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锦帕覆于眼前，跪倚在门阶之上。）
（我在等常煜来。）
（他或许是迷路了，从辟星而来是有些远和绕的，常煜还小，不一定能识清楚。上一回——上一回他也是迷路了，在桃园里遇到了菀辞，叫她送了来。可能这一回亦如是，但只没有遇到菀辞。）
（不过不要紧，他终是会来的。他不会离开我，不会先抛下我的。）
@顾宪宗

【燕王殁。明钰大恸。我指她执拗，亦知她此生温良赋予一人。一时无言，不知如何慰藉。】
公主。
【唤她一声，又无从继续，只怕她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来。】

（循声抬头望去，却只见一片黑暗。）
‘宪宗啊……常煜来了吗？’
（出嫁那一日，常煜拖常旬告诉我，若来日顾宪宗欺负我，他一定会把他绑起来，吊着打。那分明是一句窝心之言，可如今想来，却只觉痛。）
‘他想喝你藏得那坛酒呢……’

【我想告诉她燕王来了，吵着要喝酒。自打她嫁过来，我藏的酒，就所剩无几了。然而不行，因为他不在了。】
明钰啊。燕王他，没有来。
【总得点醒她的，却又不愿刺激她。实在难做的很，难做的很。】约摸是因为，我藏的酒，都叫他喝光了。

‘哦……’
（颓然的将头靠在门框之上，片刻之后又觉委屈，伸手去拽住他的衣裳，因蒙了眼，也不知拽的是哪里，也不管拽的是哪里，只狠狠一扯，将他拉近些。）‘那你为什么不再去藏点酒呢？’
（常煜并不是真的爱喝顾宪宗的酒，或许是更喜欢看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常煜他总是这么孩子气。可是孩子气又如何？他是我的朋友，怎么样都是好的。指紧紧的握着顾宪宗的衣料，责怪他。）
‘你为什么不把常煜带来？！’

【她仿佛有些不清醒，心里盘算如何让她接受燕王已逝的事实才好些。】
因为…我带不来他了。
【握住她扯着衣服的手，一片冰凉。勉强着微微笑道。】好酒哪是容易收的，他知道这里没酒，便提前等去下一世了，兴许下辈子我是一坛酒都存不下的。

‘你凭什么带不来他？’
（冲口而出之后，又觉着这个问题可笑。嘴角扯一扯，讥他一句。）‘也是，你算什么——’
（他的手有些粗糙，圈住了我的掌，可我丝毫不被他掌中的温暖所感动，只将他的话一字一顿听入我的耳中。）‘怎么会没有，我是镇国公主，我要什么有什么！别说区区一坛好酒，我便是要整个天下也能有人给我奉上！’
（我是镇国公主——自幼娇生惯养，天地都在我抬手间变幻，谁人不敬我，谁人不尊我？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连我的朋友都保不住？为什么——我恨透了，也怨透了，将对自己的不满尽数倾于顾宪宗身上。）
‘顾宪宗，你真没用！’

【她口不择言，我无可奈何。宫廷倾轧，非她之过，纵为镇国公主，也有力所不能及。燕王，错在身为昭荣皇贵妃之子，错在陛下躬亲教导。】
明钰，你醒醒吧。燕王已去，若是骂我能将他骂回来，你尽可以如此。但你明知，若你如此下去，总会有一日，大家都将不记得燕王此人。

（他前一刻还在与我说笑，后一刻却已跌倒在血泊之中。他是昭荣皇贵妃独子，是父皇心爱的儿子，是我的朋友，一生之中受过最大的一次伤也不过是幼时玩闹跌倒而已。他哪里见过那么多血，哪里流过那么多血。）
（是我——是我没有护好他！）
‘我不需要你教训我！’
（泪水渗入锦帕，将它打湿。口中虽这般斥他，但拽着他衣料的手已渐松开。）‘他前一刻还在……他还在呢……’（低低笑出声来，状似疯癫。）‘他说马乳酒不好喝呀……’
（我看不见他，所以只抬起手来，示意他抱我。声儿低下去，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
‘早知道他不喜欢……我就自己喝了……’

（不知如何安慰，我知道，她会想清楚，她还会报仇。这个仇，兴许还会报到顾家的头上，我无法帮她，却也，无法阻止她。）
明钰，这世上总有许多无可奈何。
（若有那一日，我只好，一死以全宗族，也算对得起她。）大约你想自己静一静吧，我先走了。

（反正痛也不在他身上——抬手解下湿透了的巾帕，眼瞟过他，掠过他，垂下眸去，将巾帕细细抚平。）
（良久后开口。）
‘你去吧。’
（也无需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