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开封府近来不太平啊。”“是啊,听说头几日那张家老爷子一家八口人全死了,这不,连着这几日开始城中就陆续有人家死于非命,我听那西街卖糕点的大婶说啊,这开封,八成是闹鬼了!”“吴兄,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开封府乃是天子脚下,这闹鬼……”“包大人查了这几个日子都没个进展,听说展护卫在张家调查线索还受了重伤,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吗?”
一个武生打扮的人走进茶楼坐下,正好听见这两个人在说话,便凝了神仔细听下去。
“对了,那大婶为何说开封闹鬼啊?”“嗨,那大婶说有一日晚上路过张家,看见张家门口有一个穿青衣披黑斗篷的人,脚不沾地啊,而且当时明明没有风,那衣服竟然就动了,过了一会一个白影就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等大婶回过神再看,那个人就不见了。我说啊,那大婶就是唬人的,她竟然说那个人没有影子?若真是鬼,还能让她活着逃掉?”“那解大婶说话这般也不是一两天,不过,若真是闹鬼,那张老爷子生性谨慎小心,为人随和从不与人争执,为何会引了恶鬼上门寻仇啊?”“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或许张老爷子真在背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你看那堂堂的锦毛鼠,御前带刀护卫白玉堂,谁曾想他对展护卫存了那般龌龊心思?”“倒也是。不过都说一个巴掌打不响,或许那展昭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武生皱了皱眉,正待开口,一个青衫男子却先行站了起来,气定神闲踱步到那二人面前,微微昂头,说道:“小弟初来乍到,不知二位兄台可否为小弟一解困惑。”不待那二人回话,青衫男子便接着说道,“小弟愚钝,想请教二位兄台,若是无有锦毛鼠除那奸人,官家是否又一桩命案?若非锦毛鼠深明大义而又才智过人,又如何进得了那冲霄楼盗得盟书?小弟不才,略通机关数术。机关此物,非心境澄澈不能染指,白玉堂在机关上的造诣人尽皆知,敢问二位,以二位的人品,可有此自信?又言,那展昭乃是堂堂南侠,与锦毛鼠乃是当世豪杰,为人行事光明磊落从不鬼祟,天子面前尚且气节正存,敢问二位可曾做得到?他二人为大宋江山尽心尽力,如今白玉堂身死还落得舍命护卫的百姓言是非,二位扪心自问,对得起对不起?”说着青衫男子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况且封二人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乃是圣上的旨意,不知二位此言,是否有指皇上昏庸不识大体,不会用人之嫌?”
茶桌上的两人面面相觑,匆忙起身离开,毕竟被扣上一顶对皇上不敬的帽子,别说老百姓了,就算是王侯,也不敢啊。
武生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那青衫男子将手中一直展开的折扇合起来,唇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手里的扇子挽了个扇花,往门外走去。
武生思索了一番,也离了茶楼。
青衫男子行了没有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唤道:“那位兄台请等一下,不知可否与兄台交个朋友?”青衫男子顿了一下,缓缓回身,抱拳行礼:“在下仇京闻,愿与兄台交个朋友。”
开封府内。
“展大哥?”张龙敲了敲门,见门里没声息,皱了皱眉,复又敲门,“展大哥?展大哥?可曾起了?展大哥?”
良久,展昭房间内才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张龙退了两步,见展昭开了门,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他的右臂上,血迹微微透过了绷带,不禁哑然。“张龙?可有什么事?”张龙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展大哥,蒋校尉来了。”“四哥?”展昭心下一喜,四哥既然来了开封,就表示……“且稍等片刻,待展某更衣便前去见四哥。”“展大哥,蒋校尉要我带个话,说不急,倒是想先给你引见一个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
四哥说的不急又是什么意思?难道……
展昭来到大厅时,除了包大人和王朝张龙,在蒋平身边还坐了一个人,正是茶楼里的那个青衫男子,仇京闻。“熊飞,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蒋平看见展昭进门倒也笑意盈盈,手里的鹅毛扇转了两转,轻点了两下。展昭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仇京闻,回话道:“劳烦四哥挂心了,展某一切安好。”“是么?我怎么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重伤。有事没有?”蒋平好好的打量了展昭一番,那眼神就像要把展昭吃了一般。“没有大碍,公孙先生已经看过了,这几日大人倒是怕展某磕着碰着,连这开封府都不许我踏出一步呢。”展昭笑道,眼神飘向仇京闻,“不知这位是……”“瞧我这记性,对不住了啊仇公子,你看蒋某这记性。熊飞,这位是仇京闻仇公子,我路过茶楼,偶遇仇公子,相见之下甚是相投,便想着引荐给包大人公孙先生和你认识认识。”
仇京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躬身行礼:“在下仇京闻,金水人,向往京城多年,便想着来这开封游历一番,好一了多年心愿。”“仇兄不必多礼了。在下展昭,有礼了。”展昭拱了拱手算是还礼了。“在下听闻南侠事迹,多有仰慕之意,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也不必这般拘礼,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本不该这般介怀。包大人,可否容许在下及仇兄暂居这开封府?”
