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出品〈2016〉
“从你发梢到颈间，从双柑斗酒到雪虐风饕。
从每个晨间吻到晚安别。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小心的，双向暗恋。”
> Chap.01 <
【BGM：Summer daysin bloom - Maximilian Hecker】
“从你发梢到颈间，从双柑斗酒到雪虐风饕。
从每个晨间吻到晚安别。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小心的，双向暗恋。”

樱花开得从容，天空像铺开的宣纸，把云都给染成了粉色。我在学校里四处找寻摄影素材，满目是晃动的指间，不稳的相机。
“咔嚓。”
快门按下的瞬间，右肩倏地撞上一个人。
微微吃痛地放下相机，熟悉的轮廓直直映入视线，浓黑的发丝，还有经久不散的白檀花香。

拟过千百措辞，却怎么也形容不了他的面容。
说月曜星辰美的不可方物之人，都不曾迷过他的眼睛，真切而耀熠，淬满光华，却又纯澈干净。不见尽头的年岁里，能让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准确认出他来的，就是这双眼睛。
风吹起他深灰色的衣角，他有些无措地伫在原地，神色似是有些无辜地盯着我手里的相机，轮廓依旧温和。
是朴灿烈。
“对不起——”
我下意识地惊呼，也不顾相机的安危如何。
朴灿烈一怔。
“没关系，是我没有看到你。”
他转眼笑得灿烂，双眼微弯，朝我摆摆手。
确保相机安然无恙以后，不论我怎么承认自己的错误，说是自己乱晃才撞到他，他也悉数当作没听见。
“你再一个劲道歉，我想我会有点生气。”
他明亮的瞳仁左右转着，故作生气地抿唇。
看到我支支吾吾的模样以后，朴灿烈大大地笑开了，露出一排皓齿，齿间溢出几丝轻笑，朝我挥手。
“下次拍照记得看路喔。”
“万一下次撞到的不是我，而是一棵树，哐当！不仅很痛，脑子还会变傻。”
看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仍然在耳边回响。
我轻轻笑着。
恍惚中望见远处不断走来模糊的人影，几分钟前心跳骤停的感觉清晰回荡。
日子悄悄泛黄变皱，生出一股旧日的温柔。而他却踏着星光明朗，一如初见在我身旁。
好久不见，朴灿烈。
还记得我吗？

> Chap.02 <
【BGM：Summer daysin bloom - Maximilian Hecker】
“我喜欢在夜里写一首长诗。
然后再来在这清凉的早上，逐行逐段地检视。
慢慢删去，每一个与你有着关联的字。”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飘着小雪的圣诞夜，他裹着灰色围巾，唇齿间溢出的雾气显得他的瞳仁更加透亮。他的背上依旧背着那把熟悉的木质吉他，上边的纹路清晰得如同他眼底的笑意。
“再拿一份焦糖布丁。”
他低沉而清脆的声音穿过人群，让这个寒冷的十二月平白添了几分暖意。
我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透过一个又一个脑袋，盯着他挺直的背脊。
一个老大不小的男孩子，竟然会喜欢吃焦糖布丁这种甜腻的东西。
好巧不巧，我也很喜欢。
笑就这般悄悄爬了上来。
第二次遇见他是在灌满蝉鸣的盛夏，他快步路过羽毛球场，手里还拿着球拍，额前的刘海胡乱梳了上去，露出微蹙的眉。

“社长！别生气嘛！再来一局！”
“来你个头啊！尽知道耍赖，滚蛋。”
回头冲球场里那个拍着膝盖大笑的男生作势怒吼了几句，手里的球拍一挥，他的怒气似乎也随之没入空气里。再看，唇边依旧是挂着笑的。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忽然朝我这里看来，灿烂的笑着实把我吓得愣在原地。
那天他的笑，如同夏日温和的手掌，抚平凌乱的发梢，拨乱平静的心尖。

