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这个世界里同样存在这两个组织，【邪灵】和【神使】，还有【九天】，当初试图推翻【神使】的反战组织，也在这座城市里出现了。”
“前天的事情，上周六，【九天】首先挑拨分属两方的【命轮】和【拜伦】在南郊开战，战斗引来了【神使】和【邪灵】的BOSS，最终发展成了【九天】与【邪灵】对【神使】的复仇之战。”

“这场战斗发生之前盖亚加入了【九天】，目的不明；兰特加入了【神使】，目的推测是为了向【邪灵】创立者，布莱克的养父威斯克复仇。”

“就在这场战斗中……盖亚和兰特阵亡。”
最后一句话出口之后是长久的沉默，谁都没说话，卡修斯捏着手中的餐巾纸，雷伊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哈莫雷特咬着大杯可乐的吸管。
“你知道杀死他们的是谁吗？”卡修斯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抱歉，我能够得知的情报只有上面那些。”阿克希亚摇摇头，“但是我想以后我们会知道的，……我明白。”
谁都明白，复仇和战斗一样亦是精灵与生俱来的本能，这个世界就这么残酷要夺去你重要的人，而你为了复仇将夺取其他人更重要的人，简单的蝴蝶效应。
“说说你的提议吧阿希，现在不是沉浸在过去悲伤里的时候。”雷伊伸出手去拍了拍卡修斯的肩示意后者冷静，身为队长的他某些时刻必须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才能带领着同伴走下去，同时他了解阿克希亚，称王之人绝不能有过于纯净的执念，这点上阿克希亚是个完美的反例，她对族人的安危执着更甚于一切，她太善良以至于不会害人，强大的能力只能用于艰难自保，
“我们需要联合。”阿克希亚毫不含糊，“私推测事发之前盖亚和兰特都没有表露出自己加入了精灵组织的迹象，中立精灵本身对精灵组织不甚了解，因而冒然加入十分危险，等于将自己陷入孤立的境地。”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她知道雷伊和龙王都是能够领会到后面意思的人，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论，也是她所能演算出的最优解。
“所以中立精灵内部结盟的话，正因为彼此都是互相信任的人所以拥有可依靠的资本，因为知根知底所以是最安全的选择。”雷伊接了下去。
与此同时，某些人的生命正在受到最紧急的威胁。
洛比特瞅准了一栋烂尾楼猛地发力奔跑一跃而起，从没来得及安装玻璃的黑洞洞的窗口敏捷地钻入，脚步声落在建筑物内堆满的砖石钢筋上面，又在墙壁上荡出拖长了的回音。
他背上的烧伤还火辣辣地痛，是之前战斗里被罗德利斯的技能炸伤的，那种高温的火焰任谁都承受不了，他现在只是烧伤了一点皮肤也算是万幸。而现在这时候身后追击的人怕是完全不想给他留活路，
一路噼里啪啦的电光追着他像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能量。
他的两条手臂都被电的发麻，身体有点不听使唤但还是拼尽全力暂时跑到了对面够不着的地方，这家伙显然是为了针对他而来的，是个电系。
洛比特看看四下里的环境，这座烂尾楼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便于战斗不会被普通人发现的地方，一楼堆放着各种杂物地势崎岖，逃走看来是很难，唯一可能的出入口就是他刚才跳进来的窗户……
只能打了吗，他勾起嘴角，【拜伦】的战士向来无惧战斗。
“我们需要做的不是进攻而只是在自身成员的安全受到威胁时合力防卫，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去调查我们想知道的事情。”
阿克希亚如是总结了他们将来的目标，雷伊点头同意，他看看龙王，后者端着可乐神情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我们。”哈莫雷特刻意捕捉了阿克希亚语言中的细节，“所以女王大人不讲讲您的目的吗？”
雷伊意识到直到现在为止龙王仍旧没有把阿克希亚当成同伴，……一直以来都是，雷伊不知道哈莫雷特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他所能确定的大概是……谱尼。
“我啊。”冰王用一种似乎是叹息的语调重复这两个字，“前【邪灵】成员，现在是颗弃子，因为了解内部信息被【邪灵】追杀中，近期因为【邪灵】目标转向【神使】短时间不被监控。”
雷伊的手抖了一下，而哈莫雷特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卡修斯从很久之前就没再说话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这一次卡修斯眼前的画面是盖亚一边嘲笑他走路还被电梯门夹了一边飙自行车结果摔个嘴啃泥，诅咒之子并不在意悲伤的过去，但在那之后他是那么的珍视曾经拥有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而现在一切都被那场毫无征兆的战斗打碎，那是另外一些人的过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将他们卷入进来。
“我希望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更进一步的，有些事我有必要调查明白。”
说到最后的时候冰女王的表情忽地变了，只有哈莫雷特看出来，那是在说出盖亚死讯的时候雷伊脸上的神色，一模一样。纵使阿克希亚是王室的女儿戴上精巧的面具，但是无意识流露出的表情不会骗人，阿克希亚和雷伊一样可以信任，龙王默默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于是他点了点头，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那么阿克希亚小姐——请允许我用称呼同伴的方式称呼你——我们的联盟可以达成了。”
“就叫战神联盟吧，”雷伊忽然这么说，“中立精灵组织战神联盟，现在的成员只有我们，但是以后如果有值得信任的中立者出现也可以加入，组织成员需要集体行动并保证所有成员的人身安全，怎么样？”
卡修斯如梦初醒般点点头，阿克希亚露出一个微笑——哈莫雷特看出来这一次是真心的——她端起手里仍温热的橙汁嘬饮，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可以暂时放松下来了吧——
这就是，在城市角落里一家快餐店发生的，将要扭转世界运行轨迹的会面。

27.未来的生还者和死者现在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差别吗
洛比特躲在一堵砌了一半的矮墙后面听着外面清晰的脚步声，那人听起来是追了过来，脚步声缓慢而清晰每一下都打在他的耳膜上，似乎也是刻意放慢了脚步地，像是恶意满满地让洛比特听好了他每一次接近的声音。
——
“居然有一天轮到我被嘲讽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咯。”
话音里面丝毫没有紧张感地，在脚步最近的瞬间他拔腿就跑——前方是通向二楼的楼梯，还没建造完成只是个水泥台子，不过也足够借力了。
“不过啊你这个人还真是有一套啊，之前见过的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现在早就渣都不剩啦！就是要不说话的对手才会厉害吧——”
他余光瞥见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紧跟着追了上来，正中下怀，他两步跑上几节楼梯然后忽然转身，黑色长刀在手中瞬间成型，刀刃举过头顶洛比特勾起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一跃而下，借着下落的力量劈斩——
没料到洛比特会来这么一招，追击者慌忙抵挡，手中电光一闪交织成盾的样子硬是挡下了这一击。最后的刹那洛比特手中影子分崩离析，而同时电光四散化作点点光的痕迹。
“还没完呢还没完啊——记住我的名字吧我可是【拜伦】副将洛比特，死在我手下在当年可是特权啊！”
这么说着另一把影子长刀凝聚起来恰好在洛比特冲到那人面前的时候完成，下一击是从右下到左上的斜斩，躲闪不及的话会被整个剖开切断的——
而那电系的少年不躲不闪甚至向前跨了一步，洛比特近的能看见那人深褐色的眼睛里写着从容，最后一步刀刃即将刺入他的身体。
忽然一阵不安攫住了他的心脏。
晚了，洛比特的脚步落下的刹那他意识到了不对——这一步他踩在一根手臂粗细扔在地上的钢管上面，而那少年踩着钢管的另一头，他是电系，洛比特甚至看见了那少年的微笑。
先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电流放出，让对手全身**，之后才是致命的一击——
“我的名字是希拉，前【命轮】成员，也希望你好好记住。”
那少年甚至有空吐出这么一句。
伴随着轰然的巨响雷光暴涨湮没了一切。
当一切都散去之后，希拉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和灰尘转身离去。
很久很久之后，洛比特艰难地睁开眼睛，他拼尽全力抬起右手用肘部支撑起身体，用了好久才坐起来。
他勉强用右手摸到了衣袋里的手机，屏幕被震碎了但是万幸的是还能用……他确定希拉已经走远了，这时候不得不呼叫支援……
他仍旧记得刚刚那个瞬间，希拉的技能打下来的时候，他拖着全身**的身体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向右躲闪，让自己的心脏偏过了最强力的攻击，相应地代价也是非常惨重——
他的左肩以下曾经是左手臂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
“中立者开始行动了。”
菲尼克斯翻阅着迪恩传来的情报冒出这么一句，精明的情报贩子当然不可能放任阿克希亚在外面乱跑而不对她有任何的监控，顺着她的行踪摸到雷伊等人的联盟也并非难事。
“事情变得更有趣了，对吧青龙？”他侧过头瞟了一眼探头过来看资料的朵拉格，一脸戏谑，“中立精灵眼里【神使】与【邪灵】都是潜藏的危险，这一点还可以好好利用啊。”
“对。”蓝色长发的青年点头附议，这时候白虎和玄武接替了监控学校的任务，偌大的房间里现在只有他们二人，“要告知白虎他们吗？”
“别急。”红发男人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白虎和玄武都不像是会演戏的人，告诉了他们怕是会搞砸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青龙若有所思地重复这三个字，忽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了菲尼克斯的计划，精妙完美一击中的，这向来是菲尼克斯做事的风格，他漂亮地借过一把刀优雅地捅进对手的心脏，不留任何余地的同时不沾染一丝血迹。
