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毛利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活得越来越像工藤新一了。
比如说在婚礼上撇下新郎去追青梅竹马,留下一句等我便不见踪影。
比如说即使不断自我催眠不去探究真相背后的真相,仍然禁不住诱惑站在工藤宅门前。
再比如说此时她反复对着无人的宅子道歉。活脱脱就是那个拿毛利兰没辙的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这些都是、毛利兰还没有嫁给木村界的时候发生的事。逼近而立之年的女子最终向自己和时间妥协。她睁着眼睛看木村界放大的脸庞凑近,轻柔而无眷恋的吻落在她的颊上。
如同工藤新一的归来一样,短暂而易逝,猝不及防的温柔让毛利兰无法抵挡。
如同工藤新一的秘密和真相一样,玫瑰花瓣包裹着刀与剑,毫无防备地被刺却心甘情愿。
毛利兰就是这样一边流泪,一边读,慌忙用手去抹除水渍,却把笔记本上字迹也一同模糊。
这是工藤新一的笔记。毛利兰终于走进了工藤宅封锁的房间。她看见那个少年歪着头记下:
“今天和兰告别了。毛利叔叔似乎早已知道我就是江户川柯南的事情,意外地没有生气。希望如果兰知道了也不会生气。”
“今天正式开始训练了。未来一段时间似乎很难再看到兰了。在训练场遇见了两兄弟。不知道服部如何了。”
“我已经不是大侦探了。没想到侦探的头脑在这里还能帮到我一点。若是再晚到一点,死的人可就不止这么几个了。”
“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已经加入联邦调查局了。三年里认识了木村界,是兰的追求者呢。已经快要成功了。最多三年。一定要回去了。”
“又到了兰的生日啊。今年不能呆在日本了。不知道兰喜不喜欢前几次草率的礼物呢。希望明天蛋糕可以准时送到。”
“今天是兰的生日。听服部说大家都在呢。要庆祝兰有了自己的事务所呢。毕业之后就可以像妃阿姨一样独当一面了呢。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很多追求者在兰旁边。不管怎样都会结束这一切的。”
“木村也到这边来了。最近哪里不太安全,希望赤井先生来得及赶回日本。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太好了。还是活下来了。虽然升到了队长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吧?木村倒是一口一个sir地叫我。时间不多了。不久就可以回去了吧。兰也要加油啊。”
“新的一年!新年快乐,毛利兰。等我。”
毛利兰紧紧捏着纸张的一个角。新的一年,二十四岁了。好像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变了。她抿了抿唇,还是翻过这一页。
“真是幸运、没有死掉。”
“这次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不能就这样死掉吧。”
“差一点,差一点就没有保护好毛利叔叔!兰,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
“都是因为我么?是不是只要离开就没有事情了?”
“很快、很快就要结束了。”
“等着我、兰、等着我。”
少年飞扬的字体有些扭曲,每个字都留出了很大的空隙,笔画松散好像被狂风吹倒的林子。笔记越来越淡,字迹还有些模糊,好像握笔的手在颤抖。
之后有很多页的空白。毛利兰一页一页地翻过。纸面哗啦啦地响。工藤新一墓碑前吹过的风如影随形地逼近。
“兰,我回来了。等我。”
“我爱你。嫁给我吧。”
那一行字符像是破碎的石碑上的铭文,一笔一划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张——纸面破碎又再次粘合,不知是谁的马马虎虎。毛利兰看见工藤新一闪光的双瞳和自信的神采,都在那一行字里长久地封存。
这一页纸曾裂成碎片。
却又用胶带细细粘好。
“对不起。兰。我回不去了。”
“兰,木村会好好照顾你的。”
“工藤新一已经死了。我只能再陪你等三年。”
“兰,我种的树,都还活着呢。”
那是二十五岁的工藤新一,满眼温柔的少年,说出口的情话。
“木村终于有勇气邀请兰了。居然又去了多罗碧加。兰是多喜欢那里啊。明明是个不详之地啊。真是不想让她再去了。”
“真好啊,兰的官司赢得漂亮!”
“不知道今年的情人节兰会不会做巧克力了呢。今天看她自己去银座买礼物,是送给谁的呢?”
“兰好像很喜欢那一串项链。为什么一直不买呢?木村肯定很乐意效劳吧。有喜欢的东西就要抓住啊!”
……
毛利兰不知道眼泪是如何掉下来的。只是止不住地落下。她看见工藤新一隐藏在阴影里注视着自己,原来那些目光真的存在。原来那些感觉没有骗自己。原来工藤新一就这样不说话,和她一起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兰,你知道吗。”
“一根枯枝是一天。
一枝花是一个月。
一棵树是一整年。”
“兰竟然到工藤宅来了。她一直喝酒,竟然就这么醉了。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近地看着她。好像还是柯南的时候偷拍过她睡觉的样子?兰一点都没变啊。不过这是最后一天了呢。明天开始,兰终于不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