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冬雪霁日，出府与四姐同向香山。时有戾风分过枯枝，将雾凇不露痕迹的打下，惊起一片雪。步且踽踽，将氅衣掀起，一瞬又骤然落下，即无常又诡谲。四季之所以名为四季，是一惯的恰如其分。】
【风声鹤唳而过，却渐如山松削直。步伐一时疾一时缓，至半途，天顶渐落雪，是时竟觉耳廓清净不少，乍回过头，才觉已将人落了后。】此时风雪疾，四姐还是走快些吧。

【初雪乍晴，本以为应当是个好天气儿，好在捎上了七弟陪着我上山，若非如此，怕是要被这忽如其来的风雪困在山中，白雪纷纷，似撒盐空中一般，虽在北方已算不得大学，它养了个精怪的性子，总往领口处钻，冻得直哆嗦。】
【本是女子，脚力又怎能通身强力壮的七弟想比，自然落于身后，待其发现，才是紧了些步子，与其并肩。】哎——这老天爷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前边还有多少路程啊。

【风戾雪疾，陈雪覆新雪。层层拾栈，偶闻身后之语，起先尚能接应，至后也作未闻。顿下脚程，待她迎头及上，适才一并向香山之顶攀去。】还有很长。
【惯不善措辞，因而未加修饰赘述，直截如实相答。步履继上，仰目而向天顶，飞雪未歇便罢，却渐有甚意。须臾一叹。若此刻回返，路更为艰远，只得先登至香山寺暂避一番，再做他思。】

【好容易到了寺里，庙里的小僧领着我俩进了里屋，黑色的炭烧得噼啪作响，身子也慢慢暖了起来，一个老师傅吩咐手下的弟子去给我们煮了姜汤，忽然心想，往年里给香山寺进的香火钱，也总算是有点用处的。】
【褪下了外头的披裘，凑着炭火炉子边坐着儿，还有些瑟瑟发抖，双手凑近了了些。】瞧着也没个停的意思，看来咱们只能在这儿先躲躲了。

【徒步而上，待至香山寺前，风雪袭满肩，于沙弥言说一番境遇，适才得了应准，与四姐一道入了一处禅房之中。目眄四壁，除却书案便是禅团。及前望去，无外佛法经卷，匆匆一眼即罢。不好此道是一，窥视无礼是二。虽此处分外清简，但好在尚是个躲避的所在。解下氅衣，临槛抖擞下一片雪渍。】
【顺手接了她那件袄子，一并散去雪片，悬至一旁。牖户闭合，却闻飞雪敲窗，十分捺不住院内空寂。得她之言，思量片刻，而答道。】也好，那暂于此间休息片刻，待雪停了，你我再回府便是。

【禅房清净，与屋外头寒风凌厉对比鲜明，仔细听听，竟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僧人念经喃喃，本对佛道也无研究，况且僧侣念经速度实是太快，压根儿也没听清楚他们念的些什么，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拿起那火钳拨弄着炉里的炭火。】
你说他们念的是什么？听都听不清楚。

【临坐于一处禅团之上，起先尚未留意，待得她言，侧耳悉听了番。多是佛法禅语，杂着木鱼鸣作之声。于清净之处，闻此清净之语，不过无可厚非而已。】
【一并入了耳中，虽有断续，但串联成完整句式，应是一句：】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从前闻听额娘念过此段，是故并不陌生。】
应是段宁心咒，但具体何意，我并不知晓。

【惊讶于从七弟口中竟能念出一句佛经，于我而言，就如同道士念咒一般，有样学样的跟着他念。】南无——什么萝卜？【念不出来，索性放弃，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何人所作，若不是有些研究之人，便连复述一句都困难十分，思忖着难不成这佛教还有另外一通语言？】
【忽然觉着有些丢脸，不过好在也没有外人，也是不怕七弟回家乱说的，况且不知者不罪，他自己不也弄不清楚里头的意思，清了清嗓子，以缓尴尬，继续拨弄着炭火。】

【闻牖上响作声，知骤雪未歇。与她一道拨了炉内碳火，继而得她一句复述。吝于喜怒形色，因而鲜有甚笑意。但此一句，着实引人忍俊。暗里思至如何与她拆解详释，但想来也是无用之功，索性一句道罢。】
你权当它是——叫你安静些的意思吧。
【言简意赅称道。未有信奉之道，故对百家也一无所知。仅将此句听毕，尚在可转述之围。】

【手中拨弄着炭火，双耳却是等着他的回答，却不料他竟敢偷笑，伸手就一拍去，自然是不疼的，却也算是表明了意思。】好你个小子，敢笑话你姐姐？找打！【本都是从武之人，又怎会躲不开我这儿一记粉拳，全因我是他姐罢了，量这小子也不敢躲开，见他晓得怕了，便也作罢，等着雪听了下来，才是与老师傅告辞，返程回了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