“威斯克大人。”
踏进家门的时候布莱克看见了那个人，白色长发的男人倚在沙发上面敲打着键盘，他条件反射性地招呼一声，那人却丝毫没有其他的动静。
离开那间出租房之后布莱克搬到了威斯克家里，这是间高档小区里的复式住宅，腾出一间卧室给他根本不在话下，除他之外这里也经常有威斯克的心腹来访，他和他们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同伴，交流也显得自然而精致。
“回来了？”
就在布莱克准备去厨房找晚饭的时候那人忽然发话，语气平和温柔但只有布莱克知道里面藏着多锋利的刀刃，这就是威斯克，他的养父，他的BOSS，赐予他一切的人，他自愿匍匐于其脚下追随其背影刻下的荣光的人。
“是。”
他平静地回复，他不知道威斯克想让他做什么，无缘无故地提起这种话题大概是新的绝密任务，威斯克信任布莱克。
“尤纳斯最近果然是有点三心二意了？”
布莱克知道威斯克指的是什么，那场战斗，夺去了盖亚和兰特生命的战斗，他从头到尾目睹的战斗里面，以尤纳斯为首的【邪灵】从头到尾只针对【神使】，而且只有【神使】当年参战的成员。跳出情感的框定来说，布莱克发现过无数个脱离战斗击杀兰特的机会，然而尤纳斯手底下的人一次也没有抓住而是全部忙于对【神使】的进攻。他不相信吉古拉和洛比特会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这么说的话……
“需要我动手吗。”
精灵的生命由仇恨撑起，但眼中仅有仇恨的精灵毫无价值。
“你明白就好。”
威斯克要的不是仇恨，是整个世界。
“遵命。”
“洛比特被人袭击了。”
尤纳斯放下电话扭头看看站在一旁的吉古拉，那人一身纯白沉默地立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一尘不染而刺目，丝毫没有身为暗影系的自觉。
这时候吉古拉几不可见地摇摇头，依旧是那副毫无感情波动的模样，他明白了尤纳斯的意思，“位置？”
“城西商业广场对面，烂尾楼一楼。”
吉古拉点头表示他对此没有疑议，看见他出门尤纳斯连忙补上一句：“他说这次情况很严重应该就是很严重了你赶紧给他带回来别揍他！”
吉古拉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了解洛比特的性格，从那个世界开始他们出生都是在不远的地方，从小到大到【拜伦】再到【邪灵】一直并肩而行，他也知道就像他看不惯洛比特一样，黑色的青年也一直不喜欢他，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们见面大部分时候都会打上一架。……只是这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关系好的表现。
他知道洛比特那种人，高傲狂妄，有着把全世界都踏在脚下的锋芒，洛比特绝不会轻易因为解决不掉对手而求助，即便求助也不会表现自己正身处困境的事实。
而现在连洛比特都说情况严重……“你确定是他本人？”
吉古拉转过身来，一双冰冷的蓝色眼睛此刻遍布刀锋，连带着他身边的气温都几乎降到冰点，他和尤纳斯毫不收敛地对视，即便是尤纳斯也被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
谁都没说话，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秒一分钟十分钟还是一个世纪，尤纳斯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刚才的对话，声音和语调确实是洛比特……但这些都可以模仿，他根本不敢确定。
突然他的手机叮的一声，一条新消息。
尤纳斯抓起手机扫了一眼，动作忽然定在了空中。
但他只是愣了一下之后重新拿好手机滑屏解锁，吉古拉想到了什么几步跨到尤纳斯身边去看屏幕。
——消息是洛比特发来的，一张照片，是洛比特躺在地上的自拍，照片里的人笑得没心没肺，全身却伤痕累累，头发和衣摆被烤得焦黑，肩膀左侧一片血污碎肉。
吉古拉什么都没说，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外，白风衣翻飞盘卷，指甲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深深嵌入手心。

28.未来的战斗就在没有人预料到也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悄然发生
布莱克的桌子上多了一张小纸条。
这些天来他尽量早出晚归倒也没撞见过隔壁班那三个，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曾经的同伴。有时候他有点后悔发出那条信息，但有时候他又总觉得这样更好。
威斯克所述之事也在确实地发生着，就在威斯克把这件事告诉他那天洛比特遇袭，左手被人整个切断现在不得不缠着厚厚的绷带呆在医院里。就同威斯克不信任尤纳斯一样现在的尤纳斯也已经不再信任威斯克，这一切的起因是威斯克为了在这个世界隐藏身份让心腹之一尤纳斯出任【邪灵】BOSS，只是尤纳斯把【邪灵】当成了【拜伦】，把战争当成了复仇。
虽然袭击洛比特的希拉被证实是前【命轮】成员无疑，但尤纳斯并没有傻到相信此事没有威斯克从中作梗，尤纳斯自知自己在【邪灵】BOSS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但他也知道手里的权力不是一下子收得回来，现在照他的势力威斯克想要搞垮他也要消耗【邪灵】内部大量的人力物力，这就成了他要挟威斯克的筹码。
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布莱克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已经降到了极点，他毫不怀疑威斯克某一天就会下令所有【邪灵】成员除掉【拜伦】，毕竟普通成员可都是冠着【邪灵】的名号而对曾经有个叫【拜伦】的组织一无所知。
这时候给他递纸条的只能是卡鲁耶克，目的不言自明，卡鲁耶克是【拜伦】的成员之一，是那个被【命轮】屠杀过后一点一滴从头来过的【拜伦】而非【邪灵】。他早知道这一切都要开始的，卡鲁会向他宣战划分界限，尤纳斯和威斯克终究会把冲突摆到明面上，却仍旧不免把纸条攥在手心踌躇。
布莱克是冷静精明的军师，但他也不是个无情的人。就像他也会为洛比特一声【小黑】勾起嘴角，也会为吉古拉对他的欣赏而泛起那么丝骄傲的感觉，就像……他会递给卡修斯一块巧克力，尽管自己是掠夺者而对方是侵略的对象。
他最后还是打开了纸条。
“我们要发动对【战神联盟】的袭击，与你无关，尽快离开这里，保护自己。”
他忽然愣住了。
这么几天过去中立者结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几个组织的高层，布莱克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一点，他毫不惊讶毕竟他了解雷伊，这是他能想到的雷伊最有可能做出的举动。
不过他又想到谱尼，他意识到这可能是牵制【神使】的绝佳机会，忽然他心底泛上一丝名为同情的情感，不知道是为了盖亚哈莫雷特还是……谱尼。
他很快猜到了尤纳斯这时候袭击【战神联盟】的用意，既然中立联合了那么早晚有一天会成为【邪灵】的威胁，倒不如直接把他们扼杀在萌芽里面，与此同时也能暂时把威斯克的注意力转移到这边，从而拖延进攻【拜伦】的计划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复仇。
精妙的打算，不过他也知道威斯克不会吃这一套。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魔花仙子一脚踢开教室的门如是喊道，紧接着警报声大作传来全校紧急疏散的信号。
两秒之后——所有维持着自习状态的寂静的教室一瞬间爆发出鼎沸人声！有学生从教室门口狂奔而出，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有条不紊地奔向楼下，仅有一个教室例外——因为魔花仙子站在门口而卡鲁耶克一刀刺穿后门的锁。
这时候吉古拉从魔花仙子身边走过来，眼底一抹冰冷的蓝色在惊惶的人群中扫视，雷伊和哈莫雷特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出了这几人是精灵，雷伊有些惊讶这群人竟敢在公共场合动手，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在脑海中搜寻对策。
“你们三个留下。”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吉古拉微垂着头缓慢地一步一步走过狭窄的过道，丝毫没有指向性。普通的学生不明就里而惊恐地东张西望，而这句话正好坐实了雷伊的猜测。
他们为了【战神联盟】而来。
“其他的普通人请尽快离开！”魔花仙子接上了下半句，她侧身几步让出前门，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挪动一步。
终于不知道多久以后，尽力摆出和善表情的魔花身边最靠近门的学生畏畏缩缩地走了出去，紧接着又一个，然后所有人类都开始奔跑……不多时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几个精灵。
“为了我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三位觉得是否值得？”龙王倒是率先开了口，他平静地环视四周，前门的棒球帽少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站在门口，后门的紫色短发青年正对着镜子试图把脑袋上翘起来的白毛压下去，而最中间的那人，哈莫雷特看得出这个人才是真正危险的人，他一直低着头没有和任何人对视，哈莫雷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长久的战斗染上的血腥气是无法掩藏的。
更何况他看见那人转过一个转角的桌子，桌角上的笔筒被碰得一晃就坠落下来，那人迅速伸手接住……用的是左手。
只有经过长期生死磨砺的战士才会有意识地保护自己的右手，哈莫雷特清楚这一点，哪怕是细小的伤口也会牵动某一条肌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就是精灵的战斗。
“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无权过问。”
