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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母亲生辰那日，摆下宴来，管事的丫头婆子交清账目，摆设齐备，诸事都停当了，便去请各房。自然一早便穿戴整齐，先到上房来请安，与妹妹见了，又将那日的绢花拿来与她耍。正叫人湃着果子吃，忽有了个小幺儿进来，说来了文德家的表小姐，与太太贺寿，如今已经到了仪门上。母亲又打发人出去请，几个姊妹也争着去看，越发好奇，便催轮椅上前，也与她们一同到廊下迎看去了。
@文德了翁

（我呀，追了华盖车的影。）
（那撒花软帘被风一卷，露出半面妆，我呢，便借了这个机会，也将这四处的景一顾，啧，瞧吧，翠的是枝儿，红的是花儿，至于鹅黄与粉，却是莺莺燕燕，珠翠螺髻。）
（嗨，各有各的娇！）
（重纱垂臂，惠风也来凑了热闹，这风散漫的紧，将我这袖儿，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又堆在一道儿，好不快活。）嗨！（叹一声儿，两指穿过半幅袖儿，轻微一折，蹙着眉，盈盈顾盼——看一看四周呀，是否也有如我一般，如此烦恼的？）
（这一眼望过去，美人儿没瞧见，却让我瞧见一个——桃花灼灼的男儿。）你做什么呢？（与三夫人道一声儿，便往他这儿来，他好没礼貌，竟然兀自坐着——不过我却不十分在意的。）你定是钮祜禄家的少爷了，可是少爷有许多，你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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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位表家妹妹来了，原来是这样与众不同的曼妙人物。静时如兰似柳，行处若雪回风，端是风流态度。见她袅袅婷婷，语态娇殊，如此凑近俯就前来，倒不怕生，因而只是将轮椅扶手一撑，笑道。
“问妹妹的好，我在家时是行一的，名字也正巧是个一。才听母亲说了你要来，不想是个这样神仙似的妹妹。不知妹妹叫什么名，又有字了么？”
@文德了翁

（走近了，我才晓得他为何不肯站——哪儿是因为懒呢。）
（神情略变了变，好在呀，我仍是不在意这些的。坐着说话儿，不是更好？）原来你是钮祜禄的大哥哥？（眉一折，口中存了笑，一双眸子，将他仔细的量——瞧吧，这唇如朱、眸点漆，生就一副——好相貌！）
（弯弯肘，这袖儿呀，又叫风追了跑，嗨，哪儿还管呢？）我叫上善。可不是神仙呀！（要是神仙，那我呀，早就念一声术，好叫自个儿——腾空起？）
我无字的，怎么，你问这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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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是见了人，总不免打量我腿脚，有那不知好的，还要旁敲侧击地问上一句。但见她盈盈数语，竟似丝毫不顾的。精神一振，未免觉她是个女儿中知己了。
“妹妹此言谬矣，依我的说，便是神仙也不能与妹妹相提，况且做了神仙，未免也太清冷些。”
话毕扭头见婶子过来，也向她请了好，才又向上善道。
“我素日以为有名有字，才是头尾周全，所以斗胆问了妹妹。既然没有，不如我送妹妹一个字如何？”
@文德了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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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语笑晏然，方兴致勃勃把她袖子一拉，往廊前雕栏上去，将轮椅推停，又指那廊柱底下，笑着请她道。
“唉，是我怠慢妹妹了，妹妹快请坐。”
如今才值半个中午，虽上房里几个大丫鬟纷自去面请了各房来，一时倒也未齐全，只几个小辈来请了安，领了些赏送的小玩意，欢欢喜喜到后院去顽着。便拉着她在廊下坐着，也未觉有失礼数。或许又在心里，已将她视作个自己人了。
“我虽不曾见了神仙，但见了妹妹，更强如神仙似的，料想那天中人也不过如此。只盼妹妹莫以为我是轻狂，但我若有一句假的，必叫我天打雷劈去了。”又道，“我方才见妹妹远来，忽想得一句：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想来姑射二字，或许可衬妹妹了。”
@文德了翁

（我呀，便跟了他，袅袅归游廊。廊下美人靠，映了日前的光，影影绰绰，也投重纱的影。）
（这方得偿所愿，坐了一歪，眸子随意一晃，去院儿里一树，又见方才那只鸟儿，振了翅，没一忽闪，便惊了一边儿的叶，那叶儿娇娇弱弱，受了惊吓似的，来回摇着。）
（此情此景，哪儿能不笑？）嗳？（眼波流转，将他一顾，听他口中字字，当真是——让人羞呀！）姑射？（侧了眸，窜出银铃儿一串笑。） 广寒仙子月中出，姑射神人雪里来。你称我姑射，难不成是觉得我——冷清不成？
（是呀，我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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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与她说会子话，却见从下面来了个人，听闻便笑着道，“宝玉为何不领表姑娘进去，又在这里杜撰什么典故了罢？”见是母亲身边的文杏姑姑，因而笑道。
“姑姑，我不敢的，这便进去了。”
将手推在轮椅上往前移了移，一边引她进去，又无不言和意顺的，压着声音与上善妹妹道。
“妹妹，我只当你是冰肌玉骨，藐若神人，再绰约灵逸的也没有了。你莫往暇处去想，否则我便终日不能安了。”

嗤——（我呀，就靠这儿，听了小风声，隐隐笑语，也能入耳的。）
（自然了，我这一声儿嗤，却并非为了这风一扑，而是眼前这人，行事做派，忒有趣儿！我呀，倒真想问上一句——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哦，是这样？（咬着唇，低低笑一声儿，眼睫扑一下，眼尾便流了笑意来。）行吧，你这话，我受下了。（腰一软，弯肘撑了美人靠，这才袅袅起了声儿，与他一道儿——去见姑母。）
（跨门槛儿的时候，才恍然似的，回身应下。）姑射——是个极好的字了。
（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