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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枫樱——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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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之前一直放在自己的空间存着,谁知道百度空间突然就当掉了,怎么也找不到了,所以借贴吧宝地,权当存档,也算拜帖。
写作时间是都是大半夜睡觉前,所以基本没剧情、没对白,全是心理活动意识流旁白,拥有极佳的催眠效果。
虽然枫樱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人,霹雳也已经过去了黄金时代,但作为真正让我痛彻心扉过的三个CP之一,任何时候捡起来都有不一样的触动。好的角色永远不会褪色。
以下正文。


IP属地:江苏1楼2017-05-30 21:30回复
    第一日 悬疑剧
    其实身体依然觉得很累,只是外面的阳光实在太刺眼,逼得凯旋侯不得不从长眠中醒来。
    果然,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立刻陷入一片炫目,刺痛感几乎要让他再次昏睡过去。
    这里是安静的旷野,有树,有花,有草,有阳光,非常刺眼的阳光。这里很像苦境,但是绝对不是苦境。
    有树,却无鸟声;有花,而无香气;有草,却少虫鸣;阳光晒在身上,发烫,却毫无暖意。美丽而静谧的风景,像一幅画,而自己,便是画中人。
    凯旋侯不会愚蠢到做出掐自己的脸看看疼不疼这种事,私心里,他有一点恐惧失去生命力的肌肤冰冷僵硬的触感。
    这里可以是地狱,是天堂,然而却必定不是属于任何有血有肉的人的归宿了。
    刹那间,凯旋侯惊讶自己居然清醒地体会到“我已经死了”——这种事实。
    可惜,最后一刻身体遭受的极大痛楚,也原封不动地延续下来。噬魂囚内阴寒刺骨,麻木了他的肉体的精神;此刻幻境的美好,倒让所有的伤痛愈加清晰起来。逆行的真气,扭曲的筋脉,撕裂的声带,新伤旧伤,每一样都在争先恐后地发出凄厉的哀嚎。
    只有凯旋侯本人,无法渲泄半点声音出来,冷汗涔涔。
    他极其缓慢而艰难地站起来,除了痛,更令人绝望的是麻木,好像四肢百骸都在一点点离自己而去。
    手脚不受控制的后果,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向前倒下——
    幸而没有重重撞在地上再摔断个鼻子什么的,凯旋侯扑到一样东西上,准确地说,应该是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的第一感觉,脸颊被什么东西杠得生疼(估计不比摔断鼻子好到哪里去),第二感觉,是那人衣服上浓郁的血腥气。
    “朋友,你无恙吧?”
    与那刺鼻的血腥相违的,是那人宽厚温和的声音。凯旋侯瞬间就恢复了知觉,触电一般弹跳起来,狠狠将那人推开老远,自己复又跌坐在地上。
    此时此刻,凯旋侯突然想感谢魔王子剥夺了自己的声音,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大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来人双眼被一块浸满血污的布条蒙住,所以看不见凯旋侯一瞬间惊慌失措的姿态。他依旧穿着死时那件缀满珍珠的长袍,披散的头发上依稀残留着黑色的血渍,也许还有那个姑娘在他最后一刻流下的眼泪。
    凯旋侯觉得自己锐利的眼神已经可以射穿那块薄薄的布,为何这人却变得如此迟钝,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脸蛋疼样。
    “朋友,你的伤势非常沉重,虽然人不可能再死一次,但若是放任不管,恐怕要永无止尽地承受这种痛苦。”
    那人迟疑了片刻,善意而淡漠地劝道,只是再也没有靠上来的意思了。
    我是不能说话,并不是无话可说。凯旋侯这么告诉自己。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那人轻轻笑了一声:“那里便是药师慕少艾的居所——”他伸手一指,“阁下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凯旋侯死死噙住唇舌,生怕不自觉发出一丝的声响。他紧紧盯着那人从自身边走过,越走越远,直到走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就这么消失了一样。
    他这才松了紧咬的牙,从破碎的喉管里随着气息发出的第一把声音,沙哑难听,哭笑难辨,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有树,却无鸟声;有花,而无香气;有草,却少虫鸣;还有枫岫,冷漠的像死气沉沉阳光一样,真假难辨。
    这一瞬间的感觉,几乎让凯旋侯误以为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活在了一个死去的世界里。
    我大概错了,这就是一个梦而已,噩梦而已。
    凯旋侯微微仰起头,冷漠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突然催发的伤痛让他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口血。
    向后仰到的瞬间,后脑勺杠在什么东西上,再一次疼得他清醒过来。腰间一紧,有人从后面环住了他,拉进怀里。
    “唉……好友拂樱,你当真觉得枫岫认不出你了么?”
    枫岫说出这句话,拂樱便再也看不见漫天刺眼的阳光。


    IP属地:江苏2楼2017-05-30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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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恐怖剧
      拂樱不喜欢被人从后面抱着(他不喜欢被人以任何形式抱着),所以他开始挣扎,虽然完全是徒劳——他现在站都站不稳,何况枫岫又加了把力。
      然而感觉到怀里的人极强的抵触,枫岫最终还是松了手,当然是在拂樱已经没有表现出“不惜一切代价逃离”的念头以后。枫岫拖着他的手,引他到一棵树旁坐下,没有那种烫人却没有暖意的阳光照射,果然舒服很多。
      拂樱也无须再避讳,可以直直地盯着枫岫,欺骗自己反正对方双眼已盲,完全被动——哪怕他心底明白,枫岫看的一清二楚;看不清楚的那个,反而是自己。
      一片死寂中,枫岫打破尴尬般低笑了一声:“好友,你这般盯着吾落魄潦倒的样子看,可是有失公平啊。”
      拂樱露出一丝冷笑。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跟枫岫的口舌之争从来没有赢过,原来只要默不作声就可以了。
      漫漫长日仿佛永无止尽,那轮冰冷的太阳一直挂在头顶,不曾落下,甚至不曾改变轨道,和火宅佛狱的永夜正好相反。拂樱推算,如果时间没有停止,应该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拂樱没有去过上天境,听说那里又叫诗意天城,听说也是这样极昼无夜,保证阳光可以源源不断地向下界输送——他冷笑一声,不过尔耳。有生以来,从来没有晒过那么长时间的太阳,他为佛狱奋斗一生、心心渴求的阳光,此刻居然让他产生出厌恶的情绪。
      枫岫一直站在那里,不出声,也不走近。拂樱很得意,因为他居然在枫岫的脸上看到些微焦躁不安的神色。他猜得没错,枫岫目不能视,纵然其余感官再敏锐,只要拂樱继续静坐不发出声音,他就完全被动。所以枫岫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将注意力对准拂樱的方向,生怕一个分神,这人就会消失无踪那样。
      这样的担心实在多余,因为凯旋侯能保持睁开双眼、微笑地看着枫岫紧张的脸,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拂樱低头看自己胸前的伤口:掌印、刀伤,叠加重合、化脓溃烂、深可见骨,凝结的血脓将前胸后背的衣物粘成一块,又和背靠的树木贴在一起。他想,如果此刻自己挣扎着非要站起来,会不会将半个破烂的身体留在树上?但是他的神志依然清醒,他甚至清醒地感觉流动的空气从自己的胸腔里穿过,撞击身体内壁和肋骨,发出变调的排箫一样的声音。停止跳动的心脏就象一个熟透烂掉的果实,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似乎还在随着穿透的风轻轻摆动……
      原来他不只可以意识到自己的死亡,还可以意识到自己正在腐烂。
      既然人不能死第二次,难道凯旋侯最后,会变成一具活着的白骨,行走在这个鸟语花香的美好世界?
