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别急。”
罹天烬垂着眼睫,眼底浮现一层化不开的笑意,字音低沉而邪惑,“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释再不欲同他废话,袖里藏着的右手指节扣起,冰蓝色的光芒在指尖缠绕,然后他看见罹天烬抬起另一只手,手掌向上摊开。
璀璨的烟火刹那间自对方掌心硕然绽放,被明灿玄黄所裹挟着的风华满天 ,那是樱空释一百多年里度过的漫长年月中从未得见的最为漂亮的颜色。
绚烂温暖的光华一点点蹂进释盈了无尽霜雪的冰蓝独眸里,他一怔,指尖蓄势待发的灵力渐渐消散。惟是一度火树银花,却仿佛只在一刻之间不经留意便轻而易举融化了整个幻雪帝国的寒冷。
烬的手靠近释的手心,掌心微微一翻,将烟花反渡在他的掌中,而后松力不着痕迹的顺势放开了攥着对方腕骨的手。
将烟花托在手里,释低眸极为凝神的瞧着,眼瞳里的光复杂不定,却也不忘讥唇淡淡激他一句,“原来你们火族也会喜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倘若喜欢还要分种族的话,我看你干脆还是什么都不要喜欢了。”
罹天烬循着他的目光,嘴角扬起一道弧度,启唇复道。
想不到释没有再驳回这句话,反而微颔了首,喉头反复滚了滚,声线暗哑道,“你说的没错。”
“——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配了。”
说这话的时候,释晶亮的眸子黯然的雾气氤氲,脑海中所见所想皆牵连不离彼时幻影天里那场挥之不去噩梦般的大火,无情的火舌狠狠灼伤了他的眼睛,滚烫的一寸寸肆虐吞噬,毫不留情。
“为什么这么说?”罹天烬眼神变了变,偏头看向释的眸光掺杂着不加掩饰的困惑和兴致盎然。
……
释单手轻轻覆在自己左眸处的眼罩上,修长温润的指尖微屈的在纹路精致的银色暗面上来回滑过,弯起唇嘲弄的轻笑了一声,忽然极用力地一把将它抠了下来——
眼眶周遭的皮肤因长期被扣压在一方眼罩之中而一时有些微微的凹陷,那双摄人心魄的鎏金瞳仁失去了掩饰,赫然尽数暴露在空气中,深邃而清冷。
“你都看到了,应该也感到很奇怪吧,”释说,“如你所见,我的左眼,自始至终都没事。”
“原来是这样。”罹天烬愣了一下,脸上有一瞬的意外,但马上恢复了原来若无其事的模样,云淡风轻邪笑道,“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的瞳色是怎么回事。”
“……”
释一金一蓝的异瞳稍稍敛起,眺向远处,苍蓝色的天空飘荡着霰雪鸟哀伤的低鸣。
“它让我永远铭记那一天。”
霰雪鸟的羽翼向下扇动转而震翅划空,释抬眸,半空中微凉的空气将母亲漂亮温柔的眉眼一笔一划描摹入瞳,一颦一笑,勾人心魂。
幻影天大而空旷。
莲姬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负手站在那儿,出神的看着窗外,脚下是散落杂乱一片狼藉的幻术法典。
她的步子顿了顿,隐隐明白了什么,没有开口问出心里的疑虑,而是放下手中的茶点,踱步走到小小的释面前俯下身搂住他,“释,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霰雪鸟。他们很快乐。”释移开目光,稚嫩的声音有些异样,蓝瞳里隐着黯色。
“释呢……”莲姬垂眸扫了一眼满地法典,眉心微动,漂亮的眸子泛起温柔。她摸到释的手,将它裹进温暖的掌心里,“我们释不快乐吗?”
“我不快乐……”释说,他甩开莲姬的手,声音带着沙哑的哽咽,“我一点也不快乐!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数不清的幻术法典,也不是父王投在我身上骄傲的目光,更不是你们都说无上荣誉的王位!”
“我从来没有像那些皇子们一样每天每天肆无忌惮的在雪雾森林里踢冰球打雪仗,我多想那样!我的幻术天分高又怎么样,我同样没有朋友,就连跟樱和灵他们畅快去玩的时候也时时刻刻都在害怕,害怕父王经过时冷漠的像寒冰一样的眼神。母亲,凭什么?就因为我是被父王选中以后要继承王位的人吗!?”
“不是这样的,不要这样说,”莲姬抬手将他一把揽在怀里,晶莹的眼泪滚烫在眼眶边缘,双手从他的银发滑过,轻柔的抚摸着,“释,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要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将来要当王的人,注定不能松懈一分一毫,注定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样,这是你必须要学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