第一次走进另一栋教学楼，红着脸问毫不相识的学姐羽毛球社的信息，遮遮掩掩，兜兜转转，最后只不过想知道他的名字。
“通常都是星期四下午，有时候好像又是星期五。”
“社长是2班的朴灿烈，你可以去问他。”
低着头说了好几声谢谢，轻轻用校服袖口遮住发热的耳朵。
灌了青涩的暗恋就是这样，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连唤几句对方的名字都觉得羞愧。
高中三年与他有数不清的遇见，春天的树叶悄悄覆上他宽厚的肩，夏天的他似乎永远都在球场上没有停歇，秋天的他常常去拐弯的第二家书店，冬天的他依旧骑着单车，不顾发间有没有雪片。
我一直默许只要集齐九百九十九次就去找他，哪怕做个普通朋友也好。
但直到毕业，都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
最后发觉，落得这可悲的结局不是因为集不齐九百九十九次，而是即便有九千九百次的遇见，心底软弱的自尊和自卑仍旧不允许我鼓起勇气去和他主动说一次话。
独属少女的晦涩气息，藏在樟木箱里的心事，从躁动不安到落定尘埃，最终没有被人铺平展开，而是任凭它跟着烂在窗外的蝉鸣里。
是心上人，三年的心上人。

> Chap.03 <
【BGM：Summer daysin bloom - Maximilian Hecker】
“冬日的烈阳，是夸张又贴切的形容。
怕热的男孩，穿着白色的衬衣。
家养的小狗，吐着舌头大声喘息。
我想起了夏天的绿树渴望水。
看见了，柏油路。蒸汽上升，土地被煮熟。
揉揉眼，不清楚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你。”

知道大一新生社团第二轮招新开始的时候，尤其是看到羽毛球社的联系人那一栏写着朴灿烈三个大字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拽着书包哐哐哐跑到了体育馆。
我惴惴不安走过去时，低头写着记录的朴灿烈忽然抬起了头。他跟前的女生貌似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他一直礼貌地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我这里。我举起手，故作轻松地说了声“嗨”，笑得别扭又不自然。
“嗨。”
朴灿烈看到我貌似有些诧异，眸光忽闪，继而两眼弯成月牙儿。
“小迷糊。”
我不满他对我的称呼，心梢却不知怎的跟着那槐树上的枝枝叶叶一齐响彻颤动，尤其是看见他更弯的弧度和里面的微光。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糖，无所适从却又甜得发慌。
排在前面的女生不觉已经离开了，无意看到他桌子上那张空白的登记表，或许是要求很严，所以一个都没招，姓名栏空空如也。
“我……是来申请入社的。”
“羽毛球社。”
生怕他不信似的，我重申了一遍，他却不知为何笑意更深。
“很喜欢羽毛球吗？”
“啊……嗯……”
“因为觉得……它和那些球比起来……”
“很白……很……好看……！”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突然抛给我的问题。
难道要说“我为了你来的”？
说不出那些专业的词汇和套话，从小便不擅长撒谎的我在说完这些蹩脚的理由后，后悔得想要钻进桌底下。
“噗嗤。”似是被我无厘头的回答给逗笑了，朴灿烈手中的笔也跟着他的身子轻颤，语气像是拼命在忍笑，“好理由！”
其实，还是你比较好看啊。
和着这微醺的风，空气中的茸花飞上飞下，而我这极小声音的嘀咕也随之消散净透。
“嗯？”
大概是捕捉到了微乎其微的声响，朴灿烈略微疑惑地抬眼，歪头看着我。
“没什么，就……”我举起手指僵硬地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云挺好看的。”
朴灿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今天是大大大大晴天。”
他很认真地加重了这几个字。
“……”
默默抬头，果然该死的万里无云。
“谢谢。”
清澈的声线打破了沉寂，万籁瞬间安静了下来，四周纷然偏偏不入耳。寻声，朴灿烈轻轻笑着，钢笔在他的指间不紧不慢地旋转，心跳的节拍也跟着停了又停。
“你也很好看。”
蓟草在阳光中轻轻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就如心底的秘密悉数被毫不留情地暴露在阳光下，悄悄进行着奇怪的化和反应。
我对上他干净又纯粹的眼神，似是带着笑的，一恍惚，接着反射性的，头也不回的逃走。
天——啊！真是——
太！丢！人！了！

> Chap.04 <
【BGM：Summer daysin bloom - Maximilian Hecker】
“想变成你窗外的风景，树叶的颤动，流云的隐没。
飞鸟与人群变换都是你心事的映像，是你不动声色藏于眼底的温柔。”