      拂樱兴致突然高了起来。
      这真是太叫人期待了。而且这一切最美好的地方,在于枫岫在这里。拂樱斋主正在骄傲地放任自己变成一具腐烂的白骨,而他,就在面前,却看不到。
      想到这里,拂樱觉得这种自虐的快感简直到达了顶峰。
      枫岫数次欲言又止、数次想要靠近、数次试图伸手,然而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要去何处寻找回应。
      拂樱,不要逼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出这六个字。
      我何时逼得了你。
      这是拂樱心里的回答。
      如果枫岫愿意,可以把自己气得跳起来一千次一万次,这一点无论是对拂樱斋主、对凯旋侯、还是对现在半个身子已经长在树上的人都适用。拂樱斋主是无神论者,他没有想过死后再见,更加想不到再见枫岫,自己能平静得心如死水。
      枫岫说,你处心积虑要杀我。其实只有最后一刻在牢里,看见刻在壁上的十二个字时,凯旋侯生平才第一次有想掐死枫岫的冲动。
      枫岫说,地狱无你,何等失味。如今真的再次相对,两人却都懒得再提过去了。
      或许只因过往种种纠葛,从何提起?
      凯旋侯无愧于心,无愧于火宅,也许愧对你这个痴愚的蠢人,因为我谋杀了枫岫的好友:拂樱。
      只是拂樱从来不是“拂樱”,你认错了对象,我可以好心的送你一声叹息。
      ……原来只有大脑可以活动的时候,我也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拂樱微微蹙起了眉头,从身体里穿透的风,让他难受了。
      “……拂……樱……”
      枫岫的声音明显轻颤了。身边的空气正逐渐充斥腐臭的气味。
      他试探着伸出手。
      拂樱微笑地看着枫岫的手慢慢靠近。不知道被这只手当胸穿透的滋味如何。
      或许你能就这样,把我的心拿走。就象摘一个熟透的果实那样。


      IP属地:江苏3楼2017-05-30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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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 日常剧
        枫岫的手僵在半空中。
        拂樱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像哭又像笑的声音:你害怕么?
        枫岫收回手,反而摸索着在拂樱身边坐下。拂樱瞪大眼看着他一脸诡异的轻松愉快的表情。
        拂樱的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死亡的气息,连已死之人都会感到恐惧的死亡气息。枫岫的嘴角始终带着微笑的弧度,他紧紧贴着拂樱坐着,贴着一团粘稠的血肉、散发着刺鼻的腐烂的腥气。
        拂樱突然感到极大的挫败感: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看不见!所以根本毫无反应。
        失落的情绪下,他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骨骼碰撞的声音,还有掉落的肉块。
        “拂樱,”
        一只手轻轻盖上自己的眼。
        “别闹了。”
        轻柔的三个字之后,天地恢复一片寂静。眼前是沉静的黑暗。拂樱看不见枫岫了,只能感到盖在自己双眼上的那只手,仿佛还是生前的热度。
        失去光明的世界,一切都变得无法捉摸。拂樱没想过目不能视居然如此的令人恐惧。
        他惊恐地抓住那只手,好像要为自己找一个支撑点。
        枫岫盖住拂樱的眼睛,将他的脑袋慢慢扳到自己肩上,轻声道:“不要闹……不要任性……”
        胸腔里那颗熟透的心脏,仿佛又再次跳动了起来。
        他颓唐地低下头。原来,我还是输。
        莺飞草长,鸟语花香,雪樱粉樱绽放的一片烂漫,飞舞的花瓣,像轻盈的雪花,纷扬落下。
        拂樱斋主靠在自家的樱花树下,小免在他的膝盖上酣睡。彼时年幼,才几十岁的年纪,她还没有学会恃宠而骄,还是拂樱又乖又听话的掌中宝。
        彼时刚到苦境,第一次见到佛狱求之若渴的太阳就这么挂在头顶,慷慨地,免费的,仿佛伸手可得的。拂樱斋主将白昼的光阴大半消耗在户外,赏花赏景赏小免,好像自己的身体是一个储藏的容器,多晒一点,就能多带回佛狱一点。
        枫红冲开花雨,枫岫主人翩然而至,第一眼就见到拂樱抱着小免,用那个万年不变的姿势靠在樱花树下,眯眯着眼,像一只在打瞌睡的粉红猫……还是更像兔子一些。
        枫岫哈哈一笑,好友,几日不见,你又黑了一圈啊。
        彼时琼宇花宴初识,还是最纯粹的枫樱,既没有勾心斗角的猜忌,也没有长达百年的隔阂。拂樱是一个爱晒太阳的萝莉控,枫岫是一个……大脑经常断路的神棍——神经吧。
        拂樱连眼睛都懒得睁。
        枫岫很help himself地坐在他身边,乐呵呵地摇着羽扇,观赏漫天飞舞的樱花雨。
        拂樱眯着一只眼瞥他,你没觉得你和此地的风景特别不搭?
        枫岫呵呵一笑,蛮好蛮好。
        拂樱觉得枫岫一定是磕了药了。纵使当时枫岫还没躲着他,这般心情好的上门来蛮好蛮好,也绝对不正常。
        “说,你今日不请自来,有何目的?”拂樱很警觉地抱紧小免坐直。
        哎,何必如此戒备。平日都是好友登门造访,今日枫岫不过是礼尚往来——
        信你才有鬼,你这个宅人神棍。
        哎……那实不相瞒,今日遇到一件事,呵,特来与好友分享。
        说?
        呵呵……我又不想说了。
        拂樱气结。
        光速给自己顺了顺毛,拂樱冷笑,看好友容光焕发,想必是交了桃花,骗了哪家的小姑娘吧?
        哎呀,好友果真料事如神,虽然只猜到皮毛。
        嗯?你快说清楚!
        哎,戏言何必当真——好友啊枫岫不请自来失礼了,请当作我不存在。
        拂樱看他满面春风的闷骚样,突然想拿手中的花盏狠狠拍上去。
        他忍住了。狠狠闭上眼扭过头,就当那人不存在。
        眼前一黑,有人将手盖在自己双眼之上。
        莫慌莫慌,枫岫呵呵笑道,阳光刺眼,吾是怕好友难以安睡啊。
        静谧的黑暗,能感到花瓣轻柔的落在脸上,像温柔的手拂过。
        枫岫便是在那一日遇见湘灵。
        想起当时对方脸上崇高圣洁欣慰爱怜喜悦幸福圣母玛利亚一样各种讨厌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的表情,拂樱想,怪不得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纠结的一刻也没睡着。他居然是真心诚意地来和自己分享喜悦的。
        枫岫是一个永远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蠢人。顽固、自我、不识时务。无外乎最后会死得那么惨。但凡他在前进的时候能偶尔看一看四周,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可惜啊,我不是你的好友拂樱,永远不是,从来不是,你认错人了。
        拂樱感到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簌簌掉落,穿过枫岫的指缝,落在自己空荡荡的胸膛上。
        他死死抓住枫岫的手,指甲深深地卡紧了皮肉之间。
        枫岫没有松开。


        IP属地:江苏4楼2017-05-30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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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日 荒诞剧
          这一刻,让拂樱再度以为自己身处梦境。
          如果你看见火宅佛狱之王,咒世主,身披一条波希米亚风大披肩站在你面前……这不是噩梦是什么?
