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之野望吧 关注:153,611贴子:5,423,978

回复:穿越战国之常磐红叶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八章 滨名
“哈哈,入乡随俗啦,再说商人家庭,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雨秋平连忙解释道。
“那也不妥,”濑名氏俊摇了摇头,“名讳受自父母,外人岂可轻易呼唤。泱泱华夏,礼仪之邦,日本本为东夷,自当仿效汉家礼节。阁下也无需自称小人,既为在下贤侄的义弟,那么以我自称便可。”
“不知可否有幸得知阁下的字号?”他微笑着询问道。
雨秋平对这位濑名氏俊涌起了一股亲切感,对方的知书达理和温文尔雅让他仿佛在于一位大儒交谈,如沐春风般。他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蹴鞠大叔一样,都是交谈起来会很舒服的类型。不过那位大叔的风格比较外放一些,而这位濑名大人则是内敛一些。
雨秋平微微犹豫了一下,脖子稍微一扭,胸前的挂坠轻轻一震,帮他拿定了主意。
“我字红叶,雨秋红叶。”他临场起了一个。
“哦,那么红叶君,”濑名氏俊邀请道,“今晚天色已晚,不知是否愿意到寒舍下塌?”
“实不相瞒,在下自问也是精通算学,”濑名氏俊看出了雨秋平的疑惑,“想要趁夜讨教一二,不知红叶君可否不吝赐教?”
“这是我的荣幸。”谈到自己的数学,雨秋平还是很自信地答应了下来。


IP属地:上海21楼2017-08-03 20:19
回复
    两人从二至丸的宴会厅离开后,就向着本丸步行而去,一路上交流着彼此对汉文化的看法。日本的城池内部构造精巧而又复杂。一般在城墙内都会有二之丸和本丸,类似于中国的瓮城,一层环绕一层。大一点的城还会有三之丸,曲轮等其他防御工事。而城内还会竖立至少一座天守阁,一般在本丸附近。天守阁是城主居住办公之所,也是在守城之时的瞭望台,也是最后的防线。雨秋平现在正在和濑名氏俊绕着回旋的阶梯登上天守阁。
    忽然,雨秋平听到楼上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时,就觉得眼前一话,一盆水径直泼下,把他从头到尾浇成了落汤鸡。旁边的濑名氏俊也被溅了一身水。
    紧接着,就可以听到朝比奈泰亨兴奋的笑声。
    “贤侄,你可是越来越过分了。”濑名氏俊连生气时的语调都是异常地平和,“还不过来给红叶君赔罪!”
    “什么红叶君?那家伙叫雨秋平!”朝比奈泰亨在笑声的间隙嘟囔着反驳道,但还是无法止住大笑,“我作为哥哥的帮弟弟洗个澡,多好啊哈哈哈。”


    IP属地:上海22楼2017-08-03 20:20
    收起回复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上生起,藤田仲春就已经把大家都催起来准备上路了。而昨天晚上演示了大半夜四则运算,竖式计算和阿拉伯数字的雨秋平更是睡眼惺忪。
      “既然来了,就别这么急着走了啊,”濑名氏俊挽留道,“到天守阁上看看滨名湖再走也不迟啊,红叶君不就还没有看过滨名湖呢么?”
      “说的不错,”饭尾连龙也走了过来,“我都吩咐厨房帮你们准备早饭了,吃了早饭再走吧。”
      “大人们有命,属下岂敢不从,”藤田仲春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只是这时间又要…”
      “无妨,”饭尾连龙笑道,“今晚反正也到不了冈崎城,那就不用着急了啊。”
      “诶,叔叔,你就别纠结了,”朝比奈泰亨拍板决定,“我也好久没在滨松城天守阁看看滨名湖了,难得来了就看看啊。”
      “小子,咱们走,”朝比奈泰亨一把揪住雨秋平的袖子,提着他就往天守阁上走,“哥哥带你去看滨名湖。”本来就没什么精神,想找个地方补补觉的雨秋平,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朝比奈泰亨拖到了天守阁顶层。被清晨的凉风一吹,雨秋平打了个激灵,双眼缓缓对焦在西边的景色后,不由得为滨名湖的美景所震撼。
      与东方泛白的天空不同,西方的滨名湖上的天还是靛蓝色的一片,蔓延到滨名湖的尽头,水天共一色。滨名湖周围满是随风轻拂的垂柳,远远地看不清轮廓,只能看到那生机勃勃的绿色在舞动着等待晨曦。淡蓝色的水面不见一丝波痕,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安放于淡绿色的天鹅绒中。原本喧闹的天守阁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时间与空间似乎也在那一刻融为一体,滨名湖外一望无际的绿地,炊烟袅袅的民居,四通八达的官道,共同构成了一幅宁静的美景。视野从未如此开阔,心灵也从未如此宁静。直到一群水鸟略过水面,划破了这宁静的画,背后冉冉升起的朝阳,将第一缕晨光投向宝石,一片晶莹剔透。


      IP属地:上海23楼2017-08-03 20:20
      回复
        用过早饭后,朝比奈泰亨一行人从北门离开骏府,取道三方原和井伊谷,折而向西,直到三河的吉田城。中午时分,队伍到达了井伊家的居城井伊谷城附近。
        “少公子,井伊家派使者来,”一个走在前面开路的武士向着朝比奈泰亨骑来,翻身下马后汇报道,“他说井伊家已经备下午宴,希望能招待公子。”
        “哦?井伊家?带他过来。”朝比奈泰亨眉头一皱,一副要挑事儿的表情地挥了挥手。片刻后,一个井伊家的青年传令兵就被带到了朝比奈泰亨面前。
        还没等那个传令兵开口,朝比奈泰亨就劈头盖脸地质问道:“我问你!你们井伊家是如何知道本公子的行踪的!”
        “这…”传令兵一下子被问得措手不及,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小人,不,在下也不知情啊!可能是昨日从滨松城返回的几个武士说的吧!在下…”
        “你们井伊家的武士是在跟踪本公子么!”朝比奈泰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个传令兵,“意欲何为啊?”
        “在下不敢!井伊家岂敢…”
        “闭嘴!”朝比奈泰亨扬了扬马鞭,“我看你们一家子就是都没安好心,家督放过你们是宽宏大量,我们朝比奈家可没那么好的性子!”
        “滚,***回去,”朝比奈泰亨一挥马鞭,“本公子就算是露宿野外也不会去你们井伊谷城的!”
        等到井伊家的传令兵灰头土脸地离开后,雨秋平才得到机会询问朝比奈泰亨,“大哥,你对那个井伊家,为什么态度那么差啊?”
        “嘿,你小子是不知道,”朝比奈泰亨狠狠地哼了一声,“这井伊家从上到下都是反骨仔!我们今川家的先祖攻略远江时,这井伊家就拼命抵抗。后来看打不过就转身投降,把自己的同盟斯波家给卖了,在远江占了12万石的领地!远江总共就25万石啊!”他愤怒地一夹马腹,马匹被刺痛后猛地向前窜了一段,颠地雨秋平险些从马上摔了下来。
        “然后呐,那帮孙子,果然在十几年前的时候就策划谋反了,幸好家里有人告密,我们朝比奈家奉命出征,死了好多人才镇压了他们,可这帮孙子又投降了!没办法,还是留了井伊谷5万石领地给他们。哼哼,指不定哪天又反了!还指望我给他们好脸色。”
        “这样嘛,”雨秋平叹了口气,“这关系可真复杂。”


        IP属地:上海24楼2017-08-03 20:20
        回复
          下午申时四刻,一行人在日落前赶到了吉田城,进入了三河境内。从井伊谷到吉田城要经过一段山林,所以速度也慢了下来。从骏河到远江再到三河这一路上,雨秋平只觉得越来越荒凉。感觉像是从美国到了中国又到了印度一样的感觉。在骏河,像骏府这样的大城市已经有了发达的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富有的人们和武士阶层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戏剧,小吃等消费行业十分火爆,居民也普遍较为富裕,集市的数量也标志着商业的发达。每天过往停留客商的数量就抵得上一个小镇的人口了。道路旁的田野上长着繁茂的水稻和其他农作物,一片金灿灿的。


          IP属地:上海25楼2017-08-03 20:22
          回复
            好吧,写远江的这一段无论如何跳不出来,直接跳过了


            IP属地:上海26楼2017-08-03 20:24
            回复
              而到了三河,则是一片萧条景色。时常可以看到宝贵的水田因无人耕种而荒芜,零星的小村落里也没有住着多少人。来往客商也都只敢走官道匆匆而过,似乎因惧怕山贼强盗而不敢在野外停留。戏院啊,手工作坊啊,集市啊,雨秋平进了三河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即使到了吉田城里,居民们的生活也十分单调,城下町的街道上有不少乞丐在游荡。
              “骏河已经好几代人没有遭受战火的摧残了,”藤田仲春感叹道,“远江也太平了十几年了。”
              “但是三河,”他哂笑了一声,“从几十年前就一直在打来打去。先是松平家在打织田家,然后织田家又反过来打松平家。在之后我们今川家又帮着松平家打织田家。今川家控制三河以后,现在好说歹说是比以前太平点了。前几年我们策反了鸣海城和沓挂城后,已经把战线推进到了尾张东南,三河总算是太平点了。”
              “等过了几十年,这里也会变得和骏河一样富裕了。”藤田仲春感叹道,“只是这样打来打去,整个日本还有打多少年啊,还要有多少百姓过不上好日子啊。”
              “咱们今川家现在这么强大,打到京都,匡正天下,指日可待。”朝比奈泰亨笑道,“到时候就不会在打仗了。”
              他的感叹引起了周围人的一片赞叹声。又有谁不希望天下能够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呢?
              只是,如果桶狭间的历史不曾改变的话。雨秋平默默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日本还是要再打上40年啊。