“有人叫你去社团中心。”
“……社团中心？”
“羽毛球社啊！今天周三！你们社活动你都不知道？！”
当朋友通知我去羽毛球社的时候，看着她那翻到后脑勺的白眼，我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相机摔出去。
我什么时候是羽毛球社的人了？
我那天有告诉他我的名字？
我怎么只记得自己落荒而逃的窘样。
仔细在脑海里回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满目都是他的笑和一片白光，那天血液上涌面颊发热的感觉，也还清晰得很。
罢了，反正一直以来我在朴灿烈出没的方圆二十米之内，都是无法正常活动的。
说不定我糊里糊涂就自报家门了，哪管什么时候说的。
想到这，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新微博。
「@SLingE：三年以后，你灿烂如常，而我见到你，无措依旧。」
他就像树隙间的碎阳，就这般斑驳进我的生活，并不炽热，却渐次温暖，无孔不入。
在思念齐眉的年代，暗恋一个人就犹如一封旧情书。
感情深，时间长，也在尘世岁影中失去了递上去的勇气。
收起手机时已到了羽毛球场，很可悲的是好像活动已经结束了，场上只剩三三两两的人，朴灿烈正伸手擦着额间的汗，握着球拍的右手骨节分明。
他径直向我走来，深灰发带束起他额前的碎发，轮廓深邃，眉眼温和，继而扬起一抹笑。
“抱歉，之前忘记通知你了。”
“在这里签个字吧。”
是一张招新成员登记表。
姓名栏空落落的，只有我的名字。
“就我一个人？”
“看来你有意见。”
挑眉，朴灿烈将球拍的一端靠在地上。
我连忙摇头，他却只是笑。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绕过我从后面的储物柜里窸窸窣窣地翻找，最后拿出一个透明的包装袋，里面静静摆着一个焦糖布丁。
“喜欢吃布丁吗？”
朴灿烈小心翼翼地偏过头，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忽而顿住。
“我今天多买了一个，现在也吃不了，给你好了。”
四周只有羽毛球落地的清脆声响。他看着我，神色认真。
像是当机了一样，我迟迟没有答话，便看见他迟疑地想要把手缩回去。
“啊……喜欢！”
“很喜欢！”
急忙把他手里的袋子给抢过来，生怕他下一秒就缩回去了。
他朗声笑着，窗外的碎光悉数落入他的眸心。他伸手去关我身后的储物柜，凑得近了几分，带着点盛夏的汗水味道，还有白昙花的轻浅香气。
“喜欢就好。”

> Chap.05<
【BGM：i hate you,i loveyou – Gnash / Olivia O’Brien】
“你澈透的名姓里，
是万千条疏雨后的长街。
是一个天涯，染了低温的症候。
只归还我，空冷的纸张。”

自从朴灿烈那天送了我一盒焦糖布丁以后，我便重拾高中对它的旧爱，着了魔似的每天都要去蛋糕店买一个才肯罢休。香甜的味觉从舌尖萦绕至口腔的每寸，吃完最后一口时，仿佛看到了朴灿烈浓黑发亮的瞳仁，精致小巧，甜得发紧。
喜欢朴灿烈大概是最大的幸事，也是最大的悲事。
幸在即便毫不相识，他也总能让我温暖而生出莫名的幸福感。
悲在即便一朝相识，我也没有勇气去坦白自己的心事，或是认识更好的人。
因为于我而言，朴灿烈就是最好的人。
马路对面便是常来的蛋糕店，看见木制的招牌点缀着藤蔓上粉蓝的花，十分漂亮，我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对准店门，摁下快门。
低下头查看成品时，目光瞬间被门口的一对人影夺了去。
画面定格在他接过她手里纸袋的那一瞬间，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藏青卫衣，熟悉的焦糖布丁。
放下相机，门口空荡得只剩长风。
远远地看见拐角处那抹藏青色，朴灿烈悉心把纸袋收好，似是受了调侃，腼腆一笑。
她走在他身侧，笑起来的时候睫毛跟着一颤。
“早该想到他有女朋友。”
我为自己之前的自作多情感到懊恼，也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往前跨一步。
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圣诞夜，他也买了焦糖布丁。
原来是因为她喜欢吃焦糖布丁。
心中所念的人三年如一日地为你买好你最爱之物，一勺送入你的口中，弯弯的笑甜得化不开，雀跃如同深林里的梅花鹿。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是上天都在羡慕的事。
朦胧着双眼看到远处微微光亮，蛋糕店的玻璃门合了又开。
我忽然觉得，焦糖布丁，好像一点也不好吃了。

