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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6≈转载▲舞娘(作者:夏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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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丸丸为咱立的传!


1楼2008-11-26 09:22回复
    一、 

    念娇痕的“翘袖折腰舞”,跳得着实精彩。 

    戚夫人曾善为此舞,终不得善终;今念娇痕亦为,却笼络三千宠爱。 

    玄敬侯有心。不待她一曲散尽,便跨下玉阶,直入伶人丛里,托起她的脸道:“好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念娇痕不答。须臾,又将娇波一转,笑道:“奴唤娇痕。侯呢?” 

    玄敬侯便莞尔,心中又怜又奇,问道:“你不知本侯名讳,却敢这样直问本侯?小小舞娘,好大的胆!” 

    念娇痕笑道:“自然不敢。奴情性卤莽,方才在侯面前造次了。” 

    玄敬侯道:“既知惹祸,你以为当如何解决?” 

    念娇痕道:“奴不知。奴愚钝非常。若无路可退,但请侯治奴的罪便是。” 

    玄敬侯更笑了,斥道:“好一张刁钻的小嘴!一味恃技放旷,全不让须眉!长此以往,世间岂有女德?本侯定要杀你的威风,你还有什么说法?” 

    念娇痕乜斜着眼,想也不想,脱口道:“奴借来安身的、是侯的城邦。侯想怎样处置,奴没有一条敢驳的。即便动刑,也只能谢恩消受了罢。” 

    玄敬侯旋即大笑起来,朗声道:“越要罚你,你倒越发无畏!好不得了!律法治不了你,断要用私刑!”说着,竟一手握了她的腰,自携入鸾英殿去。 

    这个男子,叫晏千山。


    2楼2008-11-26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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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昨夜睡得不好么?竟起得这样早!”晏千山将她揽在怀里。妆奁的铜镜中,赫然映出琼枝玉树的风度。 

      念娇痕不理他,自顾自地梳理长发,一面笑道:“原听说你最能带兵打仗,我还不信;此番一遇,始知你是个儒将了。”说完,更往他肩上一倚,抿着嘴轻轻地笑。晏千山心念一动,此际最是面酣心热;却又有些不胜戏谑的神色,不由张口向她耳垂一噬,低声道:“纵千军万马,从此也折在你手里了。‘千山’这个名字、倒像是特为你起的。” 

      念娇痕噗哧一笑,直身道:“你这个打诳语的人!我要你的江山、你真肯给么?” 

      “我要给你、你真肯要么?”晏千山口吻不变,喉头却递出一句冰冷的反诘。 

      念娇痕只觉心头震颤一下儿,说不出话来。 
      。 
      晏千山也不追问,只取过她手里的木梳,一面小心替她梳发,一面说道:“‘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娇痕,你配得起这句话。” 

      念娇痕这才笑着接过话去,顺口吟道:“‘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既是这样,下次、你得替我画眉。” 

      晏千山笑道:“今次为何不可?” 

      念娇痕道:“今次最合素面。” 

      “好!”晏千山眼中精光一闪,扬眉道:“除却你、天下大概也无一女子拿得出这样的勇气!你总算没有辜负我。” 

      “什么?”念娇痕听他说这一句,忽然满心惴惴起来。 

      晏千山不以为意,摇头道:“无甚。后日定钦侯寿宴,我带你一同去。” 

      念娇痕闻言一凛,笑道:“侯这话错了。我不过是名家伎,不应露面于……”话未说完,却被晏千山止住,听他沉着嗓子道:“在你口里、我最不想听到这样的话。这回能饶你,二回我便真恼了。你可听清?” 

      念娇痕只得点点头,低下眼帘默不作声。晏千山瞧了她一会儿,方柔声道:“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你收拾停当,自去书房寻我。”说完披衫便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道:“娇痕,你还没拿真心待我。我先前有句说话,你仔细想想。”


      3楼2008-11-26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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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主公,属下无用。请主公裁决。”念娇痕跪在佛龛前,声音惶惑不安。 

        “你自然无用。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向来是百无一用!”话这样说着,从佛龛后慢慢转出一个人来。 

        定钦侯夫人! 