              IP属地:上海27楼2017-08-03 20:24
              回复
                第九章 冈崎
                6月13日下午申时初刻,朝比奈泰亨一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冈崎的郊外。还离冈崎西门有一段距离,雨秋平就遥遥地望见城下町前似乎聚集着一拨人。等稍微近一点了,雨秋平立刻辨认出了后世游戏里经常出现的那面德川三叶葵家纹,当然现在还是松平三叶葵。
                “日后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康么!”雨秋平有些激动的探身张望,他这一动可是把近藤康庄可害惨了,失去平衡的他险些摔下了马,匆忙一夹马腹,马匹向前一冲,他才借着速度稳住了身形。
                “平君,你乱搞什么,早晚要被你害死!”近藤康庄嘟囔道。雨秋平连忙道歉,两个人在马上折腾了半天,才发现队伍已经走到了近前。
                定睛一看,只见城下町入口处,松平家旗帜下已经跪倒了几十个人,恭恭敬敬地等待朝比奈泰亨的到来。为首的一个身影稍显单薄,穿着一身宽松的武士服,有板有眼地扎着一个武士髻,额前脑门上的头发全部剃掉了。这与雨秋平那个小马尾和朝比奈泰亨不伦不类随手扎的武士髻高下立判。发觉到来人已经到了附近后,那个单薄的身影明显抖动了一下,但那几十人还是都规规矩矩地跪着,没有其他动作。在日本战国时期,这个礼节,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迎接家主的了。当然,雨秋平并不懂这些礼节。
                他看到这么多人跪着,自己骑在马上,有些不自在,于是下意识地跳下了马开始步行。然而,令他尴尬的是,同行的另外几十人居然没有一人下马,都趾高气扬地骑在马上。然而,一行人已经马上就要到了松平家的人面前了,雨秋平也没办法再爬上马了。
                “卑职松平元康,恭迎朝比奈大人!”感受到马蹄声从自己额前经过时,松平元康重重地叩了三下头,恭敬地喊道。
                “松平家,恭迎朝比奈大人!”紧接着,身后的几十个家臣也同样恭敬地喊道。
                “诸位都请起吧。”朝比奈泰亨清了清嗓子,摆足了官架子来了这么一句。
                “多谢大人!”又是整齐的一声后,松平元康站起身来,和他正对着的,正是雨秋平。
                松平元康已经跪在这里一个时辰了。
                昨天凌晨吉田城的信使赶来,说朝比奈泰亨已经到了吉田城后。松平元康就开始筹备迎接的事宜。作为已经被今川家彻底控制的附庸家族,而且还是今川家彻底控制三河的绊脚石,松平元康很清楚,自己必须做的面面俱到,不给他人抓住一点把柄,才能保住来之不易的一丁点权利。一旦有任何事违背了今川家的意思,轻则被处罚,重则是家族的灭亡。从记事起,自己就谨小慎微地活着,努力地向一切人表现得很恭顺。他娶了今川义元的义女,一个比自己大不少的女人为妻。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和任人欺凌终于换来了去年他被从骏府城的软禁之处放回三河的回报。他被允许在三河冈崎城统领松平家的旧部,但实际权力仍然把控在今川家手里。
                为了留住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他只能继续谦卑逢迎。只要有今川家的要员来冈崎,他都会用迎接家督的大礼恭敬地带领家臣们跪着迎接。之前的冈部元信和鹈殿长照就都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他们也没觉得有丝毫不妥,任由马蹄扬起的灰尘落在松平元康的脸上。
                今天,来的虽然只是朝比奈家家主的弟弟,但松平元康明白,朝比奈家是今川家的嫡系铁杆,家主的弟弟依旧是自己这个傀儡附庸没法比的。所以他依旧乖乖地跪在了城下町口。
                为了表现恭顺,让对方在远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是跪着的,松平元康早早地在城门口跪下,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还没来得及吃午饭。烈日炎炎,穿着厚重武士服,保持一个姿势不变的松平元康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孩子,已经累得有一些发晕了。
                于是,在起身的瞬间,他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就要摔倒在地。
                一双手,扶住了他。
                片刻的恍惚后,松平元康立刻意识到这是极度失礼的行为,他匆忙咬着牙努力站好,飘忽的视线在眼前再次对焦。
                几十个骑在马上,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人。
                一个扎着马尾,额前是斜刘海的青年,平视着自己,目光中满是关心和担忧。伸出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肩膀处。
                “你没事吧?”雨秋平开口问道。
                他在问我,有没有事?这是关心么?
                松平元康只觉得心下一紧,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但多年来的定力还是让他迅速调整了状态,那谦和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
                然而,那句“谢谢”却因为哽咽而没能出说口。
                “怎么了,元康大人不请我们入城么?”藤田仲春不满地问了一句。
                “岂敢岂敢,”松平元康歉意地看了一眼雨秋平,连忙转身向藤田仲春鞠了个躬,“请诸位大人入城,卑职已为各位办好酒宴接风!”
                到了冈崎城天守阁内,松平家果然早就备好了酒席。松平家现在手头不是特别宽裕,但各个桌案上的菜色依旧是凑出了最好的食物。为此,松平家不得不削减了后面好几天的饮食预算。从家主开始,每个人都只吃两顿饭。
                宴席上,松平元康客气地邀请关口氏广,也就是他的事实上的岳父,来坐主席。又把左手位的主位让给了朝比奈泰亨一行人,自己和家臣则老老实实地做到了右手位的客席上。
                “这恐怕不妥吧,”关口氏广假意推辞道,“冈崎城可是松平家的居城,我们又怎么感鸠占鹊巢啊?”
                “大人说的哪里话,”松平元康练练摇头,“今川家对松平家恩重如山,这冈崎城也是今川家给松平家的恩赐,松平家上下感激不尽,又岂敢又非分之想!我们只是代今川家看守冈崎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关口氏广二话不说就做到了主席上,朝比奈泰亨也毫不客气地做到了左手的的主位。雨秋平悄悄地扫了一眼三河家臣团的众人,其中年长的都是面色淡然,也不知道其中哪位是赫赫有名的酒井忠次。而后面几个年轻的家臣却都是面色凝重,其中还有一人似乎眼中含泪。
                整场宴席,除了刚开始的致辞和交代接待朝比奈家部队的事宜外,基本就是今川家的众人在唠唠家常,松平家的人则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听者,松平元康则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来搭话,为每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趣闻放声大笑,全程没怎么吃东西,认真地聆听着他们交谈。
                散席后,众人纷纷离去,松平元康则留下来指挥仆人打扫大堂。雨秋平正准备告辞时,一个松平家的家臣过来叫住了他。
                “这位大人,”那个家臣浓厚的三河乡下口音让听惯了骏河日语官话的雨秋平险些没听懂,“我家大人有请。”
                雨秋平走过来时,松平元康刚刚安排好下人的工作,看到雨秋平来了就匆忙转身鞠躬,却被雨秋平伸手拦住了。周围松平的家臣纷纷一愣,几个松平家的侍卫如临大敌地摁住刀柄,一旦雨秋平做出什么举动就会立刻反应。
                “不用鞠躬了,松平大人,”雨秋平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卑躬屈膝了一下午,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一位明国来人,名讳雨秋平。朝比奈公子的义弟罢了。没有今川家的官职在身,照理说应该我向大人跪拜才是。”
                “岂敢岂敢,”松平元康意外地看了眼雨秋平,“既然是公子的弟弟,那就也是卑职应该尊敬的对象。”他又补充道,“刚才在城门口,实在是多谢大人了。”
                “大人快吃点东西吧,”雨秋平叹了口气,“我看大人晚饭都没怎么吃,脸色不大好啊,老是这样胃要吃不消的。”
                松平元康愣在了原地。
                他提醒我吃晚饭。
                他是在关心自己么?
                关心。这是一种,多么陌生的感觉啊。
                从记事起,他就是个,注定不能被关心的人。
                在外人面前,他必须是那个卑躬屈膝,对今川家感恩戴德的傀儡。今川家的人自然不会关心他,而是趾高气扬地蔑视他。
                在家臣面前,他必须是忍辱负重的主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显露出灰心丧气的样子,永远要成为这个历经风雨磨难的家臣团的主心骨。因此,也不会有人关心他。
                父亲早就不幸遇害,母亲也已经改嫁,十几年未见。
                十几年了,什么苦什么累他都自己一力承担。
                今天,终于有人,关心他了么?
                他低下了头,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他不能哭,他不能在家臣面前哭。
                于是,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
                “谢谢。”
                雨秋平不知道,他的关心,究竟对松平元康有多大的影响。
                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想要鼓励这个生来不易,历经坎坷的少年:“努力,一定可以的。”


