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来了，又是谁走了。我睡的昏昏沉沉，一点都不知道。）
（直到天光乍破，晨曦透过窗落到我的脸上，才皱一皱眉，发现身边添了个小团子。）
（没有惊扰漪蔷睡觉，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天还有些早，不急着分发对牌处理家务。于是坐在光秃秃的葡萄架下发呆。）

（她又来了。）
（旧时是很高兴的，极高兴的。拉着她，兴奋的脸也通红，不知要说什么好。仿佛每一桩小事都要说给她听，再细碎的一句话都不愿叫她错过。）
‘请进来吧。’
（靠在葡萄架上，望着上面光秃秃的藤架发呆。什么时候会有葡萄？到时候可以带着漪蔷摘葡萄，做葡萄汁。）

（她离的还很远时就已经看见她了——于万千人中一眼便能寻到她，是我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她身上仍旧很香，沾染着从前的气息。我望着她在我面前站定，愣了又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是欢喜的无言以对，如今是无言以对。）
‘……元夫人有何贵干？’

‘嗯。来不得。’
（点一点头，将目光又挪到光秃秃的藤架上。）
（我都能猜到，换成从前我会对她说什么。唔，换成从前，我又哪里敢这样和她说话？）
（怕她生气，怕她不高兴，皱一皱眉也当作大事。捧着宠着供着，一字一句都要斟酌。）
（真累啊。）
‘我很忙，元夫人若无事，请归吧。’

（阿鹤？）
（我字颂鹤，颂鹤送鹤——多么矫情的恩断义绝。但是那又如何？她若有今日这般红着眼向我吼的能耐，当初又怎么轻易就做了什么云南见鬼的元夫人？！）
（或许我待她还是有情的。至少，有恨吧。）
‘你不是元夫人，那你是谁？’
（对上她赤红的眼，看见她点点的泪光。啊，皇甫鹤，原来你也是会哭的。）
‘阿鹤？’（扯起嘴角，嗤之以鼻。）‘一大清早的，何苦在我这里胡闹？你是阿鹤又如何，不是元夫人又如何？’
‘我和你又没有关系，何必跟我解释的那么清楚。’

（我是很见不得她哭的。从前是，现在也如是。但歪一歪头，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提线木偶。）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问你，你觉得人什么时候死比较好？’
（忘了是看过哪一部话本，勾起死亡这样一个禁忌的话题。但我与她向来百无禁忌，因此无甚不可说。）
（她当时在我的身边，抄写着夫子留下的功课。听到我的问话后扭过头来瞥我一眼，叫我好好学习。）
（春天吧，我想要春天死。）

‘……好困啊，我想睡个回笼觉。’
（从藤架下起身，想起昨晚的梦。梦里面她问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是谁呀？你怎么不理我？阿荷，喂，阿荷。）
（疲惫涌上心头，忍无可忍。慢吞吞的回过身去，走入屋里。）
（旷日持久，我已经无力再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