        这里是百丈寺的一处别院。走进室内,只需把墙上的机括一转,便霍然洞开一间内室,其里佛龛及香火亦然。想来,大概是早年哪位高僧所用。好好的一个清修所,而今任人胡为,未免不是被糟蹋了。 

        念娇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跪在那里等候发落。定钦侯夫人问道:“你可还知道当年几近饿毙路旁,是谁授你一饭之恩?” 

        “是夫人。”念娇痕咬住下唇,艰难道。 

        “很好。”定钦侯夫人点头道,“你记性好,不妨再替我回想回想,当年又是谁、一意投靠在我门下,誓万死以报此恩?” 

        “是娇痕。”念娇痕眼已噙泪,咬字亦是哽咽。 

        “很好!”定钦侯夫人又道,“娇痕,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要以为我这样说,倒像是拿着点子小恩小惠在消遣你。说起来我派你前去,已是个错。我怎知事到如今,竟是让你去杀自己的心上人?说来说去,只是我对不起你,眼看便要造下业障了……” 

        念娇痕哭道:“夫人千万别要这样讲。娇痕吃罪不起。只求夫人不计前嫌,再赐娇痕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定钦侯夫人觑眼看她道:“你定能成么?” 

        念娇痕发誓道:“势必功成。否则便将娇痕自己的人头献上!” 

        定钦侯夫人笑道:“瞧你又说这些狠话!我不是不信你,只不愿意难为你。” 

        “没有什么好难为的。”念娇痕将泪眼一拭,恨道,“我活在世上,也只有这点儿事情能做了。”


        6楼2008-11-26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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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千山道:“自然不能。我是领兵之将,怎可兵不血刃?自古功成者,谁的手上没有血腥?谁的脚下没有尸骨?” 

          “那我父母亲人,是不是你杀的?”念娇痕双眼含冰,碧寒彻骨。 

          晏千山闻言猛惊,疑道:“你父母亲人?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念娇痕怆然道,“还记得、姑苏城的年氏一族么?” 

          晏千山惊道:“年氏一族?年纵魂……年纵魂是你父亲?” 

          “是。”念娇痕冷笑道,“想不到吧?你以为,我何必拼了命也要杀你?不单为报定钦侯夫人的一饭之恩,更为报家族的血海深仇!” 

          晏千山便不再多话,只是那眼底渐渐浮上泪光来,苦笑道:“好,实在很好,该来的报应,终究是来了。” 

          念娇痕道:“你这是认了?” 

          晏千山不答,只说道:“你一定要杀我,便来吧。” 

          念娇痕兀地撒了手,直握住他肩膀,死命摇晃道:“你说不是你,你说呀,你说当年杀人的不是你!” 

          晏千山反拉住了她的手,眼中蓦然腾起一丝亮光,疑问道:“若我现今抛开一切,只带你远走高飞,你肯不肯跟我走?” 

          一问之下,念娇痕只怔忡当场,竟答不上来。 

          只听得那短剑铿锵落地,当地一声,绕梁不绝。 

          晏千山掌上的血浸润了念娇痕肌肤。两掌相接处,弥漫出一股又甜又腥的异香。 

          晏千山随即垂了头,自嘲道:“还是算了。你必是不肯的。便是走了,你也难得安心。” 

          念娇痕哭道:“我一力杀你,你意欲何为?” 

          晏千山道:“定然力拼。由来从军者,未许不战而败之举。” 

          念娇痕颔首而笑,又落下两颗泪水,凝噎道:“好,实在很好,这才像了我的千山。”话刚说完,倏地抄起短剑,向晏千山肋下刺去。 

          晏千山袖风轻拂,卷开她的力道,又虚步轻点,一掌向她肩头打去。念娇痕矮身避过,跟上又是一剑,削向左踝。晏千山笑道:“我只道你舞技精湛,没想到剑术、也是这样风流。早该拿出来给我看看的。” 

          念娇痕心中一恸,恨道:“此时此刻,玄敬侯还有分身能说笑话么?” 