魔花仙子仰起头来正视哈莫雷特，她从身后的小包里面抽出明晃晃的刀刃——“我们只负责执行任务！”
言罢她迅疾地一闪身从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卡鲁耶克心领神会一脚踹飞面前的桌子，轰的一声巨响淹没了所有其他的声音也转移去了部分注意力，以至于卡修斯一声惊叫发出来也没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然而诅咒之子岂是凡人，意识到自己的境地他迅速向后一仰头，魔花手里根根毒刺倒竖的藤蔓擦着他的鼻尖划过——若是再慢一秒此刻藤蔓勒紧割破的就是他的喉咙了。
右手触到地面一个翻身卡修斯看见魔花眼里不可置信的表情，缺乏战斗经验的少女对卡修斯这样的对手见得实在不多。在魔花反应过来之前卡修斯抢攻——借着撑在地上的右手为轴原地侧身飞踢向魔花手里的小刀。
魔花更是没料到卡修斯还能来这么一招，她慌忙后退躲避却忘了自己身处布满课桌的教室，慌乱之中她重重撞在桌角上一个趔趄向后倒下去，卡修斯一脚正踹上她的小臂。
魔花手一松小刀借着惯性侧向飞出插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声闷响。而这时候雷伊和卡鲁耶克同时动了起来，前者手中雷光骤亮而后者欠身后退一步身形竟是淹没在一团白茫茫的雾气中央，噼啪两声两道雷电朝着那团雾刺过去，一片雷光闪烁之后雾气已然被全部破除。
一直背对着战场的吉古拉忽然转过身来，他看看教室正中积蓄力量的哈莫雷特，目光忽然飘向其他的地方。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最后又停住，然后他猛地转身两步跨到窗前右手肘一用力撞破窗户，翻身跃下——
卡鲁耶克的动作忽然停在了原地，胸口穿出的刀尖淌着鲜血，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去。
他身后布莱克握着短刀，刀刃整个没入卡鲁耶克的心脏，一双湛蓝色眼睛依旧平静神色不改，甚至戴上了黑色的手套防止鲜血染脏双手。
“再见。”
然后布莱克说，左手里握着的手机上面威斯克的短信显示着。
【进攻拜伦。】

29.未来的沧海桑田投影到现在也仅仅是一只挥舞翅膀的蝴蝶
谱尼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他身边英卡洛斯双手绑着绷带有点艰难地翻着资料，罗德利斯坐在对面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贾斯汀盯着电脑屏幕很久没动了。
【神使】彻底输了，输得很惨。
先不说好不容易得来的资源兰特阵亡，就是玛酷索和艾斯菲亚，谱尼知道的，这两人与其说是【神使】的下属倒不如说是谱尼的下属，从那个世界就开始了，他们追随着他一路走到现在，无论是荣耀亦是耻辱都一同见证。
而如今【神使】伤痕累累满目疮痍，一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就急促起来，紧接着牵动了之前的伤处让他全身上下一阵剧痛。
他忽然又想起了迈尔斯，那男人手中光刃灼目耀眼，他一刀斩下无辜少女的头颅，他说，这才是战争，眼睛里像是装着尸体上燃烧流淌的亮色火焰。
后来他闭上眼睛，浮现在他面前的是哈莫雷特，哈莫雷特信任他，哈莫雷特希望帮助他，哈莫雷特和雷伊盖亚卡修斯一同渴望守护他们的生活……可他谱尼把这一切亲手毁了。
他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疼痛愈发嚣张猛烈一波一波冲击着他的神经，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那场惨烈的战斗，最后他把刀刃送进盖亚的心脏，盖亚却……让他快跑。
又来了。
他绝望地想着把意识交由疼痛，心脏里面的和身体上的一起不罢休地刷着存在。就这么睡下去吧，一直到死，谱尼是个罪人已经不可饶恕了，他背负着战争背负着鲜血背负着那一切，假如死能够弥补这一切的话就请赐我死亡，他想。
可是，可是啊。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见罗德利斯灿烂的金色双眼里燃烧着火焰，他看见玛酷索把兄妹两人的合照挂到总部的墙上，他看见英卡洛斯细致地读着每一个字时不时勾勾画画，他看见贾斯汀敲着键盘处理他所收集到的情报。
他看见现在的【神使】，仍旧在为活下去而拼命努力着。
布莱克若无其事地拔出小刀看着卡鲁耶克的尸体倒下去，他甩甩刀上的血珠环视四周，魔花仙子已经被卡修斯击倒在地一时半会儿估计是站不起来了，而吉古拉……
吉古拉不在教室里。
布莱克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吉古拉也是那个时候战场上踏着鲜血一路走出来的，也是跟随了【邪灵】不知道多久对上至威斯克下至普通的魔花都了如指掌的，这样的吉古拉自然是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布莱克来此的目的——
来不及再多布莱克一转头狂奔下楼，不能让吉古拉逃出这里，他知道——不能在解决吉古拉之前让尤纳斯得到消息，否则威斯克将彻底陷入被动……
他听见身后雷伊的喊声，没办法解释了，他想，这大概是自己和雷伊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从那之后他和他们是两路人，他从始至终都是【邪灵】，从未变过也不会改变。
终于教学楼的大门近在咫尺，布莱克冲出门的瞬间温暖灼目的金色阳光将他整个包围，而与此相反的是那一刹那他仿佛坠入三尺寒冰，寒意刺骨一寸一寸剥开皮肤。
他看见了吉古拉，以及和吉古拉一同站在那里的人。
——菲尼克斯。
“哎呀——这不是威斯克大人亲爱的儿子吗？”
菲尼克斯的语气无论听多少遍都难改令人厌恶。布莱克当然知道菲尼克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威斯克和他之间的信息泄露了。
他警觉地后退一步，菲尼克斯和尤纳斯一样是个满脑子只有复仇的家伙，他当然知道现在【九天】的立场，毫不客气地说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卡修斯也知道精灵世界当年那点恩怨。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布莱克握紧了手里的小刀，“不过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现在你要么对我动手，要么消失不要妨碍【邪灵】公务。”
“公务？”菲尼克斯勾起嘴角却丝毫不带笑意，“公务就是对自己的组织成员背后捅刀子？”
多说无益，布莱克听出了菲尼克斯是要参与这事了，他左手悄悄伸向背后摸到了手机，快捷键拨通威斯克的电话，威斯克会明白的。
接下来就是要尽量拖延等待支援……
“噢呀，都忘了正主了。”
菲尼克斯忽然冒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来，布莱克心一沉，他明白菲尼克斯在说什么，这时候只有……
他回头，不出所料看见了雷伊卡修斯和哈莫雷特，三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分别占据三个方向也是包围了全场。
“【战神联盟】你们好，本人菲尼克斯，精灵组织【九天】BOSS……有谁想追随盖亚来完成他没做完的事情吗？”
“别听他的！”
布莱克忽然打断了菲尼克斯的自我介绍，他猛地回头第一次和雷伊对视，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神色里的慌张和无助。
雷伊却是站在原地丝毫未动，他并不是没听见菲尼克斯的话，他当然比谁都想知道盖亚死亡的真相，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全身上下翻搅拧结的剧痛。
但他这时候只能强装镇定，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深深吸气，冰凉的空气充满肺部总算带来了些许实感，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瞬间他看不懂布莱克的表情。
再然后他忽然明白了。他早知道布莱克是威斯克的养子但仍旧顶住压力接受了他，这时候他想他没做错。
“布莱克。”
而现在哈莫雷特率先开口，这倒是雷伊意料之外的，毕竟这个人的立场很微妙谁都看得出来。
“你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顺随了自己的意愿，对吧。”
哈莫雷特缓缓走上前，布莱克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地和龙王对视，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而凌厉。
“可是你根本就没有勇气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一件事，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给他们定罪？”
“你只是个懦夫而已，狗仗人势，明白吗？”
说到最后哈莫雷特几乎已经走到布莱克眼前盯着他，龙王的气势自是不容置疑甚至这时候还压了布莱克一头，这时候这个距离上布莱克一伸手就够得着他，布莱克的身手足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送进哈莫雷特的心脏……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法这么做。
他知道哈莫雷特说得没错。他不想再去看雷伊的表情，他无法想象雷伊面对盖亚尸体的照片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那是他一辈子都承担不起的罪，而现在他依旧没有一肩将其挑起的勇气。
他是威斯克的养子，他只能是【邪灵】的军师，他这么告诉自己，拼命地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和哈莫雷特对视。
龙王的神色一如往常，冷静得又让人害怕。布莱克对上那双暗蓝色眼睛，龙王毫不退让，布莱克甚至看得清哈莫雷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那双眼睛里装着决绝，布莱克曾经在无数个手执刀刃奋战至伤痕累累的战士眼中看见过那种东西。
然而最后他猛地发现那却又不仅仅是再无退路的决绝，军师擅长于捕捉对手微小的表情变化，这时候他看见哈莫雷特视线的些微变动，那是雷伊的方向，传达出的分明是细微但确切的……悲凉。
