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片海
01
快到晌午时，对街的三奶奶到奶奶家打发时间，带着她的小女儿。
于是，十七岁的尤然第一次见到了二十三岁的苍桀。
尤然有些胆怯，只敢通过木门的夹缝偷偷观望，奶奶带着些许怒意瞥了他一眼，只是那份轻蔑稍纵即逝，消失的甚至令尤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片刻，奶奶招呼尤然同三奶奶问好，尤然小声的叫了声，奶奶又让尤然问候苍桀，尤然不太乐意。
“小姑母”，尤然言不由衷。
苍桀冲他笑了笑，这一笑倒让尤然更加不好意思了。
02
尤然是父亲从孤儿院抱来的孩子，父亲风流成性，漂泊半生，也结过婚，却始终没找到那个想要度过余生的人。
心灰意冷的父亲便将尤然抱了回来，如此，哪怕孤独，身边也有个陪伴。
三个月前父亲欠了赌债跑路，匆忙之中把尤然托给奶奶照顾。
此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简单的吃过午饭后，尤然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摆弄着奶奶栽种的百合，葱葱郁郁的花骨朵也似有铮铮傲骨，都争着往上爬。
不知何时，苍桀坐在了尤然旁边。
“论辈分我可是你姑母”，苍桀俏皮的眨着眼睛，似乎只是个十五岁的豆蔻少女。
“我只是收养的”，尤然有些颓败。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是一家人”。
尤然没作声，停顿了一下又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屋里。
“倒是个倔强的少年”，苍桀好笑的摇了摇头，也开始摆弄那些百合。
尤然紧紧的关上门，似乎有些不甘的趴在小屋那扇小小的窗户后悄悄的看着苍桀。
她好像很开心，好像很满足，尤然小心翼翼的猜测着苍桀的心思。
后来，尤然终于明白，爱里的偷窥者是不值得被歌颂的。
03
再见到苍桀时已经是深秋了。
尤然穿着宽大的校服，里面穿着一件粗线的高领毛衣，有些瑟瑟发抖，却仍旧站在校门口。
是家长会，以往都是父亲来，可如今父亲自身难保，尤然对家长会便不再期待。
没有等来奶奶，却等来了苍桀，尤然惊愕，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不认识我了”，苍桀仍旧狡黠地眨着眼睛。
“跟我来吧”，尤然转过身来，他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满眼欣喜却也透着无奈和心酸。
原来，他们殊途。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在签到表上写上他和她的名字，宋尤然，宋苍桀。
他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湮灭。
04
洋流和风云，诗人和歌女，而我和你，只有一腔孤勇和亡命天涯。
冬天的时候，苍桀住在了尤然家里，对街的三奶奶去世，苍桀的几个哥哥分了三奶奶的房子，苍桀便居无定所。
奶奶于心不忍，也为了了却三奶奶的遗愿，便将苍桀领了来。
苍桀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尤然有些诧异，可他嘴角的一丝清浅的弧度骗不了自己，他知道，苍桀将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一头栽进了命运，就像跌进了深渊，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救赎了吧。
从那以后，苍桀成了尤然的家教老师，可事实上，尤然的成绩好的令人汗颜。
他本就不多言，所以和苍桀在一起的时候也大多是沉默的。
苍桀只管做着自己的事，她在一家刺青店工作，时间散漫，却需要费时作图，这个时候的她大概是最安静的吧。
尤然总是不自觉的望向苍桀，她略微疲惫的眉眼，栗色中分短发都透着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夙愿和几分成熟的傲然。
有时候，尤然想，倘使这样的时光永驻，松花煮酒，白头如新，也不枉声色犬马上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