          或许是一幕荒诞剧。
          “王,又见面了。”枫岫不慌不忙,神态自若。
          咒世主深陷于眼眶中的鹰眼让人不寒而栗,而那阴寒目光的所指,正是——枫岫主人。
          这样的眼神,让拂樱喉咙发干,立刻就忽略了那条刺眼的波希米亚披肩的存在。咒世主,依然是火宅佛狱之王,他仰慕一生的最崇高的目标。
          “枫岫主人,”咒世主的口气意外的平和,好像那个把对方一枪串烧起来再割掉眼睛的人跟他不是很熟,“可否请你回避?”
          这一定是噩梦,拂樱坚定地想,王居然对枫岫说“请”。
          枫岫沉默了一会儿,尝试着往上动了一下——拂樱立刻感到一阵撕扯的疼痛。两人坐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血肉已经把自己和枫岫粘在一起了。
          枫岫将手宽慰地摁在他的肩上,再一发力,站起来的同时带走了拂樱大半边衣袖。
          枫岫抽离,身体空出的一侧立刻感到一阵不适的凉意。
          凯旋侯的衣饰已经被血污糊的看不清,在咒世主面前,拂樱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他用力向前挣脱,只闻一声清脆的撕裂之声——还好,“人”是完整地下来了。
          他匍匐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颤抖不止,他想叫“王”,但是发出的只有抽咽和呻吟混合的可怕声音,于是他久久地以首点地。
          王,凯旋侯有负所托。
          波希米亚披肩的触感还是很柔软舒适的……与裸露的血肉轻微摩擦,有一种微妙的瘙痒。
          “凯旋侯……何以至此?”
          拂樱不解:来到此地的,不只有亡者么?王此问何意?
          然后他突然明白了,咒世主问的是因何至“此”。
          尸身残缺不全、死状凄惨万分的人不胜枚举,残破至自己这般田地的,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身居佛狱三公的凯旋侯,理智大于情感,遵从头脑而非真心,战无不胜没什么骄傲,战败亦不感到羞耻,不求苟且偷生,更不会愤然寻死,生命可贵,就算只剩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用到最合适的地方。
          最后一次三公会议,正是拂樱一生最绝望的时刻,自己就像那只想奋力移动车轮轨迹的螳螂,被毫不费力地拦腰碾断,死前最后映在脑海中的一幕,是失控的大车向毁灭的方向狂奔而去卷起的滚滚尘土……
          与那信仰一起粉碎的,大概就是最后一点对生存的渴望吧。
          王,拂樱一生所念,一事无成。
          原来世间,终究是有拼到粉身碎骨也无法完成的恨事。小心翼翼呵护、爱若珍宝的事物,原来那么容易就被摧毁。
          王,凯旋侯……不甘心。
          拂樱半身倒落尘埃,已然凋零的孔雀翎伴随着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可知如今佛狱,是何状况?”
          拂樱下意识地抬起脸。
          咒世主深陷的眼眸很难让人猜出他的心思,也许保持神秘莫测是每一个王者必需条件。
          拂樱浅浅垂下眼帘,等待咒世主的指示。
          “……吾亦不知。”
          “……”
          这简直是神吐槽一样的回应嘛?!——这真的是荒诞剧吧?!!
          拂樱突然觉得那条波希米亚披肩和这个咒世主真是合衬得不得了 =3=
          “为遥不可及的事物枉费气力,和将力量放在可以掌握的局面上……你有能力作一个简单的选择。”咒世主轻叹一口气。
          凯旋侯不是迦陵,没有见过他们的王好好老爹/好好岳父的模样,他只见过咒世主一脸深沉的算计样。
          所以他心里着实受惊不小。
          “吾要离开了。”咒世主站起身来,“——凯旋侯,吾代表佛狱感谢你。”
          原本就很神吐槽的一句话,配上他甩那条波希米亚大披肩的动作,简直是更***了。
          “现在,吾已经不能再要求你什么,请你自由的……”咒世主的背影在炫目的阳光下逐渐模糊,“因为吾,代表火宅佛狱,足矣。”
          嗯,每一句话的意思都懂,“自由”和“足矣”是关键字,要拿红笔用波浪线画出来。
          拂樱想,这真是又白烂又无聊的一出戏,是谁写的,简直狗屁不通,居然还真的演出来。
          但是不知为何,心里真的轻松了呢,也不想自虐了呢。
          这个就叫“导演神功”。
          咒世主的最后一个镜头,走出三步,看见枫岫主人就站在那棵树的另一侧,原则上说,和拂樱背靠背。
          “……哈。”
          名作家楔子笑道,如果是我写,这里要用“哼!”,才能表现火宅佛狱一代霸主的霸气和心机。
          但是他看见咒世主刀刻一样的脸庞上虽然短暂、却千真万确闪过的一丝笑意,心里不免有点遗憾。
          果然还是要用“哈”啊。
          这么心里哼哈着,枫岫两三步绕过那棵当道具用的参天大树,迎面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沁人心脾的樱花香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名作家楔子表示,“哈”是一个好字,可以多次使用,用来表现人物的真心喜悦。


          IP属地:江苏5楼2017-05-30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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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着——背着、或者说抱着——总之就是那种远远看去像是两个人用绳子绑在一起那种奇怪的携带方式,枫岫终于把拂樱拖到了药师慕少艾那里。
            “哈,原来是枫岫主人——咦,还带了一个?”
            枫岫默默将拂樱至于那张简陋的竹床上:“药师,请你救治伊。”
            拂樱并非不省人事,他听得见也勉强看得见。咒世主治愈了他的肉体,却无法治愈带上来的内伤。
            他感觉一个陌生的人影靠了上来,太近了,有点抗拒,却痛的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嗯……”慕少艾很有兴致地把躺在床上的人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低调华丽沾满血污的黑色衣袍……很长很好的漂亮的墨绿色长发……冷汗涔涔的精致苍白的脸庞……还有眼角下刺眼的墨纹……
            “药师。”枫岫纵然目不能视,也感觉出些什么了。
            “哈,”慕少艾戏谑笑了一声,“实在看不出是你的款,不过——”他又看了看拂樱苍白的脸,吐了个眼圈,叹道:“这一身沉重的行头压在他身上,怎么看,都太辛苦了。”
            枫岫不作声,一会儿,又淡淡道:“药师,请你救治伊。”
            “呼呼,我明白明白……”慕少艾笑呵呵活动筋骨,“枫岫主人,你今天看起来特别严肃啊。”
            “请你救治伊,不然我去找翳流教主也可以。”
            “哎,好啦好啦。”慕少艾头痛,“怎么突然这么没有幽默感……”他悻悻拉过拂樱的手搭在脉上。
            “唔……”方才还一脸讪笑的药师深色渐渐凝重,他试探着灌了一小股真气进去,便从对方体内感觉到巨大的反噬,震得胸口发闷;他又在几大要穴略施压力,拂樱虽咬牙未出声,土灰一般的脸色已经将痛楚表露无遗;最后,慕少艾在拂樱喉上摁了一把,站直身子叹道:“枫岫主人,你这位朋友——啧啧啧,当真是不容易啊。”
            枫岫主人只将白布蒙住的双眼偏向药师。
            “经脉尽断,真气逆行,功体俱毁,身体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坏,甚至被人生生掐断声线——枫岫主人啊枫岫主人,你究竟是怎样带衰体质,才能有这样一位朋友啊?”
