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暗苒

( 未央宫，明心阁。 )
( 入夜时分，阖宫灯火煌煌，我屏退陆太医，分明是令人欢喜的事儿，却因着前些天儿陈婉仪的事儿，心下翻着凉意。玲珑玉指揉上眉心，竟生了几分倦怠。 )
：阿楠，去请景姐姐来一趟。

『兰烛旁，正于摇曳烛光下读着老夫子的道德经，烛影晃动惹得眼前一片缭乱。无奈舒了口气，将书扣在一旁，青葱玉指揉揉额角，正欲叫人备水洗漱，却见阿楠来道请自个往明心阁一叙。』
『由是便打消了歇息的念头，移步往明心阁而去。远远便望见窗间透着烛光，入门浅笑安然，如是道。』
妹妹夜深不休息，怎想起叫姐姐来了？

( 烛影摇曳，绮户下的凤凰花在壁上依偎交错。懒懒收回目光，三寸长鎏银镶松石护甲轻叩玉壁。这几日嗜睡了些，偏生景姐姐还未到来。 )
：陛下今日去了哪儿？
( 当北枝绣口轻吐朝阳殿三字我便安了心，德妃留人的手段，六宫无人能出其右。阿楠道是景婕妤至了，起身亲自将她引至坐前。 )
：这么晚还叨扰姐姐走着一趟，是妹妹的不是。只是有的事，委实延不得。
( 唤了北枝沏上果茶，容色迟疑，隐有羞怯。 )
：我这几日格外瞌睡，原以为是这天儿转寒的缘故，哪想迟迟不见好转。方才陆太医前来把脉，你猜他如何说？

不碍事。
『唇畔牵着浅淡笑意，微微摇首表示并不在意夜深出门，耳畔明珰随之轻晃。整顿衣裳落座，素手撑颔弯眸望着人。』
『注意到人羞怯神色，一时讶然，一对涵烟眉轻挑，等着人下文。听了人言不由一怔，抬眸仔细看着人并非逗趣的模样。』
难不成……
『心中浮现一种可能，怔愣一瞬旋即笑道。』
恭喜妹妹。
『这祝愿全然是真心的，自个入宫多年，偏生并未对圣上生出过多情愫。只想着自个在宫中与姐妹安然生活，并无多少野心，因而妹妹有孕自个是真心替人高兴。只是在这宫中，并非有孕便能安然生产，勾心斗角之事不少，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 她未言明，染分明是猜中的模样，鸦睫低垂应了她道喜，可心下担忧却不减分毫。烛光悦动，持了银剪挑了挑烛芯，轻轻一声叹。 )
：前些日子，陈婉仪的事儿姐姐可听说了？
( 我虽入宫不及她早，却有幸蒙得圣眷。宫里头素来不缺趋炎附势之徒，有的话，有些事儿，无需去刻意打听，也有人愿意送到自己耳中。例如——陈婉仪与德妃的恩恩怨怨。 )

『听人提及陈婉仪，心下也明了人究竟是在忧心什么。这事明眼人皆知是和人所为，但偏生毫无证据，即便寻到证据也无法奈她何，这宫中到底是无理可讲。』
略有耳闻。
妹妹是担心……
『德妃手段素来狠辣，惹得宫中有孕之人个个战战兢兢，却终究难逃一劫，着实让人不得不担忧。』

( 果茶汤色碧透，轻呷下小口，接下她的话头。 )
：前些日子陈氏小产，德妃对外宣称其胎气不稳所致，她位高权重，又是陈氏主殿，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 德妃善妒，偏生承宠多年腹中迟迟不见动静，其家又有军功傍身，行动更是肆无忌惮了些。偏生陛下厚待于她，惯出一身骄狂脾性来。陈氏即便位下六仪，如何也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出女儿。她若都遭遇毒手，何况一个初入宫门，位仅婕妤的、我？ )
：陆太医与我父亲旧识，我是信得过的。方才他与我言，为陈氏安胎的李太医曾说过此胎甚稳，小产来得极为蹊跷。这中个原委，我不多说，你也应当是知道的。

『听罢人言，方也沉吟一声。先前只听宫人私下相传，而今算是得了证实，着实让人脊背发寒。为荣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自个即便入宫多年，依旧难以想象。』
如此…妹妹可要加紧防范。
『秀眉轻蹙，一时间也想不出万全之策，着实替人忧心。自个在宫中深居简出，向来不引人注意，倒是暂不必担忧，只是对方有孕之事一出，必然被推上风口浪尖。』
妹妹可已有了想法？

( 这宫门算计，委实令人头疼。然明知如此，却更是退不得，九重宫阙的繁华之下多少红颜枯骨，退不得，唯有一搏。
：我也是今儿个才得知有孕，一时间倒也想不出万全的法子来。不过也叮嘱了下人吃食方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万万马虎不得。
( 陈氏位朝阳殿，本就是德妃眼皮子底下，自个儿这明心堂…德妃未必无所顾忌。 )
：我已让陆太医为我将此时暂且压上几日，看看风声。之后便说我此胎不稳，安胎甚为不易…

这些都是必须的。
『沉吟道，自个并无受孕经验，交好的妃子中亦未曾有过有经验之人，因而除去这类必做之事，亦不知还应如何是好。』
既已有所打算，姐姐便放心了，只是，除此之外，一些日用之物也要小心才是。
『要人小产除去吃食方面另有他物需要在意，其中以麝香最甚，况且宫中手段防不胜防，，又岂是独独注意吃食便可防范的。』

：姐姐思虑周全，我记下了。
( 三足铜炉内青烟袅袅，依旧是安神的香料，今日瞧来却总觉得不安。侧首吩咐阿楠将香料尽数封入库中，未经吩咐明心阁上下皆不可擅自焚香。三寸长护甲微微翘拂，半刻沉吟。 )
：陛下近来待我不薄，德妃善妒阖宫尽知，倘若她明面上有意为难未尝不是好事。最怕——
：暗箭难防。

『听人应下轻轻颔首，尽人事听天命，如若这么万般小心依旧未能保住，便只能安慰人是命里无缘了。』
她若真有这般鲁莽，我们倒是省心了。
『闻人这般轻笑，低眸望着青葱玉指上嫩色寇丹，樱唇轻启半开玩笑道。』
孩子若能平安出世，可要认我做干娘。

( 葇荑轻轻覆上小腹，隔着海棠暗纹的烟罗绸缎，那儿尚且平坦，难以想象已有一个生命孕育其中。 )
：还就几个月他才能与姐姐相见呢，姐姐这便惦记上了。
( 巧笑打趣，倒也少了几分方才的惶恐不安。腕上玉镯碧透晶莹，是前些日子晋封婕妤时一并赏下的。如今除却自个儿万般小心，也只能赌他对自己的恩宠，不让自己步了陈婉仪的后尘。持起她的手，舒展了眉目。)
：我也庆幸宫里还有你陪着我，否则这会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真是难熬。这干娘的位置又如何需你开口，你定然是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