> Chap.06<
【BGM：i hate you,i loveyou – Gnash / Olivia O’Brien】
“仿佛是破晓钱的第一条金红的熹微光芒，将我梦境里种种纷杂的迷雾都拨散。
生活常常会让人感觉突然就没了依靠，像是戈壁里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生硬里将人吸食并淹没在涌动的沙浪里。
而我现在不再惧怕了，其实在你握住我双手将你有力的心跳传达于我之时，我就明白了。
其实我从未孤独。”

以考试为由，两周没去社团活动，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坐上归家的61路公车，黄昏时段却没有平日拥挤。挑了个后排的两人座，靠在窗边听耳机里有些颓靡的歌。
听到那句“I got these feelings but you never mind that”，转眼看见天际线上浓重的橙色，心情忽然变得郁闷。点开微博，配上那日拍下的照片，他与她的影子被我用PS处理成了模糊的光影，隐约辨认。
「@SLingE：1127天。不想再喜欢了。」
发表成功。
随意刷了刷首页，关注了几个摄影师。
“叮咚。”
提醒声盖过音乐，显得有些突兀。
@real_pcyyyyy评论了你的微博。
「@real_pcyyyyy：1228天。」
正当我疑惑这个陌生人莫名不知其意的评论之时，抬眸，却在前门看见朴灿烈的半个身子，投币后，行色匆匆迈着步子停在了后门。他似乎是跑着上来的，还微微喘着气，手里握着一部白色手机，屏幕的光亮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他紧紧透过后门的玻璃盯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高架桥和星星点点的灯，没有偏过头。
夜色渐渐变深，深蓝与橙红交汇的色光晕开了柏油马路。
路变得很长。
不想尴尬地被他发现自己的存在，我便一直低着头胡乱地查看网页，却还是忍不住偶尔抬起头看他几眼。窗外的光影在他的眸底忽明忽暗，他没有在笑。
当我第7次抬起头时，视线里却只剩那一排扶手，还有大片窗户外浓重的蓝。
我松了一口气，却也无由的怅然若失。
青春里的种种悸动与错失，也就随着他不曾变化的侧颜和那日渐模糊的霓灯，遍寻不见。
那就重新开始，我想。
“在找我吗？”
循声，朴灿烈不知何时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
窗外浅紫的云翳好像都飘入了眸底，望着他含笑的眼，我一阵恍惚。

语毕，他举起手机晃了晃，停留在微博的界面。
“比你整整多101天。”
“我都没有说放弃。”
顿了顿，朴灿烈凑近我，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汇聚又飘散。
“我也不准你放弃。”
心跳停了又停，像停班的泊船，像停站的列车。
窗外的色彩与映象的悉数映入他的眼底，天际线变得灰白。他静静地坐在我身侧，手里还拿着一盒焦糖布丁，整个世界都弥漫着白檀花甜甜的香气。
“很早就知道你喜欢焦糖布丁。”
“其实高一的圣诞，我就想送给你，以陌生人的身份。”
朴灿烈轻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但是我还是没敢送给你。”
“直到那天你来社团，我随便搪塞了个理由，才终于把它送到你手里。”
“后来我每天都去姐姐的蛋糕店，但苦恼的是，要以什么借口才可以送给你。”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自己把它吃掉。”
很没用吧，但还是很喜欢你。
他倏而转过头，说出了我对自己说过千千万万遍的话。
那一盒布丁被轻轻塞进我的怀里。
朴灿烈灿烂一笑，心跳暂停的感觉仿佛让人回到三年前。
忽然让人想起《巴黎野玫瑰》里的话。
“我遇到过很多人。有人让我发烧，我以为那是爱情，结果烧坏了所有。有人让我发冷，从此消失在生命里。有人让我觉得温暖，但仅仅是温暖而已。”
“只有你，让我的体温上升0.2℃。”
曾苦苦踟躇的单向暗恋，不小心便成了双向。
唯有你伸手，我才有勇气一直一直走。
任长路茫茫，任心伤无尽尝，也愿与你共赴地老天荒。

===【全文完】===
共计：6053字。
致每个曾经暗恋的你。
小心而懦弱着，坚强而勇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