            枫岫默不作声,许久,他冷冷道:“请你救治伊。”
            “哎——吾明白吾明白——”慕少艾无奈地扶额,“今天你只会说这一句话”。
            “多谢你。”枫岫淡淡道。
            慕少艾将不离手的烟管放下,正色道:“枫岫主人,老人家有言在先,慕少艾的医馆管跌打损伤接骨续脉修补破损,但是他与你的状况不同,伤在体内——就是说,即使吾帮他接回经脉,顺行气息,损毁的功体也是再难恢复了。这样可以接受么?”
            枫岫的手正放在拂樱的额上,掌心的触感冰冷刺骨,被汗水浸得精湿。他温柔地抚着拂樱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微微点头:“……有劳药师了。”
            “老人家运功的时候,请你护好他的心脉——那就开始咯——”慕少艾说着,将浑厚的内力从拂樱的掌心灌入。
            强大的外力入体,与体内原本就乱行的真气对撞,拂樱立刻感觉有巨石撞击胸口一般,噗地喷出一口血来,洒了自己和枫岫一脸。
            “拂樱!——”枫岫这才明白慕少艾要硬碰硬地把拂樱体内已经失控的真气逼走。他神色一凛,化出神源,金绿色的光芒立刻笼罩了拂樱全身。
            慕少艾忍不住看向那个翠玉一般的东西:“呵呵,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是很奇妙的物件。”
            “药师,请你专心。”
            拂樱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身体的巨大痛楚已经让他无心留意身边的动静。神源护住他的身体要穴,温暖的力量像泉水一般涌入,才稍稍缓解真气反抗那种几乎要把自己从里到外翻过来的感觉。随着那股强大的外来真气的逐渐深入,拂樱感到体内原本窜涌的力量正在渐渐平息,痛楚渐渐平复的同时,带来心中越来越深的悲凉。
            掌握神源的枫岫稍一回神,却见拂樱的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滑过……
            “好友……”枫岫轻声唤道。
            修炼百年的功体,终于彻底成为笑话一场。从今世间,再无凯旋侯。
            最后的真气盘旋在体内,外和慕少艾的内力对抗,内有神源牵制,彼此拉锯,拂樱将牙咬出了血,终于难以忍受,几乎是下意识猛坐起来——
            站在一边的枫岫一惊,想也没想扑过去,只觉得胳膊一痛——原来痛昏了头的拂樱一口咬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呵呵,快咯快咯。”慕少艾故作轻松地打趣,额间其实早已汗水津津。
            拂樱死死咬着枫岫的胳膊不松口,也是没心思松口,枫岫不吭声让他咬着,另一只手轻抚着拂樱深深掐进肉内的指尖。
            衣衫上的墨色渐渐褪去,发色也逐渐变浅,眼下的墨纹越来越淡,慕少艾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恢复粉衣雪发的面貌,跟之前的一身凌厉装束判若两人。
            “哈……”专心治疗的间隙,他忍不住戏谑一笑,“原来如此……”
            枫岫大概也察觉出拂樱的变化,他试探着在对方脑后的发间摸索——长马尾消失了,孔雀毛也没有了,柔软的发丝,象白雪一样轻柔地铺洒开。
            “哈……”枫岫也不仅轻轻一笑,不敢笑大声,因为拂樱还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
            慕少艾抽回最后一点内力,长长舒了一口气,随便摸起本书扇了扇:“枫岫主人,这次老人家可是对得起你啊?”
            拂樱终于松了口,倒在竹床上睡死过去。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沾染点点血迹,有枫岫的,也有他自己的,映衬着脸色愈发地苍白。明明是同一个人,凯旋侯总是面带肃杀之气,拂樱斋主却像一只慵懒柔弱的兔子,叫人心生怜惜。
            这人……当真一体两面,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辛苦伪装的假象。
            枫岫这么叹着,一边抱起拂樱,扬起唇角淡淡笑道:“多谢药师。”
            “哎——不要那么快就走啊,让老人家再看看清楚这个粉红美人……”


            IP属地:江苏6楼2017-05-30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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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日
              又是这种闭着眼睛动弹不得的状态,眼前一片漆黑,不辨日月。凯旋侯不是枫岫,还不能对空气的异动应变自如,他只能竖着耳朵,紧张兮兮的,像一只躲避猎杀的兔子。
              不过除此之外,身体真是异常的舒服,轻松得不得了,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的铠甲那样,可以纵身一跃,漫步云端。
              拂樱不想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眼,看见那个人,又会把他拉进那种很尴尬的局面。无谓的“新仇旧恨”,正因为那个人的“无所谓”,反而更加让自己焦躁不安——他忘记了枫岫主人和拂樱斋主,忘记了那场步步逼杀的算计,忘记了那容不得真心的江湖血路了么?
              如果你还没有忘记……
              拂樱睁开眼,身边依旧是安静明快的旷野,无鸟声、无虫鸣,甚至没有风声,仿佛凝滞的空间、停止的时间,让他无法呼吸。
              突然,他倒抽了一口气,然后自己愣了一下。重伤初愈的身体尚在恢复中,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受控制了。
              正愣神间,脸颊上一块肌肉又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表现出来仿佛是在抛媚眼那样。
              拂樱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幸好——幸好枫岫看不见啊!
              不然一定立刻杀死他,不管用什么方法!!
              可惜一直蒙着眼睛木木地站在那里的枫岫,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嗤笑还是清嗓子的声音。
              拂樱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枫岫轻咳一声,面色如常:“……抱歉。”
              抱歉什么??
              “哈……”枫岫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拂樱好友,久见了。”
              拂樱又是一愣:久见,什么久见?
              只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
              枫岫说的是粉扑扑的“拂樱斋主”,他的“好友”,久见了。
              拂樱的眼中瞬间竟升起杀气,猛地站起来——
              冲动只有那一瞬,羸弱的身体软弱无力,眼前一黑,登时便又倒了下去。
              落入枫岫怀抱的一瞬间,拂樱脑中闪过绝望二字。
              枫岫你……***开!!!
              如果他能出声,就算不能把对方狠揍一顿出气,单凭一声吼也要把枫岫震开老远,再也不要他靠近半步!!
