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央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脑后缝了五针,为此还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被剃掉了一小撮头发,是以醒来后有些小脾气。
那个时候gin把她按倒在地躲避子弹的时候她的头不慎撞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轻微脑震荡,缝完针等伤口长好基本也就没事了。
相比之下gin受的伤就重多了,抢救了六小时才稳定下来。庆幸的是,断掉的肋骨差了三毫米的距离就会划破内脏,但就是这三毫米,以及得当的时候处理让情况没有变得无法挽回。五天后,他从重症监护室换到了普通病房。当听说gin已经无生命危险后真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她都悬着一颗心。
相比对gin的担忧,更令她难过的是一种愧疚之情。
在她清醒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面临危险的是gin,自己会如他那样几乎是不计后果地去救他吗?
早上吃早餐时思考到的答案是不会,无聊望着窗外落日时思考到的答案也是不会,晚上盯着天花板睡不着时再仔细想一想好像还是不会。尽管她十分感激gin的救命之恩,但在此之前她是不会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救他的。平心而论,她对gin如今也是有些敬畏,加上他是她在组织乃至整个社会上唯一最可靠的依靠,可即便如此感情上来讲他对她并不是如此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她认为自己不过是gin被嘱咐的任务,看他的态度大概也是很烦自己,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救自己。
即便她是个说是没良心也不为过的人,但这种不对等的付出让她感觉面对gin格外难受。
等真央找到gin的病房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正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从vodka手中接过烟和打火机准备点上。
“gin...”
看着他这张眉不慈目不善的脸,她一时还是很难相信他是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影。从未欠过别人如此大的人情的她有点懵,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叫了他一声。
“哟。”vodka给她打招呼,“今天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好点没呀?”
“嗯,我没事。”
vodka想着她是道谢来的,他在场可能会让她不方便讲话,自己也有些事要处理,就很体贴地离开了。
其实他是想多了,对于真央来讲他在不在也没什么两样,她不想理会他时自然会当作他不存在。
“刚做完手术就不要抽烟了吧。”
像是“你没事吧?”,“你还好吗?”这种空话就不要问了。作为一个行动大于言语的人,她直接就上去把gin叼在嘴里的烟拿出来按在床头柜上熄灭了。
敢从gin口中拿掉烟掐灭的古今中外大概也只有她一个人了。其实这并不是件多可怕的事,gin固然是个危险至极的人,但他脾气并不坏,不至于为这些事而生气。她就是牢牢抓住了这点,才敢屡次挑衅他。
gin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刚想说她两句,她飞快地凑到他脸颊旁亲一下截住了他还未出口的话。
gin刚要开口,她先一步在他另外一侧的脸颊上又轻轻地亲了一下。
“Is it too much for someone who just saved my life?”
她看着他闪过一丝诧异的眼睛,稍稍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她的神色既天真又狡黠,分不清是真的单纯还是刻意的戏谑。这种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世故狡诈而猜忌的童真,和无法忽视的讨厌的狡猾,如何应付都觉得差了些什么。
“Don’t kiss me like that, you are not 3 years old.”
“What’s the difference to you?”她坐在床沿,歪头靠在肩膀上。
“Difference is, it comes with consequence.”他的语气是少有的调侃。
她笑了笑,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我动一下手术三天就能出重症监护室,打到你的话估计都不用救护车过来了吧。”他错开了视线,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不知讲的是玩笑还是心声, “知道是dumdums就不救你了。”
“我现在是不是欠你一条命了?”真央开玩笑似的问到。
gin冷笑:“说得你好像还有多余的命一样。”
她低垂着眼睑,仿佛被他一语道破后有些不好意思般笑了笑,神情莫测。
“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我吩咐vodka派人去处理了。”末了,gin用带有警告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你最好安分一点。”
“知道了。”
这次她乖得不像话,是以他多看了她一眼打量。
她因为他的视线也对视过去。混杂着愧疚,感激,以及矛盾心理的神情乍一看似乎有些委屈兮兮的样子,这般老实的模样在真央身上还真是挺少见的。
她至今还没有和他道谢,可这一句谢谢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说不出。
就算在gin面前声情并茂地用莎士比亚的文风表白也说不出谢谢。
说假话很简单,说出真心想说的话却是如此艰难。这感觉就好比赤身裸体地躺在法医面前等待解剖,有种痛不欲生的尴尬。
不习惯向别人道谢的人,和不习惯接受别人道谢的人。干脆略去这个环节吧。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很多事都是直接以行动来表达的。文字太过婉转,信息来不及传达,唯有行动直白而立即地证明一切。爱与恨,信任与猜忌,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字,而是以生死来划分的故事。
真央离开后不久vermouth就来了。gin在听见那医院中鲜有的细高跟敲打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时就皱起了眉头望向窗外。
“哟,我们同僚多年,还是头一次来医院看望你。”vermouth把外套往肩上一挂,显然也没有久留的意思,“这真是不像你呢,gin。”
“你就是专门来奚落我的吗?”gin全然忽视女人慵懒高傲的姿态,神态冷清得仿佛她人不在那儿一样。
“哪里,毕竟我也是很忙的。”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态度,vermouth毫不在意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那位大人让我来看看你怎样了,顺便通知你,给你放一个假。既然叛徒已经找出来了,剩下的事bourbon会负责善后的,你就好好在医院休养吧。”
“bourbon...”gin念了一遍那个他并不怎么信任的名字,话语中的寒意不召而示。
“对,bourbon。”vermouth有意无意地重复了遍那个名字,没漏过他眼角最细微的表情。
“真央那孩子呢?”
“她在1206。”
“话带到了,我先走了,去看一下那孩子。”vermouth把烟熄灭在窗台上,转身往外走,离开前回头说了一句,“你真让我意外,gin。”
人心在变,却往往不自知。别人岂会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