                IP属地:上海28楼2017-08-03 20:25
                回复
                  第十章 前线
                  雨秋平和松平元康告辞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驿站房间。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自己的床后面。
                  “大哥,你在那里干什么!”雨秋平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藏在床后面等着偷人么?”
                  雨秋平的声音把朝比奈泰亨吓了一跳,后者连忙翻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雨秋平把门关上,又小心翼翼地缩到了床板后面。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啊?”雨秋平好奇地凑到了朝比奈泰亨身边,但是后者诡异的坐姿让雨秋平什么也看不到,无奈之下,只得同样缩到了床板后面。
                  朝比奈泰亨正借着不远处桌子上的烛光,全神贯注地研究一张……地图?看图上几个城市的位置画了大圈圈,其中还有一个标着冈崎城,另外还有几条官道被标示出来。而地图的左侧,还勾勒出了伊势湾和三河湾的大致轮廓。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三河尾张这里的地图了。尾张在西,三河在东,再往东就是远江和骏河,也就是雨秋平过来的道路。
                  “这是什么地图?”雨秋平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这是今川家在尾张东南和三河的兵力配置图,我从氏广叔叔那里偷来的。”朝比奈泰亨嘿嘿一笑。雨秋平这才注意到在每一个城市,重要村庄边上,都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下了驻防部队的数量,将领以及物资配备等众多信息。在边上的一栏里,还详细记录了从年初一直到今年年末运输队往鸣海城和大高城运送军粮的时间和路线。
                  “要打仗了吗?”雨秋平本能地警觉起来。
                  “怎么可能啊,织田家总共就3000战兵,连10000人都凑不出来,哪够我们塞牙缝的。”朝比奈泰亨不屑地扬了扬头,“没听到我是偷出来的地图吗?”
                  “那这是要去干嘛?大哥你偷图干啥?”雨秋平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去玩啊,”朝比奈泰亨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我们去今川家和织田家的前线玩一玩,没个地图可是要找不到路的。”
                  “什么!去前线玩!我去!”雨秋平一开始看朝比奈泰亨神色自若,语气从容,还以为是四处打打猎,结果谁想到他竟语出惊人,“那可是太危险啊!大哥!你疯了吗!”
                  “嘘!”朝比奈泰亨一把捂住了雨秋平的嘴巴,看着他因为喘不上气而痛苦地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才放开他,忙着喘气的雨秋平可就没工夫叫了。
                  “你小点声,我背着藤田叔叔他们悄悄地出去玩,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要偷偷去玩,非要拦住我不可。”
                  “这样背着大人们独自离开真的好么?不会受处罚么?”雨秋平还是不放心地说道。
                  “没事的,之前我就偷跑过一次,回来之后把我哥哥气得不行,但是你猜我们家督说什么,”朝比奈泰亨得意地笑了,模仿着今川义元的样子说道:“治部大人说,年轻人就该四处跑跑,整天墨守成规多没意思。再说就算真的被罚了,也是我扛着,你们这些随从保证一个都没事、”
                  “可是前线实在是…”
                  “一点都不危险!”朝比奈泰亨不耐烦地打断了雨秋平,“本公子我去年就是在鸣海城那里迎来我的初阵,也就是武士的第一次上阵啦。我跟着我哥哥攻击织田家的尾张佬们,可是你猜怎么着?他们根本不敢上前,就缩在几个营寨里不敢上前,整个边界上都没什么人。再说了,鸣海城周围有今川家的部队,我们沿着官道走,遇不上什么问题的。”
                  “那这…”
                  “好了好了,闭嘴,”朝比奈泰亨嘟囔了一句,“我可是看你靠谱才来找你的,那几个年纪大的和藤田叔叔关系好的武士我都没去叫他们,明天我们十几个年轻的去玩。我给藤田叔叔留一封信,说我去玩了就行了。”朝比奈泰亨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你啊你小子,就一点不想看看战场是什么样子的么?这可是无数好儿郎的梦想啊!”
                  终究还是年轻气盛,按耐不住想看一眼战争前线的雨秋平在被再三保证安全无忧的情况下答应了朝比奈泰亨,并承诺帮助他说服近藤康庄一起去。这样一行人就会有18个了。
                  “听好了,我们明天早上不吃早饭了,用我的令牌在凌晨寅时就出城,然后一路向西,不到20里地的地方是安祥城,在那里也不要停留,在向西北走12里地就到了知立,那里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土城,我们就在那里休息吃中饭。”朝比奈泰亨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策划已久的离家出走计划。
                  “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啊?我们到了安祥城不就可以休息了么。跑出去20里,他们说什么也追不上了呀。”
                  “你以为本公子不想么?安祥城的守将是我伯父,朝比奈信安大人。驻军也都是今川家的人。”朝比奈泰亨幽怨地皱了皱眉头,“这伯父可严厉了。被他抓到肯定就会强行拦下来。”
                  “那这知立城的守将…”雨秋平有些犹豫,“会不会也把大人…”
                  “这你不用担心,知立的没有什么地位高的守将,只有十几个个监军和两百多奴隶。他们奉承我还差不多,哪敢拦着我。”朝比奈泰亨胸有成竹地说道。
                  “奴隶?”雨秋平问道,“日本还有奴隶么?”
                  “就是那些家里面犯了大事,比如谋反啊,争权啊,里通外国啊这种的。主家被抄家问斩,这些旁支也都被抄没家产,变成奴隶,押送到前线来干干苦力,打仗的时候派出去送死。”朝比奈泰亨解释道。
                  “这些人不会叛逃吗?派十几个监军哪里管得住啊。”雨秋平有些诧异地问道。
                  “诶,没你小子想得那么容易。那些被抄没的家族里面的青壮年才被送来当奴隶,老弱病残什么的都给骏府城里的大人们当奴仆去了。这些青壮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骏府城的那些亲族就全部当人质处决了。他们敢闹事么?”朝比奈泰亨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这知立…”雨秋平看着地图,“似乎是尾张和三河边境的战略要地啊,沟通了鸣海城,沓挂城,大高城,安祥城和刈谷城,为什么就派奴隶镇守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咱们家督亲自安排的,再说这些奴隶也就平时打打三河境内频发的山贼强盗,”朝比奈泰亨也是疑惑地摇了摇头,“管那么多干嘛,我们休息一会儿后,下午去沓挂城休息。第二天就跑到前线桶狭间那里去看看…”
                  听到桶狭间这三个字,雨秋平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这可是他前世历史上,霸主今川义元遭到织田信长奇袭殒命之处啊。朝比奈泰亨似乎没有注意到雨秋平的反常,仍自顾自地说道,“据说织田家还有尝试围困大高城和鸣海城,还挺刺激。诶?喂喂,”朝比奈泰亨捅了一下正陷入沉思的雨秋平,“你小子发什么呆啊!”
                  “没什么没什么。”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朝比奈泰亨和雨秋平等十几个人就在天守阁下悄悄的集合了。一行人借着月光,快步走到马厩,牵着马就往西城走。到了西城城门下,朝比奈泰亨凭着令牌强行出城,几个守门的松平家士兵哪里敢拦朝比奈家的公子,只好乖乖放行,同时派人去通知关口氏广。松平家的传令兵本来是不能在夜晚进入天守阁的,守卫的今川家武士和他们纠结了好久才答应放行。等到关口氏广和藤田仲春被折腾起来,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后,朝比奈泰亨一行人已经快跑到安祥城了。
                  藤田仲春带着人骑马去追,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未时四刻,从清晨一直折腾到下午的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知立城。
                  到了知立城下,一行人早已饥肠辘辘。最后一顿饭是昨天晚上吃的,今天半夜就爬起来赶路,在马背上颠簸了五个多时辰,烈日炎炎还喝不上几口水,可把朝比奈泰亨他们给饿坏了。一进城门,朝比奈泰亨就嚷嚷着让那个名叫岛田秀安的监军给自己弄饭吃。
                  “朝比奈大人大驾光临,在下岂敢招待不周。恳请大人稍安勿躁,在下这里碰巧还养了二十只鸡,这就都炖了给大人填填肚子。”岛田秀安陪着笑脸说道,一副谄媚小人的嘴脸让雨秋平看得很不舒服。同样是被迫低三下四,松平元康的态度就让人敬佩而又心疼,而这个单纯讨好上司谋求进身之阶的监军却让雨秋平感到厌恶。然而,朝比奈泰亨似乎很吃这一套。
                  “不错啊,岛田秀安,是个足轻大奖是吧。没想到在这里还有鸡吃!”朝比奈泰亨哈哈一笑。平时在骏府城,那些讲究礼仪的长辈们都严格遵守禁肉令,只有过年的时候让他吃除了鱼肉之外的其他肉类,今天居然在这荒郊野外迟到鸡肉,自然是十分满意,“回去之后我替你说说,给你生个官当个侍大将。”在日本,武家的官阶似乎是从足轻,到足轻头,再到足轻大奖。一般当上了足轻大奖就算是有了武士身份,可以有姓氏了,而不同于没有姓氏的农民。在往上则是侍大将,可以拥有自己的家臣和家纹,然后则是部将,城主,家老,一级一级往上升。
                  “岂敢岂敢,大人厚爱了,”岛田秀安立刻笑的合不拢嘴,“能有幸招待大人是小人的福气啊,哪敢要什么赏赐!”
                  雨秋平差点没脱口而出一句,那就不给赏赐了。但是想想还是忍住了。朝比奈泰亨满意地领着众人坐到了这个小土城里的迷你天守阁里,翘着二郎腿等着鸡肉呈上来。雨秋平有点想小解,就一个人从后门出去了。上完厕所出来时,远远可以看到天守阁南边的军营那里似乎聚集着两百多个人,估计就是那些奴隶了。一个个到也算是人高马大的小伙,但就是衣衫褴褛,各个面黄肌瘦没有精神,一看就是遭遇了很久的奴役。那两百多个人似乎在和十几个监军交谈着什么,但是很快就快速散去了。