为了谁呢。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加上，他也是，谁都是，从什么时候为了谁，不得不向着最好的伙伴刀刃相加，又是谁对着亲手杀死的尸体暗自发誓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下一秒谁重蹈覆辙尸体又堆上一层，谁又站在旋涡的中心目睹了一切却又不能说出一切。
“告诉我们，盖亚是怎么死的。”
哈莫雷特赢了，他想，布莱克张张嘴，喉咙里面一阵干涩，那时候他自然目睹了全程，谱尼把光刃送进盖亚的心脏，菲尼克斯和朵拉格赶来，看了看尸体和离开的【神使】之后什么都没说。
忽然一声铃响，威斯克传来的邮件送达布莱克的手机。
他啧了一声摸出手机来，点开那条信息的瞬间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邮件的标题是【改朝换代】，他咬咬嘴唇手举起手机向着吉古拉和菲尼克斯示意，屏幕上男人的脸遍布血污，颈动脉被齐齐割开手法娴熟得可怕，赤色双眼圆睁却早已失了神采。
那是尤纳斯。

30.未来的一切无从定论而他们只拥有现在
卡修斯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现在的他自然也是没什么心情刷微博，但有件事做总比干坐着回忆过去要强。他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少女倒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卡修斯的任务是看守俘虏和审讯，至少总比跑出去战斗强得多，他这么安慰自己。
他关掉了微博的界面点开了个小游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忽然又兴趣全无。布莱克收到那条短信之后迅速撤退了，卡修斯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为什么。再然后另外两人也转身离去，雷伊迅速反应过来控制了唯一留下的魔花仙子。
这时候雷伊和哈莫雷特外出联络阿克希亚，卡修斯则负责把俘虏魔花带回暂时充当据点的出租屋并且看守，只是他一闭上眼睛面前出现的就全是布莱克。
布莱克，布莱克身上卡修斯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甚至到那年战争里身披长袍的黑衣人踏遍村庄，卡修斯看着亲人朋友和曾经辱骂他践踏他的人一个个死去，他的家他的星球他的一切就此消失的那个时候，他所剩下的所能依赖的情感只剩下绝望。
他想到了死，他茫然地漫步在熊熊燃烧的村庄中间，他看见了黑衣人，名为【邪灵】的，他向着他们冲过去，那时候不求大仇得报只求一死，他握紧了藏在衣袋里面一块尖利的玻璃碎片，能带上一个人最好……
但他收到的不是撕裂和疼痛，而是一块略略带着体温的巧克力。
只是当卡修斯沉浸在回忆里面的时候他没有看见魔花仙子睁开了眼睛，她手指微动藤蔓悄然生长，倒刺勾住了绑缚双手的绳子无声无息地撕扯割裂。
卡修斯听见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他猛然惊觉不对——下一刻后脑传来的钝痛忽然夺走他的意识。
只是魔花忽然注意到卡修斯的手里仍然握着手机，他的手指按在了拨号界面上，最近的呼叫是雷伊的号码。
她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她按下呼叫按钮，确认电话拨通之后把卡修斯手机放在一旁的课桌上，自己掏出手机拨通了威斯克的电话。
“魔花抓了个人过来？”
威斯克眯起眼睛，他倒也没料到这个他并不看好的少女能有这份实力和应变能力。布莱克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摇摇头，索性不再去想这些事。
不过除此之外，他知道，威斯克也知道，魔花仙子是尤纳斯的人。
尤纳斯是威斯克亲手杀的。联络了布莱克之后威斯克自己也没闲着，这时候如果再不动手等着尤纳斯继续笼络权力只会更难办，他威斯克向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既然看出了尤纳斯的苗头他也就不会再留着他们。
威斯克直奔了【邪灵】总部，那地方离一中不远，从窗户里望出去能远远看见对面的操场，他知道既然安排了这样的行动尤纳斯就一定会在那里观察，他也没想着留下谈判的余地，见了面之后尤纳斯也是想到了威斯克的来意，两人一句话没说都摸出了刀刃，而威斯克的敏捷更胜一筹。
雷伊接起电话喂了两声，一片寂静。
他正犹豫着卡修斯是不是打错了，忽地神色一滞表情凝重起来，哈莫雷特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转头对旁边的阿克希亚道：“卡修斯出事了。”
放下电话的雷伊印证了他的推测：“这是求救电话，我们的俘虏小姐偷袭了卡修斯，现在似乎是要把他带到【邪灵】总部去……”
阿克希亚腾地站了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冰雪女王轻咳一声，她见识过【邪灵】对俘虏的那些手段，卡修斯……她暗暗握紧了拳，卡修斯尽管面对过大大小小的战斗却也总归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不该经历这些的，阿克希亚想。
“冰王殿下还请冷静。”哈莫雷特透过阿克希亚的反应也隐隐猜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在下还有一事尚需确认。”
“龙王请讲。”阿克希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看雷伊，雷神仍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此刻侧了侧头示意龙王说下去。
“冰王殿下是否知道【邪灵】内部的内乱？”龙王想起布莱克那时候的样子，“布莱克所属的一派在这次行动中向另一派发动了袭击。”
“是的。”阿克希亚若有所思，“是【邪灵】的两位BOSS。实际建立【邪灵】的BOSS名为威斯克，而现在【邪灵】名义上的BOSS叫做尤纳斯。这二人一直在明里暗里互相牵制，其直属手下也一般互相敌视。”
雷伊忽然想到什么，他低下头去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
“我们先给迪恩打个电话。”
“【邪灵】搞啥呢？”
黄昏。
沉默的会议室里面贾斯汀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过来，贾斯汀顺势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让出来，屏幕上赫然是【邪灵】进攻一中的消息。
“他们打中立？”英卡洛斯脱口而出，这也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但是谁都想不明白这个时候进攻中立精灵对于【邪灵】这种庞大的组织来说能有什么意义。
“威斯克和尤纳斯都不傻，这时候开打一定是中立对他们构成了威胁。”谱尼坐在最远处注视着屏幕抛出这么一句，虽是这么说他也并不知道一中里面有什么能够让【邪灵】在意的东西，自那次叛变之后迪恩就再也没能和【神使】建立过联系，这也就让他们的情报比对手滞后了不少。
他在脑海里默默排除了最坏的可能，盖亚是加入了【九天】然后……，但是尽管这样剩下的雷伊卡修斯也不会蠢到做出激怒【邪灵】的举动，还有……
他不敢再想了。他不敢想起哈莫雷特，龙王读不懂谱尼但是谱尼又何曾明白过龙王在想什么，生为王者之人必定身披精巧的戏装和面具，谱尼知道龙王试图帮助他，但他更知道龙王也处处防备着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的一样，在精灵世界里面龙族拥有绝对中立的地位，那时候谱尼带领着【神使】仅存的残兵败将卑躬屈膝渴求怜悯，面前所有的龙族长老都点了头，而刚刚即位的年轻龙王走到他面前双手捧起他伤痕累累的面颊。
“我想救你，但这并不代表信任你。”
当时的龙王如是说道，湛蓝色眸子里温柔漫溢如水，暗流之下却涌动看不见的刀刃。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
罗德利斯摸出手机对着贾斯汀电脑上的情报图片拍了两张，忽然所有人都惊觉到她有意识地接替了玛酷的工作，谱尼看着那赤色少女的神色心脏竟是一抽，他见过无数胸中涌动热血踏上战场的战士，却从未见过如她这般轻描淡写地诠释死亡。
“你的想法是？”谱尼顺着罗德利斯的话茬接下去，给她这个继续下去的机会，不仅仅是为了她。他知道罗德利斯的战术分析力虽然谈不上优秀但总归不差，她能想到的东西也许就是所有人公认的方案。
“继续按兵不动，我们介入的话……形势会更乱，引火上身。”
英卡洛斯点点头，贾斯汀低头继续翻阅情报，忽然电脑桌面弹出一个窗口，仅有一行字却仿佛攫住了他的心脏。
“【邪灵】内乱，威斯克杀死尤纳斯，两派即将开战。
以上是我在【神使】蹭吃蹭喝的茶水钱，迪恩。”
“有意思了。”贾斯汀勾勾嘴角示意所有人来看，“坐山观虎斗好像很不错啊。”
那一刻夕阳被水泥森林吞噬，那一刻灯火骤亮灿烂光影流淌，这座陌生而熟悉的城市下面依旧埋藏着人类与非人类的鲜血和生命，有什么结束了又有什么开始。
而在占据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类眼中，非人类的世界并不存在如同浮动的尘埃般毫无实感。他们不会明白谁战死沙场谁又渴望守护谁，他们不会看见谁把整座城市玩弄指尖谁又把这座城市作为最后防线。
这里是S市。

31.最后的谁会留下谁又将去向何方
卡修斯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了一会儿适应了眼前的一片黑暗，后脑仍旧隐隐作痛，全身上下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传来的酸痛一波接着一波。他这时候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手和脚都被绑着，他试着挣扎了两下但毫无作用，大概不是一般的绳子……可能附加了技能，他想。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自己还是大意了，他不无愧疚地这么想着，雷伊和哈莫雷特这时候大概忙得要命吧，不仅要调查之前的盖亚事件，处理学校被袭击的线索还要来找他……要是当初再谨慎些就好了。
这时候他听见远处细微的脚步声，他猛地停下来所有的思维，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仔细地捕捉一切动静，脚步声细微但清晰越来越近，咔哒，咔哒，卡修斯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吵得几乎掩盖了那些轻巧的脚步。