              但是可以燎原的怒火,从胸中喷薄而出的后果,不过是沙哑纤细的颤音,断断续续,依稀还带着哭腔——拂樱只一声,便羞辱地死死咬住了唇舌,绝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于是他只能蜷缩在枫岫怀里,身体剧烈颤抖着,因为他就算撞破头,也撞不断对方一根肋骨。
              枫岫被拖着死死往下拽,无奈之下轻拍拂樱的后背,安慰道:“无事……无事……拂樱……冷静一点……”
              感受到拂樱内心异样的波动,枫岫不再出声,轻轻扶了他坐下。找到支撑的第一时间,拂樱便狠狠甩脱了枫岫的手,将背朝他,眼中由于极度的愤怒充斥着血丝。他厌恶、而不屑于再多看他一眼。粉红色的华服被泥土污渍浸染得斑驳不堪,但是拂樱不在乎,如果不是不愿赤身裸体他恨不得把这身衣服撕成粉碎。他恨不得永远抛弃“拂樱斋主”这个耻辱的名字。
              枫岫又沉默了。他本来以为化解了拂樱的伤痛,是一件欢喜的好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反而更加痛苦、甚至愤怒了。
              而且这怒意……貌似还是针对自己。
              “拂樱,火宅佛狱的未来,已经与你无关。咒世主也已经找到他的去处了。”他想了想,找了一个最为可能的解释。
              拂樱没有想到枫岫会突然提到佛狱,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接上了最为可能的反应——“所以你也不用再做凯旋侯了。”
              就算枫岫大概是有这样一重意思,拂樱的重点也绝对走偏了。所以他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急火攻心,狠狠将一口血喷在了土里。
              “好友,”枫岫慌得上前一步,“药师只化解了你体内的真气,还没有来得及治疗你的内伤,还有……你的声音。你需要精心修养,才能有痊愈的一天。”
              拂樱看着土壤里暗红色的血迹,冷笑。
              他觉得体内那种名为自暴自弃的该死的心绪又开始隐隐作祟。
              枫岫沉默地看着拂樱不再有任何举动,没有狂暴,但是连之前那些柔软的情愫也都仿佛消失了。
              他心中升起茫然,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拂樱……你因何恨我至此?


              IP属地:江苏7楼2017-05-30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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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
                永不落山的太阳可以让人忘记时间的存在。这个空间里有枫岫,有拂樱,只是两人虽面面相觑,一个目不能视,一个口不能言,谁也不敢打破那层薄薄的隔膜,于是只能两厢僵持着,谁也不敢稍稍疏忽,落了下风来。
                按说枫岫自从遇见拂樱,已经差不多七天七夜的时间,不吃不喝,连坐都不曾坐一下,他却还能在烫人的日头下站得住,除了脸色和唇色都有一点发白。
                拂樱几乎都要以为人死了以后,都可以有这般超凡脱俗的境界了,如果不是他自己先撑不住——
                毫无预兆的,他就这么软软地歪倒在了地上。
                “拂樱?——”枫岫耳中听闻很轻的一声闷响,正要走近,身后却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药师。”他淡淡招呼道。
                慕少艾叼着烟管,神清气爽地走近:“枫岫主人,双目失明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啊,老人家走得这么轻,还是被你听见了。”
                枫岫轻笑:“药师谬赞。我不是听见。”他抬起手随便一指,“是嗅到了。”
                慕少艾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呵呵一笑放下烟管,转移话题:“我今天一直在医馆里,等你带你的粉红美人来复诊,可是日上三竿都不见人影。于是老人家只好多劳动筋骨,出来找寻了。”
                枫岫冷笑:“此地二十四时皆是一般的风景,原本幻境,虚无不真,药师何处得来‘日上三竿’一说?”
                “唉……”慕少艾苦笑着摇了摇头,“枫岫主人,你真是变得越来越难相处了。言辞这般犀利伤人,原本不是你的作风。”
                枫岫微微愕然,随后轻声道:“抱歉。”
                慕少艾很是大度地摆摆手,春风得意地复又拾起烟管,走近晕倒的拂樱,弯下身子细细查看,轻轻将一口烟圈吹过拂樱冷汗涔涔的脸。
                拂樱在昏迷中皱了皱眉,忍不住咳嗽起来。
                “药师!”枫岫的口气中明显带了几分不悦的意味。
                “哈,果然老人家的口味对粉红美人还是过于重了一些。”慕少艾不知好歹地继续打趣,“枫岫主人,你的朋友生性如此刚直,从病人的角度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有劳药师,我这就带他跟你去医馆。”枫岫声音中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慕少艾当然不会有歹意,但是他的举动意义为何,却叫人不解。
                “哈!不用去医馆,老人家这不就带灵丹妙药来了么?”慕少艾说着,又是一口浓浓的烟雾喷在拂樱的脸上。不知道他烧的是什么烟草,异常辛辣刺鼻,拂樱在神智不清间,呛得双眼流泪,连连咳嗽。
                “药师!”枫岫的声音中终于带了怒意。
                “枫岫主人,你当真以为药师慕少艾是无所不能的么?”慕少艾忽然转过身来,笑问道。
                “嗯?……”枫岫不解。
                慕少艾悠哉游哉吐了一口烟圈:“但凡死去之人,总要再次转世。而如你我这般,游荡在这时间停止的幻境中,又是为何?”
                枫岫沉默半晌:“……心有挂碍,不入轮回。”
                慕少艾哈哈大笑:“尘缘未了,入不得轮回,不愿入轮回,便在这天地间做个游魂野鬼罢。尘世的杂念、为人时的恩怨情仇,死了还不能化解,便成为伤病,缠绕不散。不然人既已死,肉体陨灭,又何来内伤外伤一说?!”
                枫岫一惊:“你是说——”
                “我第一眼见到你,只觉得是来错了地方。因你心正坦荡、一身清朗,原本是已经看得极开的样子,为何会在这执念之地徘徊不去?于是老人家就借帮你治伤之名查探虚实,才发现你放下了你的理想、放下了江湖恩怨、放下了了心事亏欠,终究有一事放不下、丢不得,牢牢拴住你的心,也阻挡了你眼里的光明,让你一叶障目。”
                枫岫听着,脸色逐渐暗淡下去。
                “至于你的朋友么……”慕少艾不紧不慢又继续道,“他的执念比你更深,带的越多,伤得越重;心思阴晴反复,伤势便时明时暗。终究是抛不开得太多了。”
                “药师,要如何化解?”枫岫镇定地问道。
                慕少艾不慌不忙,向天吐了一口烟圈:“……你是说你的眼睛?”
                “你明白枫岫所谓何意。”
                慕少艾却不答话,他抬头看看天,哈哈一笑:“居然都出来这么久了,累,真是累。老人家还是适合在家里泡泡茶吃吃点心,跷脚睡觉啊。”
                枫岫看不见天色,但是他知道这里是没有时间的,一分钟和一个钟头完全没有区别。慕少艾当然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枫岫主人,老人家小小声提醒一句,你还是先想办法医好自己的眼睛,再来管你的朋友吧。”慕少艾走出几步,又回头来,暧昧不明地笑道。
                枫岫不答话。慕少艾的话他不理解,但是他牢牢记在心里。
                自觉已经走出了枫岫主人的感知范围,慕少艾才沉下脸色。他下意识将烟杆抵住腹部一直隐隐作痛的创口,缓缓吸了一口气。
                枫岫主人,你比药师幸运得多了。所以就让老人家阴损一次,将答案留给你自己想。就算你想不出,就算你二人要永永远远留在这片死地……那也是一笔不赔本的交易。
                药师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丝笑容,一点点坏、一点点得意、一点点幸福、还有一点点黯然。


                IP属地:江苏8楼2017-05-30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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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日
                  拂樱终于可以睁开双眼,天地清明,空无一人,仿佛刚来到这里那日。
                  太阳永不下落,时间的概念便越来越淡薄。从上一眼看见枫岫,依稀又过了一天了。
                  枫岫居然消失了,干净得像从不曾出现那样。凯旋侯看看四周,仿佛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吐了八天的血,自己赌气一样受了八天伤痛的折磨,做一场无人观赏的秀,没有咒世主,没有慕少艾,也没有枫岫。
                  凯旋侯想,枫岫都不在了,那我在这里干什么?