                  IP属地:上海29楼2017-08-03 20:35
                  回复
                    第十一章 恩人
                    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十几盘烤鸡被端了上来。那个岛田秀安亲自帮朝比奈泰亨端上盘子,“大人尽管吃,不够的话后面还有五只烤鸡没端上来。”
                    “好好好,招待得真不错,”朝比奈泰亨闻到烤鸡的飘香,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着脏手就抓了一根鸡腿往嘴里塞,“在边上等着吧!有用的到你的地方再叫你!”
                    雨秋平没吃几口,肚子就稍微有些不舒服。估计是颠簸了太久了不适应,于是他再次从后门离开,打算吹吹风休息一下。
                    出来绕着绕着,就绕道了那些奴隶们的兵营旁边。雨秋平本打算快步经过,但是里面一声尖锐的盘子碎裂声却让他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看里面再发生什么。
                    “妈的!这算什么事啊!”一个大概有一米七多高的高个子粗壮汉字似乎就是刚才那个砸碎盘子的人,他似乎还有怒气未消,又狠狠地打了一拳木桩。雨秋平听得都觉得疼。
                    “我们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鸡!为了这个我们兄弟两百多个还省了不少口粮,大家从没多少的积蓄里凑份子孝敬监军,让他允许我们养鸡!结果现在好!”那个高个子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那帮监军说拿走就拿走,那可是二十只鸡啊!一个都没给我们留!”
                    “你没看那边来了贵客么,朝比奈家的少公子啊,”旁边一个坐在草垛上,头发乱糟糟的青年用阴阳怪气的语气挖苦道,“我们监军大人英明神武啊!要用这几只鸡讨好上面的大人啊,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奴隶?不知道,到时候升了官,”他嘴角一撇,露出了一抹讽刺的微笑,“会不会饮水不忘挖井人,想想这鸡是谁养了一年的。”
                    “吉岗胜政,御前崎仲秀,你们两个都小点声!”坐在中央的一个好似带头大哥的青年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他打扮得是这些奴隶中最干净的一个了,脸上虽然也是阴云重重,但却能看出平时的隐忍功夫,“监军大人的事,由不得我们管。”
                    “诶呦~”御前崎仲秀耸了耸肩,“我们的福岛安成老大哥,可把你厉害坏了,还来管我们,”他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刚才监军趾高气扬地来抢我们的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管呢。”
                    “小川佑冬,你也别喝了,说句话呀,”御前崎仲秀又看向一旁一个躺倒在草垛里,一口接一口地往灌着劣质烧酒的男子。他满脸通红,眼睛也睁不开了一样。“当时为了养鸡,你可是把酒钱拿出来一半呢,咋都不吭声了?”
                    小川佑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是一口酒灌了下去。
                    “妈的,这帮杀千刀的**!”吉岗胜政急的似乎眼睛里都有泪花闪动,“兄弟们养了一年的鸡,要是为了自己的口福,被抢走了忍忍就算了!我们可是打算把这些鸡托人寄回骏府去,给家里人开开荤的啊。”
                    “两百多户呢,二十只鸡,一家人能分到几口啊。”御前崎仲秀叹了口气,嘴上却还是没有停止挖苦。
                    “那也比没有强。”一只喝酒不搭腔的小川佑冬终于打着酒嗝说了句话,“自从我叔叔被抓,家里已经快十年没吃过肉了。”
                    “我娘身体不好,这几年天天在骏府扫大街,病越来越严重了。早就想给她买只鸡炖炖,补补身子,”吉岗胜政把牙齿咬得几乎要裂开一样,“好不容易大家凑份子买了小鸡,养了一年!就等着给我娘了!妈的!这帮**监军!”
                    “胜政,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福岛安成低声说了一句。
                    “那监军都忙着伺候贵人呢,哪有空来看我们。”御前崎仲秀不屑地说道。
                    “安成,当真一句抱怨不说?”御前崎仲秀看了眼坐在中间,一声不吭的福岛安成,“我记得,你从去年开始养鸡的时候,就给家里写信,说弟弟妹妹出生到现在还没吃过肉,终于哥哥能给他们能点鸡回来了。写了一年了,家里每次托人写信给你回信,也都说盼着吃你养的鸡肉呢,现在你怎么说?”
                    福岛安成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脸颊也一下子埋入了阴影里。
                    “我都好几次梦到我爹我娘吃上肉的时候有多么开心了啊,”御前崎仲秀叹了口气,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一提到自己的父母,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周围两百多个奴隶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不时还夹杂着阵阵呜咽。
                    “也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良久,福岛安成吐出几个字,“去年最后一封家里来信,说是钱几乎没了,连托人写信的钱都凑不来。母亲的肺病越来越严重了。”说罢,又陷入了沉默。
                    “难怪几个月没看到你写信了。”小川佑冬打了个酒嗝,嘟囔了一句。
                    “妈的!老子不能忍了!”刚才一个人打了好久木桩的吉岗胜政突然怒吼了一声,“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这么受气,老子这就去把那帮**养的都杀了!”说罢,他提起墙角的一个闷棍就要窜出去。福岛安成连忙起身一把抱住他,周围的几个人也赶来帮忙把他摁住。
                    “你是疯了吗!”另外一个奴隶低声狠狠地说道,“这样一闹,我们一家老小都要没命啊!”
                    吉岗胜政一边低吼一边奋力挣扎,御前崎仲秀也领着几个人去帮忙摁住他。
                    “你们这么大动静,别被人听到了。”小川佑冬乌鸦嘴了一句。
                    忽然,营门口传来了一阵有些踉跄的脚步声。
                    “糟糕,被听到了!”一个念头在众人脑中闪过。
                    众人皆是一惊,原本聚在一起的两百多个奴隶如鸟兽散,纷纷快速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而纠缠在一起的御前崎仲秀和吉岗胜政已经来不及躲开,措手不及地靠在草垛边上。福岛安成见势不妙,抢在来人进营门之前当先跪倒在地开始磕头。
                    “刚才小人们无礼,惊扰了各位大人,大人海涵!小人罪该万死!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小人一马!”
                    雨秋平刚一进来,就看到福岛安成“梆梆”地往地上直磕头,嘴上不断念叨着求饶。紧接着,御前崎仲秀和吉岗胜政也纷纷跪下磕头,然后周围的两百个奴隶也纷纷跪了一片。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平时规矩的份上,饶了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吧!”福岛安成说罢连头都没有抬,就狠狠地向侧面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御前崎仲秀和吉岗胜政,“他们俩真是该死!但是看在他们平日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望大人留一条生路!”
                    “大人!小人再也不敢了!刚才我们,我们喝多了酒,”御前崎仲秀随手一指还醉倒在草垛里的小川佑冬,“才说那些胡话的!当不得真啊大人!”
                    吉岗胜政似乎是个粗人,连求饶的话也说不来,只是不断地在哪里磕着头。
                    等了半晌,跪着的奴隶们也没有看到过来视察的那位“大人”有任何表态,纷纷心惊胆战地跪在那里不敢动。
                    良久,一声呜咽打破了沉默的兵营。
                    “你们都别磕头了,多疼啊。”
                    福岛安成他们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个抱着一筐烤鸡的少年,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雨秋平把筐往边上一方,自己无力地摇晃了一下。抹了抹眼泪,一个一个轻轻扶起了两百多个跪着的奴隶。他又走回营门口,向着福岛安成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地方吗?”
                    “大人…你这是…”福岛安成手粗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陌生少年、
                    “别害怕,我不是监军,我只是朝比奈大人的一个随从,刚从明国来的,”雨秋平努力抑制住哭腔,让声音尽量平稳一些,“刚才我碰巧听到了你们的故事…觉得你们的生活太不公平,太惨了。”
                    “我现在住在骏府,家里还算有一点积蓄,我就是想问问,”雨秋平说着说着,泪水还是又流了出来。他自小衣食无忧地长大,一家人和和美美。他还从未接触到这样被命运折磨的家庭。“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地方吗?”
                    夏日里,一阵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树叶,又悄然离去。
                    随着一声低声抽泣在奴隶中响起,雨秋平面前的福岛安成竟然捂着嘴巴嚎啕大哭,身后的两百个随从也都抑制着哭声,低声抽噎着。雨秋平忽然感到十分无力,才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他却已经见识了太多的不公平。
                    他明明做的仅仅是像一个正常,一个善良的普通人一样,去平等地关怀他人,帮助他人,却未曾想到会收获这样的感动。
                    是自己太好?还是时代太坏了。
                    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的时代。当权者对底层人,对低等级无情的剥削,带来了多少悲剧。也怎么会仅仅有着眼前的两百多个漂泊异乡的奴隶。
                    我自问不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以前也不曾有过什么慈善壮举。但只要我还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绝不会对这样的悲剧坐视不理。
                    我雨秋平,说到做到。
                    少年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这五只烤鸡,是那些大人们吃不完的,”雨秋平指了指那些箩筐,“虽然你们两百多个人分这些,每人就能分一口肉。但也好歹吃一点吧。”
                    “还有,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把你们家里的住址和联系方式给我,我回骏府之后,”雨秋平说道,“会尽可能地找到他们,给每个家庭买半只鸡。需要什么帮助的家庭我也会尽量帮到他们,比如看病的草药之类的。以后他们要写信给你们,也交给我好了。我帮一家在三河有分店的丝绸店算过账,让他们运货时帮忙捎点信肯定是可以的。”
                    还未等雨秋平说完,眼前的福岛安成就又跪了下去。“大人大恩大德!”他呜咽着说道,“我们是家里造孽的奴隶啊,不值得大人如此怜悯。大人的好意我们感激不尽,但这个实在是太麻烦…”
                    “麻烦我,我无所谓的,只要能帮到你们一点就行了。”雨秋平如何也拉不起跪在地上的福岛安成。
                    “大人不必如此…”另外几个人也跪了下去。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雨秋平出言打断他们,“你们不用心里感觉很亏欠我,我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怜悯你们,也是因为我自己的良心不能容忍我对这样的悲剧坐视不理。要是今天我没有帮你们,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怎么了,难不成你们想让我后悔一辈子么?”雨秋平出言调侃道,想缓解一下现场气氛。
                    “哪敢啊,”御前崎仲秀笑道,“祝愿大人一生平安还来不及,哪敢让大人后悔一辈子。只是这一百多只鸡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雨秋平说道。
                    “不用买那么多,大人给我们一共买上二十只鸡,让我们一年没有白干,小人就知足了。”吉岗胜政老实巴交地说道。
                    “两百多户,几百口人,分二十只鸡能分多少?”雨秋平摇了摇头,“钱我会想办法,你们别担心了。我去拿纸笔。你们等我一下。”
                    完成了两百多人家住址和联系方式的登记后,雨秋平跟着大家分了几口鸡肉吃。当他拿着那厚厚的一沓纸准备告辞离开时,福岛安成突然拽住了他。
                    当他转身时,只见那两百多人齐刷刷地再次跪倒在地。
                    “大人大恩大德,小人等难以为报,”福岛安成的声音异常低沉,却满是坚定,“今生若有缘,愿追随大人直至九幽之下。来世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报大人之恩。”


                    IP属地:上海30楼2017-08-03 20:46
                    收起回复
                      第十二章 村庄
                      6月14日下午,吃完午饭的朝比奈泰亨再次匆匆启程,向着东北的沓挂城前进。雨秋平在离开知立城前登上了知立城的北门。北门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塌陷了一半,周围的城下町的百姓甚至有些把货物放到了北门上来。日本并不是所有的城市都像中国的城市那样有门楼,这个坍塌的北门就没有。
                      于是他只能站在北门的墙垛上,踮起脚,才能越过城中心的天守阁,勉强眺望一眼城南的兵营。
                      忽然,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喜悦,双眼也随之明亮起来。只见在兵营中心的那个宿舍房顶上,几十个人正用叠罗汉的姿势把一个人送到高度能够看到北城门的地方。作为奴隶,他们没有资格去送行,只能用这种方式目送雨秋平离开。雨秋平定睛一看,站在罗汉堆顶上的正是御前崎仲秀,后者看到雨秋平后兴奋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对着底下的人喊了几句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雨秋平向他们挥手道别,底下的罗汉堆似乎就因为骚动而逐渐摇晃起来,一晃就把御前崎仲秀给晃地从罗汉堆上给晃得掉了下来。逗得雨秋平直乐。
                      “小子,笑什么呢!走了呀!”已经走到城门口的朝比奈泰亨朝着雨秋平喊道。雨秋平朝那边远远地又挥了挥手,然后就上马离开了。
                      在太阳已经迫近西山后,一行人赶到了沓挂城下。沓挂城的守将是今川家家老鹈殿长照,朝比奈泰亨提起来就是一皱眉头。
                      “怎么了?大哥,莫非又是冈部家那边的人么?”坐在朝比奈泰亨身后的雨秋平问道。
                      “那倒不是,鹈殿大人他…”朝比奈泰亨挠了挠头发,“有点难搞。”
                      “你居然称呼他为大人?”雨秋平诧异地瞪大了眼,“你管比你大的不是都叫做叔叔的么?”
                      “额…”朝比奈泰亨尴尬地摇了摇头,“这位大人非常…非常不喜欢…不喜欢和他人打交道,整天都是那副死人脸,和人说话一般不会超过三句,每句话一般不会超过十个字。无论是冈部家还是朝比奈家,他都没有任何联系。就一门心思埋在公务上。”
                      “这么夸张!”雨秋平笑了出来,“那你还敢往沓挂城跑。”
                      “额,他也不是很喜欢管闲事。”朝比奈泰亨解释道,“沓挂城最近似乎没什么战事,不算是前线。我过来也没违反什么规定,估计他不会理睬我。”
                      正如朝比奈泰亨所料,一行人到来后,鹈殿长照只是出于对朝比奈家的尊重,礼节性的说了声“欢迎”,连设宴都没有设就继续去巡查军营了,让朝比奈泰亨等人自行安排。朝比奈泰亨一改平时飞扬跋扈的作风,非常低调地选择了沓挂城外城下町里的一家驿站,很明显不想触鹈殿长照的霉头。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桶狭间那边逛逛。”朝比奈泰亨正兴高采烈地和众人围在桌子旁边介绍自己的计划,手舞足蹈地指着铺在桌子上的军事地图,“如果条件允许,就在往鸣海城那边看看…”
                      正当他们聊得开心时,一个背上插着二引两家纹靠旗的今川家士兵却突然进来了。
                      “各位大人,叨扰了,在下奉鹈殿大人之命而来。”那个士兵行礼后,面向朝比奈泰亨又鞠了一躬,“我家大人说,如果朝比奈公子还想继续前往鸣海城和大高城的话,最好还是算了。”
                      “这是为何?这两个城虽然在尾张境内,但都是我们今川家控制的啊。”朝比奈泰亨不解地问道。
                      “织田家在不久前出兵短暂包围了鸣海城和大高城,并且在鸣海城下修筑了丹下砦,善照寺砦和中岛砦。在大高城下修筑了鹫津砦和丸根砦。用这五个小砦封锁了两城的粮道。现在护送粮草进城都需要军队护送,周围也有不少织田军出没,还是请大人小心为妙。”士兵恭敬地说完了这些话后,又向朝比奈泰亨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有了,你回去就和你家大人说,本公子知道了,多谢。”说罢,就扫兴地挥手打发他离开了。
                      “那要不我们…别去鸣海了?”雨秋平试探性地建议到。
                      “去啊,为啥不去,远远地看看总行吧?”朝比奈泰亨不满地一挥手,“怎么了,害怕了不成?”
                      “那边可是有织田家的部队啊,”雨秋平一想到织田家那如云的猛将就不仅有些发慌,“遇上了怎么办?”
                      “遇上了也无所谓,”朝比奈泰亨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我们十几个骑兵,寻常足轻根本追不上。想抓住我们织田家至少要排除几十个骑兵吧。他们全家上下估计就一百多骑兵吧,怎么可能为了抓我们就派出四分之一?其他地方不留骑兵侦查了么?”朝比奈泰亨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就算遇上十几个骑兵,凭着本公子的本事,也没什么打不过的!”
                      “就是,公子说得好!”“我们害怕那些尾张佬不成?”另外几个武士随从闻言纷纷喊好,只有雨秋平和近藤康庄面露忧色。
                      “但是我不会骑马啊,”雨秋平有些害怕地说道,“到时候跑不掉怎么办啊?”
                      “你小子,怎么这么害怕危险啊?太怂了吧!”朝比奈泰亨瞪了他一眼,“算了算了,不会骑马确实挺麻烦,那到时候你和康庄就在桶狭间那里找个村子留下来等我们吧,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带你们走。”他随手把地图卷了起来揣在怀里。看到他对重要东西这么随便,雨秋平很庆幸自己没有把那写满地址的纸张交给他保管,而是自己放在了沓挂城的驿站里。
                      第二天清晨,刚刚用过早饭,朝比奈泰亨一行人就急匆匆地策马离开了沓挂城。一行人在桶狭间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把雨秋平和近藤康庄扔下后,就又再次奔向鸣海城方向。雨秋平千叮咛万嘱咐朝比奈泰亨小心一点,但是后者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雨秋平和近藤康庄就在一家农户家里暂住一会儿。热心的女主人为两人做了一段还算丰盛的午饭。有几碗小米饭,还有两条酱黄瓜。这对于一个普通农家来说,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雨秋平愧疚之下,想多给女主人一点钱,那个女主人却死活不肯接受。
                      农户一家在尾张这里居住了有好几代了,家里出了女主人和男主人外,还有两个小姑娘。一个五岁,一个七岁,女主人今年已经二十六了,虽然不能算是漂亮,但是雨秋平总觉得,她比骏府城里那些涂抹着厚厚胭脂粉,病恹恹,穿得花枝招展的豪门女子看着舒服。
                      “诶,连年打仗,也不知道什么是个头,”女主人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吃着小米饭,一边抱怨着,“这里已经打了几十年了啊,年年来抓壮丁,收租子,还让那个不让人活啊。”
                      “诺,几位大人看啊,”女主人指了指窗外那片已经荒芜大半的水田,“本来那里,是俺们村几十户人家一起耕种的地方。结果到现在,已经逃了二十几户人家了,只剩下俺们几家人还在这里耕作了。”
                      “大家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啊?都逃去哪里了?”雨秋平疑惑的问道。
                      “诶,别提了,估计都往三河内地那里逃了吧。但是内地日子也不好过啊。”女主人愁眉苦脸地扒了口饭,“隔壁三郎他们家,本来就只有三个男孩子,都被织田家抓丁抓走了,家里就剩个老婆婆带着两个儿媳。后来三个男孩子都战死了,老婆婆就带两个儿媳和一个孙子跑了。”
                      “俺的公公当年也是被今川家抓去当壮丁,也就一去没回啊。幸好俺老公右腿有些残疾,那织田家和今川家的兵老爷们看不上,才放过咱们一条路。”
                      所谓抓壮丁,就是某家的军队出兵时,负责搬运粮草等后勤工作的足轻不够,就随意从路过的领地里抓男人走。这种情况在织田家这样的小势力尤为普遍。本来占据了三十多万石领土的织田家,可以从领地上按照兵役动员出九千多足轻,其中六千负责辎重。但是织田家连续几十年的征战让成年男子严重不足,为了维持三千战兵的数量,不得不临时从边界的村落里拉壮丁。
                      “这每年,大半的收成都被收税收走了。现在今川家还好点,以前织田家收的租子可不是一般的重啊。”女主人又是叹了口气,“日子不好过啊,都几年没给孩子添件新衣裳了。老二可以穿老大剩下的,可是俺的大女儿穿的可都是小一号的衣服啊。”
                      “没事的,好日子会来的,”雨秋平出言安慰道,同时悄悄给小女孩手里塞了几文铜钱,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今川家打下了尾张,这里就不会再有战乱了。”
                      “谢谢这位大人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让女主人笑着说道,“请多吃点吧。”


