而重之的放在昔年凛然的岁月里,这么多年了,他从不开口提。
“母妃,”他突然冷静下来,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鬓发,他的话很温和“儿臣从前看民间戏本,有一句话——”他抽回手背在身后,随着声音缓缓篡起,“机关算尽太聪明,”
他默了一默,开口平声道
“反误了卿卿性命。”
妃。江时瑶
时瑶瞧着太子为她整理鬓发,竟有些恍惚。
她想起她曾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她与如今君临天下的皇帝执手相伴,隐居山林,不再过问世事,他们的孩子也不需勾心斗角争夺皇位,甚至手足相残。
笑问山中何事?不过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可惜梦终究是要醒的。
大抵是这储君的位置承担了太多压的他喘不过起来。她也想过安逸的生活,只是如今还有什么退路?
“反算了卿卿性命……么?”她勾起唇角笑的张扬,泪珠却扑朔朔地滚了下来“事到如今,母妃还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为我的淮儿多做些打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