终于那个人停了下来，紧接着是钥匙的哗啦声，卡修斯闭上了眼睛，最好还是不要让对方发现自己醒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面的人走了进来，灯亮了，卡修斯感觉到房间明亮了起来，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咬着牙一动不动。
“对不起。”
这时候他听见那人这么说，少女的声线细细的带着难以言喻的颤抖，他听出来了……是魔花。
“拜托你了。”
然后她扯住卡修斯背后的绳子一把拎起，像是拖着个布袋一样拖着卡修斯大步走向门外。
“哎哟这可是稀客啊？吉古拉大人什么时候有这份闲心探望受伤的战•友•了？”
故意在“战友”二字加上了重音，洛比特虽说人躺在病床上但话里依旧满满的轻佻，吉古拉也懒得理这些揶揄，洛比特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想。
刚刚……就在刚刚，他几乎是仓皇逃离了一中之后迅速联络了总部的成员，得到的消息和布莱克说的……分毫不差。他拿到了一份详细的事件监控和文字报告，前【拜伦】那群人的工作能力现在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事发不过一个小时就出了全套的情报。
他忍不住去看洛比特的眼睛，赤色清澈耀眼和他记忆里的尤纳斯一模一样，他忽然意识到这时候的洛比特仍旧意气风发，尽管没了一只左手但是右手还能战斗，他也绝对不会因此放下刀刃，洛比特依旧在战斗……不是为了【邪灵】，而是为了他们的【拜伦】，为了复仇，为了摆脱当初不得不依附的【邪灵】独立强大起来，为了终究在这个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
而现在的吉古拉已经失去了这一切。现在的【拜伦】已经分崩离析，有的成员投奔了威斯克而更多人死的死放弃的放弃，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苦苦支撑，他是来把这件事情告诉洛比特的……而他现在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说出口。
洛比特拥有的一切即将因为他的一句话尽数倒塌，他忽然觉得喉头一阵干涩，该说的话终究还是没出口。
“出大事了吧？”
先开口的竟然是洛比特，吉古拉心下一惊忽地反应过来，洛比特和他几乎是一同长大，那么多年来早就把对方的气性摸得分毫不差，洛比特不可能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哎哟看你这表情好像事还挺大？我猜猜不会是小鱿鱼那边出事了吧？”
“他死了。”吉古拉艰难而生硬地吐出三个字，他埋下头去不敢看洛比特的表情。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我说尤纳斯死了。”他艰难地压抑声音里的颤抖，“尤纳斯被威斯克杀了。”
“哦这样啊我早说了威斯克那家伙让BOSS位最后肯定还得抢回来，威斯克这老家伙可比以前咱们遇见他的时候更疯了啊***啥事都敢干，现在的邪灵要就这么改色也不会简单吧他都不想想？还有咱俩呢他也不准备考虑？咱俩……咱俩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洛比特的声线低下去，那双赤色眼睛里头一次失了神采，他低着头长久地沉默了一段。
“我的手不是威斯克干的。”忽然他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吉古拉明白他在说什么，其一，有另外的人还想要杀死他们，其二……威斯克根本没把他们两人放在眼里。
吉古拉简单地点点头，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表情回应，他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最后还是难以去点开那些情报。
“咱俩搞个事吧。”
洛比特突然抬起头来，吉古拉愕然，他面前的洛比特浅浅勾着嘴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尽管左臂处空无一物还裹着绷带，而那双眼睛里仿佛依旧装着整个世界。
“放心，别急。”
迪恩的语调依旧游刃有余，尽管是在电话里雷伊都能听出那人的笑意，雷伊握紧了手机挂断电话，迪恩在接受了应有的报酬之后表示愿意提供帮助，并且说卡修斯不会有危险而没有提供解释……怎么听怎么奇怪。
不过反而这提醒了雷伊，当中立结盟本身已经成为对其他组织的威胁，他们也无法再四处躲藏了，说白了这对于中立来说就是个死局，如果不把联盟摆到明面，感受到威胁的中立者自然会更加信任拥有实力的精灵组织，到头来他们的小团体只能从内部崩解，而现在联盟之后，他们就已经作为第四方组织加入了这场战争，即便不主动参战也只会被动地被卷入战场。
而这个时候他走出快餐店，周五夜晚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阿克希亚已经回去了，哈莫雷特跟在他身边，忽然用手肘小幅度地碰了碰他。
龙王没说话，稍稍抬了下巴示意一个方向，然后大跨步地走到前面去假装出一副因为同伴总是看手机而不耐烦的表情，雷伊会意一边应声一边小跑着跟上去，眼角余光扫视着那边的动向。
那是两个男人，他们坐在街边的饮料摊点，一人一瓶汽水都压低了帽檐，雷伊看到那两人身上的肌肉，这不会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体格。
同时不出所料地那两人站起身来，像是随意地把饮料瓶子递给老板然后走出店门，他冲哈莫雷特点点头，后者低头想了想抬手在空中一勾。
【跑。】
地铁站口在不远处，雷伊明白了龙王的打算，借着一波出站的人流掩护他迅速钻进人群中间，哈莫雷特迅速转身朝着反方向尽量不动声色地快走过去，龙王追上一群像是结束了工作的上班族，躲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两人。
他看到两人走到人行道中央，失去了目标似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摆摆手走进了地铁站。
龙王刻意地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男人没有再次出现，他看看雷伊跑走的方向也没有发现雷神的身影，他们租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相信雷伊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而他现在……他想往出租房的方向走忽然又停住，他想起了还有一件事，一件只能由他来做的事情，一件不能让雷伊知道的事情……
他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面找到那个名字，然后拨通电话。
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地，电话接通。

昨晚忘更了。补上。今晚可能还有。
32.最后的逝者是否有曾换回真相重见天日呢
谱尼已经在总部呆了一周。
这一周间他的手机无数次地响起来，来电除了传达思路和汇报情况的贾斯汀和英卡洛斯之外，剩下的大多都是……哈莫雷特。
谱尼一直没有接起这个电话，他知道哈莫雷特想问什么，那是他没法去面对的事情，他们一定在努力地找出盖亚死亡的真相，而这真相就刺在他的胸口。
但是只是在几分钟前一切都大不一样了，英卡洛斯收集到了最新的消息，【邪灵】突然进攻一中是为了消灭萌芽阶段的中立精灵联盟——组织者就是雷伊卡修斯和哈莫雷特。
谱尼听到这些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太正常了，他想，假如盖亚死了雷伊他们还不采取任何行动才叫不正常，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都来得这么快，对他来说那场最不愿意看到的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近得一伸手就能触到此间森森寒意。
但是在这之前……
在我为我的罪而付出代价之前，还有事情要做。
那个瞬间他的手机响起来，又是哈莫雷特，他看到了来电显示，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接起了电话，他想好了，无论代价是什么他都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其余的之后再清算也不迟。
“喂？”
“……”
哈莫雷特那边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谱尼居然会接电话一样，好半天才接着说下去：“我们需要谈谈。”
“我知道，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你回来。”
“不行。”谱尼断然拒绝。他回不去的，他想，回忆会成为挡在前路上的障碍，而他身为君王必须切断一切身负的情感。
对面又沉默了很久很久，谱尼不知道哈莫雷特在想什么，他从来不了解龙王，他不无沮丧地想，那人年纪轻轻就坐上龙王的位子，能力自不用说。只是他每每想到那人，浮现的却总是那双蓝色眼睛里温柔的笑意，每深一分就让他的伤口更痛一分。
但他必须伤痕累累地走下去，因为他并非一无所有。
“那好，明天早上八点，你定个地方。”最后龙王还是这么说。
谱尼到达约定见面的K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哈莫雷特。
那是他自那场战斗之后第一次见到哈莫雷特，龙王的神情依旧平静，一双眼睛里装着整个海洋。龙王早就点好了两杯饮料坐在那里，他看着谱尼坐下来，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给谱尼面前的饮料杯插上了吸管。
谱尼点头致谢，他忽然惊觉自己和龙王的关系竟是亲近如此又疏离如斯，龙王知道他喝不加冰的可乐，但他们又不得不搬到正式场合小心翼翼地谈一件事情。
“卡修斯在邪灵手里。”
龙王忽然单刀直入地挑起话题，谱尼拿杯子的手定在了半空。
“我们要打进去，我们需要你。”
谱尼抬起头来看着哈莫雷特的眼睛，龙王表情一如既往轻描淡写，像是说了件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怀疑哈莫雷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可是战争，那可是夺去了那些人性命的东西。