                      IP属地:上海31楼2017-08-03 20:54
                      收起回复
                        第十四章 懦弱
                        “平君!”近藤康庄眉目一紧,把雨秋平摁在了地上,“我是武士,保护本家的子民,是武士的天职,我不能逃避。”
                        雨秋平这才注意到,近藤康庄的手,也在不断地颤抖着。
                        “我…也没杀过人呐…”近藤康庄的喉结重重地蠕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在这里等着我。”近藤康庄看着雨秋平一脸惊恐的表情,就起身要冲出去。
                        雨秋平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嘴中已经说不出话了,也听不到屋内的污言秽语。他只是不断地哆嗦着,不断地摇头。
                        近藤康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挣脱了他的手,“早晚要被你坑死的。”
                        说罢,他纵身一跃,撞开大门,就冲进了室内。
                        雨秋平竟没敢起身去看,只是呆呆地靠在墙上,大气不敢出一口。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响到连耳膜都感觉到阵痛。
                        他隐约间,听到屋内一声惊呼,然后是刀剑没入肉体的“呲呲”声。一声哀嚎后,雨秋平仿佛听到了桌子被掀翻的哐当一声巨响。再然后,他似乎听到了金属碰撞声,以及两个人高呼的声音。他能分辨出,其中一个,是近藤康庄的。接着,又是一声利器没入身体的“呲呲”声。
                        之后,一切喊声骤然停止。只剩下女主人惊慌失措的哀嚎声不断回荡。
                        雨秋平几乎用尽了每一个听觉细胞,去捕捉一丝一毫的响动。
                        他听到了
                        近藤康庄的喘气声。
                        没错!
                        是他的!
                        雨秋平猛地一跃而起,打开大门,看向屋内。
                        近藤康庄大口喘着气,有些恍惚地凝视着手中染血的武士刀。他身边,倒着两具织田家足轻的尸体。女主人迷茫的靠着墙边,眼泪不断地落下。
                        成功了。
                        雨秋平几乎要喊出这几个字。
                        前门突然开了。
                        近藤康庄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彪形大汉就冲了进来,一下子把近藤康庄撞到了墙上,武士刀也散落到了后门边上,发出叮叮啷啷的响声。那个壮汉背后不是织田家的木瓜纹,而是一个雨秋平没见过的家纹式样。一个圆圈中间,是两个上下排列的大雁。他似乎力大无穷,一把掐着近藤康庄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顶在墙上。近藤康庄双手拼命想要拨开那个壮汉的手,却徒劳无功,双腿反复踢打壮汉的盔甲,壮汉却不为所动。
                        “战…斗啊!”近藤康庄面容扭曲,已经有鲜血从嘴角流出,他努力地看向雨秋平的方向,“不战斗…就会死。”
                        雨秋平浑身不住地颤抖着,连维持呼吸似乎都需要格外的努力。他茫然地捡起地上的武士刀,握在手里,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忽然,墙角那边的女主人疯了一样地跳了起来,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就冲着那个壮汉冲了过去。那个壮汉眉头一皱,松开一只掐着近藤康庄的手,另一只手只是挥手一拳,就把那个女主人一拳打飞到了后面的墙上,脑袋碰撞墙壁发出了一声巨响,嘴中一下子喷出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雨秋平抖得更厉害了。
                        如果刚才冲上去的是我,我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他和那个壮汉,不过只有三米的距离。
                        但是,他却一动都动不了。
                        身体仿佛已经不被自己掌控之中,腿一步都迈不开。他能感到的,只有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阵痛耳膜的心跳声,以及自己全身痉挛一般地不断抖动和刺骨的寒冷。
                        “上啊,你快上啊!再不上,康庄会死的!”心中的声音不断狂吼,“动起来啊!动起来啊!前进一步!挥刀!”
                        会死的,我会死的。
                        刀刃上的血液顺着刀柄流到了手上,还带着温热的温度。
                        “拜托你了,快动起来啊!”雨秋平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身体的颤动难以遏制,却一下子都动不了。
                        手中的刀,没能握紧,悄然落地。
                        雨秋平有些绝望地靠在门上,望向近藤康庄。
                        他的眼中,满是无奈,惊讶,以及悲哀。
                        早晚要被你坑死的。
                        近藤康庄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小,嘴巴中淌出的血液越来越多。终于,伴随着没能使上力的一抬腿,他努力拨开壮汉双手的手,无力地垂下。壮汉松开了手,任由着那个陪伴了雨秋平几个月的熟悉的躯体,坠落于血泊之中。
                        近藤康庄。
                        我的朋友。
                        死了?
                        我,我在。我在干什么?
                        我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死了。
                        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起来。
                        为什么会死人?
                        这里。是地狱吗?
                        雨秋平整个身体触电一般地抖动了一下,就像是小时候,在路边看见巨大的狼狗一样的感觉。那是先祖记忆中遗传下来的,远古时期,手无寸铁的人类,面对猛兽时的恐惧。
                        他一个踉跄地冲了出去,向着后院跑去,向着那个篱笆出跑去。
                        我跑得很快的,我从小到大都是运动会跑步比赛的冠军。他穿着盔甲,他追不上我的,我能跑掉的!我要离开这里!这都是梦,不存在的!
                        背后忽的一痛,身体的平衡猛地失去,雨秋平重重摔倒在篱笆边上,翻滚了一圈。
                        他努力想要起身,腰部的疼痛却让他难以完成这个动作。
                        沉重的脚步声,在背后,逐步逼近。一下一下,仿佛死神的钟声在心中敲响。
                        他茫然地回头。只见一个破碎的饭碗,落在了他摔倒处不远的地方。那个壮汉,提着他遗落的那把武士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那个壮汉高高举起了刀,对准了雨秋平的脑袋。
                        雨秋平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他闭上了眼。就像小时候扎针前,闭上眼一样。闭上眼睛,就不会痛了。
                        他听到了利器划过空气发出的尖锐声。
                        完了。
                        然而,刀并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似乎是羽箭射在木桩上的声音。
                        刚才那,不是刀的声音,是箭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那个壮汉,刚刚侧身躲过了射来的一支箭。
                        “谁敢杀我小弟!”只听到旁边一声大吼,朝比奈泰亨策马拉弓又是一箭,那个壮汉再次一个闪身躲过,反手将刀向朝比奈泰亨扔去。朝比奈泰亨一拉缰绳把马往侧边一带,躲过这一飞刀,顺势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雨秋平身前,抽刀在手,把他牢牢护在身后。雨秋平忽然感到一阵安全感,头脑开始再次运转起来,意识也逐渐恢复。
                        “你小子怎么样,还好吧。”朝比奈泰亨理了理身上的阵羽织,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看到有织田军往这边来了,千辛万苦赶回来,总算是赶上了。”
                        “我…没事…但是…”雨秋平呜咽了一声,“康庄他…被这个人…”
                        “你在这儿坐着别动,看我去收拾他!妈的!”朝比奈泰亨怒目圆睁,怒吼一声,挥刀向眼前的壮汉砍去。壮汉抽出自己腰间的武士刀,也是毫不示弱地正面迎上,两把武士刀在空中相撞,电光火石间火花四溅。朝比奈泰亨和那个壮汉都没有退缩,各自双手持刀,拼劲全力想把对面的刀压过去,刀锋在角力间时而偏向左边,时而偏向右边,不相上下。忽然,那个壮汉猛地一声大喝,飞快地抽离武士刀,侧身躲过朝比奈泰亨借着惯性劈来的刀,一个转身侧劈看向朝比奈泰亨挥来。朝比奈泰亨重心已经过分前倾来不及调整,于是他就地一个前滚翻躲过这一劈,借着滚翻起身的力量往远处跳了几步再转身,再次摆好架势。
                        “好家伙,有点意思。”朝比奈泰亨笑了笑,挥刀在空中舞了个刀花,又跃跃欲试地迎了上去。
                        “身法不错。”那个壮汉瓮声瓮气地称赞道,声音嘶哑到几乎是金属摩擦的感觉。
                        那个壮汉低吼了一声,上前一个势大力沉的下劈。朝比奈泰亨不退反进,在他面前急速背过身来,一招苏秦背剑接住了这一击。正当壮汉讶异于朝比奈泰亨为何用这么古怪的姿势防御时,朝比奈泰亨接着转身的力道,把对面的武士刀的力量往侧面一卸,抽刀扭身就是一个横批,那个壮汉猛地一个后仰,将将躲过了这一击。
                        “好家伙,本公子的必杀技都被你躲过去了。”朝比奈泰亨哼了一声。这招他从小时候就开始练了,就是用一个不常用的背身防御,借着旋转的招式来杀敌。十九岁的他在阵前讨取的几个高手武士,就大多是通过这个方式得来的。
                        看着朝比奈泰亨在自己面前为了保护自己奋力拼杀,又想起近藤康庄奋不顾身地战斗。雨秋平忽然觉得,身体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可以战斗,大家都可以不惧死亡。”雨秋平的内心狂吼着质问自己,“你难道就呆坐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吗!”
                        “你为什么不敢战斗?”
                        “你就是怕死么?”
                        “难道你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吗?”
                        “一点雕虫小技罢了,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壮汉看着朝比奈泰亨,脸上带着丝丝怒气,“怎么敢这么狂妄?”说罢,壮汉猛地一步前跃,一刀直刺朝比奈泰亨的腰腹,朝比奈泰亨抽刀拨开这一刺后,壮汉借力打力,顺着他的拨动转身又是一击侧劈。朝比奈泰亨倒也来了火气,也不格挡,同样一个后仰躲过侧劈,同时一刀砍向那个壮汉。壮汉猛地把刀一撩,把朝比奈泰亨震地向后几个踉跄,一不小心踩在那个碎的饭碗上,直接向后滑倒。