          晏千山不悦,摇头道:“你不合这样叫我,多显生分了。我听了很不痛快。”说话间,直与她又拆解了几个回合。念娇痕欲速,连连发招,不经意竟将他逼退了数步。晏千山赞道:“好凌厉!格外有一种霸气!只是接着来、便要小心了!”说是迟、那时快,但见他身法一转,反迎剑而上,大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势!念娇痕万没料及此变,当下大惊,待要回剑之时,为时已晚,只觉手腕更被晏千山一带,呼吸一瞬,那一口利剑,直没入了良人胸膛。 

          剑柄仍在手里,念娇痕几近贴紧晏千山发肤,惶恐道:“千山……你……你……” 

          晏千山笑道:“我曾说,纵千军万马、从此也折在你手里了,这可不是玩话呢。临死前、还能拥你,余愿已足。” 

          念娇痕大哭,捂住他伤口道:“我并不愿杀你……其实、我半点儿也不愿杀你……” 

          “我知道,傻丫头,我知道,你别慌、别慌……你也是身不由己。”晏千山捧住她的脸,眼光停留在她眉上,安抚道,“只可惜我还没替你画眉呐。从前总以为来日方长,如今才觉得年光短少。我辜负了你,娇痕……” 

          念娇痕泣不成声。心中实有万语千言,此际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晏千山看了她许久,目光渐渐萎顿下去,喃喃道:“娇痕,我早前问过你一句话,你想好了没有?” 

          念娇痕哽咽道:“哪句?我竟迷惑了……” 

          晏千山笑道:“我想你也是忘了。当时我问你,若我要给你我的江山、你肯不肯要?你一直也没答我……到如今,仍是这样懵懂。哪能成事呢?” 

          念娇痕又急又气,哭道:“你何必还说这样的狠话?我心中已一无所有,凭你的江山便能填满的么?你怨恨我,便也拿了我的命去!” 

          晏千山无奈道:“你又多心了。我岂是那个意思呢?只不过是替你想了,你那次说《无情》的第三句原该慷慨,说得很是!你是我的知音,为你倾城、理所当然。我没有别的可酬,只这片穷山、慷慨拱手便是。” 

          念娇痕更哭道:“空山无人、又有何趣?我早已后悔了……” 

          晏千山看得不忍,然气息渐短,难再说出劝慰的话来,只得勉强提气道:“娇痕,为我做一件事……算是我求你。” 

          念娇痕低下头,只道:“你说。” 

          晏千山道:“自相识以来,你没有一次肯听我的,这次特破个例吧。想来生生死死,有什么趣味?谁杀了我,我杀了谁,到头还不是一样。前事如烟,你也再不要根究了,好么?” 

          念娇痕心底一震,暗觉此话大有深意;想追问时,忽觉身前玉山一倾、刹那崩摧。 

          “千山!”念娇痕痛呼一声。空阔的房内、已无人回应。


          8楼2008-11-26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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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娇痕泪眼凄迷,又惊又痛,一迭声道:“他怎生这样傻?他怎生这样傻……” 

            定钦侯道:“你这话说得也是。晏千山最蠢钝处、便在他的妇人之仁。遥想当年,他如不动恻隐心肠,特意留下一道小门,你又岂能逃脱?没有那出把戏,也不至于扯出现在这干冤孽了。” 

            念娇痕闻言更是惊骇,只恨不能挠破自己的肝肠,戚戚然哭作粉团一般。泣过一阵,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泪眼,冷笑道:“定钦侯,你这个狼子野心的恶贼!我这才通篇明白了。” 

            定钦侯微有一怔,进而笑道:“这话是怎么说呢?敢情是你心痛失常,胡言乱语,我倒也有些同情你了。” 

            念娇痕仍是冷笑道:“你也不需再扮神扮鬼。你真心窥伺的,哪里是千山的封地,却是王的朝堂,是不是?” 