                  然而不在这里,又能到哪里去?原来生死根本没有什么分别,最多是……
                  无能为力,生前无能为力的事,死后一样无能为力。想化作厉鬼魂归故土什么的,也都是笑话。
                  想到这里,拂樱不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浊的笑声。
                  上次在医馆内明明已经爽利了大半,现在却又故态复萌一般,体内像是有千钧沙土压着,别说移动,连喘息都开始困难。
                  他两手无意识地抓挠身边的土壤,碰到一根细细的、却很韧的物件。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颗小小的树苗,嫩绿色的,长在暗红色的土壤中。
                  长在凯旋侯的血泊中。
                  拂樱对这种树苗再熟悉不过了——樱花。
                  此地的樱花,也是吸食血液为生的么?
                  拂樱冷冷地笑了。
                  佛狱的樱花异常凶猛,锋利的枝杈,随风飞散的花瓣,一接触到皮肤便牢牢粘著,不吸干浑身血液绝不罢休;残暴程度仅次于贪邪伏木。有樱花的地方,方圆数里内无人敢接近。
                  除了凯旋侯。他以“拂樱”为名,对待可怕的血樱犹如玩物。汹涌的飞花铺天盖地,只是沾不到他半分衣角。暗红色的花瓣擦过白皙的脖颈,倒是一番让人血脉喷张的景色——如果佛狱有人懂得欣赏的话。
                  后来枫岫见到拂樱在樱花从中总是懒洋洋的眼神中藏着三分凌厉,让人捉摸不透。
                  拂樱是爱樱花的,佛狱的樱花,他敬而爱之,高傲地挑战;苦境的樱花,他怜而爱之,轻柔地爱抚;这里的樱花……
                  他没了主意了。何况这花还是从自己的血里长出来的。从来没有植物汲取过凯旋侯的血。
                  拂樱割开手腕,看着细细的血流流入土地,立刻渗了下去,而那株花苗也愈发生气勃勃。
                  他微微一笑,不如就以我的全部血液灌溉,此花便得拂樱之命,拂樱之名,代替我在这秘境中活下去,千秋万代,岂不两全?
                  可是血只流了一会儿就不流了。拂樱又割了一次——真的不流了,没有了。
                  拂樱抬手盖上自己的脸,想必是冷冰冰的,灰白色的。
                  连血都流干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他挣扎着向前扑倒在地,扑到阳光下,脸上能感觉到草木的刺痒,阳光晒在后颈上,很烫人。
                  为什么我还能有感觉?
                  记得很久以前,他也这般祈求过,让所有感觉都消失。那时,他已不知道自己是入戏太深还是假戏真做,他已无法在天平两端的佛狱和枫岫间不假思索做出选择,他感到恐惧。他从来不恐惧死亡,他恐惧任务无法完成,他还恐惧的是,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对那么坚定的信仰产生一丝一毫的犹豫。
                  幸而此时,枫岫也闭关了,百年的时间,足够他清醒地好好思考。
                  拂樱斋内,只有小免。在佛狱凯旋侯从不怕寂寞,孤身一人代表高不可攀的地位,孤独让他感到满足。然而在苦境,只有拂樱斋主的时候,他会感到惶恐.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他爱小免,甚至溺爱。她是苦境内拂樱唯一不用假意伪装相待的人。因为小免不会武功,不动心机,也不会来揣测拂樱的身份。
                  所以她是拂樱唯一敢交付真心的人。
                  那百年的岁月,拂樱的全副身心都放在小免身上。名义上是拂樱的侍女,实际上说不清是谁伺候谁。小免甚至被宠出了一幅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坏脾气,拂樱还欢喜得很。他不敢不欢喜,他不敢稍微违背一点小免的意思,他生怕一旦板下脸来,他会再也掩饰不住凯旋侯的杀气,他会连这最后一个联系自己跟苦境的救命稻草也失去了。
                  不是没有遇见过其他志趣相投的人,拂樱总是压下了跟他们过多交流的欲望,转而用萝莉控的表演换来对方一个白眼。箩莉控,多么好的一张保护伞,可以盖住很多事。
                  枫岫第一次看到拂樱和小免在一起,只是呵呵一笑,然后开始夸奖小免活泼可爱。
                  于是拂樱找不出理由吓跑他了,后来怀疑他是楔子之后,就更加要牢牢盯着他了。
                  站在任务的角度上,拂樱不敢觉得愧对枫岫,但是实在是有一点愧对小免。带着女儿,很多事情确实会变得很方便。虽然他真心宠爱小姑娘,但是不能不说还是有一点“利用”的成分。
                  更何况小免很喜欢枫岫,省了自己多少接近对方的借口。
                  拂樱一直以为自己看到枫岫那种内心长长舒一口气的感觉,是因为任务进展顺利。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欢喜。


                  IP属地:江苏9楼2017-05-30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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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日 Inception
                    话说很久以前,拂樱从枫岫那里看过一本书,结构混乱情节荒诞,里面的人名字都很奇怪,又长又拗口。
                    枫岫呵呵一笑,说这本书是一个养着条很威武金龙的老乡的喜欢穿黑衣服戴兜帽的阴沉朋友的高鼻子大眼睛同事飘洋过海带过来的翻译本,刚写好的,还热乎。
                    拂樱把封面翻过来一看,三个隽秀清俊的大字:十日谈。
                    拂樱翻个白眼,这墨迹都没干呢。
                    枫岫又是呵呵一笑,说人家千辛万苦带过来的珍藏本我哪好意思顺走,只有自己抄——不想抄完一遍内容也全记下来了,留此手抄本无用,不如送给好友,奇文共飨?
                    ……吾比不上好友品性高雅,吾家有稚嫩幼女,跟着照顾已是手忙脚乱,哪儿有时间博览群书?不过——
                    拂樱将书收入怀中:上好的绢纸,拿来盖酒坛也是物尽其用。
                    枫岫只将羽扇遮住半边脸,眼中的笑意又让拂樱想拿花盏拍他。
                    后来这本十日谈拂樱当作睡前读物看完了,满本荒诞不经的故事,看得拂樱大半夜一个人一惊一乍的。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十日之后,那群人各自散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拂樱突然有了一种被人耍的感觉。
                    若人之一生也能像故事一样,写下END,便可抽身离开,该有多好……
                    置身此处秘境已经是第九日。如果这真的只是故事,不用多久,自己便可以看到那个令人欣慰的END了吧?
                    撑到第十日,圆满地退场,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吧?