                        IP属地:上海33楼2017-08-03 21:08
                        收起回复
                          第十五章 勇气
                          “怎么办!”雨秋平猛地一惊,身体也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难道要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好朋友命丧黄泉么?”
                          他手足并用地向前爬了几步,把那把曾经在手中滑落的刀,再次握在了手里。
                          壮汉趁朝比奈泰亨摔倒,猛地向前一大步,一刀对着朝比奈泰亨的腰部劈去,朝比奈泰亨就地一滚,勉强躲过了这一击,却撞到了地上的一个石头,无法再移动了。那个壮汉跟上就是要再劈一刀。
                          “不能再犹豫了!”雨秋平双目尽赤,努力地站起了身。
                          “父母把我养这么大,难道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当懦夫,看着同伴送死的么?”
                          “没本事活下来,难道连送死的勇气都没有么!”
                          那一刻,身体不再颤抖。心中熊熊燃起的悲愤和自责的情感,一瞬间冲淡了对死亡的恐惧。这就是所谓的青年人的一腔热血吧!
                          正要挥刀的壮汉只觉得身旁一阵风声,他匆忙侧身,只看到刚才那个吓得连刀都拿不稳的少年,此刻却猛地撞了过来。壮汉没来得及反应,横刀格挡时,被雨秋平拿着刀一下子撞翻在地,两人的刀也落在了一边。雨秋平和那个壮汉扭打在一起,壮汉身上那套质量相当不错的具足(也就是铠甲)硌得雨秋平生疼。雨秋平从小的生活质量就比这些日本古代人高。无论是蛋白质,维生素还是矿物质的摄入量,都远远超过了他们。肌肉的发育自然也比他们好。虽然因为锻炼不如他们多,可能暂时力量没有这个壮汉大。但是雨秋平仍能在扭打中维持均势。
                          “好小子,不错啊!”朝比奈泰亨也是猛的起身,提起一旁的武士刀,就向壮汉冲来。壮汉见势不妙,一把推开雨秋平,就地滚了一圈后,摸到了自己遗落在地上的刀,重新摆好架势。
                          正当朝比奈泰亨还想再战的时候,村落里顿时向这边跑来了几个织田家的足轻。
                          “大人!快来!大人在这里!”当先的几个足轻高声呼唤道,不断地挥手招呼后面的人跟上。随后就涌来了几十个插着两种靠旗的织田家足轻。朝比奈泰亨眼看要被包围,就猛地把刀向那个壮汉甩出,趁那个壮汉侧身躲刀的时候,拉着雨秋平骑上自己的马,一夹马腹就向着出口南边逃窜。
                          “可是!康庄的遗体!还在那里啊!”雨秋平努力回头,望向那个小屋。可是坐在马背上的他,却离那个村落越来越远。眼泪随风飘散,也再也换不来那个会汉语的小侍从了。
                          “沓挂城在东边,我们要从这个西边村口出去,绕着南边跑一圈,然后再往东跑,”朝比奈泰亨一边加快马速一边低声说道,“他们没有马,跟不上的。”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那个壮汉骑着雨秋平遗留在农户家里的马,策马追了上来。
                          “妈的,真是晦气!”朝比奈泰亨啐了一口。后面的壮汉马术也相当不错,再加上雨秋平和朝比奈泰亨两人共乘一马,根本快不起来。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小。眼看着就只剩下五十米了。
                          “不行了,快把能扔的都扔掉!”雨秋平急道。朝比奈泰亨闻言后,一手操控缰绳,另一只手就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武士服阵羽织脱了随手往路边一扔,又把穿在里面的内衬也脱下来递给雨秋平,光着膀子继续奔驰。雨秋平也快速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小心翼翼地把红叶挂坠收好,然后看准时机,把两件衣服捆在一起,对着后面的壮汉扔了出去。衣服顺风而飞,正疾驰而来的壮汉措手不及被衣服裹住了马头,那匹马人立而起,险些把壮汉掀下马来。等壮汉调整好姿势再次追来时,双方的距离又拉到两百多米。
                          此刻,朝比奈泰亨已经快要越过村子的东头。不幸的是,村子里包抄而来的几十个织田家足轻已经赶到了前路,绕路已经要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被朝比奈泰亨甩在后面的十几个随从骑马从村落中杀出,几十个织田家足轻没有料到十几个骑兵的到来,被砍杀数人后仓皇四散而去。朝比奈泰亨和众人汇合后,那个壮汉也没有再追赶,而是掉头离去。
                          忽然,他无意间看了眼散落在路边的朝比奈泰亨扔下的阵羽织,里面露出了地图的一角。
                          “妈,今天晚饭怎么这么咸啊。”雨秋平一边把一块茄子夹入嘴中,一边抱怨着,“饭都不够吃了。”
                          “咸吗?哪些咸了?”妈妈有些难以置信地也吃了一块,“我还觉得太淡了呢,不信你让你爸尝尝。”
                          雨秋平看向爸爸,爸爸也夹了一块茄子,皱着眉头嚼了嚼,似乎想努力察觉出咸味儿,但是还是失败了。他摇了摇头,“没啊,一点都不咸啊。你为什么会觉得咸呢?”
                          忽然,画面一转,眼前的一切都剧烈地摇摆起来。等雨秋平再次看清眼前的事物,坐在面前的则是近藤康庄。
                          “平君,快吃啊,待会还要算账呢,”他把那个装了萝卜的碟子推到了雨秋平面前。雨秋平夹了一块放入嘴中,赶紧扒了一口饭,“怎么这么咸啊!”雨秋平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嘟囔道。
                          “咸吗?不咸啊?我还刚想说这家腌萝卜怎么一点都不咸呢?”近藤康庄诧异地一笑,“你怎么了啊,平君?尝不出味道了来了么?”
                          雨秋平有些疑惑地用手摸了摸嘴巴,只觉得嘴角一片湿润。顺着脸颊向上摸去,是一道湿润的泪痕。泪水顺着脸庞流入嘴中。
                          原来是泪水,太咸了啊。
                          梦醒了,雨秋平茫然地看着屋里的天花板。舱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射了进来。
                          我又一次,失去了原来的生活么。
                          爸爸妈妈再也看不到了。那个随和的近藤康庄,也再也看不到了。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能帮他带回。
                          永禄元年(1558)6月25日。雨秋平此刻,正躺在今川家水军的一艘安宅船上。在他从桶狭间逃回后,惊吓劳累过度的雨秋平立刻就病倒了。朝比奈泰亨等人没办法,要来一辆马车,和雨秋平一起回到了冈崎城。由于骑马回去已经不大现实,而颠簸的马车又不利于雨秋平康复。最后,朝比奈泰亨决定搭乘刚好从伊势湾回来的伊丹康清率领的今川家部分舰队,从海路回骏府。一行人和伊丹康清取得了联系后,就从西尾港登上了舰船。
                          在日本,船只和中国的传统船只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日本的船只,从大到小,被分为了安宅船,关船,小早船三类。安宅船是水军中的主力,整个船体都被方方正正的木板包裹起来,像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大盒子。木板上开有射击孔和船桨,士兵在里面进行攻击。而在木板上方,则又一个坚固的甲板屋作为瞭望和指挥中心,还配有辅助风帆。一般一艘中等大小的安宅船,可以搭在100名水手和50名战斗人员。如果从事运输的话,满载可以达到200人左右。船的宽度大约在10米左右,长度也不过50米。这和明朝以及西方的巨型战舰相比,就像是大象遇到小狗一样的感觉。
                          而小一点的关船,是海军的中坚力量。外形和功能与安宅船很类似,只不过没有木板上方的甲板屋。一般可以搭载40名水手,20名战斗人员。长度一般在20米左右,宽度则缩小到4米。
                          而最为小型的小早船,船上几乎没有什么防御设备。只有在甲板上的一个小木屋。船体长度只有10米不到,宽度不过3米,只能够不到30个人站在上面,但是灵活性很高,是用来侦查,突击,纵火或者登陆的小型船只。
                          而今川家水军,作为东海道最强水军的存在,在船奉行伊丹康直,也就是伊丹康清的父亲的带领下,拥有两百艘船只的强大实力。其中安宅船9艘,关船21艘,小早船50艘。在整个东海道海域可谓无人能敌。这一次,17岁的伊丹康清带着28艘船只正在执行航道巡航的任务,以打击活跃在伊势湾的九鬼海贼。
                          “咚咚咚。”雨秋平的房门被敲响了。
                          雨秋平坐起身,摸了把脸,理了理头发,答应道,“请进。”
                          推门而入的正是伊丹康清。从小在海上长大的他的皮肤已经被晒得黝黑,一身蓝色武士服的他,倒是和海洋十分搭调。
                          朝比奈泰亨在船只经过远江时就下船靠岸了,准备去迎接一路追来的藤田仲春的怒火。同时,他也打算去滨松城向近藤家亲自赔礼道歉,毕竟是他的出游害死了近藤康庄。雨秋平曾多次表示希望自己亲自为自己的懦弱赔礼道歉,但是朝比奈泰亨担下了所有的责任,身体不好的雨秋平被继续留在了船上。从那以后,就一直是伊丹康清在照顾雨秋平。


