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有一棵樱花树。
那棵树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了。
大概那个时候,纤细的树枝上零零落落开几簇花就很好了,一年四季从开花到落叶,晴天雨天。现在也是几百年的老妖怪了。
他坐在树干上,看着枝上的花苞,唇角露出一点讥讽的笑,红色眸中闪过些不屑。
即使你能陪他百年,你也不过是棵树,何况离了他,离了这里,你现在不过是朽木枯柴。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应该感谢它。
树无叶无花,他一身黑衣在光秃秃的树枝间十分明显。
他也许是看到自己了的。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和服,相比多了些柔和。只是院子里因为没有人而显得冷清,只有猫窝在角落,伸了个懒腰,去找饭吃了。
听着竹筒打水偶尔的邦邦声和水声哗哗,安静的仅有风声,就是这样也因为微弱而听不真切。
他蹙了蹙眉,像是对那些永远只是提要求,而让他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家伙的不满。
那可不是自己,所有的无奈心酸贬低屈辱都要装作无所谓,笑颜相对。
但大概若他没这么累,自己也没有时间坐在树上盯着他看了。
他大抵是正在准备午餐。
他揉揉猫儿的脑袋,给它了一盒鱼罐头,开始忙碌 。
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将黄瓜,胡萝卜,火腿匀称地切成一条条,把米饭铺在紫菜上抹匀,把菜和金枪鱼都放好,开始卷寿司。
接着他又一边熬味增汤一边打鸡蛋做蛋糕。
他有时候不得不无奈,他握刀和自己握刀的效果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但他已经把所有菜摆上桌,还有那个蛋糕。
他回头望了一眼樱花树上坐着的人,叹息一声他一成不变的装束,踩着木屐缓缓走向树下。
“还不下来吗?”他笑着问。
他坐在树上,盯着他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出手示意他上来。
他犹豫片刻,这才踩上树干,抓住他的手,然后就被他拉上去了。
树干吱呀了一声,仿佛在抱怨两个人怎么欺侮它。
“别叫,你知道他没有重量的。”他理了理和服,盘腿坐在粗壮的树枝上。
他只是沉默,看他望着某一个方向,像是在期待什么,忽然出声问,“恨小生吗?”
他摇摇头,“不恨。”
“你很想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不会来的。”
他眼前浮现出不知多久以前的画面,小小的自己坐在开得正好的樱花树上,那人长袍长发沿着那条石子路走近,自己摆摆手招呼他,他看到自己时露出的笑容。
大概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么灿烂的笑容冲着自己了。
不知还要多久,樱花树才能落英缤纷。
他忽然有些失落,或许只有他会陪着自己。
“生日快乐。”他别过脸,淡淡别扭地说。
还说不想。
他讶然,看着他不开心地扭过头,浅浅一笑,忽然抱住他,“你也是。”
他环住他,冷冷的面孔上多出些简单的笑容,像是孩子得到他心爱的玩具。
孩子?他早已经不是了,哪有这么老的孩子。
但他知道这个人比玩具要重要千倍百倍。
无论做什么,哪怕被讨厌。
只要他好就够了。
“走吧,下去吃饭。”他从树上跳下,回头看他,“难道你要住在树上。”
他没回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在下做的蛋糕是巧克力的,不是抹茶的。”他笑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好。”他一手握刀,利落地落下,不带尘土。
因为什么而宁愿没有躯体?
他也说不清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