“你们【神使】也是和【邪灵】对立的吧。”
龙王自顾自地说下去，他没有看谱尼反倒漫不经心端起杯子，“【邪灵】现在内乱，想要听细节的话我一会解释，总之现在是摧毁他们的最好时机。”
谱尼愣了愣，他惊讶于哈莫雷特的情报获取竟然和【神使】不相上下，他忽然想到布莱克，好像又明白了什么，紧接着更深的恐怖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布莱克……他忘了布莱克。
“【神使】现在的状态不适宜大面积作战，我们的计划是坐山观虎斗。”
谱尼小心翼翼地透露出这么一句，他更怕龙王已经获取了某些有关盖亚之死的信息……不，他想，不会有其他人看到他杀了盖亚的，菲尼克斯和朵拉格不会这么无聊。……只不过都是无意义的自我催眠。
“因为南郊的战斗？发生了一些和你有很大关联的事情？你准备一直自己扛着吗，躲了我这么久？和我见面会带来危险吗？”龙王忽地抬起头死盯着谱尼的脸抛出一连串问句。
“这招骗骗布莱克可以，对我没用。”谱尼猜到了哈莫雷特获得情报的方式，龙王的能力是他见识过的，为了目标这个人可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包括情感。
只是他胸口某处忽然被针扎似的一下，他不知道哈莫雷特既往的温柔是不是都在利用他，为了这一刻？龙王依旧戴着面具，没人看得清的。
“那么谈判破裂？顺便通知你一下不论如何我们还是会打进去，到时候如果有需要的话麻烦帮我处理后事了，房子你想转租或者住着都可以，我的东西扔掉就行。”龙王随意地往后一靠像是放下了一切表面上的架子，他吸了口饮料不紧不慢地看着谱尼的表情。
“你在威胁我。”谱尼不慌不忙，哈莫雷特的谈判手段他见过不少，“送死恕不奉陪。”
只有这一点，他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哈莫雷特既然找他寻求帮助就证明他们自知难以与【邪灵】抗衡，谁都是聪明人，以卵击石这种事不会去做。
“那又怎样。”龙王放下杯子直起身来，“我还知道参与南郊战斗的邪灵成员，还有布莱克，我想套出和你有关的事情应该不难。”
谱尼忽地一惊，他知道这才是哈莫雷特的杀招，总要放到最后打出来的底牌，但是……他咬着牙不甘心地思索了半天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至少在他的事情没完成之前……哈莫雷特不能知道盖亚死亡的真相。
只不过互相利用罢了。他想，既然你们要玩就奉陪到底。
哈莫雷特倒也不再言语，他知道他已经赢了，不论谱尼瞒着他的是什么，这道防线总归没有谱尼想象得那么坚实牢固，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卡修斯，剩下的事……日后再谈。
“什么时候开战？”
谱尼最终放弃了挣扎努力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
“越快越好，今晚？”
谱尼点头，他暗地里盘算着【神使】的战力……以精灵的恢复能力来说这一周过去没死的伤都能好得差不多，只是减员对整个【神使】来说实在很疼。
“就今晚，我会帮忙寻找其他战力，稍后把【邪灵】总部的位置和地图发到你手机上。”
“谢谢。”龙王忽然说。
“——龙族王室第四十七代后裔，龙王哈莫雷特，代表【战神联盟】对【神使】致以由衷的谢意。”
吉古拉一言不发地走出电梯，身后跟着断肢处裹着绷带的洛比特，这里是【邪灵】的总部又不是他们那个【邪灵】的总部，威斯克在一夜之内迅速接管了【邪灵】诸多大小事宜，对此原尤纳斯的部下虽然颇多不满但谁都知道威斯克的手段，谁都不想把地下室里的那些刑具挨个试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曾经尤纳斯的办公室门前，吉古拉推开了门，这里现在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尸体不知道被拖去了哪里，所有的资料文件都摆在原来的地方，尤纳斯心爱的一盆多肉还好端端地摆在窗台上。
现在这间屋子还无人使用，不过被占据也是迟早的事，洛比特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少了只手让他保持平衡变得艰难起来，走路总是跌跌撞撞的。吉古拉没说什么，他轻车熟路地找出了尤纳斯的茶具，向茶壶里注满热水倒出三杯，一杯递给洛比特，一杯放在桌上留给自己。
他拿起最后一杯，颤抖着手但不是因为滚烫的温度，他一身纯白但就那么在地上跪下来，缓慢而庄重地把最后一杯茶水洒在地面。
“想想怎么办吧。”
洛比特的笑容一瞬间收了起来，他艰难地一只手摸出裤袋里的手机，解了锁之后打开一段聊天记录递给吉古拉，“我们可不是两个人啊。”
吉古拉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他点点头，这不是个完美的计划甚至谈不上优秀，但却可能是现在的唯一可行解。
“我们会成功的。”
吉古拉如同梦呓般低语，洛比特勾起一个微笑，伸出那只还完好的右手晃了晃。
“当然会成功的——给我们的作战计划起个名字就叫鱿鱼丝计划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破名字。”
“当然是因为小鱿鱼和我们同在啊——”

失踪人口回归]
寒假重新开更。
过年前完结。
33．最后的有罪之人带着他们的罪孽走向何方
【救卡修斯，十点南郊见。】
雷伊接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简明扼要但是每个字都恰恰敲在雷伊心口，不多不少的九个字却完整地传达出对方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一清二楚的讯息，雷伊握着手机泛起些微的苦笑，现在这种状况大概不去都不行了吧。
他搭上公交车，脑内盘算着各种各样的场面发生，最后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是那之后他第一次前往南郊，这里……就是这里，那个少年的生命就此消逝，而城市脚踏鲜血依旧冰冷地运转，把那一切尸体残肢碎肉甩在脑后。
下车的时候雷伊四下里望了望却并没有看到人影，他摸出手机来想再次确认一下消息，忽然铃声响起又一条短信入手。
【你的左边，红色屋顶平房后面。】
他没犹豫什么向着短信里的地点走过去，雷伊并不能信任躲在幕后的发信人但这却可能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很快地转过一个角落他见到那里站着的人，纯白风衣一尘不染，银白色长发整整齐齐编在脑后。
“你好，雷神。”
那人湛蓝色眼眸中杀意毫不收敛，雷伊认得他，那天袭击了学校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而这一次不一样，雷伊看得出来他的伤痕累累，那是由心而发的疲惫感，此刻这男人像是孤狼，一路厮杀到最后不求胜负只求一场赌上全部的血战。
他知道这样的人很危险，这样的人会不惜一切冲向那个他认定的目标，哪怕飞蛾扑火海市蜃楼，而合作者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是个天大的笑话，连自己的性命都已经抛为筹码的人哪有顾及一纸薄薄契约书的道理。
“在下【拜伦】副将吉古拉，有一事相求。”
“请讲。”雷伊小心地后退一步，他实在不敢保证这人下一步会不会忽然举起刀来。
“我知道你们想进攻【邪灵】，”吉古拉神色一暗是看出了雷伊的小动作，“不必信任我，我只想表明现在我们立场相同。”
“你的目的是什么？”
雷伊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忽然就明白了，他也看懂了那天的事情，布莱克和吉古拉分属两派，此时两派开战，吉古拉一定也会参与……
“杀威斯克。”男人低声吐出四个字，神色里狠戾搅杂着疯狂。
“今晚进攻。”
谱尼站在会议室里抛出四个字之后什么也没说地坐到了留给他的那张椅子上，身边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滞，英卡洛斯甚至把手里的饮料掉在了地上，他惊愕地抬头望望谱尼，但金色的BOSS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就这么过了一会谱尼像是叹息地抬起头来，他和所有人对视，之后有些艰难地说下去。
“英卡洛斯，魔焰，罗德利斯跟我去，进攻【邪灵】总部，目标是推掉威斯克，贾斯汀和玛索负责接应，老规矩。”
“明白。”
名为魔焰的赤色男人站在最后，他知道自己补上了玛酷的战力空缺，他暗自握紧了拳，那双手曾经燃着灼灼火焰，而如今……就在今晚，他知道那火会延烧漫天。
“布莱克。”
“在，威斯克大人。”
这里是威斯克的居所，新任邪灵BOSS暂时并没有在总部出现，他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下总部必然一片混乱，而自己不出面或许才是避免矛盾的最佳选择。
而他预料中的矛盾显然出现了。
威斯克不傻，他在交出邪灵BOSS权力的时候不可能不留下后手，现在他坐在巨大的投影屏前，细细分开的监控画面展示了【邪灵】总部的每一处角落。
这时候他双击放大一块画面，画面中吉古拉和洛比特坐在尤纳斯的办公室里，每一句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处理掉他们。”
威斯克红眸微微眯起，布莱克俯首应答。
他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威斯克的刻意，布莱克与那两人不说出生入死但也并肩作战过，如今刀刃相加哪有那么简单……但他是威斯克的人，一直都是，永远都是，所以他只能一路杀下去。
龙王说的没错。懦夫。狗仗人势。他不无悲哀地拿起刀刃。
“假如你信任我的话，我将在你们攻入【邪灵】总部之后告知你们威斯克的位置。”吉古拉压低了声音，不知为何雷伊竟觉得他洁白的风衣如此凌乱而狼狈不堪，“之后的我们恐怕无能为力，只能依赖于你们……威斯克一死【邪灵】的防线便能瓦解。”
雷伊点点头，他知道这也许是个陷阱但吉古拉的眼神让他选择相信。威斯克……他并没有把握杀死这个人，但他知道假如不这么做，死的会是卡修斯……会是所有人，【邪灵】想摧毁他们的联盟，这点毋庸置疑。
“尽我所能。”雷伊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战局瞬息万变他无法预料夜里会是何种场面，他只能拼尽全力，他只有一战。
“……非常感谢。”
吉古拉略一欠身，他低下头去发丝挡住了神情，好半天他接着说下去。
“那么，以下是我能够得知的情报……卡修斯应该被关押在【邪灵】总部的地下室内，地下室不是很大，找到他很容易。”
“谢谢。”雷伊点头表示记下。