                          IP属地:上海34楼2017-08-03 21:14
                          回复
                            第十六章 大海
                            “打扰红叶君了,实在抱歉。”伊丹康清把门关上后,坐在了床边的小马扎上。
                            “是我劳烦了伊丹大人这么多天,该说抱歉的人是我。”雨秋平歉意地说道。
                            “在下看红叶君这么多天一直闷闷不乐,就打算趁今天有空,来宽解一下您。”伊丹康清的官话因为常年待在海上而稍微有点不标准,“不知红叶君是否有空?”
                            “多谢大人的好意了,”雨秋平叹了口气,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是我的懦弱害死了自己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但是红叶君后来不也凭借着勇气,救了朝比奈公子一命么。”伊丹康清笑道,“懦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只要能战胜它,就不失为一个好男儿。”
                            “但是康庄他已经不在了…”雨秋平哽咽了一下,“当时我要是敢冲上去,哪怕拖那么一会儿,等到朝比奈公子到了,我们三个人就都能活下来。康庄也不会连尸体都…”一想到日本战国时期,会将杀死敌人的首级割下来记功,雨秋平就感觉浑身上下不寒而栗,不敢想象那个之前还有说有笑的近藤康庄尸首分离的样子。
                            “红叶君不必太过自责,”伊丹康清叹了口气,“近藤大人尽到了自己作为武士的责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每一个武家的荣幸。大人他为了保护百姓奋不顾身的行为,也一定会让家里人感到骄傲的。”
                            见雨秋平还是沉默不语,伊丹康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和红叶君聊聊我自己的故事吧。”
                            “我们讨海人,早就见惯了这些生离死别,”伊丹康清叹了口气,“船上卫生质量很不好,总是有疫病发生。在海上,没有那么好的医馆,一丁点小伤感染了都可能要命。”
                            “小时候,我哥哥经常带着我一起来看海。海是那么蓝,一成不变的蓝,那么的宁静,仿佛从未有过波澜。”伊丹康清回忆往事时,嘴角微微翘起,神往地继续说道,“那是多么美丽的海洋啊。我就曾经梦想,撑着一叶扁舟,一个人,把整片宁静安详的海,都看一遍。”
                            “后来我才知道,海不是那么美好的,”伊丹康清苦笑了一下,“就在相模湾,就总是有海贼出没。每年都会有几百个渔民,为了家里生计出海捕鱼时,惨遭毒手,一去不回。”
                            “我们今川水军,也不得不和伊势湾的九鬼水军开战。”
                            “我的哥哥五年前,在和九鬼水军的战斗中,仅仅肩膀中了一箭,就因为伤口化脓,没能坚持到返回三河就医,就病死了。临死前,他强撑着走出病房,想带我再看一眼大海。他说,希望这纯洁的大海,再也不要被战争玷污。”
                            “当时,我也着实难过了很久,”伊丹康清又长叹了一口气,“但是事情久了,也就会慢慢走出来的。活着的人,还是要不断活下去的,不是么?”
                            雨秋平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稍微恢复了一些正常。
                            “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雨秋平低声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倾诉,“不光是武士们战死沙场,百姓也深受兵灾侵害。多少人流离失所,失去生计。”雨秋平亲眼经历了生离死别,才豁然明白了,每一次改朝换代时,人口锐减的数据背后,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是几百万几千万活生生的人啊。
                            都是该死的战争。
                            “如果我说,”雨秋平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伊丹康清,“我想结束这乱世,哪怕为了乱世的结束尽一点点力也好,让这些百姓哪怕早一天脱离苦海也好。”
                            “是不是,就可以为这次的懦弱赎罪了呢?”
                            “红叶君能有这份心,在下真的很佩服,”伊丹康清深有感触地握住了雨秋平的手,“我也多么希望,海上不再有战乱,不会再也弟弟失去哥哥。所有人都能安静地享受着宁静的大海。不像那些野心勃勃的大名,整日为了利益,扰乱了整片海疆。”
                            双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雨秋平轻轻念道了一句戚继光的诗。
                            伊丹康清愣了一下,呢喃着,念叨了好几遍这句诗。
                            “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伊丹康清神色有些动容,目光深邃地看向舱外的大海。
                            “若是有朝一日,大人有志还这大海一片宁静,”伊丹康清扭过头,郑重地对雨秋平说道,“在下定当效犬马之劳。”
                            6月29诶,船队快要到骏河的港口江*了,由于日本暖流的缘故,在日本岛东南面的水域,一直有一股强力的洋流推动着水流自西南向东北流。顺水的船队很快就要航行到目的地了。而雨秋平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在甲板上自由行走了。这段时间里,自从雨秋平有一次无意间向伊丹康清提起西方的桅式帆船似乎非常强大后,伊丹康清就一直在盘算着去西方学习一下看看的念头,这可让雨秋平吓得不轻。
                            “康清,”几天的相处后,两人已经是直呼名字的好朋友,“这来回一趟怕是要几年的时间啊。”
                            “那又如何,大好年华,不是正应该出去闯荡一番么?你说呢,红叶。”伊丹康清意气风发地看着西方广阔的海洋,似乎能越过千山万水,直接看到雨秋平所描述的伊比利亚双雄的战船。
                            “这倒也是,不过,如何去那边还是一个问题?孤身一人,没有门路,恐怕也难以学到什么吧?”雨秋平提醒道。
                            “这倒是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个经常来骏河做生意的堺町西洋商人,他似乎就和那边的高层有些联系。我拜托他,让我看看学学战船,大不了给他们当几年水手嘛。”伊丹康清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有决心,什么事情做不到?”
                            “这点我倒是很认同。”雨秋平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令尊会放行么?”
                            “应该没问题吧。”说到这里,伊丹康清倒是有点疑惑。毕竟在传统的古代,父母之命是不得违抗的,“不过我大哥倒是很支持我们几个兄弟出去看看。反正继承父亲位置的也是大哥,我应该可以有空闲的吧。”
                            正谈笑间,忽然,在船舷左侧,靠近大陆的地方,出现了几艘船的轮廓。
                            伊丹康清皱了皱眉头,安排舵手和水手降速之后,就立刻亲自爬上桅杆,睁大了眼睛向那边眺望。随着船与船的距离逐渐拉近,雨秋平也大概看清楚了正在发生什么事。四艘关船正在围攻一艘商船。商船上的护卫正在奋力包围财产,但是商船已经被其中一艘关船船用钩锁勾住了,无法逃离。
                            伊丹康清瞭望结束后就回到了雨秋平傍边。雨秋平立刻开口询问,“为什么在我们的航道上居然会有海盗?而且看到我们大队船只却没有躲避的意思?”
                            “北条鳞纹,那是北条家的相模水军。”伊丹康清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那些规模不大的水军,平时经常干着海盗的勾当。”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清剿海盗呢?”雨秋平差异地询问,话一出口,似乎就明白了什么,“因为本家和北条家是同盟关系么?”
                            “没错,”伊丹康清点了点头,“自从善德寺今川武田北条三家婚姻同盟后,我们对在航道上打劫的相模水军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打劫本家的货船,一般都不怎么插手。这艘,是常陆佐竹家的商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这…”雨秋平忽然感觉胸中有些气闷。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到了雨秋平可以用肉眼看到船上发生的事情的程度了。那些北条家的水军正肆无忌惮地向商船发动攻击,不时有商船上的伙计或者护卫被砍倒。还有一个人被一把拉到了海里,眼看是活不成了。
                            伊丹康清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忽然,雨秋平抬起手,指着那艘商船。
                            “如果任由这艘商船上的人被杀掉,货物被抢走,是不是,又会有很多家庭失去父亲,没了生计呢?”有些怅然的声音却宛若一根刺扎入了伊丹康清的心里。他眉头一皱,神色也变得果断起来。
                            “红叶你点醒了我,在下一直想着如何恢复海疆太平,若是连眼前的小事都办不到,就更别提整个日本海域了。”他转过身,对着舵手厉声命令道,“左满舵!靠近那几艘关船!打出旗语通知前后五艘船向我靠拢!”
                            “弓箭手!”他又喊了一声,“靠近后,射击那几艘船的船舷和船舱来示威。”
                            笨重的安宅船在发出几声巨响后,开始缓缓地向那几艘关船靠近。关船上的北条水军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今川水军的异动,自顾自地攻击商船。
                            与此同时,三十多个弓箭手也快速背着箭壶,拿着弓,到了左侧船舷集合。现在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大概还有三百米不到。“距离还差一点,”伊丹康清眯着眼睛估测到,“等到了五十丈的距离,估计就可以射击了。不过,这个距离…嘿嘿。”