            定钦侯眼波一闪,没有说话。 

            “我原不知那道门是千山所留,还道天不亡我;料想千山也未必留意是否真放出了一人—— 一切听天由命、凭心而为。而你、定钦侯、你俱是知道的!你明知我逃脱了,才特令你夫人救起了我。那时千山还不是玄敬侯,何来恨王之不公、妒其封地之说?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无非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一个身怀大仇之人养为棋子,如同为虎作伥!”念娇痕一气说完,郁愤难遏。本已虚弱至极的人,经此一恸,更是难以接得上气来。 

            定钦侯不禁赞许道:“果然不枉费我的眼光。念娇痕,这便是用得着你的地方。” 

            念娇痕恨道:“别作无望之计了。我已生无可恋,只该陪千山赴死。”说完,张口便要咬舌。定钦侯一把捏住她下颌,厉声道:“识相点儿!我可不似那晏千山,懂得怜香惜玉,擅长跟女人周旋。” 

            念娇痕眼中盛着怒火,含混道:“你、你待要怎样?” 

            定钦侯道:“想死何其容易!但现在、有这样的机会给你,难道不想索性报了父仇母恨再死么?”一面说,一面丢开手去。念娇痕摔在地上,切齿道:“报仇?我为了报仇,已双手浸血,充了你的人偶!你还不足意?而今情势已变,无论你们暗地要怎样,于天下人眼中,我已杀了堂堂侯爷。待罪之身,还能起什么风浪?” 

            定钦侯道:“若那样轻巧便让你死了,我也没这份耐性能幽囚你。晏千山生了一副女人心怀,我很知道。他定会给你备好一条活路,不令你多受苦。信与不信,我们且等着。” 

            刚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儿,直说:“圣旨到!”


            10楼2008-11-26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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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两年光阴、稍纵即逝。东海的一处偏远渔村、搬去了一对少年夫妻。 

              二人全无前事可循,如同天上落下来的一般,不仅相貌似极神人,其恩爱处、较寻常夫妻更胜。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时,或拜楼中月,或画镜中眉,更时常演习歌舞,与邻里同乐。 

              只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也无人想要去过问。 

              流年平淡如水。 

              又两年,王暴毙。定钦侯受幕僚拥戴,择日荣登大宝。 

              妻道:“如此变故,只怕天下将乱。” 

              夫道:“无扰。身外事、与你我何干?” 

              又五年,昔储君卷土重来,收复王土。 

              夫闻讯,枯坐窗前,若有追忆。 

              妻道:“思甚?” 

              夫转头笑道:“无甚。惟你而已。”


              12楼2008-11-26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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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13楼2008-11-26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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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 戚夫人,一称戚姬,祖籍秦末汉初定陶(今山东定陶)人,为汉高祖刘邦宠妃,曾随刘邦征战四年,亦为西汉初年的歌舞名家,擅跳“翘袖折腰”之舞。
                  2. “愿在发而为泽……”及“愿在眉而为黛……”二句,出自陶渊明《闲情赋》。
                  3. 洗妆真态,意为女子卸去妆容之后,天真流露之态。
                  4.  “千山绝代兮,碧痕多娇。落英一霎兮,得与芳华同蹈。为君倾城兮,酬我知音。承诟谤而不訾兮,独立萧萧。天若怜兮天易老,跨凤去兮慕逍遥”,此歌由笔者按《越人歌》调写成,可和而歌之。其中“跨凤去兮慕逍遥”一句,引用萧史弄玉于引凤台跨凤同去之典故,即为“乘龙快婿”一词由来。
                  5.  “高六尺许,鸡头燕颔,蛇颈龟背,又生鱼尾,身挂五彩”,此即凤凰体征,雄鸟为凤,雌鸟为凰。
                  6.  “或拜楼中月,或画镜中眉”,分别出自张敞为妻画眉及明皇玉环拜月之典故。


                  IP属地:河北14楼2008-11-26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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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见识了!


                    15楼2008-11-26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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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神哎。。。牛人。。


                      IP属地:上海16楼2008-11-26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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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神哎。。。牛人。。。 
                         
                         
                         作者: 海棠七七 2008-11-26 17:00   回复此发言 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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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我还屎神呢。。


                        IP属地:河北17楼2008-11-28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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