“还有……”他忽然停了停，“……还有，盖亚是在阻止【神使】撤退途中被其成员所杀，具体情况我并没有看到。”
雷伊忽然一愣，他惊惶地抬头对上吉古拉那双眼睛，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比起吉古拉的狼狈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就是盖亚最后踏足的地方，这里就是吞噬他生命的地方……
雷神抱着头蹲下来，好一会才忍住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和胸口翻涌的钝痛，他有些摇晃地抬头看着吉古拉，扯出一个微笑表示结盟成功。
雷伊爬上公交车的时候吉古拉还站在原地，他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忽然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见从那辆公交车上下来的一个少年，因为宽大的连帽衫和口罩挡住了面容而没有引起雷伊的怀疑，但吉古拉怎么可能认错……那个人。
他忽然拔腿就跑，冲向曾经战斗发生过的小巷，那人紧随其后，一把扯下兜帽漆黑发丝风中翻卷盘桓。
他们谁都不可能不熟悉这里，战局重现，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却是不同的结局。
“布——”
雷伊的声音被湮没在引擎声中。
最后公交车驶出站台的刹那雷伊认出了那个影子，他拼尽全力挤开摇晃的人群穿过罐头似的车厢，跌跌撞撞地撞到最近的那扇窗户上的时候南郊早已在视线里消失。
下一站的报站音响起，雷伊疯了似的从车窗一跃而出向着南郊站狂奔起来，树影人行道破旧的平房都拉长成模糊的影像从他身边掠过，他的肺疯狂地扩张仿佛要炸裂一般，双腿泛起阵阵疼痛但他不能停下。
房屋，店铺，窄巷，人行道方砖方砖方砖，最后地，他看见无比熟悉的站牌平房——
他慌乱地停下来，环视四下里，却找不出任何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34.最后的复仇者手执利剑一念之间战死沙场抑或踏入深渊
时间叫嚣着吞没白昼。整个城市不情不愿地一分一毫被长夜吞没。
谱尼站在窗前，依旧是【神使】的总部，谁也没说话，谁都看得出这场战争是【神使】的孤注一掷。如果赢了自然【邪灵】从此之后不复存在，但如果输了……伤痕累累的【神使】势必再也无法重整旗鼓。
然而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只有谱尼明白这一次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他仍旧记得龙王说那些话时候的神情，和他曾经那时候坐在至高王位俯瞰惊慌失措的异族人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被那眼神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哈莫雷特不信任他，虽然早就明白但最终确定的时候却仍旧难以抑制地疼痛。而窗外夜色正盛，S市绚烂的霓虹灯下人流如织，无人会记起他们无亲无故的精灵是死是活。
这抑或是他最后一次的战斗，他想。他的罪早晚会回来加诸此身，而他如今依旧苟且挣扎渴望推迟那最后的审判日。
“走吧。”
他最后推开门去，约定的时间点一分一秒地临近，他跨出门按了电梯，按钮上亮起的赤红灯光在他眼神里染上一层血色。
“我找了支援。”
雷伊和哈莫雷特对上眼神的瞬间异口同声，下一刻两人反应过来又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支援……这两个字本是救命稻草此刻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雷伊和哈莫雷特事先并没有商量过关于此事……他们对对方的支援也是一无所知。
而阿克希亚沉默着出现在他们身边，她抬头看看眼前的大楼，她知道这之间一个防守严密的系统正在有条不紊地运作，他们闯入之后首先监控室的成员会向上级报告，接下来值守的成员会迅速调集战力……不出三分钟他们就会被层层包围。
然后接下来就只剩武力解决的事情了，毕竟地下室和一楼很近，他们也不必深入【邪灵】内部，速战速决的话胜算并非为零……只是现在忽然冒出了支援这么档子事来。
“私以为现下状况僵持并无益，还请雷神大人和龙王大人讲明支援一事。”
她上前一步试图挽回降到极点的气氛，雷伊正欲开口却忽然看见哈莫雷特身后的人。
“是你？”
他脱口而出，谱尼站到哈莫雷特身后向着雷伊略一点头，“还请雷神把事情说明白些。”
“内鬼。”雷伊努力斟酌着用词，“邪灵内部有两派大家都知道，我找到了一个可以为我们提供帮助的内鬼。”
谱尼点点头，他猜到了些许因而选择信任雷伊这个解释，长久的作战让他对【邪灵】的了解远比另外几人要深，哈莫雷特仍旧半信半疑但他看见了谱尼的神色，没来由地他也默许，他知道既然谱尼都可以选择信任那么至少这样做对自己不会不利。
“什么时候进攻？”谱尼双手插在衣袋里抛出个疑问句，天气几乎已经入冬，南方的S市也渐渐感受到了寒意，谱尼在衬衫外面穿了件浅咖色的外套，但哈莫雷特知道他肯定在衣服里面藏着刀刃，就像他知道那把刀最后指向的不一定是【邪灵】，谱尼就是这样的人，他从第一面见到伤痕累累的圣灵时候就明白。
“如果各位没有其他疑议的话，”
龙王向前一步，面前办公楼的玻璃门此刻仿佛圣堂般高耸矗立，夜色染上他的外套模糊了被拖长的影子，他就那么走上前去，好像把整个世界甩在身后。
“就现在。”
“来了。”
威斯克悠闲地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看布满了整面墙的监控画面，哈莫雷特带头，身后是雷伊和谱尼，几名【神使】的成员也在其中，然后是冰王阿克希亚，几人的行动一个不漏地被监控画面拍个正着，——倒不如说，在这里躲过监控才是不可能的，威斯克当然不会傻到在自家总部了留下监控盲区。
与此同时威斯克也早知道他们的目标只是地下室而已，至少雷伊和哈莫雷特的目标只是地下室。其他的……这可是【邪灵】的主场。
魔花仙子站在威斯克身后，作为俘虏卡修斯的直接行动者她这一次在威斯克眼里立了大功，被BOSS叫到控制室来似乎也是顺理成章，这时候她不安地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看雷伊和哈莫雷特又小心翼翼地瞟一眼悠然自得的威斯克。
“看什么，走吧？”
白色长发的男人似是意识到了这样的目光，这让她全身一个激灵差点摔倒，花了好半天才压抑下双腿的颤抖跌跌撞撞地跟上威斯克向前走的脚步……他要去地下室，魔花仙子想不通是什么让威斯克不得不亲自出马，但是那人长发的那片雪白毫无疑问地在她眼里染上最深的阴影。
她只能闭上眼睛祈祷，洛比特，吉古拉，还有……雷伊和哈莫雷特。伤痕累累的少女垂下头去，在距离她不远处雷伊和哈莫雷特正在试图突破一层层防御，而她在不久之前也曾把刀尖指向他们。
她不得不向十几个小时前的刀下对手祈祷，她悲哀地意识到。
从【邪灵】内部到达地下室并不需要太费功夫，早在威斯克选中这座建筑物的时候就在里面布设好了四通八达的密道，这时候威斯克和魔花仙子身后黑色的电梯门关上，因为是内部电梯自然不在意什么装潢和外观，只是冰冷的板材却令人莫名地联想到棺椁的密不透风。控制中心在顶层，也就意味着电梯下降到地下室需要几分钟。她看不到这时候的雷伊和哈莫雷特，她想象着他们……雷伊会一脚踹开门，然后后面的人放倒看守，他们会躲过巡逻的人类和精灵，然后……最后。
一声轰响。
她惊惶地睁开眼睛四下张望，电梯顶板安装的白色灯光一阵闪烁之后忽地熄灭，那个瞬间光源只剩下还亮着的按钮数字，她慌不择路地抬头，红色的楼层显示在她视网膜里刻下一个鲜明的数字10之后再也没有亮起。
又一声巨响。
伴随着电梯剧烈地震动她摔倒在地，小腿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阵剧痛。魔花大概想象得出现在自己的处境，电梯晃晃悠悠地被钢索悬挂在整栋楼不上不下的位置，大概是十层附近，如果坠落下去——一定会死的，即便是精灵也没什么例外。
她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管突突突地挣扎，胸腔里涌动的情感名为恐惧却又染上战意，她猜到了始作俑者，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动手，为什么是这种方式，为什么……和计划里的不一样？
然而没有给她留下反应的时间——威斯克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男人冷漠注视着这一切以及……黑暗中亮起的一双赤色眼睛。
洛比特忽地从电梯井顶部的应急出口一跃而下。
哈莫雷特小心翼翼地推开面前看起来并不怎么结实的门，门轴转动发出细小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却显得格外刺耳。
他目不转睛注视着门扉一寸寸转开，楼梯间，漂浮的灰尘，从背后透过来的灯光和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没有人。
门背后没有一个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既然知道战斗一定要发生，那么肯定的越晚发生对于他们越有利。
哈莫雷特走在最前面四下环视寂静的落了灰的楼梯间，地图是吉古拉发给雷伊的，这是一条不常用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邪灵】的地下室向下挖了很深，所以这条楼梯大概要走一阵了。没什么异常，龙王下了判断，楼梯的尽头是【邪灵】通常用于关押俘虏的地方……虽说是关押，但是以威斯克的手段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向着身后的谱尼和雷伊一点头，深吸一口气踏出一步跨进楼梯间。
像是坠入完全漆黑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35.最后的生还轨迹弯弯绕绕绷紧断裂
漆黑色刀光。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不发一语的碰撞。
和摇摇欲坠的电梯。
魔花仙子本能地挣扎后退到墙角，然而狭窄的电梯间里并无太多的躲闪之处——洛比特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黑色影子瞬间切断电源之后，再没犹豫地一跃而下同时右手长刀左上到右下一气挥斩，这样的攻势下威斯克绝无躲闪的可能性——
然而如果这样就能轻易斩杀——威斯克又为何能坐上【邪灵】BOSS的位置。
预想中刀刃即将斩开肉体漆黑鲜血滚烫飞溅灼伤脸颊的刹那，洛比特忽然瞪大了眼睛。