                            IP属地:上海36楼2017-08-04 13:37
                            回复
                              第十七章 兑现
                              话音未落,雨秋平就听到左侧响起一声松弦声。紧接着,利箭破空的声音划过整个海面,眨眼间,就看到对面关船桅杆上的一根蓬索被射断,船帆直直地落到了穿上,还砸中了两个小兵。
                              “这么远!这要有三百米吧!”雨秋平大吃一惊,转头向左侧一看。
                              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身材笔挺和雨秋平差不多高。穿着一身无袖的阵羽织,正拿着一把几乎有一个人高的长弓,神情严肃地弯弓搭箭,只见他腰部一扭,弓弦一下子被拉开到夸张的程度。他闭上左眼,右眼微微眯着瞄准。右手手指一松,又是一箭射去。另一艘船的船帆也被射落。
                              “What a ****!”雨秋平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这一声大喊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倒是那个洋人射手,一脸诧异地看了雨秋平一眼,又继续转回头弯弓搭箭。
                              嗖,嗖。
                              又是两箭,另外两艘船上的船帆也纷纷落下。惊恐不已地北条水军看着打着二引两旗帜的今川水军,迎来了今川水军的一轮齐射,船的侧面甲板立刻被插了一排羽箭。北条水军惊恐不已的时候,就听到伊丹康清的大声喊话。
                              “尔等休要在我今川的航道上干这龌蹉之事!速速离去!看在两家同盟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他换了口气,又大喊道:“那边那艘商船,跟到我们的队伍里来!”
                              事情结束后,雨秋平和伊丹康清在甲板上遇到了刚才那位洋人弓箭手。那个洋人看了一眼雨秋平后,转过身,继续擦拭自己的长弓。
                              “他不懂日文么?”雨秋平开口问道。
                              “那倒不是,他和红叶一样,都是懂日语的外国人。”伊丹康清解释道,“只是他和别人说话的方式很奇怪,似乎在刻意不和他人交流,每天就忙着练习箭术。不对着靶子射几百箭是不会停的。整艘船都被他弄得不安宁,真烦人呐。”
                              “那他…”雨秋平有些疑惑的问道,“是怎么到今川家的船上的?”
                              “哦,这个啊,”伊丹康清笑了笑,“是那个西方商人拜托我照顾的。他的家族似乎是欧罗巴那边哪个国家的贵族,得罪了国王被处决了。他勉强逃出来后,就到了那个商人的船上。商人刚好要来日本贸易,就又把他托付给了我照顾,让我帮他安顿一下。诶!当时就不该答应。”
                              “这样啊,”雨秋平愣了愣。他记得西方在莎士比亚时期的英语和后世自己学的现代英语是有很大差别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沟通,好奇心发作,就去问了问。
                              “先生,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来自英国么?或者说英格兰,大不列颠?”雨秋平用日语开口问道,那几个英国的称呼却是用纯正的英语发出的。
                              “哦,没错,我尊贵的骑士。”那个洋人似乎能听懂,意外地眨了眨眼,“您似乎对我们的旧大陆的语言很了解。就像你知道的,很多日本人根本分不清我们的英国和其他国家。”
                              “粗通一二罢了。”雨秋平笑道,自己可是历史生啊,欧洲史虽然比不上日本史那么熟练,但也算是多有涉猎了,“那么您莫非是因为信仰新教,而被那位血腥的玛丽女王驱逐了么?”
                              “您的知识令我感到惊讶。”这次那个英国人真的是吓了一跳,“尊贵的骑士,你以前是不是曾经去过我们国家?”
                              “那倒没有,只是我的父亲去过那里。”雨秋平解释道,“不过您尽管放心,估计继位的会是伊丽莎白殿下,她会是一位宽厚的女王的,不会再对新教徒迫害严重。”
                              “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见多识广的日本人。”他说道。
                              “不,我来自明国。”雨秋平解释道。
                              “哦!明国么?那个有着拥有智慧的君主的伟大的国家。”英国人感慨道,“很幸运和您相遇,但我马上要开始练习长弓了,只能下次再和您交谈了。”英国人终止了对话,就准备离去。
                              “嘿,查理大人,先别走啊,”伊丹康清喊住了她,“您不可能一直在船上生活,船到了骏府后,我就打算把您托付给这位大人了。”
                              “哦?”雨秋平和查理同时意外地一抬头。
                              查理全名叫做,汤普森·查理。他今年18。是一位英国长弓兵。难怪会拥有那么精湛的射术。他的家族是一个清教家族,因此和信奉天主教的玛丽女王起了冲突。玛丽女王用血腥手段屠杀了境内几千清教徒,查理的全家也在屠杀中遇难。只有他自己孤身逃出,靠着几个父亲的朋友,逃上了一艘荷兰商船,也就是伊丹康清的那位朋友的商船。
                              伊丹康清刚把查理交给自己时,雨秋平是有一些抵触的。毕竟他觉得伊丹康清有种甩锅给好哥们的意思。但是他意识到,这位查理,和自己一样,都是失去了所有家人,一个人流落异乡。同病相怜之下,雨秋平同意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店铺里,睡在以前进近藤康庄的地方。
                              这位查理,同样遭遇了近似穿越的境遇,甚至比雨秋平更惨。雨秋平的亲人至少没有死。但是这个查理,却似乎没有太过感伤。他一门心思放在他的弓箭上,宛若修行禅道的大师一样,心外无物。每天除了一起吃饭,睡觉之外,雨秋平几乎见不到他的人。而他似乎也不愿意和他人发生太多的交流影响自己练习箭术。他自己似乎带着一笔积蓄,所以不需要雨秋平的资助。
                              该是怎样的执念,会让一个人对箭术如此痴迷啊?雨秋平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骏府城后,雨秋平第一件事,就是去骏府城外的市场准备给那些奴隶们家里买鸡。这年头在禁肉令的背景下,鸡的价格不能算太贵,卖的人也不是很多。但依旧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雨秋平此刻,就面临着钱的问题。
                              “两百三十二家,一共一百一十六只鸡,每只鸡差不多80文,天哪,9贯钱啊。”
                              雨秋平拼死拼活算账,现在家里也不过只存了3贯不到。
                              “这位小伙子,买还是不买呐?”卖鸡的那个大爷催促道。
                              “大爷,这些鸡,能不能帮我先留一下。”雨秋平烦难地说道,“身上钱不够。”
                              “那就等你到日落吧,快回城去拿。”大爷说道。
                              “这…”雨秋平尴尬地笑了笑,“我估计要朝朋友借钱,所以…”
                              “没钱你买什么鸡,还要买一百多只?”大爷嗤笑了一声,“算了算了,我还要敢去做买卖呢!”说罢,他就作势要走。
                              “别啊大爷!”雨秋平匆忙拦住他,“这年头卖鸡的人不多,您这一走,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凑够一百多只鸡了。”
                              “算你小子识货,”大爷抬价成功,嘿嘿一笑,“等你两天,到时候记得付10贯钱给我。”
                              “这…”眼前奸商坐地起价让雨秋平不由得有些来气。但一想到自己,当时既然已经承诺过,帮那些可怜的家庭买只鸡,也就只好咬咬牙答应下来。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雨秋平急匆匆地回城后。就想去找朝比奈泰亨借钱。到了朝比奈家府上,才发现朝比奈泰亨还在远江没有回来。那几十个雨秋平认识的随从也都停在远江。雨秋平没办法只得回家。
                              “汤普森…”吃晚饭的时候,雨秋平有些犹豫地开口,“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钱…”
                              “有啊。”查理回答地很是爽快,“请问先生你是有什么紧迫的事清么?”
                              “对的。”雨秋平老实地承认到,“我在三河,也就是东边那边。结识了两百多个穷苦的奴隶,嗯,和你们西方的奴隶差不多一个意思。他们家庭非常窘迫,我当时出于好心,答应他们帮每家买半只鸡,现在手上钱不够…”
                              “这是一件值得每一个有关怀之心的骑士,贵族去做的事情,”查理认可地说道,“我这里有四两白银,应该在你们这里可以算四贯钱,红叶先生如果非常着急的话,就请先拿去吧。”说罢,他就很干脆地从包裹里掏出了几锭白银。
                              “您这…实在是太感谢了。”雨秋平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个相识没多久的英国人居然会这么大方,“您不留一点了么?”
                              “不必了,我每天也不会花多少钱。”查理说道,“如何使用金钱,是每一个贵族骑士应该学习的必修课。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金钱是为需要的人准备的。”
                              “那么多谢了,我以后一定还给你,”雨秋平千恩万谢地收下了那几锭白银。
                              “我相信一个有诚信的人做出的保证,为你的骑士精神干杯!”查理举起手中的水杯,和雨秋平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第二天下午,雨秋平又跑到了蹴鞠场,在后场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大叔。
                              “诶,好久没见到你了,雨秋,”那个大叔笑道,“我听人说,你和朝比奈公子去了趟三河?”
                              “诶,大叔,你怎么知道的啊。”雨秋平有些诧异地问道。
                              “哈哈,商人们,自然认识的人要多一点,路子也宽啊。”大叔解释道,“我还听说,你遭遇了织田家的人?”
                              “没错。”雨秋平的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本已被埋入心底的悲伤的回忆也滚滚而来。“而且。因为我的懦弱,”雨秋平叹了口气,“我的好朋友为了保护我死了。”
                              “我当时…眼睁睁看着他别掐死,却连挥刀的勇气都没有,”雨秋平有些颓废地说道,“大叔,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很胆小。”
                              “但是我还听说,你后来很勇敢地冲了出来,救了朝比奈公子一命,”大叔出言说道,“朝比奈家主还打算亲自想你道谢呢。”
                              “那时…”雨秋平几乎脱口而出,“我就是一时冲动…事后想想却是害怕得不行。还是胆小懦弱。”
                              “哈哈,没有什么人不怕死的,”大叔抚掌大笑,“所谓的战场上决死冲锋,武士死前的大义凛然,从容就义,其实都是你所谓的一时冲动。”
                              “人被情绪左右的时候,理性的思考就会被压制下去,对死亡的恐惧也就冲淡了,”大叔解释道,“即使让意志再顽强的武士,在就义前把他拉回来冷静冷静,再让他想十天是否要去英勇就义,恐怕都会改变心意。”
                              “只是成熟的战士,可以在战斗中短暂调动自己的情绪,从而更好地作战罢了。”大叔笑道,“你能够在第一次上阵就勇敢地冲上去,已经很了不起了,不用妄自菲薄。要知道,不少新兵第一次上战场,可都是吐得稀里哗啦。你没吐就很不错了。”
                              “多谢您的宽慰,这几天听了别人好多安慰了,还是您的最有用。”雨秋平苦笑了一下,“这次来,其实是想问您借点钱,不知道方不方便?”
                              “要多少尽管开口。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大叔爽朗地一挥手,“只是你借钱,要干什么呢?”
                              “我在三河刈谷城看到了两百多个奴隶士兵,他们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养了一年鸡,想送回家给家里人补补身子,尝尝荤腥,结果都被监军拿走给朝比奈公子他们吃了。”雨秋平说着说着,想起那一个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那么无力的样子,不由得鼻子一酸,“我就答应他们帮每个家里买半只鸡,但是我以前没买过鸡。当时不知道要这么多钱,现在钱不够了…”
                              “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大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奥平,给他拿…”
                              “你还差多少钱,雨秋。”大叔追问道。
                              “还差3贯。”雨秋平点头答道。
                              “那就给他拿4贯吧,估计还有些家里可能会缺草药啊之类的,你也都买点吧。”大叔大方地说。
                              “多谢您了,以后一定还您钱。”
                              “我相信我们说到做到的雨秋平,肯定会还钱的,不过这钱,你不还也可以,”大叔凝视着雨秋平,说道,“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可贵的品质,恻隐之心。那是我们人啊,对遭受痛苦的人感到感同身受而由内而发的同情。这品质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我不希望你因为缺钱而逐渐失去了这宝贵的品质。”
                              “过几天我要去趟远江,可能不来蹴鞠了,回来的时候再一起蹴鞠。”大叔最后笑着说道。
                              奔波与药店,市场之间,忙活了一天的雨秋平,终于买齐了东西。而把买来的食物和药品奋发给各个家庭,又花了他将近三天的时间。其实,找到他们并不难。难的是,从这些被感动到热泪盈眶的热情的人们的家里脱身,他们无论如何也要留下雨秋平吃顿饭。雨秋平这三天已经吃了四十几顿饭了。肚子很饱,但是他仍会尽力地表现出每一家都招待地很周到。
                              五天的奔波,很累很辛苦,还欠下了巨额债务。但是看到那些饱经风霜的老人老泪纵横时,看到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笑着吃着鸡肉时,想到那些辛苦的奴隶们终于不再需要担心家里的生计时,雨秋平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少,我尽我所能,帮一些人,缓解了乱世带来的苦难。


                              IP属地:上海37楼2017-08-04 13:46
                              回复