                    拂樱这样想着,气空力尽,纵然身上已没有外伤,还是能感到五感正一点一点离开。
                    而此刻,竟然感受到融融的暖意,难道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么?
                    不是。是自己枕着别人的腿,那人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盖住自己的眼睛。
                    最奇妙的是,不仅身体毫无不适,耳边还传来鸟鸣风声,空气中飘着沁人心脾的樱花香气,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回到了拂樱斋的——那一日。
                    “哎呀,好友你醒了?”耳边传来枫岫含笑的声音。
                    拂樱的心几乎砰地炸开,猛地坐起来回头死死瞪着枫岫。枫岫衣冠楚楚,面色红润,手脚五官齐全,只是被他惊吓到,手中的羽扇僵在半空。
                    这——
                    拂樱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依然不能出声。
                    这是——
                    这是梦?还是方才的漫长折磨才是梦?
                    神来之笔一般,拂樱突然意会到这是枫岫遇见湘灵之后,来找自己的那日。于是他的心里很自然地又生出了愠怒。
                    枫岫一脸无辜的表情,好友好大的床气——不想听听吾今日的奇遇?
                    不就是遇见了那个谁么!拂樱在心里咆哮剧透。
                    吾今天遇见一名女子,年纪尚浅,对事物的见解看法竟与吾有颇多相似,若是假以时日,阅历增长,必能领会吾更多深意。
                    见拂樱看似不关心却一脸愤愤的表情,枫岫无奈道,好友啊,你不为吾觅得知音感到高兴么?只要思想能够传承他人,枫岫此生便再无遗憾。
                    是!你思想高尚!你们全家思想都高尚!!拂樱背过身去,气得愤愤的——出身在贫瘠的火宅佛狱,他实在是看不惯某些家庭背景优越的知识分子各种蛋疼装逼的行为。
                    枫岫笑着将手搭在拂樱肩上,把他扳过来面对自己:“——从此我便与你笑看四时变幻,纵情山水之间,且将此生逍遥,做个平凡过客可好?”
                    拂樱怔怔听完他那一长串话,脑中空白片刻,那些存在幻想中携手笑看红尘的画面一闪而过,只片刻的狂喜,随后便被扎根记忆中火宅佛狱的恐怖幻景湮灭。
                    拂樱脸色一白,下意识居然为自己方才片刻的欣喜恼羞成怒,狠狠摔开了枫岫的手。
                    枫岫脸上由惊讶、到不解、到最终成为一种被刺伤的惨白,不等拂樱看个真切,便渐渐模糊起来。
                    拂樱感到身体又沉重了。枫岫的面容飞速的模糊远离消失不见,拂樱的心中突然生出莫大的后悔以致开始恐惧,他徒劳地伸长手臂,想挽回些什么,然而方才美好的幻境已经残忍地在他面前分崩离析。
                    在深深的绝望冲击下,拂樱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随着那抹紫色消失了。
                    然而这并不是终结。拂樱苏醒的时候,感到自己又枕在了别人的腿上,一双手依然是轻柔地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只是这次身边没有鸟语花香,空气寒冷刺骨,四周死寂无声。
                    拂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一次,他的身体由内到外没有一处不是痛楚难当,黑发凌乱地委顿在地,唯一的一点知觉,只是那人盖住自己双眼的冰冷的手。
                    “好友……你醒了?”
                    同样的话语再次想起,却比方才沉重缓慢许多,仿佛说话的人也同样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拂樱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空气里仿佛充满了异样的阻力,活动起来格外缓慢。
                    他握住盖在自己双眼上的手,那双手冰冷的几乎没有人类的温度,但是修长的手指、温润的指节、因为长年握笔而磨出的茧子,依然清晰。
                    甚至连思维都似乎变得缓慢了。拂樱颤抖着握着那双手,却没有勇气睁开眼睛看一眼它的主人。
                    迟钝的身体传来模糊的触感,有一条手臂环住了自己。
                    “好友拂樱,吾不怪你。”
                    那声音便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而来,但是环住自己身体的那只手臂,又是如此真实。
                    拂樱艰难而缓慢地抱住那只胳膊,紧紧抱住。
                    就算身体是这样的伤痛、就算身处这样阴冷的环境,他的心里却充满感激。只要还能抱住这一双手,他再也不想、不会松开。
                    可是手上突然一松,拂樱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抱着一只腐烂的断臂,那上面紫色的衣袖沾满血污,几乎已经烂得没了形状。
                    大惊之下,拂樱回头。身后端坐着的,几乎是一具白骨了,但是那已经没有眼球的眼眶,却仿佛还用温柔怜悯的目光深深注视着自己。
                    “吾原谅你……”
                    随着最后一丝飘缈的声音,那具白骨就在自己面前飞速的风化了:残存着发黑血块的枯萎长发碎成丝缕,污脏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破烂衣物化为粉末,洁白的骨头一块一块化为灰烬,只有那空洞的眼眶,以致那样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拂樱不能痛哭出声,他甚至无法移动一下,那些碎屑被风吹散,像卷起一阵旋风,将他最后一次带入黑暗。
                    拂樱终于觉得累了。
                    寂静,燥热,不应该存在与任何世界的幻境,拂樱知道,自己回来了。
                    他能感觉到盖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却再也不感到欣喜、悲伤、或者绝望了。无论如何,这是第十日,就让我为这出戏平静地拉上终幕吧。
                    拂樱(比之前两次都要费力许多地)移开那只手。这一次,没有枫岫的声音,当然那只手也没有断下来。
                    枫岫的眼上蒙着白布,静静靠坐在树干上,好像是睡着了。
                    纵然身体已经几乎不受控制,拂樱还是勉强做到了。他轻轻将枫岫放平,自己趴在他的胸口,近的几乎可以感到枫岫呼出的空气的波动。
                    拂樱凝视着枫岫的脸,也许是最后一次,也是永远。他抓住那条白布,将它扯了下来。
                    枫岫紧紧闔上的双眼,光滑的眼皮,没有一条细微的伤痕。拂樱不愿去想任何合理性,愈加凝滞的空气也让他无法思考,他只是这么久久凝视着。也许就这样,在你无知觉的时候结束,是对你我都最好的结局吧?