影子长刀流利的劈开空气在电梯间墙壁上留下一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重心不受控制地向右边坠下去，失去了维持平衡的左手，这一击的力量落空，惯性撕扯着右手臂上根根暴起的肌肉下坠，失重感传来的瞬间洛比特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
没时间多想他借着惯性就地一滚，脊背重重撞在电梯间金属墙壁上五脏六腑震得发麻，魔花仙子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属于黑暗的洛比特一清二楚。
那个瞬间，他看见了。
赤色眼中血光漫天，威斯克手心里是随身的匕首，自电梯顶部落下一刀正正坠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不偏不倚……如果洛比特没反应过来的话现在刀尖上插着的刚好是他的心脏。
只有一种解释——只有当电路断掉的刹那威斯克就意识到了全部，同时预判出洛比特的攻击，然后在洛比特挥刀瞬间跳起闪身隐没入电梯右上方的攻击死角，紧接着完整地预测出洛比特的行动，最后……一刀结束战斗。
可惜洛比特还是快了一个瞬间，但即便这样堪堪躲过刀锋之后洛比特也陷入绝对的劣势，此刻威斯克落地转身站在电梯间正中央，而洛比特狼狈不堪右手勉强支撑身体蜷缩在角落，全身上下传来钝痛，长刀脱手化为无实体的影子融入黑暗。
下一刀胜负既分。
威斯克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但却清清楚楚传达出如是言语，没有任何停顿的间隙，匕首在那个瞬间包覆在影子里成了长剑，角度不偏不倚地挥斩横扫一整片电梯间绝无躲闪的可能——
而洛比特抬起头来，神色里丝毫未见慌张，暗影系特有的苍白肤色上甚至一抹笑意弥散。他不躲不闪直起身来，以毫无技巧性的动作直直扑向威斯克，迎着刀刃不带一丝犹豫！
纵是威斯克却也没见过如此招数，刀尖深深没入洛比特侧腹漆黑鲜血喷溅，然而洛比特却如同感觉不到痛觉一般——仅存的右手肘部发力撞在威斯克肩上竟是硬生生压制住了威斯克的动作，后者保持不了平衡两人一起向后倒去——
威斯克甚至看见了洛比特勾起的嘴角，不过鱼死网破，似是读出这样的讯息，那双赤红眼睛燃烧着鲜血和火焰的颜色。
忽地灯光骤亮。
魔花仙子一惊，她早该意识到的，偌大一个【邪灵】总部，不可能没有备用电源！十层的指示灯亮起，电机重新启动，电梯缓缓下行依旧向着地下一层的目的地。
同一瞬间强光带来的不适过后——她才看清洛比特的样子，黑发男人一手艰难的将威斯克压在地上，惯常穿的皮夹克此刻遍布血污，左袖管空空荡荡垂在一侧，脸上染了鲜血更显得苍白，数不清的刀痕层层叠叠缀满了男人后背，最深的一刀在大腿上连着裤管一同割开竟是深可见骨！
“威斯克……”
她听见洛比特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杀意在那个刹那暴涨似是要吞没一切。
而威斯克面无表情手腕微动，匕首染上黏浊的血液又一刀没入洛比特侧腹。
天还没黑。
天要黑了。
吉古拉望望远处的天色，躲躲藏藏了七八个小时于他而言几乎也是到了极限，他现在的模样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好，白色长风衣早已不知所踪，因为碍事不记得被他扔到了什么地方，衬衫沾满血迹泥土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那人竟是追了这么久也是执着，一场长距离的消耗战下来双方各有损失，吉古拉毕竟也是个普通精灵从战场上一路摸爬滚打下来，凭着经验取胜的他对上威斯克精心训练的杀手竟是占不到丝毫优势。
更何况……
上一次交锋的瞬间他看见那人手指间银光微亮，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将他瞬间掀翻，那东西再熟悉不过……那是手枪，吉古拉的手枪，寄放在尤纳斯那里的手枪。
那边大概是要开始行动了吧。
他暗地里盘算了下自己的伤势，最要紧的地方是小腿上的一枪，右腿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怎么也使不上力，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刀伤让动作难免迟缓，吉古拉不像洛比特……他不傻。他知道现在正面对上那人，自己的胜率……无限趋近于零。
而对方依旧在这片废弃的居民区搜索他的踪迹，他躲在一片断墙后面一动也不敢动，这种时候任何行动都可能暴露行踪……后果他没法想象。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天色显出傍晚和夜交接的颜色，他清楚……自己没法赶回去了。
既然这样的话……
吉古拉摸出了手机一手撑墙挣扎着站起来，另一只手拨通洛比特的电话放在嘴边，不顾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自顾自说下去。
“洛比特，听着。”
那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吉古拉早料到了这一刻，他转过身，银色长发遍布泥土，而湛蓝色双眼一尘不染平静如水。
“第一，我回不去了。”
枪声响起。
吉古拉没躲——他躲不过的，他知道那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假如躲闪的话正中其下怀，最致命的攻击就在那后面。这一枪打在他左肩，吉古拉晃了一下，手机落到地上，他艰难弯下腰用右手捡起来。
“第二，威斯克会坐电梯去地下，我们暴露了。”
那人动了，黑色影子向着吉古拉扑过来，吉古拉迅速闪身躲避，黑色的影子在角落里具现化成飞弹瞬间封锁追击者的路线又被那人挥刀一一斩开。超负荷运作的右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吉古拉栽倒下去——他迅速把手机护在怀里就地一滚闪过跟来的两刀，又是数十发飞弹成型，那些有生命的影子带着仇恨和绝望游走炸裂，追击者动作一滞给了吉古拉机会，他迅速起身拖着一条腿尽可能拉开距离。
“第三，相信【战神联盟】。”
然而吉古拉此时的速度又怎可能逃得开那人，刹那间黑影摆脱了飞弹闪现，吉古拉侧身堪堪闪过一刀——代价是手臂上多出来的一道刀口。吉古拉中枪的左手费力地抬起，黑影聚集在指尖展开一面巨盾又瞬间被刀刃斩碎。
“靠你了。”
吉古拉甩手扔掉手机正视面前那人，后者正挥出一刀试图结束战斗，而吉古拉不退反进，周身影子盘旋流转，那是他层层布下的陷阱，黑夜里是暗影系的主场，影子无踪无形，他的飞弹受他所控早已在那人周身黏上看不见的影子。
视线锁定那人的动作，空出来的右手忽地出击，那个瞬间……握住那人挥刀的右手腕。
然后，最后，所有的影子一同轰然炸裂。
那是他最后的杀招——亦是无差别伤害的爆炸。
最后一切流淌的影子散去，老旧的砖墙完全被夜幕吞噬，吉古拉仰面躺在地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躯体遍布烧灼的痕迹，他艰难地呼吸，口中涌出黑色的血液，铁锈味布满喉咙。
而那人依旧站着，爆炸撕碎了衣摆但除此之外并无太多伤痕，他向前一步，手里握着吉古拉的银色手枪。
“干得漂亮……小黑。”
吉古拉已经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他看到枪口略微有些抖。
枪响了。
“你TM……”
洛比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因为失血更是因为熊熊燃烧的仇恨和愤怒，而威斯克眉头微蹙，白色长发的男人没动，似是在等着洛比特说下去。
“先是杀吉古拉……然后又派人想干掉我，准备得倒是挺全啊……”
魔花仙子不敢想象洛比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最后才杀到这里对上威斯克，她只知道所有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事实上仅仅是班门弄斧，威斯克才是一切的掌控者，威斯克注定是最后的赢家，她惊恐地注视着那男人，她不明白威斯克为什么安排她出现在这里，这场战斗她插不上手，仅仅只能充作悲哀的旁观者。
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先动起来的是威斯克。
似是被压制在地板和墙壁间的男人忽地发力，膝盖重重顶在洛比特腹部刀伤。洛比特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毫无防备，竟是直接被掀翻在地——威斯克站起来不忘拍拍衣角上的灰尘，他俯视电梯间对面的洛比特和魔花仙子，漆黑影子只恍若最明亮的星灯下千百魂灵顶礼膜拜的神像。
叮。
负一层的数字亮起，电梯缓缓开门，谁都没动，洛比特手中影子暗自成型，魔花仙子挣扎着试图站起，而威斯克……只是单纯地没有任何动作。
一分一秒地时间流逝，电梯门接着缓缓关闭，威斯克背后漆黑的地下室没有灯光，唯一的光源是电梯顶端的白炽灯。他们仿佛站在整个世界最明亮的地方，而面前却是最深的绝望。
“杀了你啊！！！”
洛比特咆哮着再一次扑向威斯克，漆黑影子瞬间成型在身侧化作长刀和甲胄，刀光一闪洛比特利刃斩下，威斯克却不躲不闪连表情都不变一分。
同一瞬间魔花仙子的能力散布狭小的电梯轿厢，毒藤从不知何处蔓延疯长封锁了威斯克的所有动作又顺着他的衣摆攀缘而上，只要有些微的动作，上面附着的**毒素就绝对够受。
而下一刻——洛比特的刀刃停在威斯克头顶上方三厘米处。
魔花仙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那些是纯粹的精灵能量，比她的毒藤更锋利更真实，一根又一根尖刺盘布于整个空间从轿厢的四壁生长出来，每一根不偏不倚都以能刺穿最多血肉的角度贯穿洛比特的整个身躯——手握长刀跃起的洛比特竟是被生生架在了半空。
威斯克转身再不去看身后血淋淋的场景，他按了开门键，跨出电梯轿厢，铁门缓缓关闭。洛比特挣扎着试图追上去，然而尖刺穿入肉体的角度几乎完美不留下任何挣脱的可能。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最后的画面是洛比特赤色的双眼，毫无绝望和恐惧只有灼灼杀意和背负起的那些鲜血燃烧成的火光，最后一刹那不知哪来的力气洛比特右手从贯穿肘关节的尖刺上生生撕下，那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拼尽所有的力气伸向电梯门却还是差了一丝，指尖最后只碰到冰冷的金属。
然后威斯克回头，满意地听到一声轰响和隐约扑面而来的热度。
——早预料到这种情况，【邪灵】此类内部设施自然都安装了自毁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