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

杭佳晁寅
那日神不知鬼不觉替舒将军收下那匣子宝贝，姓钮的糊涂蛋，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将军本来要我去找机会，就给扔到军营别的某个角落里去，只是舍不得那东西，偷偷昧下，藏在自己军营中的帐篷里。这日一早，才操练完毕回来，就看见亲卫营的人在到处晃，看起来忙碌得很，拉住身边一人问。
“他们这是做什么呢？”那人就答：“听说是有人犯了什么事，正在搜营。”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妙，赶紧蒙着头往自己那里走，想要将东西再藏紧点儿。

[ 谢平之的那桩事，始终在心里头儿如鲠如刺，不吐不快。军里头儿上下，谁还知道有多少个舒穆禄的暗桩，谁还知道有多少软硬钉子，皆等着树倒猢狲散，好上来瓜分果子。待得舒穆禄与沙俄间的那点子关联有了眉目，也是终于下定决心，令人去秘查军营，将可疑之人带来。不过半日功夫，已经有了消息，称人正在帐外。]
：带进来。

杭佳晁寅
眼不疾手不快，不想正藏那匣子珠宝，便叫人进来按了个严实。这下子是人证物证抓了个正着，百口莫辩，那领队而来的又不大熟悉，连情也来不及求个，便给带出去了。等见了钮祜禄将军，心里更是怕，面上却要装着无辜，连连喊冤。
“将军冤枉啊，末将好好操练着，怎么突然就给带来了，不知道末将犯了什么事？”

：冤枉？杭佳，本将平日里待你几个章京，向来不薄，你可真叫我失望。
[ 那一匣子玩意儿正好端端搁在案上，略一伸手，便能够着。只扫上一眼，心里头儿便已经有了个念头，命人打开一瞧，果然如此。何其眼熟，那日沙俄人来府上，所携的一匣子珠宝，兜兜转转，竟以这种方式留在了我手上。眯住眼神儿凝视堂下之人。]
：你是要自己说，还是本将让人帮帮你开口？

杭佳晁寅
偷偷一抬头起来，见那珠宝匣子正放在令签筒旁，又一看，却与钮祜禄的目光对个正着，心里一凛，但舒将军早对我有许诺，只要咬紧了牙关，钮祜禄不敢对我怎样，而日后他官复原职，副将也跑不了我的，何必和其他三个**一起做这小小章京？心里一定，故作不懂。
“将军说的什么，末将当真不懂，还请将军问清楚些，也好还末将一个清白。”

[ 清白二字，何其可笑。便连自个儿，久在官场名利场中，也不敢说自个儿一身上下清白无瑕，而如今捉贼拿赃，这贼反倒问我要起清白来。面儿上仍旧瞧不出表情，只是打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
：既然你不懂，我也不懂，咱们好好说说。这匣珠宝，是从你房里搜到的，你一个章京，能有多少月俸，你在军中才多少年，能攒下这些东西？你是打量我是傻子，还是当军纪无一物？说罢，贪昧，盗窃，还是别的。

杭佳晁寅
只觉得这看不上的将军，说话也厉害得很，一口一句，何其戳心。兀自还在嘴硬，只谅着舒将军那话，想必他也不能动我如何。
“将军，您可冤枉我了，这东西本来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借放在我这里，不日就要取去的，难道但凡有些好东西，便一定是昧良心的？末将向来老实本分，这拿到军里去问，谁都知道的。”

[ 并无太多的耐性，在他这强辞狡赖之下，终究归于无形。眸光愈漠，将下巴颏儿一挪，与亲卫长递与一个示意，出口的嗑儿简洁利落。]
：打。
[ 胸膛之中，便益如火山喷薄之前的平静，越是不动声色，越是疾风骤雨。早侯在一侧的两人上来，将那杭佳按住，取了军棍来打。当堂之下，谁也不敢留力。]
：打到嘴里有一句实话为止。

杭佳晁寅
脑子里懵的一片空白，直到痛觉从背后传来，才惨叫一声。没想到，这钮祜禄果然狠辣无情，说动手就动手。还想咬牙受着，可那俩人又是动真格的打，只怕多几棍子，自己已经要皮开肉绽，腿也不保了。挨不住，慌慌张张大叫。
“将军饶命，末将都招，末将都招！是舒大人告诉末将，若沙俄的使臣来送东西，将军不肯收的话，让末将一定要收下，等到无人时候扔到军营里来，是末将贪心，所以没有扔掉，打算留给自己——啊！末将都招了，求将军我那个开一面啊！”

[ 将手探出略一挥，那正行刑的二人方才收起军棍，退往一旁。自上而下俯视，见那杭佳满额大汗，目光畏葸，而那出口之言，恰恰映证了心中所想。沉吟不语，舒穆禄此举，不可谓不处心积虑，而他与沙俄的勾结，更是叫人心寒。若不是此番机缘巧合，又有贵人襄助，只怕自个儿已经到天牢中候审，正成全这起子狼狈小子的愿。慢慢儿收紧拳头，隔了会子，方才吐出三个字。]
：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