包拯略微思忖了一下,捋了捋胡须:“也好,毕竟蒋校尉在外也不方便。王朝,便在你与马汉住所旁安置两处与蒋校尉仇公子。”“是,大人。”王朝领了命,对着蒋平笑了笑,“蒋四爷好久不见。且随我来。”
看着蒋平和仇京闻随王朝离开,展昭想起蒋平托张龙带的话,也想要退下,却被包拯叫住:“展护卫。”“大人还有何吩咐?”“展护卫,你的伤可曾好了?”包拯关切的问。虽说是包拯严令禁止展昭去查案,但他也说不许任何人打扰展昭休息包括自己,所以除了公孙策,还真没有人知道展昭的情况。
展昭心里顿时温暖许多。“回大人,属下并无大碍,公孙先生每日皆来换药且用的都是最好的,大人还请放心。”“这般便好。”包拯似有所指,“展护卫,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啊。”展昭认真地看着包拯的眼睛:“多谢大人挂怀,属下记住了。”
跨进蒋平所在的房间,不出所料,仇京闻也在房中。见到展昭,便起身告辞:“想来展护卫与蒋大哥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要说,小弟倒也不便在此打扰,来日小弟定会与二位兄长好生把酒言欢。”“那是自然。”蒋平未做挽留,只是顺着话接了下去。
仇京闻离开房间时,冲着展昭微微一笑,擦肩而过。
展昭却是皱起了眉。
“熊飞坐吧。”蒋平招呼展昭坐下,看着展昭右臂隐隐渗出的血迹,问道:“怎么回事?”展昭没有回答,反而是愣了好一会,直到蒋平又唤了好几声才回神。
展昭心中有隐隐的不安。这件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现如今,万事皆须要防备,不能出一点差错。想到这里,展昭左手微动,一道蓝色光笼罩在屋内,透着宁静而危险的感觉。“虽是知晓熊飞你有此能力,愚兄还是难以习惯。”蒋平惊了一下,才说道,“只是熊飞你此举却正是我想要你做的。”“此话怎讲?难道说……”展昭的神色透露出少许的不安。
不会的,如果连四哥都做不到……如果四哥也不能,那么自己……玉堂……
“熊飞你且莫慌,愚兄指的不是那件事。”蒋平看展昭情绪不对,暗叹平日里稳重的展昭此时睿智尽失,却是真的关心则乱。若是将五弟托付与他,大哥他们泉下有知,必定不会责怪我吧……“我要说的,是今天这个仇京闻。”便一五一十将茶楼里发生的事情说了,“此人似乎另有目的,事关你和五弟,我不能不留一份心思。”“四哥认为他别有所图?”展昭似乎印证了心中的猜测。“是啊,那一番说辞,简直就像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一样,而且我追出去,却更像是在故意等我。”蒋平抿了一口茶,“若他是别有所图,那此人不得不防。方才我与他交流,见他谈吐、认识皆是不凡,是个聪明人,攻于心计。若是另有所图,决不会做下这么明显的破绽。若真是刻意而为之,那么……”蒋平没有说完,但是展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来者不善么……
“二哥可还好?”
却不料展昭此言问出,蒋平强自撑起的笑脸瞬间瓦解。“四哥?莫非二哥他……”展昭大惊,怎么可能,韩二哥与四哥返回陷空岛,展昭本意就是想保住他二人,却如今……“咳……说我陷空五义当年名动江湖,如今只剩我一人。熊飞,我怀疑二哥之死另有蹊跷。”“四哥此意……二哥命不该绝?”展昭的眉心从进了屋就没有舒展过,韩二哥是为人所害?什么人能害死陷空五义之一还不留痕迹?“熊飞,愚兄有一愚见。愚兄以为,二哥之死,似乎与阴间之事脱不了干系。”
蒋平的猜测,犹如晴天霹雳。
开封府命案,韩二哥之死,自己两次遇袭,玉堂被阴间发现,子侑一族的诅咒。这么多事件接连发生,展昭可以感觉得到背后一定有什么,可是他就是抓不住那个点。
到底……是为了什么……
玉堂……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