                    就在拂樱这么想着的时候,枫岫的眼皮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预期中的两个可怕的血洞,黑白分明的眼球,清亮的眼神,拂樱心里狠狠一战,甚至感到恐惧,然而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枫岫已经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
                    这个吻,遥远而绵长,尽管拂樱在巨大的惊吓下,用了很长时间才品尝到其中滋味……苦涩地无法下咽,一如那场人间几百年的欺骗。
                    枫岫贴着拂樱柔软的银白色长发,沉沉道:“拂樱,叫我的名字……”
                    拂樱听见自己巨大的抽泣声,仿佛所有的戒备、顾虑、警惕、算计、责任、所有那些伴随凯旋侯和拂樱斋主一生的东西,都像那幻境一般粉碎了,和这两个名字一样,消失于天地之间了。
                    “拂樱,叫我的名字……”
                    拂樱挣扎着嚅动着嘴唇,已经死去很久的咽喉,居然似乎真的发出了一丝含混的声响。
                    “拂樱……”枫岫不慌不忙地催促着。
                    从来都死气沉沉的幻境,不知何处的远方,居然第一次飘来一声婉转的笛音,仿佛将整整十日压抑的空气刺穿,带来名为“希望”的东西。
                    “枫……枫……”
                    拂樱努力着,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那笛声逐渐清晰,自己的头脑却渐渐不听使唤,视野也愈加模糊起来。他早已泣不成声。
                    “拂樱,叫我的名字,叫我……”枫岫只将拂樱紧紧抱住,手指插进他柔顺的银发间,仿佛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分开。
                    “枫……枫……岫……枫岫……”
                    久违的已经陌生的声音,深埋在心底不忍触碰的名字,没有想到还有再次重见天日的机会。拂樱不愿意去想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不愿去想接下来会怎么样,他只想到感激,感激得泣不成声。
                    那笛声已经近在咫尺,意识也模糊到所剩无几,但是拂樱知道,此刻枫岫和自己是毫无芥蒂地紧紧相拥,没有隔阂,没有隐瞒,甚至没有身份,只是两个“人”,两颗充满极致的喜悦的心,两个与世俗再无瓜葛的灵魂,仅此而已。
                    他便再无遗憾。
                    一曲终罢。
                    慕少艾放下笛子,四周复又恢复死寂,再无一丝声响。
                    他扭头看看身边那新生的树苗,吸食着暗红色土壤中不知什么营养物,已经长得骄气勃勃了。
                    这支笛子,是许久前一个红衣道者留下的,没想到居然能派上用场。
                    一个个徘徊生死之间的人误入秘境,又逐个离去,只有他在这里迎来送往,和头顶的永日一样,无边无涯。只有这笛子、这树苗、这些来过的人留下的零星半点,可以证明他在这里天长地久一般的岁月,不是虚幻一场。
                    如今又有两条亡灵洗净世间尘埃,不用背负前世的恩怨情仇,可以心无挂碍地再入轮回。只是若是他们知道轮回之后,生生世世,可能再无擦肩而过的机会,或相对不识,纵使回眸相望亦是遥不可及,不知是否会后悔离开这里?
                    慕少艾不自觉暗自一笑,仰望深不见底的白日。
                    第十日,毕。


                    IP属地:江苏10楼2017-05-30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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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借自己的树洞吐点苦水。
                      这文是几年前写的,现在再看枫樱,想法其实已经和当时不同了。这文里拂樱的态度现在看我觉得可以接受,就是憋着一口气躲着想逃,但是枫岫…且不说凯旋侯其实没死…现在的我觉得他应该是在仙山和湘灵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就算是有朝一日见到拂樱,估计也是故作视而不见吧。
                      先说枫湘,枫岫对湘灵“感情多深”我是没看出来,应该说好感有的,感动有的,愧疚大大地有的,但是楔子责任感和理想都太崇高,就像他自己说的,踏上一条不归路,根本没空没心思也不敢好好去喜欢姑娘。虽然我是枫樱党,但是最后噬魂囚湘灵探监那场戏活活把我看哭了,神配乐和神剪辑太太太赞,枫岫那一滴泪落在湘灵脸上,我的心也碎成渣渣了。本来对枫岫没啥感觉的我,突然非常心疼他。什么神棍啊民主斗士啊卫道士啊,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男人,还是喜欢玛丽苏温柔美少女的那种纯直男。看惯了霹雳里一大堆的壮士胸怀天下慷慨赴死,却忘了枫岫本来就是个的读书人而已,一点也不适合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谈起恋爱来一定也是风花雪月。最后他抱着湘灵、头靠在墙壁上、流下的那滴眼泪,恐怕就是他这辈子能在感情上能给予的最多了。从来不喜欢言情、对霹雳里所有BG无感的我,居然感受到了枫直男内心的痛苦,在屏幕前哭得稀里哗啦。
                      然后是枫樱。这辈子,枫岫在拂樱身上恐怕是投入了最多的“感情”了,不管这种感情是友情、是考察、是计谋、愤怒还是憎恨,至少一直都蛮淡定从容的枫岫主人,在拂樱黑化的那一刻就像疯了一样扑上去不惜一切代价地同归于尽。人只有在真的被戳痛时才会失去理智。地狱无你,何等失味,这种嘴上放的狠话不适合任何一个智者的角色,我一生大错便是相信你,枫岫的失态,带着悲愤和恨,恨是爱的另一面,若是原本就只有试探猜忌,又怎么会心痛。再后来凯旋侯探监时,枫岫大限将至,和喜欢的姑娘道过别,理想也已经传播四界,本来应该其言也善了,可是他跟凯旋侯说的话,句句都是刀子,句句都仿佛要用自己最后的气力在拂樱心口挖去一块血肉,装作很在乎拂樱斋主的样子,间接把凯旋侯贬的一文不值,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以枫神棍的作风,大可不必跟敌人说气话,相逢权当陌路便可,刻意把拂樱斋主和凯旋侯分开,甚至显得小家子气,可是却把凯旋侯逼得虚张声势无招架之力。可怜身是眼中人,这话不是对湘灵说的,是对拂樱说的。对湘灵的红尘,枫岫很好的置身事外,拂樱的红尘,枫岫踏进去了,鲜血淋漓。枫岫最后应该是很恨拂樱的,恨到都快死了还要在墙上刻字,让自己死了之后都能在拂樱心里再插一刀。“好友拂樱”,好友拂樱,我信任的是那个好友拂樱,战无不胜凯旋侯,你哪位?
                      反过来拂樱对枫岫的感情简单得多了,他是真正一直在算计的,算着算着自己心里都有点不忍了吧。拂樱责任感比枫岫还重,而且一点也不风花雪月,也没有救世理想,完全是忠君爱国军旅思想,估计一根筋的纯爷们儿侯也不大能理解枫岫文人的愁肠满腹。他从苦难深重的佛狱卧底到物产富饶的苦境,居然一点都没有被***腐化,依旧一颗红心向中央。不过就像网上说的,拂樱是99%的算计+1%的真心,枫岫给了湘灵一滴眼泪,拂樱给了枫岫一口老血,毕竟拂樱在苦境也没什么朋友吧,对自己的敌人研究的多了,也会产生一丝惺惺相惜……这么看来樱花还真是心无芥蒂啊……然而如果前半段枫岫被虐的很惨的话,后半段拂樱也一点都不输他。尽忠一生的佛狱被毁灭了,枫岫死了还在牢里留个陷阱阴了自己一把,最最惨的是武功全废筋脉尽断变成哑巴了居然只有我还活着!凯旋侯应该是不会自杀的,但是我也无法想象,他要怎么背负着这么大的痛楚和憋屈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算。
                      最后说一点无衣师尹,这个人从负面角色变正面角色,就自我价值的成就来说,比枫岫圆满太多了,枫岫最后陷进情感烂债了,活活把自己作死了,还破格破得不行。师尹的人格倒是得到相当升华的。
                      以上,留档备份。


                      IP属地:江苏11楼2017-05-30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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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轮回再也不相见
                           若梦浮生多贪爱,不舍人间苦别离,但见明月寒如水,繁华空尽谢荼蘼
                        --来自助手版贴吧客户端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6-04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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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呜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9-23 13:0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